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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张蓝把小象牙挂坠扔掉的举动在李梨眼中显得很反常。她扔掉小象牙挂坠意 味着什么。李梨的思虑让他沉重起来,如果以后的每一天都像今天一样开始,那 么他们的婚姻生活或许会美满起来。他向往着这样的生活,可他的心中有那么一 个山洞,有那么多的声音,有那么一双愤怒无助的眼睛,有一把无法平息的复仇 之火。多少次,他想和张蓝和盘托出,那样她会不会理解自己,重新接受自己, 他自己会不会因此而平静,再不会产生罪恶的躁动。李梨十分明白自己是罪恶的, 他那颗负罪的心只有在张蓝目光的抚慰下才会平静。其实他早就发现自己离不开 张蓝了,她是他心中的女神,或许只有张蓝才能拯救他的生活,拯救他的肉体和 灵魂。 李梨在这天开始后就看到了某种希望,他希望自己和张蓝一直这样幸福快乐 地生活,永远不要结束。可是,当他们这次旅行结束回到上海后会怎么样呢?李 梨不敢往下想了。有一点他很确定,张蓝再也容忍不了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染 了。这是他们婚姻破裂的根源。 李梨思考良久,他决定在今天,和张蓝说出心中的秘密,他希望张蓝能够谅 解自己,他希望自己说出那个秘密后就把它彻底的遗忘,他要从此做一个健康阳 光的人,他要把心底的阴暗一扫而空。 李梨的眼中跳跃着鲜活的火苗,似乎他和张蓝的美好生活已经开始了。 李梨鼓足了勇气,他要向张蓝说出那个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关于那个山 洞……张蓝和李梨在一棵树下坐在躺椅上看着大海。 李梨小心翼翼地说,蓝,我有一件事情想对你说。 张蓝看了李梨一眼,她觉得李梨今天像一个小学生在和老师说话,有些羞涩 又有点顾忌。 张蓝笑了笑,你说吧,说什么都成。 李梨的鼻子抽动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蓝见他如此,便鼓励道,亲爱的,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憋在心里难受。 李梨就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话匣子。他的话语让张蓝在倾听的过程中脸色渐渐 阴沉起来。 我没想到会那样,那时候我才6 岁。 那天是个阴天,我一大早起来就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 我看着父亲整个上午都在磨一把砍柴刀。 我站在父亲的面前问,爸,你磨刀干什么呢? 父亲的脸猪肝一样胀得通红,他没有说话。 那个上午我都没有看到母亲。 母亲是我们村里的美人。我打记事起就听说了母亲的那些风流传说,那些在 我们村里乃至整个乡镇的风流传说。但我从来不信,在我6 岁前,我绝对不相信 关于母亲的那些风言风语。她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么的温柔美丽。 母亲在那个上午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父亲磨完刀,就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抽烟,他抽的是水烟,我看见他双手紧 紧抱着水烟筒,用力地抽吸着,仿佛要把自己的肺都抽吸出来,喉咙里不停地发 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mpanel(1); 那天上午我一直在父亲的身边,我看着他磨刀,又看着他抽水烟。父亲抽烟 的样子那么凶狠,我很少看到他那么凶狠而使劲地抽烟。他把打满补丁的袖子卷 了起来,露出古铜色的青筋暴露的手臂。 我一直以为父亲的那双手臂充满了力量,可我错了,它原来是如此的不堪一 击。 吃完午饭,其实那不叫午饭,只是一碗地瓜汤。 那是饥馑的春天,上面的救济粮又没有下来,田野上青黄不接,生产队的谷 仓里空无一物。我们家不知道怎么样度过这个饥饿的春天。 父亲喝完地瓜汤后就对我说,梨子,你在家里呆着,哪里也不要去,等着爸 爸回来,我做完一件事之后就回来。 我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我只知道那天父亲猪肝色 的脸十分的异常。 父亲提着他磨好的那把砍柴刀就出门去了,不一会他又倒了回来,他的眼中 含着泪水,沙哑着嗓子对我说,梨子,你在家好好呆着,等着爸爸回来。 父亲的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我,6 岁的我隐隐感到了不安。 我看着父亲提着砍柴刀走出了家门,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家门。 我在后面悄悄地跟了上去,我要看看父亲到底去哪里,去干什么。 父亲一直朝山上走去,他根本就不知道我跟踪着他也出了家门。他迈开大步, 一直朝山上走去。 父亲在一个山洞前停住了脚步,他在山洞口神色不安地徘徊了一会,然后才 提着砍柴刀进了山洞。 后来,我经常想,如果父亲不走进那个山洞,或许一切都会改变,我的一生 也会因此改变。 ……那个被缚的男人就是我的父亲,他看着母亲和我们村里的大队支书干着 那丧尽天良的事情。大队支书完事后还往我父亲的脸上吐唾沫,他还捡起父亲磨 得锋利的那把砍柴刀,对着父亲冷笑,这刀有什么用,你就是拿着枪也只能当作 烧火棍用,你是个废物,你知道么,你是个废物,吃软饭的废物,没有你老婆, 你早就饿死了,喝西北风吧! 那时我才知道,我们家度过那饥荒的粮食都是靠母亲和别人睡觉得来的。 母亲在大队支书走了之后,解开了绑住父亲的绳子。 我没有见到那一幕,就是大队支书怎么绑住父亲的,父亲当时手里提着锋利 的砍柴刀呀,他没有把砍柴刀劈在大队支书的头上,却被大队支书捆绑起来,这 的确是种致命的羞辱。是的,在那霎那间,父亲作为一个男人的形象在我心里崩 溃了。 ……当父亲纵身跳下万丈悬崖时,父亲的形象才又一次在我心中得到了校正。 而我母亲,那个我称之为母亲的女人,在父亲死后神秘失踪了,后来,我一直认 为,是母亲害死了我父亲,我一直认为,漂亮风骚的女人就是祸水。 就在我6 岁之后,我产生了一种仇恨,对漂亮女人的仇恨,我要替父亲报复 她们。当然,你是例外,你是我唯一的爱人,唯一让我感觉心痛的爱人。其实, 我根本就没有爱过别人,在和别的女人上床时,我心里想的是你。当我得手后, 我会把那些风骚的女人绑起来,朝她们的脸上吐唾沫,羞辱她们,让她们生不如 死…… 张蓝听完李梨的叙述,她慢慢地站了起来,脸上好像是在微笑着,她的眼中 闪烁着一种光芒。李梨抽动着鼻子也站了起来。张蓝突然扬起了右手,狠狠地在 李梨的脸上抽了一耳光,她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她咬着牙说,你这个变态!李梨,你是个变态狂。你这样做以为你死去的有 血性的父亲会赞赏你吗,呸!你简直就是个变态! 说完,张蓝就扬长而去。 这时,豆丫和木木提着行李上了郎塞的长尾船。长尾船的马达声响起,载着 豆丫和木木离开P 岛时,豆丫看到了捂着半边脸的李梨,她的眼中充满了曲辱和 怨恨,她的手和木木的手握在一起。 木木说,豆丫,我们终于离开P 岛了,我们安全了,这场恶梦终于结束了。 这时,郎塞笑了,他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 船离开了P 岛,往海的那边驶去。 P 岛最后在豆丫她们的眼中成为了一个黑点,李梨也彻底从她们的眼中消失 了。 李梨也发现那长尾船载着豆丫她们远去,他的心沉入了另一片黑暗。他突然 蹲了下来,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他的一个梦想破灭了。阳光依然灿烂,天空 依然如同一块蓝色的玻璃般透明清澈。 远远地,那个叫珍妮的女人看着李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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