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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和狗熊是一对双胞胎   “混蛋!混蛋!!混蛋!!!……”   而就在同一个时候,在桃花坞茂密的桃花深处,在“飞翔山庄”一幢高大的五 层楼建筑的地下室里,响起了一连串暴跳如雷的叫骂声。   虽然地下室房间的隔音很好,这声音绝对不可能传到外面去,但这巨大的咆哮 声,也着实引得整个房间发出了一阵阵“嗡嗡”的共鸣声。   这是一个灯火辉煌的大型地下间,白炽的灯光下,有三个人并排站在一起,像 做错了事的小孩,正毕恭毕敬地接受着面前这位高大身材的神秘男子的吼斥。   此刻,这位神秘男子正倒背着手,气呼呼地在三人面前走来走去,眼睛怒不可 遏地扫视着他们,他戴一副宽边的金丝眼镜,穿一身考究挺刮又合身合体的黑色西 装,脸相长得富态而称匀,倘若他换一副尊容――笑容可掬地站在大学的讲台上, 那么,俨然就像一个斯斯文文的教授。但现在,他的那双眼睛里,分明射出的是一 道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   他就是飞翔集团有限公司真正的幕后操纵者――董事局主席徐文斌,而他的真 实身份,是前“贺家军”黑帮团伙第三号人物贺空军,一个被公安部网上追踪四年 的特大逃犯。徐文斌是他现在的化名。   站在他面前的三位可不是等闲之辈,他们都是桃花镇上黑白两道屈指可数的头 面人物。   这第一位就是市人大代表、飞翔集团董事长高汉良,一个在桃花镇乃至整个越 都市尽人皆之的人物,是飞翔集团产值三年翻两番、四年突破十亿元的“飞翔速度” 的直接创造者;这第二位就是桃花镇上名噪一时的豫州帮老大“郑三平”,上次煽 动万名豫州籍民工围攻辉光机械厂并劫持厂长的事,就是他一手“导演”的;这第 三位,也是桃花镇上数得着的人物――黔州帮老大钱万祥,那次仙家庄垃圾场追杀 楚风雨和何思佳,就是他和手下人干的。   而这三个平日里吆五喝六八面威风的家伙,在这位被他们恭恭敬敬称为“大哥” 的人面前,却温顺谦恭得像三只小绵羊。   “你们都是猪脑子啊,刚才的事,怎么会在桃花坞里动手,现在好了,人没干 掉,到把警方和工商的目光都引到桃花坞来了!说不定明天,就有大批的公安和工 商来搜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对不起,大哥,我们是想在这桃花坞的隘口,利用山坡上的大石,把楚风雨 这小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收拾了,谁知……又让他跑了。”   一个声音在无奈地替自己作着辩解,他说话的时侯,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也 随着他两片厚嘴唇的上下翻动而不断地扭曲着:“可是,老板,我就不明白,你为 什么不让我们动那个女的,刚才要不是为了不伤着那小娘们,老子早让手下的弟兄, 把准备好的大石头一古脑儿推下去,也许,这会儿楚风雨和那小娘们,早凑成一对 升天了,就算警察来查,最终结论也只能是个意外死亡。”   “你甭给我废话,你以为公安和工商都像你的那帮弟兄一样,是吃干饭的!还 有,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那个女的不能动!”   “为什么,大哥,不就是一个小娘们吗?这世上女人多得是,咱哥们要,还不 是一抓一大把……”   “你住嘴!没有为什么,不能动就是不动能!”徐文斌用手指着刀疤脸郑三平 的脑袋。   “大哥……”   “大哥,要不我现在再派几个弟兄,半夜打上门去,把那姓楚的小子做了,也 好让我出了上次那口恶气!”满脸横肉的钱万祥急忙接上话头。   “你小子脑子让驴给踢了,现在打上门去,不是想找死,就他妈是自投罗网!”   “那……”这个自以为高明的黔州帮老大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让大哥清净点好不好,就知道打打杀杀。你们知不知道, 兵不血刃而退敌才是上上策。”貌似温文尔雅的集团董事长高汉良连忙出来打圆场, “大哥,为今之计,最要紧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在隔壁等着,让我静一静,想一想。”徐文斌背过身 去,不愿意再看这几位不中用的部下一眼,他只是有气无力地从背后冲他们挥一挥 手。   三个身影连忙灰溜溜地退了出来,宽大的地下室门轻轻地合上了。   硕大的地下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这时的徐文斌一下子跌坐在写字台前宽 大的真皮沙发里,他把转椅沙发尽力往后压,整个人就平展着斜躺在上面,他双手 交叉抱着放在胸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并没有闭目养神,他的面前很快就浮现出两张无比清晰的面庞,这两张面孔 一男一女,一左一右,高高地站立在他面前,他们都板着脸,发出一声声严厉的责 问声――“贺空军,你是制假者!你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贺空军,你是杀人犯!你必须认罪伏法!”   “贺空军,你把夏星月弄到哪儿去了?!” mpanel(1);   “贺空军,那个东北来的女质检员在哪儿?!”   ……   贺空军突然睁开眼,那些幻觉就又一下子消失了。   他强打精神,用双手按摩着面颊,接着,他拉开大型办公桌的抽屉,从中取出 了两张相片,他认真地一张一张端详着,一会儿,他又狠狠地把照片甩到桌子上, 很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心里在反复说着这样一句话:“为什么是他们,为什么 偏偏是他们,哎,真是冤家路窄!”   是啊,贺空军知道,照片上的两个人,正在追查他杀人越货和制家售假的犯罪 事实,而他们俩,一个救命恩人的女儿,一个是自己的老冤家,这么些年里,这两 个人以及他们的亲人、爱人,早已和我贺空军结下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恩冤!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人呢?贺空军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如今,我的手上 到底沾染上了几个人的鲜血。   可我曾经是一名共和国的军人,曾经经受过战火的洗礼,尽管,那时候,年轻 的我面对血与火的考验,胆怯过、绝望过,但是,何排长用他的生命感召了我,激 励了我,使我热血沸腾,义无反顾地杀向敌群,想起这些,贺空军的眼前就又很快 浮现出那激动人心的场面……   南国,亚热带丛林里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一支标有“红星”和“八一” 图案的坦克车队,正星夜驰骋,直插纵深,去荡平侵略者的魔窟!战车上,搭载着 随坦克进攻的一队队英勇的步兵兄弟。贺空军就是他们当中最年轻的一位。   那应该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贺空军还是一个十七岁的新兵蛋子,他 是头一年的十一月份参军来到部队的。   那时候,农村还很穷,贺空军的家在豫中市郊外的南城乡贺家村,一家五口, 父母、两个哥哥和他,都指着生产队里的那点地刨食吃呢,可这豫中平原山脊地贫, 老百姓吃大锅饭的日子不好过啊。两个哥哥都老大不小了,还没娶上媳妇呢。   贺家的老大老二,生得五大三粗,脾气暴躁,每次队里评工分时,他们兄弟俩 为评高评低的事,老跟人家干仗。而贺家这三小子贺空军呢,却正好相反,长得眉 清目秀,性格老实内向,却瘦长得像根豆芽菜,这自然跟他刚出校门缺少劳动有关, 但他长成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也多少跟贺家二老对小儿子过分宠爱不无关系,打 小,他们就把他当作女孩来养的。   父母兄长们能把贺空军供到初中毕业已属不易,按他这样的学历,在当时的农 村,已经称得上是半个秀才了。而他最喜欢的是无线电修理,家里唯一的一台“红 灯”牌收音机被他拆拆装装好几回了,他还自己买来一些简易的无线电修理器材, 为村里人免费修理收音机。   家中有了这三个儿子,封建观念很重的父母自然十分高兴,他们用当时最时髦 的语言,把哥仨按先后次序取名为“陆军”、“海军”、“空军”,贺家有此“三 军”,村里人自然就封贺老头一个“三军总司令”的雅号,大伙见面时,都叫他 “贺老总”。   可十六岁的贺空军其实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握惯钢笔的手,使起刨地的锄 头、镐子等农具来,并不得心应手。出工一天,累死累活,却只挣了三个工分,而 两只手掌上的泡却都整整齐齐排起了长队。父母一心疼,就不让他干了,说这孩子 身子骨还嫩,还是回家歇着吧,等再长几年结实了,下地干活也不迟。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老在家吃闲饭,尽让他摆弄那些无线电,也终归不是个 事啊。恰好,冬季征兵运动开始了,父母亲一合计,就说,去部队参军吧,凭咱儿 子这文化,或许还能在部队谋个一官半职呢,再不济,干个三年五年退伍了,队里 还能按政策批给咱两个宅基地和几方木料呢。   于是,老父亲连夜用两瓶老白干,走了大队支书的“后门”,不久,一身草绿 色军装的贺空军,告别了家乡和父母兄长,告别满屯的乡亲,走向了千里之外的军 营……   谁曾想,他在新兵连枪还没摸熟呢,就被编入了连队,不久,就随着部队千里 越进,开赴到了被战火燃烧的南疆……   贺空军坐在坦克排何排长驾驶的03号战车上,他两手紧握着钢枪,在黑夜中睁 着大眼,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亚热带丛林的夜晚潮湿难耐,空气中似乎一拧,就能 拧出一把水来。楚风雨已经穿上了随身带来的油布,这还是刚才停车时,何排长从 坦克里探出头来提醒大家的呢。   贺空军觉得何排长真是一位可亲可敬的大哥,前些日子当部队刚刚来到南疆, 战士们明白了即将踏上血与火的战场时,每个人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情绪波动也 很大。   部队在南疆的橡胶林中作了短暂的实战训练,贺空军正是在这时候认识何排长 的,因为他们的步兵团与坦克团正混编在一起,作整合训练。   那几天,他的情绪在战士中间算是最低落的,训练间隙,大伙都在忙着写家信、 会老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甚至互找知心人拜托身后事……而他却总是一个人 默默地躲进橡胶林中,发呆,发呆,还是发呆……   他太害怕了,他恨父母一念之差把他送进了军营,他觉得自己这么年轻,十七 岁的豆蔻年华啊,就要死了,他还没活够呢,他觉得如果让他活着,他将来会是一 个很好的无线电专家的……   就在这时,何排长找到了他,他没有领导的架子,总是并肩和他坐在一起,一 支香烟掐成两半,两人分着抽……   记得那个晚上何排长说:“小贺,马上要上前线了,你害怕了吗?”   “我不怕!打击敌人是我们每一名战士的神圣职责!”他像背书似地说。   “这是大道理,小贺,咱们今天不讲大道理,咱们今天实话实说。”   “这……我……”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老实说,我也害怕。”没等他回答,何排长先道出了大实话,“打仗是要死 人的,我还不想死,我的妻子,她那么年轻、那么爱我,我们俩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她还怀上了我的孩子,我还没有见上孩子一面呢;我的父母,他们已经年迈,我还 没有尽一个儿子的孝道呢;我的亲人们、战友们,他们是那么关心我、爱我,我还 没有为他们做点什么……”   不知不觉,贺空军被何排长的话打动了,尤其当他看到何排长的“全家福”, 看到“全家福”上何排长那年轻美丽的妻子时,他也禁不住热泪盈眶。   “说实话,何排长,我怕,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上战场……”他几乎是带着 哭腔喊出了内心的独白。   “不要怕,小贺!”何排长搂着他的肩膀,“谁不是爹生父母养的,谁不是血 肉之躯,谁又生来就是英雄?也许,狗熊和英雄本来就是一对双胞胎,只是,当为 了租国和人民的利益,我们不得不打这一仗的时候,我们都要做英雄,不做狗熊… …”   那次谈话后,何排长特意安排他随自己的03号车前进,出征前,他们还约定, 不管谁牺牲了,活下来的那一个,一定要照顾好他的家庭……   拂晓,他们的战车进入到了一个狭长的山谷,突然,四周枪声大作,躲在暗堡 里的敌人从山谷的两面,向我搭载在坦克背上的步兵战士发起了偷袭。   由于是仓促应战,我们的步兵战士多少有些手忙脚乱,虽然大多数战士已解开 系在坦克车上的绳子,跳到路边进行还击,但还是有几个战士中弹牺牲了……   而糟糕的是,03号车上的小战士贺空军,为了防止掉下来,就学其他人的样, 用一根绳子把自己拴在坦克上了,可是因为绳子打了死结,怎么也解不开,他一个 人被固定在坦克上下不来了,一时间,他成了敌人争相攻击的活靶子……急得他大 喊大叫,尽管,坦克里面的何排长一再地掀起盖子,提醒他“用匕首,用匕首割了 它”,可高度紧张的他,却根本没听明白,也压根没想到在他的后腰的位置上,就 装备着一把军用匕首,他只是不断地喊“救我、救我……”   最后,何排长为了救他,毫不犹豫地从坦克里钻了出来……   最后,他义无反顾地、无怨无悔地扛起炸药包,炸掉了阻挡坦克车队前进的一 个敌堡……   因为,他想用行动向已经牺牲了的何排长证明,我不是狗熊,我是英雄……   --------   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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