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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吧!上海   1937年7月7日,震京中外的“七七事变”爆发了,全国人民同仇敌忾,抗日救 国的呼声响彻云霄。7月8日,中国共产党向全国发出通电,指出:平津危急!华北 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号召全国人民组织巩固的民族统一战线,号召每一个共产党 员和抗日的革命者应沉着地完成一切必须的准备,随时准备出征,到抗日前线去!   在上海文艺界中,左翼文艺战士纷纷要求到抗日救国的前线去。同时,日本人 对上海的进攻也迫在眉睫,文艺界所组织的抗日救亡演出队正在筹备之中。   蓝苹当然也有爱国之情,她决定,立即收拾行装,到延安去!她要实现自己的 愿望――投身到抗日救国的前线,到内地、到解放区去!她相信,现在这样做是没 有任何阻力了,她要彻底改变自己的生活。她看得出章泯内心深处的痛苦,他无法 舍弃妻儿,而她也没有决心把自己未来的命运和他完全拴在一起。时过境迁,现在 已经不是她渴望演戏的时候了,导演对她的生活已经失去了意义。她已然失业,走 投无路,面临绝境,只有远走高飞,方可另寻他途。现在正是时机。   她找到章泯,激动地诉说着自己的追求和向往,并说去年如果不是唐纳以自杀 来拖她的后腿,她早就到解放区去了。章泯很理解,也很支持她,他也打算到延安 去,接受党的分配,为抗日救国做贡献。他们越谈越激动,爱国的激情使他们彻夜 难眠,商量来商量去,很想一起走,可是又不可能,章泯还要安排孩子。蓝苹不愿 多等,哪怕是几天,她说:“越早越好,我还要回济南看看母亲,从那边经西安再 到延安去。我到延安等你吧!”她乐观而自信,似乎忘却了一切烦恼。这种情绪感 染了章泯,他也想快点行动,可孩子,孩子怎么呢?很自然,他又想到了肖琨,不 知她是怎么打算的,他知道还得跟她去谈。   临别,章泯热烈地拥抱了蓝苹,激动地说:“苹!我爱你,这你知道。如果说 过去我没有给你幸福的话,那么希望将来能给你幸福。我深知你是一个勇敢、坚强 的女性,是一个不同凡俗的有政治追求的女性,我衷心祝你一路平安!你走后,我 还要找肖琨商量孩子怎么处理,问问她的打算……”   蓝苹接过话茬儿说:“你不必解释,我知道,你内心一直觉得有愧于她。孩子 是你们共同的骨肉,你可以请求她原谅,与她重归于好,孩子也就不这么可怜了。 要是你真地忘掉我,我也决不会怪你的!况且,时局如此动荡,今后还会发生什么 样的变化,谁也难以料到……”   说到这里,她不免又有些伤感,眼圈儿红了起来。   章泯搂着她的肩说:“马上要去当救国战士的人了,可不能哭鼻子、掉眼泪。 动身日期定了就通知我,我一定送你去。还有别的什么人送你吗?”问这句话时, 他忽然想到了那个爱她爱得要死要活的唐纳。其实,蓝苹也想到了这个人,可是她 是不会告诉章泯的,她与唐纳之间已再也无法和解了。   蓝苹苦笑了一下,不无伤感地说:“谁还会来送我呢?除你之外,我谁也不通 知……”   章泯说:“要我帮你什么忙吗?”   蓝苹说:“不必了,我完全可以一个人收拾,东西本不多……”   他们最后一次漫步在上海街头。蓝苹虽然对到延安去抱有许多幻想,可是告别 上海,又使她难免有些惆怅和留恋。这里留下了使她成名的事业,也留下了她一次 次失败的爱情。还能说什么呢?他们默默无语地走着……   回到龙环路那小亭子间之后,蓝苹开始收拾行李。阿桂推门进来,“蓝苹姐, 你这是要去哪儿?”   蓝苹说:“阿桂,我就要离开上海了,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我永远忘不了你 对我的帮助,有朝一日,我会报答你的……”   阿桂说:“有人送你吗?是不是要我送送你?”   蓝苹说:“不用了,章先生送我上火车,你不用去了。”   阿桂急急忙忙跑到楼下,用自己一个月的工钱买了一本精美的相册,双手送给 蓝苹。蓝苹感动得几乎流出了眼泪,“谢谢你,阿桂,这么多年,你对我这么好, 我将来一定要报答你的……”   她一边清理东西,阿桂一边为她打扫。她把信件都看过一遍,其中有许多是唐 纳写给她的,她咬咬牙,横着心把它们撕得粉碎,就像把唐纳这个人也撕碎了一样。 然而,她更恨的是社会舆论那么不公平地偏向他,恨的是他一次次为她自杀造成了 她的被动。但她也知道,他是因为爱她才“伤害”了她的,“也许有一天,我会怀 念他的……”她对自己说。她还想到,假如没有那次该死的抽签,自己也许不会那 么鬼迷心窍地企图和黄敬旧梦重圆,也就不可能造成唐纳自杀的结局。可是,章泯, 又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真像唐纳说的,我把男人当成自己向上爬的阶梯?不,不对! 现在我不仅没爬上去,还要下梯子逃跑了……章泯不可爱吗?不是的,他是一个可 爱的男人,可是我受不了家庭、孩子,我不能为他牺牲自己的自由…对!我是一个 不愿受任何人束缚的女人……   第二天,章泯为了不使蓝苹感到太凄凉,便拉了好龙葛一虹同去送她。好在要 说的话近几天都说过了,这离别之苦,也只能藏在心里,一切皆在不之言中。   列车开动了。当章泯、葛一虹在站台上挥着手向她告别时,泪水模糊了她的双 眼。   她哭了,伤心地哭了。上海留给了她太多的欢乐和痛苦,会使她永生难忘!   刹时间,牢房、舞台、婚礼……裴明伦、黄敬、唐纳、章泯……都在她的脑海 中不停地闪现、变幻……   一切都将永远成为过去而消失,只有未来的新生活使她向往。她不知前面等待 她的是什么,但是在人生道路上,她终于自己拔出了泥潭。生活经验告诉她,每换 一个地方,就会有许意想不到的新奇生活使她转危为安。她喜欢新奇,她渴望新生, 她坚信有比唐纳和章泯更好的男人在遥远的地方等待着她,她会重新获得失去的爱。 随着列车的隆隆向前,对未来的幻想很快占据了她那颗顽强的心。   再见吧,上海,蓝苹要远走高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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