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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桑葚认出了那个叫芝兰的女人。她不是那个在芦苇丛中给了他身子的女人。
桑葚低低地骂了几声,四处张望着。
芝兰也认出了桑葚。她向桑葚走去,桑葚的感觉是一条母狐狸从荒芜的地方窜
了出来,浅色的眼里还残留着骄傲和散漫的气息。
当桑葚和芝兰正要打招呼的时候,那掌柜的走了过来,插在两人中间。
掌柜道:“人呢?”
芝兰说:“回去了,刚走。”
掌柜的说:“回去了?怎么一个招呼也不打?”
芝兰说:“他喝多了,感到身体不舒服,还说明天一早还要见一个客人,有买
卖要做的。”
掌柜的说:“那不耽搁他和我说一声吧?”
芝兰说:“他说你们是老熟人了,不必拘泥小节,改天他请你吃饭。”
掌柜的说:“没别的了?”
芝兰说:“他托我这么对你说的。”
掌柜回头看了看桑葚,点点头,意思是好象见过你。桑葚也点点头,说,你是
他娘的谁?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老嗑不完?
掌柜盯着芝兰的脸,说:“钱呢?”
芝兰板着脸将几张钞票放到掌柜的手中,说:“不就几张纸么?催着命要?”
掌柜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地动弹了几下,便一个响指,就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芝兰对桑葚说:“和尚,好久不见,你是不是发财了,瞧不上人了?怎么老不
见你的人,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桑葚说:“我哪能发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你看我这样子。”
芝兰说:“当今这世道,有钱没钱,可不是看样子看得出来的。”
桑葚说:“呵呵,是这道理,可我确实是光人一个。”
芝兰说:“今天怎么突然跑到城南来朝奉我们这歌舞厅来了?谁不知道你们那
街区的男人都喜欢到北城和西城去勾引娘们!”
桑葚说:“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
芝兰说:“和尚,这你就瞒不了我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我可不是
和你只干过一回。告诉我,是不是我们这儿有哪个妖精被你给盯上了?”
桑葚心里说,还说呢,我就是冲着你来的,可是你不是那个女人。
桑葚说:“信不信由你了。”
芝兰说:“和尚,毕竟是和尚,还是以前那和尚,阴着哪。那今天想如何潇洒
呢?现在,”环顾了一下四周,“现在可是有点迟了。”
桑葚说:“我不会跳舞。”
芝兰说:“你瞧那下面的男人,有几个会跳舞的?他们大多还不是来偷吃腥臊
的。”芝兰指着那些浑身冒汗的男人说,“都是些青蛙跳大象腿的,没劲!”
桑葚说:“干你们这行的,可是什么人都得见的,他们是拿钱来买快活,就不
管什么是艺术了。只要他们和他们要好的骚婆娘玩得尽兴,他们就觉得什么也没亏。”
芝兰说:“你来做做女人试试,你们男人哪,哼!”
桑葚说:“又来了!”
芝兰说:“算了,不就那么一回事吗?不说这个了。怎么样,陪我玩?”
桑葚说:“这个……这样吧,改天,如何?”
芝兰脸色发青,说:“你不给面子?”
桑葚心里说,给你面子?凭什么?你一个老三八,跟“盖世太保”是一路贱货,
我可不上你的当。
芝兰望着桑葚那张脸说:“我在你眼里不值钱,你在我眼里也不过如此,不就
是随意玩玩,那么板着脸做什么?”
桑葚突然想起什么,便问到:“你认识‘老奶妈’?”
芝兰嘴角抽搐了一下,说:“认识,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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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葚说:“我和‘老奶妈’是老交情了,他告诉我说今天要来会一个女人。”
芝兰说:“什么女人?那个女人是谁?”
桑葚从芝兰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慌张,他认定,“老奶妈”会的就是她,而他
开始还以为那个芦苇丛中的女人也是她,但现在他知道自己白跑一趟了。
桑葚要了一札啤酒,问女人喝不?
芝兰说不想喝,一股潲水味。
桑葚侧身过去,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
芝兰想离开眼前这个显得很古怪阴险的男人,可她被这个男人身上的某种东西
所吸引,她有些焦灼地站在男人的身边,两只手互相抓来抓去。
桑葚突然转过头来,正视着芝兰的眼睛:“‘老奶妈’约会的就是你!”
芝兰也反盯着桑葚的眼睛:“恐怕你是搞错人了!”
桑葚说:“我倒是希望我搞错了!”
芝兰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桑葚说:“我怀疑‘老奶妈’死了,他可能是被人谋害的!”
芝兰惊惶的表情被桑葚的目光给逮了个正着。
桑葚说:“今天下午我们在一起喝过咖啡,然后他就到了你们这里。”
芝兰说:“到‘黑玫瑰’来玩的人多的是,什么‘老奶妈’‘小奶妈’?我可
没兴趣!”
桑葚那眼睛让芝兰有些承受不住了,桑葚说:“不,你对他非常感兴趣,当然,
主要是金钱,对不对?吃你这碗饭的,感兴趣的东西不多。还有,掌柜的也知道,
这儿认识你和‘老奶妈’的人都知道,他们都看见你们一起出现过,还和你们打过
招呼!”
芝兰叫道:“和尚,你他妈欠揍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老奶妈’和我有什么
关系?你刚才说什么?他怎么了?”
桑葚说:“他死了!”
芝兰说:“死了好,死了好!”
桑葚说:“你说什么?”
芝兰说:“失陪了!”转身就要离去。
桑葚一把将抓住她胳膊,她被抓疼,叫了起来。
桑葚说:“想跑?别那么紧张,识相点,你最好还是向我承认了。告诉你,我
可是什么都看见了!”
芝兰道:“你他妈放手!”
跳舞的人惊异地望着他们。
桑葚说:“我话还没说完,你可别急着要走!”
芝兰扬手就给了桑葚一记耳光。这清脆响亮的声音几乎使舞池里的音乐和人们
都该震得颤栗起来。
桑葚松了手,芝兰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他拳头捏了又放,又捏紧,再放开。
桑葚对惊讶的人们说:“‘老奶妈’死了!”
舞厅里一阵混乱,女人们有的尖叫着,有的露出狐疑的神色,一些男人聚在一
起,一边看着桑葚,一边咬着耳朵。
掌柜的几步冲了过来,对芝兰说:“他说‘老奶妈’死了,芝兰,这是怎么回
事?”
芝兰从地板上爬起来。
掌柜的问桑葚:“你说‘老奶妈’死了?在哪儿?你们,刚才,你们都说了些
什么?”
桑葚说:“‘老奶妈’确实死了,我亲眼看见的,你还是问问她吧。”
掌柜的将桑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说:“‘老奶妈’怎么死的?对了,你是他
们的什么人?你们……”
桑葚说:“我叫你去问她!”
桑葚说罢,就在最近的座位上坐了下去,点上了一支香烟。
掌柜厉声叫芝兰回房间去,他有话要说。
芝兰不肯,说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不必躲躲闪闪的。
掌柜说:“你若没干蠢事,那什么都好,也不用我为你操心。如果你真的做了
不该做的事,也就是说,这个小伙子说的是准确的,你却不肯听我的,那我也帮不
了你,你请便!”
芝兰说:“我没杀‘老奶妈”,你怎么听他胡说呢?“
掌柜说:“我也不希望你在我这儿出事。“
这时,张十三从巴台旁边跑了过来,抓过芝兰的手就要往外走,说:“我们走!
这地方不是我们呆的,我们走!”
芝兰恼怒地说:“你放开,放开!豌豆,你吃饱了?”
张十三说:“你跟我走,我们立即离开这里!”
芝兰从张十三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吼道:“你给我滚!”
在张十三愣怔的时候,芝兰回头对面前的男人说:“你们都给我滚!”
芝兰重新端了一杯酒,慢慢地坐了下去,她立即陷入了沙发里。音乐再次响起,
众人在音乐的诱惑下,再度起舞。芝兰冷冷地望着众人,审视着那些在灯光里闪来
闪去的脸,仿佛它们都是一张张死过去的,毫无表情的枯皮。然后她抬起头来,盯
着天花板上的枝型吊灯发呆。
桑葚一直用眼光将芝兰捆住,使后者根本就没有任何勇气逃跑或保持自然的神
态,桑葚坚信“老奶妈”就是死于她手。
时间已经不早了,一些舞者开始退场。
张十三又出现在芝兰面前,芝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张十三哀求道:“我们一起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芝兰一脸冷漠地望着别处,不理睬张十三。
张十三跪了下去:“我求你了,你不能在这儿呆了!”
芝兰一惊:“什么意思,你?你都知道什么了?”
张十三说:“什么也别说了,你赶紧离开这里,你一定得走!”
芝兰说:“我不走,要走你走!”
张十三说:“别犟了,没时间了,不走就什么都完了!”
芝兰说:“我可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走?”
张十三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
掌柜的走上前来,见张十三那焦急的样子,便问:“豌豆,你在这儿做什么?
你也不能走,你和‘老奶妈’也有干系,刚才你还到包间里去和‘老奶妈’打过架,
你不能走!”
张十三说:“老子不想在这儿干了,想走就走,你现在管不着了!老子是和‘
老奶妈’打架了,怎么了?可我从来就没和‘老奶妈’有过关系,更和‘老奶妈’
的死没关系!”
掌柜的说:“刚才那小伙子,现在知道了,他叫和尚,他刚才只是说芝兰杀了
‘老奶妈’,没说‘老奶妈’就死了,至少他没确切说明‘老奶妈’已经死了,而
你凭什么要说‘老奶妈’已经死了呢?”
张十三一时语塞,但他很快接着说:“我也是听和尚说她把‘老奶妈’杀了,
就以为他已经死了。”
桑葚若有所思的听着他们说话,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
芝兰冷冰冰的沉默使张十三心急若焚,汗水将他的衣服贴在了背上。
舞会结束,客人陆陆续续地离去。
张十三最后喊了一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到时你想走也走不了!”
芝兰刚要怒喝一声,就听见外面一阵警笛的声音。
几个人里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一队警察进来了,为首的那个一进门就问:
“谁是桑葚?”
桑葚赶紧站起来,说我就是。
那警察说:“是你报的警?”
桑葚说;“对,是我!凶手就在这儿!”
警察迅速将他们包围,掌柜的觉得这实在有点滑稽,怎么也把他给围起来了,
一个警察还警告他不该他说话的时候就不要乱说话。
桑葚带着几个警察到舞厅后面去了。
张十三心里说;“完了,这女人完了,我也完了,什么都没了。我以为只有我
一个人看见了,没想到还有人看见。这个愚蠢的女人!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张十三对芝兰说:“你死定了!”看警察没干涉他说话,就气急败坏地说,
“现在一切都完了,你死定了你!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你看看,现在……”一个
警察立即命令他闭嘴。
尸体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桑葚觉得“老奶妈”的死相就和被杀后在开水里褪了
毛的肥猪没什么不同,真不明白他怎么会长那么多肉。
芝兰也看见了“老奶妈”,但她极力控制住自己。
警察和桑葚,以及掌柜的在一边说着什么。掌柜的还在为刚才被训斥的事恼火,
开始并不想搭理警察,但后来一想,人是在自己的房子背后被杀的,而且极有可能
就是芝兰干的,他只得耐住性子同警察配合。
警察朝芝兰走来。
芝兰一动不动地坐着,开始喝着被她称为潲水的啤酒。
为首的那个警察头目说:“你叫芝兰?”
芝兰回答说:“我是叫芝兰。”
“那个小伙子,”警察头目指着桑葚说,“报警说是你杀死了他,”指着放在
舞厅门外的“老奶妈”的尸体,顿了顿,又说,“你得跟我们去趟公安局!”
芝兰二目凶光地瞪着桑葚,说:“和尚,你他妈小样,小人,混帐,鸟人,你
他妈怎么,居然去报警?你是什么东西?我看不起你,看不起你!你说我是杀人犯,
呸,我不是!我问你,你凭什么说是我害死了‘老奶妈’,证据在哪儿?其实,我
知道你和‘老奶妈’之间的事,还知道大篷车,你们之间的事我知道,可我不感兴
趣,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你他妈的凭什么跟我过不去?”
桑葚不语。
警察代桑葚说了:“他亲自看见你将那个人,”问桑葚,“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老奶妈’,哦,对,他说他亲眼看见你将‘老奶妈’推下水的!”这警察被“老
奶妈”这名字和那具肥肥的尸体弄得极想笑。
张十三气咻咻地叫道:“叫你走你不走,现在你就等着去死吧!”
芝兰一口口水飞过去:“你他妈老罗嗦做什么?烦人不?”
张十三脸上立即通红。
警察说:“你不能走,你必须得和我们一起回公安局!”
芝兰甩了甩头发,说:“我不会走的,不就去公安局吗?”
桑葚开始感到胸部难受,同时,腿根处那鸡巴又开始奇异的痛痒。
警察头目看出桑葚脸上的异常,便说:“你怎么了?不舒服?”
桑葚摇了摇头。
张十三抱住芝兰,几乎要哭出来了。
芝兰一甩手就给了张十三几记耳光,骂道:“你哭丧啊?我还没死啦!你还是
不是男人了?我都没脸了,你就不会给我争一张脸,争一口气回来?”
张十三说:“你要我怎么给你长脸啊?我也是什么也看见了的。”
警察头目警觉地问:“你也看见了?你看见什么了?”
张十三不理警察,他对芝兰说:“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他要是对你乱来,你
告诉我,我随时随地可以扁了他,可你却杀了他,你说呀,为什么?”
芝兰说:“你懂什么!”
张十三说:“要是你刚才听了我的,什么都好办了,现在,一切都迟了!”
芝兰说:“豌豆,我知道你喜欢我,对我好,可我这样子,又能做什么呢?你
究竟能拿什么来爱我呢?你爱得起吗?你,你回答我,你真的想一辈子都对我好?”
张十三咬着牙地点点头。
芝兰说:“那好,我信你。我相信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的!”
芝兰站起来,对众人说:“我没杀他,和尚和豌豆看见的,只是‘老奶妈’从
我身边掉进了楼下的水里。我唯一可以让你指责的是,我只不过不想救他,更不想
喊这歌舞厅的人来救他而已!”
众人大惑。
桑葚想,这女人不简单,竟然还能气定神闲地编造谎言。
芝兰指着桑葚说:“这个告发我的杂种看走眼了!”
芝兰继续说下去:“你们难道没发现,‘老奶妈’只穿了一条裤衩的么?如果
是我杀了呀,比如,用刀捅,砍,用绳子勒,那总该有个痕迹吧,可你们仔细瞧瞧,
他身上有伤么?如果我不想活了,被这个男人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要杀他,那我
何不在他和我干,骑在我身上时就一刀捅了他,干嘛要把他推到水里去?我没想过
要杀他,他向来还是对我很好的,但今天我烦透了他,烦透了,可他就那么不知趣,
看到他掉到水里,我就没想到要去救他,也没找人来救他,他要到水里去,是他的
命,也是报应,他哪儿都不干净!”
警察说:“你的话是否属实,还得等我们验尸以后才能确定!”
芝兰说:“说起来就那么回事,简单极了。‘老奶妈’和我在阳台上喝酒,他
喝得很多,都快站不住了,之前他还喝过白酒,这点老板可以作证。可他还是喝,
还唱:‘一个浪头一口酒,喝出长江向东流!’我劝他别喝了,可他还是喝。
“他说他爱我,第一次见到我就喜欢上了我,非我不娶,都是些动听的话。我
说我可不是年轻姑娘,又是个打工的,你会要我么?他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无钱
无财一身轻嘛。我说你们男人哪个不是这么对女人说话的?可又有几个人做到的呢?
他立即拍着胸脯说,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都敢做。我那时觉得闷热极了,就对
他说,下面是水,你也热吧?那你敢下水去吗?跳下去不就凉快了?就从这儿跳下
去。我原来也只是想探探他的心思,看他是不是敢作敢为的人,也想知道他是不是
对我有真心,是一个真男人。他很有钱,照他的话说,他那些钱可以将枇杷城砸出
几个大窟窿,连银行里的人都拍他马屁。我始终不相信像他这样的男人除了钱,他
还能知道什么?他们嘴巴上都是抹了猪油的,说得很好听,可我才不相信他们说的
那些好话。他说,你敢小瞧我?为了你,心肝,我什么都敢,莫说跳到这小河里,
就是跳到大海,火坑,我都没二话!他还说,你不知道吧,从小我的水性就特别好。
我那时还以为他是在瞎吹,不会来真的,没想到他真的要往下跳,还抱着我亲了几
口,然后爬上阳台上的栏杆,回头得意洋洋地说;‘我可真的跳了?’其实那时他
几乎是站不住的,在栏杆上歪歪扭扭的,就像在跳舞、打摆子一样,他还做了几个
下水前的动作,滑稽得很,然后就跳了下去。我想,这家伙可真还动了真的!等他
掉下去了,我伸过头往栏杆下面看,才知道他完了。他只在水里扑腾了几下,连话
都没来得及喊一句,就沉下去了,他酒喝得太多了。我叫了几声,他没应,我仔细
一看,水面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完了,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他完了。我吓坏了,怎么
说完了就真的完了呢?可后来在确切地认为他真的死了之后,我却不害怕了。像他
这样的人,唉,怎么说呢?不就那么一回事么?刚才我说他对我还好,可我厌恶他,
恨他,谁叫他是个有钱人呢?
“和尚是在拱桥上看见的吧?我也经常看拱桥上下的风景呢,你杂种跑到桥上
面去做什么?莫非也想不开,要学‘老奶妈’扎到水里去睡觉?但我要告诉你的是,
你站在拱桥上面,只能看见阳台的侧面,而且距离也比较远,我看你狗娘养的是看
走眼了。不过,你居然能认出和我在一起就是‘老奶妈’,你眼睛可是个狗眼一样
好使的!”
桑葚有些坐不住了。
张十三后来告诉芝兰,他只是看见她和“老奶妈”在阳台上喝酒,后来又看见
“老奶妈”掉进了水里,就以为是芝兰把他推下去的。芝兰说,你是在哪儿看见我
们的?张十三说,厕所里,你不是不知道吧?从厕所的窗户能把阳台上的情形看得
清清楚楚。
那天,芝兰讲到这儿时,警察和其他的人都听得极其专心,可芝兰最后说了一
句:“‘老奶妈’的衣服都还阳台上,我把它们扔在了一只装杂什的箱子里,这些
东西对你们有用,你们可以去拿走它们。”
张十三说:“你没撒谎吧?”
芝兰说:“你闭嘴!”
芝兰被警察带走。张十三和桑葚都被告知,公安局随时要传讯他们,要他们不
得远走,随叫随到。
张十三在警察刚离开时就一拳将桑葚打倒在地。
桑葚抓过一只啤酒瓶子,握着瓶颈将瓶肚子砸碎,朝张十三刺去。
那掌柜和几个人将桑葚拦腰抱住。
张十三叫道:“我叫你报警!我叫你妈报警!”朝桑葚扑去。
张十三最终还是被旁边的人拦下了。
那掌柜的说:“这是在我的地盘上,人也死了,祸也闯了,你们还嫌不够?想
和芝兰一起去坐班房?”
张十三说:“这狗娘养的,他既然敢报警,是活得不耐烦了。老子恨不能一刀
砍下他的脑袋。小子,你等着,老子早晚要收拾你!”
桑葚冷冷地说:“老子也等着你!”
掌柜的说:“你们实在要打,就都给我滚出去,到外面去打!”
桑葚说:“情况是这样的,”他看见张十三离开了,继续说道,“以前听说你
们这儿有个女人,也就是‘老奶妈’和另外一个女人告诉我的,你们这儿有一个标
致女人,还说她提起过我,说实在的,我就以为是那个……反正我喜欢那娘们儿,
就想来找她,如果真的是她,我就带她走。今天我来到你们这儿,见人太多,加上
‘老奶妈’也在,我就想等舞会快结束时再进去碰运气,就到茶馆去喝茶。茶喝了,
人却更清醒了,可舞厅里仍然热闹得很,我就转悠到了桥上,在桥上等。就在我准
备离开,想进舞厅的时候,我看见了‘老奶妈’,‘老奶妈’那样子,即使化成灰
我都认得出来。他正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看样子是在喝酒。但那女人我一时看不清
楚,也不像是我以前认识并干过的女人。他们在那个阳台上磨蹭了一阵后,他们好
象在争执什么,那女的还抓了‘老奶妈’几把。后来我听到了一声响,仔细一看,
‘老奶妈’不在阳台上,掉进水里去了,而那女的却站在阳台上一动不动。过了好
一阵子,‘老奶妈’也没从水里起来。我想‘老奶妈’是完了,这个女人将他推进
了水里。然后我就去报警了。为什么要报警?很简单,‘老奶妈’是我哥们。报警
后,我就走进了舞厅,在巴台前我看见了芝兰,我一看就知道她是和‘老奶妈’在
一起的女子。那时我才搞清楚,‘老奶妈’说的那女人根本就不是我要找的人。不
过,我也和芝兰认识,很早就认识了。事情就是这样,我他娘的没好运,和这糟糕
事碰到一起了。”
掌柜的说:“你要找的女人是个什么人?”
桑葚扫了一眼舞厅,一言不发地走了。
桑葚在城南的街道上慢悠悠地走着。
夜已深,行人稀少,只有几对年轻情侣在树下的黑暗里和街道两边供行人休息
的凳子上亲昵在拥在一起。
几个人从街道另一边迅速包抄上来。
桑葚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下意识地想往前跑,但他还是不经意地回了一下头。
就在这瞬间,他被一阵拳脚击倒在地,在地上,拳脚仍然没有停止向他进攻。
“你报警啊!去啊,老子扁了你,你去报警啊!”这是张十三的声音。
令桑葚感到吃惊的是,大篷车和男贵妃也在。
大篷车说:“看来你是真不想活了,前两次都没把你整死,便宜了你!打!给
我往死里打!”
男贵妃说;“和尚,不是我们不给你面子,你也不打听打听,这城南城东一带,
是你来混的吗?这儿道上的兄弟都是我们的人,你是吃了糯米粑粑不消化,来撒野
了不成?”
大篷车说:“别跟他罗嗦,给他长长记性!”
接着又是一顿狠揍。
大篷车说:“你喜欢报警,你他妈那次在山上看见什么了?那次是不是你报警
的?”
张十三说:“老大,你说的是哪次?”
大篷车说:“你他妈不知道就把嘴巴闭上!今天既是帮你出气的,也是处理我
的事,芝兰也和我好过,只不过她叫你豌豆而已。哈哈哈哈!”
张十三受了气,就把气撒在桑葚头上,狠狠地踢了桑葚几脚。
桑葚知道大篷车说的那件事,但他无法将那两个死人和大篷车联系在一起,对
于那两个死人,桑葚唯一的记忆就是操了那个女的。但他一直无法摆脱的就是,他
一旦想起那些被她赶过的女尸,他鸡巴就隐隐地感到寒冷。现在,他感到最多的却
是鸡巴灼热,奇痒,刺痛。
大棚车命令男贵妃等人将桑葚从地上弄起来,将其双手反扭到背后,男贵妃抓
住桑葚的头发,使劲往后扯,桑葚只能仰着头,男贵妃叫张十三捏着桑葚的腮帮,
桑葚的嘴巴便大张开来。
大篷车一阵狂笑之后,将裤子褪下,朝着桑葚的嘴巴撒了一泡尿。
桑葚受辱,狂暴地嘶叫起来。
男贵妃和张十三等人将桑身架得死死的,致使桑葚无法挣脱。
大篷车又一次狂笑起来,巴掌在桑葚脸上猥亵地拍来拍去。
桑葚吐出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要从男贵妃和张十三的手中挣扎出去,但他
失败了。
大篷车收好裤子,说:“和尚,你他妈的不识相,太你妈的不识相!你一直都
在找死,知道吗?你杂种只陪吃我的鸡巴!”
男贵妃和张十三及其他几个年轻人都一阵大笑。
大篷车一帮人离去的时候,丢下一句话:“‘老奶妈’死了,我没粉吃了,那
怎么办呢?只有靠你给我弄来,不然,老子随时做了你!”
男贵妃在大篷车撒完尿后就看出他的瘾又犯了,便将一只烟给他点上,他吸了
几口,骂道:“这是什么烟?”便扔了。
桑葚还听见大篷车说:“明天到‘老奶妈’那儿去搜搜,看还能不能搞到一点
白粉。”
张十三说:“老大,我看不行吧,‘老奶妈’死了,他亲属恐怕会把他的东西
都给弄走的,对了,公安局的也不会放过那地方。”
男贵妃说:“其实,公安局的早就盯上‘老奶妈’,我看事情不简单。”
然后,大篷车一伙人就把桑葚扔下,走了。
在路上,大篷车问男贵妃:“你的意思是,‘老奶妈’一死,会把事情搞得很
复杂,警察会将‘老奶妈’贩毒和做人贩子的事给端了?”
男贵妃说;“那还能怎样?”
大篷车骂道:“芝兰那婆娘什么人不杀,偏偏弄死了‘老奶妈’!”
张十三说:“芝兰也不是有意要整死他,怪就怪他太色!”
桑葚很久才从疼痛中缓过气来。他胡乱地将脸上的尿水抹去,站起来,一瘸一
拐地朝家里奔去。
桑葚他老爹多多书房里的灯还亮着,他冲进去的时候,由于弄出的声音很响,
惊动了他老爹和他老娘。
桑葚在屋子里疯狂地翻动着,他老爹和老娘胆战心惊地跟在他后面,问他深更
半夜的,你找什么?他不作搭理,一个人像一个幽灵一样在屋子里飘来飘去。
他老娘将院子里的灯光打开,两个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看到的桑葚浑身泥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桑葚在堆杂物的屋子里折腾,他老爹明白了儿子在寻找什么。
桑葚终于找到那把斧头,他提着它,在空中做了一个挥劈的姿态,然后就要往
外冲,他这个动作让他老娘腿脚一软,就跌倒在地。
桑葚看了他老娘一眼,正要出去,不料他老爹冲上去,将他抱住,说:“你要
做什么?不准出去!”
桑葚一扭腰身,原想能很轻易地将他老爹甩开,自己很快就会脱身,但任凭他
怎么挣扎,摆动,跺脚,他老爹就像一把巨大的钳子,将他牢牢地钳制住了。
桑葚叫道;“你松手!放开我!”
他爹就是不肯松开双手,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他觉得腰都快给勒断了。
那把斧头在他老爹头上晃来晃去,几乎就要劈在他头上。他老爹叫道:“孽子,
你就是今天几斧头砍了我,我也不放你出去!”
他老娘从地上爬过来,抱住桑葚的腿:“儿啊,你不能做傻事啊!”
桑葚两眼凶光,可他无计可施。
突然,桑葚感到眼前一黑,身上的疼痛突然消失,只觉得浑身突然失去了热量
和力气,那把斧头划过他老娘的脑袋,掉到了地上。
桑葚昏倒在地。
他老爹猝不及防,也随着儿子一起摔倒在地。
桑葚躺在床上,一直没有苏醒过来,夜里,他不停地说胡话,手脚冰冷,半夜
时,他老爹看见他头上、身上大汗淋漓,便用毛巾给他擦拭,可没多久,汗水又冒
了出来。他老爹突然觉得儿子比以前消瘦多了。在天亮时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老爹见他情况不妙,就将他送进了医院。
桑葚醒来的时候,已经住进了病房。
他老娘告诉他,蚂蝗刚才来过了,还买了水果,说有急事,要先去办,等事情
完了再来陪他说话。
桑葚问道:“娘,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娘吓了一跳,忙说:“谁说你要死?儿啊,不许你那么说,好端端的,说什
么死啊?”
桑葚说:“娘,我刚才做梦就梦倒我死了。”
他娘哭道:“儿啊,你说得娘都活不下去了!你没事的,啊,你没事的。”
蚂蝗进来的时候,桑葚也说:“你看我这样子,是不是要死了?”
蚂蝗鼻子里喷出一股烟雾,听他这么一说,眼珠都快射出来了:“什么,你说
你要死了?现在你醒着的,没发烧吧?我看你比我都还要活得长,说什么死呀?别
胡思乱想了。”
桑葚说:“你是在说好听的话给我。”
蚂蝗说:“明天我把我娘的镜子拿来,你天天照照自己就知道了,到死那天还
早着哪。依我看,哎,护士小姐,”蚂蝗对一个护士说,“你看他那样子,是不是
白里透红啊?”
护士笑了笑,说:“是啊。”
桑葚说:“可我做梦都梦到我死了,那么多人看我是怎么给埋葬的。”
蚂蝗说:“你脑子是不是被大篷车给打坏了,一个劲地乱想?”
桑葚不说话了。
中午时,桑葚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有空了再来。
临出门时,蚂蝗对桑葚说:“你若老这么乱想,还不如真的去死了呢。好好养
病,让你爹娘高兴起来。”
蚂蝗对桑葚爹娘说:“叔,婶,和尚只是说说而已,他命大,也硬得很哪,死
不了的,你们往开处想!”
整整一个上午,医生都在对桑葚的身体进行全面的检查,之后,医生对他老爹
说:“病人除了被殴打致伤外,根据X 光的显示,还有支气管肺炎症状。如果需要
的话,尽快做个CT。总体来看,情况不容乐观。另外,病人腋部、腹股沟处淋巴肿
大,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还待进一步检查。血常规化验报告初步显示好象没多大
问题,但必须再做进一步化验。不过,我担心病人的血液化验同样不容乐观,而且
根据你们描述的病人的夜间反应,虽然还不能下结论,但我想你们及早作好心理准
备。”
桑葚老爹不知道医生究竟要说明的是什么,但他和老伴还是意识到儿子的病情
非常严重。
末了,医生对他们说:“下午来取血液化验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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