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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在桃园地里的警号   “我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才不会害怕… …”   电脑里,潘美辰的声音依然在小小的屋子里,轻轻地震荡着,楚风雨和何思佳 默默地相对而坐,屋角的液化器炉具上,正热着那些凉了的菜们。   何思佳已经从痛苦的回忆中走了出来,她轻轻地用桌上的餐巾纸,拭去残留在 脸上的泪痕,抬起头来,冲楚风雨歉意地一笑,自责地说:“你看我,说是请你来 陪我过生日,却让你陪着我诉了一晚上的苦。”   “没关系,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信任,谢谢你把一切都告诉了我,如 果没有这个特殊的生日晚宴,我也不可能了解你和你英雄的爸爸妈妈,我现在对你 和你的家庭充满了崇敬。”楚风雨看着何思佳黑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他似乎 从那双眼睛里,找到了一种熟悉的、久违的感觉。   “哦,饭菜热好了,我们重新吃饭吧。”何思佳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双眼睛所投 来的异样的光芒,为了及时地转移视线,她连忙起身去端那些热好的饭菜,楚风雨 也跟着起来帮忙,他们重新把饭菜端到小圆桌上,然后,有说有笑地吃剩下的那半 顿晚餐。   这时,何思佳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放下饭碗,用左手去掏兜里的手机, 眼睛顺便刮了一下左手腕上的手表,自言自语地说:“哟,都快晚上八点了,谁还 给我打电话啊?”她打开手机一看,便兴奋地冲对面的楚风雨扮了个鬼脸,然后压 低声音轻轻地说:“啊,是我奶奶。”   “奶奶,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啦?”何思佳撒娇似地说着,语气里一下子透 出了一股女孩子的亲切和温馨。   “是佳佳吗,哎哟,奶奶的宝贝,奶奶可想死你了,你说说,你多长时间不回 来了,死丫头,你不要奶奶啦。”电话那端传出奶奶亲热的责怪声,奶奶就是个大 嗓门。   “奶奶,我也想您,只是,这段时间,这儿的工作一忙,就忘了回家。奶奶, 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妈妈的忌日,我心里难受极了。”   “奶奶知道,别难过了,佳佳,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应该高兴。”她停了停又 说,“你妈妈要是地下有知,她也会为你高兴的。”   “嗯……”何思佳点着头,泪水忍不住又盈满了她的双眶……奶奶说着什么, 她不住地答应着。   “佳佳,明天是清明节了,你能赶回来给你爸爸妈妈上坟吗?”奶奶在电话那 头问。   “嗯,明天是星期天,我会赶回去给爸爸妈妈上坟的,还有……”何思佳故意 停了一下,她不知道怎样向敬爱的奶奶介绍明天也要一块儿去烧墓的楚风雨,她看 一眼楚风雨,用甜甜的口气对电话那端的奶奶说,“我的同事楚风雨,他也知道了 我爸爸妈妈的事迹,他说明天也要跟我一起去给爸爸妈妈烧墓……”   “好啊,好啊,奶奶欢迎还来不及呢。哎,他叫什么?楚风雨?是个小伙子吧? 佳佳,你告诉奶奶,是你的对象吧?”   “哎哟,奶奶,你想哪里去了,他只是跟我一块儿上班的同事。”说到这里, 何思佳的的脸“刹”地红了,为了不让埋头扒饭的楚风雨看出来,她连忙侧过身去。   “好好好,奶奶不打听了,奶奶还有一件事,明天,咱们家村里村外的几个亲 友都要来给你爸爸妈妈上坟,我寻思着得买点菜请他们吃个饭,这些年他们也没少 照顾我们老何家,咱们多少也得表示一下吧。”   “嗯,好的,我赞成。”   “那明天早晨我得早点去买菜,你呀也要早点来,哦,对了,我身边的钱恐怕 不够了,我想去银行里取点,上次你交给我的那个存折密码是多少,你看,奶奶老 糊涂了,你前一阵子刚告诉我,我这老婆子一转眼就给忘了,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 了。”   “哦,奶奶,您可真行啊,您又忘了存折的密码,好,让您孙女再告诉您一次 吧,那个存折的密码就是奶奶您的生日啊,一九三0 年六月五号,号码连起来就是 六位数:193065。记住了吗,奶奶,这回您可记好了。”   “哎,我记住了,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   大约五分钟后,何思佳的电话终于打完了,她关了手机,重新坐好,正要端起 饭碗扒饭,却发现楚风雨端着个饭碗愣在那里,既没扒饭,也没夹菜,不知在想些 什么呢。   “哎,哎,你怎么啦?”何思佳不解地问,见他仍没反映,她就不住地用手在 楚风雨的面前比划着。   “啊,没什么,没什么。”楚风雨终于醒悟过来,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 又机械地扒了一口饭,又停住了。   何思佳纳闷地看着他,不解地说:“喂喂,想什么呢,你傻啦?”   这时,楚风雨突然抬起头,没头没脑地问:“你是说密码是您奶奶的生日?” mpanel(1);   “是啊。”何思佳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她接着说,“我当初设密码的时候, 就担心奶奶记不住,所以就选了奶奶生日这样一组特殊数字“193065”当作存折的 密码,可奶奶还是老忘。哎,你问这干吗,你这家伙还偷听我和奶奶的电话……”   “你是说,那是一组特殊数字,别人一看不明白,当事人一看就明白了……” 楚风雨像中了魔地说。   “是啊,哎哟,你怎么啦,我的大侦探?”何思佳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楚风雨的眼睛突然一亮,他放下饭碗,一下子站起来:“不行,何思佳,你这 里有手电吗?”   “有啊,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一趟桃花坞。”   “你疯了,这都晚上八点多了,这黑灯瞎火的,道又不熟,你去哪儿干吗?”   “你就别管了,快把手电借给我。”楚风雨迫不及待地说。   “不,我们俩刚才都喝了酒,这时候再开车去,会出车祸的,你是不是发现了 什么情况?”   “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如果那组数字真的是一组特殊数字,那么,我失踪 四年的女朋友就有可能在桃花镇上!”   “什么什么?什么特殊数字?什么你失踪四年前的女朋友……你说什么……我 怎么听不懂呢?”   “你就别管了,快给我手电。”   何思佳转身从里屋取出了手电:“那好,你这样去我不放心,要去,我跟你一 块儿去!”   “好,快走!”   四月的春夜一片寂静,空气中飘荡着桃花淡淡而好闻的清香,楚风雨驾驶着警 用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奔驰在镇东公路上,朝着桃花坞幽深的山谷驶去……   尽管何思佳在后坐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并一个劲地提醒着他“慢点、慢点”, 但车子丝毫没有减速,它发疯似地冲着,好在这时候,行人车辆都很稀少,路面情 况良好,才不至于出事。   十几分钟后,随着“吱――”一声短促的刹车声,他们的车子已稳稳地停在了 桃花坞风景区前硕大而空荡荡的停车坪上。   夜晚的桃花坞,已经没有了白日的风采,黑夜像变魔术似的,将这一片绚丽多 姿的世界收了起来。虽然,当地政府在桃花坞上千亩桃园中,分别安装了十几处高 高的白炽灯,但它只能照出整个桃园的灰蓬蓬的轮廓,对于其中的某一小块地方而 言,依然是一片漆黑。   楚风雨直转身就问何思佳:“还记得上回你在这儿碰见我的地方吗,快带我去 那儿,只要能找到地上写着一组数字的地方就行了。”   “啊――”何思佳一下子惊叫起来,“亏你想得出来,这桃花坞这么大,每一 处的格局都是差不多,这要是在白天还好说,可在黑咕咙咚的夜晚,谁还找得到你 前两天来过的地方。”她见楚风雨不信,又解释说,“其实,这地方我也只是来过 三四回,这黑灯瞎火的,我该把你往哪儿带呢?”这回,何思佳真不知所措了。   “别急别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这时候的楚风雨,倒先开始冷静下来了, 他接过何思佳的手电,把电力推到最强档,一手挽起何思佳的胳膊,一边走一边用 拿手电的手比划着:“能,一定能找到,那天我们进去得并不深,从停车场过来, 我感觉也就四五分钟的路程,我记得那地方有一面诗墙。”   “天哪,那里面可有三千多块诗墙呢,你到哪里去找,你还是快说说诗墙上刻 录的是什么诗?”何思佳着急地说。   “那上面好像刻录着苏轼的诗,题名我忘了,但开头的第一句诗好像是‘竹外 桃花三两枝’,第二句是……”   “‘春江水暖鸭先知……’”何思佳接上了第二句。   “对对对,就是这首诗,对了,只有找到这堵诗墙,我说的那串数字就在它附 近……”   “是吗,这首诗我知道,那是苏轼的《惠崇春江晚景》,这就好找多了,咱们 只要从这儿先往里走三四分钟,然后开始随着诗墙一堵一堵地往里找,就一定能找 到。”   “好,就这么办。”楚风雨使劲握了一下她的手。   作为回应,何思佳也情不自禁地紧握了一下他的手。   夜,依然沉寂得一片漆黑,偌大的桃园里,偶尔传来一二声夜莺带血丝的哀嚎, 这凄婉的叫声给整个夜色染上了一阵恐怖而神秘的冷色。   楚风雨和何思佳却顾不得这些了,他们只是一门心思低着头、躬着腰,随着手 电的光亮,向前搜寻着一堵堵诗墙,企望早一点找到那堵刻有苏轼《惠崇春江晚景》 的诗墙。   但在黑夜里找东西,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个人长时间低着头,跟随着电棒 光亮移动,不一会儿,就不辩东西南北了,而更为麻烦的是,明明你前几分钟找过 的诗墙,几分钟后又会不知不觉地转回来,为此,他们走了不少回头路,费了不少 冤枉劲……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多小时后,他们俩终于找到了那堵刻有苏轼诗词 的诗墙――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萎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找到了,找到了。”楚风雨像个孩子似地欢呼起来。   “哎,你瞎高兴什么,那组特殊的数字还没找到呢?”何思佳两忙提醒他。   “噢,对了,这诗墙只是一个参照物,现在找到了它,我要找的那组特殊的数 字,就在离它不远的地方。”楚风雨收住了笑声,他用手比划着,走走停停,像似 在模拟那天的场景――“那天,我应该在这个位置,她应该在那个位置,现在,我 们俩来演示一下,我还是我,我就站在这儿,你就是她,你就站在那儿,这时,你 的女儿――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在前面不远处画画,你就向她走去,对,直直地往 前走,往前走……”   他边说着,边拉着何思佳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的眼睛一直随着手电的光束, 紧地紧盯着地下,忽然,他叫起来:“啊,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快看!”   紧随在他身旁的何思佳也赶上一步,顺着电筒射出的雪白的光亮,她看到了潮 湿的桃园地上真的有一行数字,这是用手指般粗细的桃枝写下的一串数字,因为是 写给小孩子看的,很正楷,数字的下面还刻意划了两横,仿佛是为了故意引起某个 知情人的注意,那一组数字就是:“432105”。   楚风雨看着这几个排列整齐匀称的数字,慢慢地竟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顾不得斯文,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这一组数字,仿佛在 抚摸着一个女孩光洁的脸庞,他颤动着嘴唇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真的是你吗,星 月,你现在哪里?”。他的面前又浮现出她说这一组数字的情景――“这是4 ,这 是3 ,这是2 ,这是1 ,这是0 ,这是5 ,宝贝,这几个数字以前教过你的,你可 要记好了。”   “宝贝,你记好了吗?妈妈以后可要考你的……”   楚风雨这时感到后悔死了,他恨自己怎么当时没想到这是一句一语双关的话呢!   “这是一组什么号码,是她留给你的暗号吗?”一旁的何思佳不解地问。   “是……”楚风雨点着头,“这是我警服上的警号,我敢肯定,能记住这个警 号并默写出来的人,只有我和夏星月了。”   楚风雨说着,仰头看着天,天上只是满天细小的星子,在冲他眨着调皮的眼睛, 而楚风雨的眼前也渐渐浮现出一双星子般明亮的眼睛,那是一双有着长长睫毛的美 丽的黑眼睛,慢慢地,这一双眼睛化作了某一些往事的片断――在一个小山公园青 青的草地上,有一对年轻的恋人,正在一起追逐着,嘻闹着,欢笑着……女的一身 黑色的套裙,显得典雅大方,男的一身八九式警服,显得英气逼人……   他们玩累了,就在草地上休息,男的垫几张报纸在草地上,他自己席地而坐, 女的就惬意地侧卧在他的旁边,她的头臂正好枕着他的一只大腿上,她抬起头来, 美丽的黑眼睛正好望着他橄榄色警服上的警号,她伸出手来把它拉近点,仔细地看 着:“432105,这是你的警号,也就是你作为警察的代号,是吗?”   “是啊!”   “小雨,以后,那我就不叫你名字了,我就你‘432105’好吗?”   “好啊,你爱怎么叫就这么叫。”楚风雨轻抚着她那一头柔软的黑发,调皮地 凑上鼻子去闻了一闻。   “432105!”美丽的黑眼睛突然叫起来。   “到!”楚风雨连忙答应着。   “哈哈哈……”两人都会心地笑了。   从那以后,他们的交往中,她就对他多了一个称呼,每次打电话、发短信、甚 至见面聊天,她一高兴叫他“432105”了,只不过,在数字的前面又加上了两个字 :“我的”――“我的432105,明天是周末,我们一块回一趟老家好吗?”   “我的432105,今天晚上有空吗,陪我去一趟图书馆好吗?”   “我的432105,我给你卖好吃的了,你下午能过来吗?”   ……   “哎,你干什么呢?挺大个男人望着星星发什么呆啊?”直到何思佳拿手电照 着他的脸,他才一下子醒悟过来,他“啊”地嘘出一口长气,用手抹一把脸,又用 手拍几下脑门,十分后悔地说,“真该死,那天我怎么把它忘了呢?”   “哎,你又想什么了吧?”何思佳见楚风雨一股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故意推了 他一把,她把手中的电棒转过去,对准楚风雨胸前的警号牌,她凑过身去仔细地看 了看说:“这也不对啊,地上的号码和你现在佩戴的警号根本不一样嘛?”   “是不一样,这是2000年我们换发‘99式’警装后重新配发的新警号,而她写 的是我以前‘89式’警服上的警号。   “哦,我明白了。”何思佳不住地点着头,“看来,真的是她了,你能跟我说 说她吗?”   “谁?”   “你的前女朋友啊,那个夏什么月的?”   “……”黑夜里,没有听见楚风雨回答声,也看不清他的脸什么表情。   他的心情,是不是正和现在的夜色一样。   何思佳在心里想。   --------   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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