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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早上,在扎鲁玛帮我穿上衣服,准备去市场买菜的时候,有人敲着我 的房门。 “丽莎,”父亲说道。“快点,车夫在楼下等着送我们去弥撒。” 他想用好言好语来弥补昨天对我的恐吓。我的心砰砰地跳着。扎鲁玛感到有 些奇怪,皱着眉头看着我。 “他想让我去听吉罗拉莫的布道,”我悄声对她说。“不管怎么样,我就是 不去!” 扎鲁玛坚定地站在我这一边,系上我的袖子,然后冲门外说道,“她刚醒呢, 一会就下去,安东尼奥先生。一会您再来好吗?” “不行,”父亲的回答非常坚定。“我就站在这里等她出来。告诉她快点, 我们必须马上就走。” 扎鲁玛看着我,示意我别说话,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把椅子旁边,示意我 过来帮忙。我们一起小心地不发出任何声音,把椅子抬了起来,然后顶在了门上。 她又把它向门上挺了挺,稳固地堵住了房门,然后再悄悄地把门闩上。 我若无其事地继续让扎鲁玛给我把袖子扎好。 等了一段时间后,父亲又开始敲门。“丽莎?我们不能再等了。扎鲁玛,让 她赶快出来。” 扎鲁玛和我相互看了一眼,我们的眼神都非常庄重,而且充满野性。门外安 静了一会,又响起了推门声、嘟囔声,接着是重重地砸门声。 “你敢不听我的?!像你这样违背为你着想的父亲,你怎么敢去面对上帝?” 气愤的言辞到了我嘴边,但我紧闭着双唇什么也没有说。 “丽莎!回答我!”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只能喊道,“现在要我怎么办? 拿一个斧子过来?” 我还是没有回答,心烦意乱。在一阵沉默以后,我听到了他轻声的哭泣。 “你怎么不明白呢?”他哽咽地说着,“孩子,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都是爱 你啊! 去听听吉罗拉莫的布道有什么不好?你知道这也会让我非常开心。” 他的声音非常恳切,我甚至有些被感动了。但我依然没有说话。 “这可是世界末日了,孩子,”父亲悲痛地说道。“世界末日,上帝会来惩 治人类的。”他顿了顿,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觉得世界已经到了尽头…… 丽莎,请别这样,我不能失去你……”。 我低着头,屏住呼吸。最后,我听到了他走下楼梯的声音。我们等了一会儿, 心里想着这会不会是一个计谋。最后,我还是让扎鲁玛移开了椅子,取下了门闩。 她飞快地向门外看去,确信父亲没有在门外后,她又挥手让我到窗台边上去看一 看。 楼下,父亲正独自走向等待的马车。 我的开心只是短暂的;我知道我不能一辈子都躲着他。 那天晚上,我没有下楼去吃饭。扎鲁玛帮我把饭菜拿了上来,但我却根本没 有胃口,只是随便吃了一点。 mpanel(1); 正如我所料,我的房门又被敲响了;当然,还是我父亲,他是想再试一次。 我锁上了门。这次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重重地叹息着离开了。 这种情形继续了两个星期。我开始习惯在卧室吃饭,并且专门挑父亲不在家 的时候出去;通常我让扎鲁玛代替我去市场采购。一阵子以后,他没有再来敲我 的房门,但出于对他的不信任,我还是继续躲着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每当他 去做弥撒的时候,我就溜到圣灵去,做一下简短的祷告,然后在仪式还没有结束 前跑回家。 像我的母亲一样,我成了这房子的俘虏。 三个星期过去了。四月斋到来了,父亲的热情更加高涨。他会经常站在我的 房门外,长时间地为名利、贪婪和财富带来的危险祈祷,为了狂欢节的罪恶和穷 人在挨饿受冻而祈祷。他恳求我和他一起去参加弥撒。现在佛罗伦萨去听那个狂 热的吉罗拉莫布道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些人从附近乡村慕名而来。而他布 道的场所也从圣马可的小教堂改到了圣洛伦佐大教堂中。那里安葬着被谋杀的朱 利亚诺的尸骨。尽管如此,父亲说,那里也不能容纳所有的信徒;他们甚至都要 站到台阶上,或者大街上来听他布道。现在,佛罗伦萨的人都皈依了上帝。 我继续保持着沉默,用这扇沉重的大木门来隔绝我们两个。有时候,我会用 手把耳朵堵起来,让自己从他那没完没了的声音中解脱出来。 生活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了,我也开始绝望起来。能够使我解脱的唯一办法 就是结婚。但对那位芬奇的画家我彻底绝望了,而朱利亚诺的身份地位又那么高, 我更是高攀不上。更糟的是,洛伦佐――唯一一位可以说出我未来夫婿名字的人 ――也由于病得太厉害而不能说话了。 但是一天下午,我的心情随着扎鲁玛开心的笑容而高兴起来。那天她从市场 上回来,带着另一封信件,封着梅第奇家族的火漆,把它递到了我手中。 亲爱的丽莎小姐: 对于我们邀请您去参观卡斯特罗别墅的请求,您的父亲一直没有回复,我感 到非常遗憾。我认为这并不是一种疏忽,而是一个有技巧的拒绝。 真是非常抱歉,我没有很快给您写信。父亲现在病得非常厉害,我现在几乎 放弃希望了。医生开出方子,要我们把宝石研成粉末混到酒里给他服下,但并没 有任何作用。由于父亲目前的健康状况非常糟糕,我没有拿这件事情去烦他;但 是,我把这件事和我的哥哥说了,皮埃罗同意为我再给安东尼奥先生写一封信。 他在信中说,如果您的父亲认为您来我们的别墅不太方便的话,那么在得到他允 许的情况下,我可以去您家拜访一下――当然,您的父亲和我的哥哥都会在场。 如果这个要求也被您父亲拒绝的话,我不得不另想办法:我们是不是有可能 在这城市里的某个公共场所偶然遇见呢? 对于我的失礼,我表示诚挚的歉意。我这样鲁莽完全是出于对您的万分想念。 您忠实的仆人 朱利亚诺? 德? 梅第奇 我坐在那里,将信摊在腿上,思考着。 市场是唯一的选择。我常去那里,所以应该不会有人觉得我去那里很奇怪。 不过那儿很容易遇见邻居,或家族的朋友,以及那些我父亲朋友的妻子或仆人。 那里人很多,但我们家的车夫还是能够在人群中分辨出一些熟悉的长相。一个年 轻女孩和梅第奇家男孩的约会是无法逃过他的眼睛的。但是,车夫通常不会载我 去其他什么地方。如果我去了那些我不常去的地方,车夫一定会向我父亲通告。 扎鲁玛好奇地站在我身旁,但出于礼节,她没有打断我的思绪,而是等着我 主动和她分享信里的内容。 “多久,”我最后问她,“朱利亚诺能够收到我的回信?” “明天他就可以收到了。”她心领神会地冲我笑了笑。我和她讲过我在梅第 奇宅子中所经历的一切:包括洛伦佐是怎样的好心,又是如何的虚弱,年轻的朱 利亚诺的大胆,列奥纳多的优雅和美貌。扎鲁玛也知道我和年轻的朱利亚诺是不 合适的;但她还是稍微流露出对传统习俗的嘲笑。或许她也怀着一种野心的希望, 期待不可能的事情以某种方式发生。 “帮我把笔和纸拿过来。”我说道。我写了封回信,把它封好,交给了扎鲁 玛。 然后我起身,打开房门,下楼去找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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