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31 电话响了。丹尼伸手去接床边的分机,发现自己烂醉如泥地躺在地板上。接电 话时,被空酒瓶和资料夹绊了一下,“喂,肖特尔吗?” 肖特尔说:“是我,你在听吗?” 丹尼避开恶毒的阳光,抓起一张纸和一支铅笔,“说。” “首先,布勒宁派尾巴的说法全是假的。我拜访了洛杉矶警察局凶案组的一位 老朋友,查了达德利常用的几个人的工作记录,结果发现,他们都在正常上班。接 着,我又四处寻找奈尔斯,想看看能不能从他那儿套出更多的内幕情况,但是哪儿 也找不到那个杂种。洛杉矶警察局对发现奥吉尸体的地方进行了仔细的搜查――他 们在森特勒尔外面当场抓获了那个告密者和几个新来的警察。到目前为止,没有什 么新情况。莱曼博士正在那儿仔细搜寻微量元素――他想尽快完成对奥吉的全面法 医学鉴定,以便能把他写进下一本教科书中。他认为雨水会给他的鉴定工作带来巨 大的困难,但不管怎么说,他在竭尽全力地工作。验尸结果和前三个没什么两样: 也是服了大量镇静剂,而后被扼死,死后又被割掉了生殖器。我给你监视名单上的 其他几个人打了电话,他们都在做短期休假,等这一切平息下去。丹尼,你跟我说 的那个查尔斯自杀了,你知道吗?” 丹尼说:“知道,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和我们调查的案子有关。” “噢,对了。路过威尔夏警局时,我进去看了一下调查报告,好像没什么可疑 之处――没有强行入室的痕迹,也没有搏斗的痕迹。查尔斯的女儿说,她爸爸对你 们大陪审团很失望。” 丹尼有些紧张;和黑文在一起的情景又回到眼前:她知道,他们知道,再也不 能扮演激进分子泰德了,“肖特尔,有什么最新消息吗?” 肖特尔说:“或许是件轰动的事。昨天晚上我一夜都没睡,一直在调查狼獾的 事,并在一个老头那儿找到一条主要的线索。那老头叫托马斯・科米尔,科学的 ‘科’,尼古丁的“尼’,出尔反尔的‘尔’,是个业余博物学家,很有名气。我 想你或许会有兴趣打电话给他。他住在邦克山,常向电影公司出租鼬鼠之类的东西。 他养着一批单独关着的狼獾。据我所知是洛杉矶惟一的一批。仔细听着,现在我要 说到精彩的地方了。 “昨晚,我路过西好莱坞分局,想进去和我的一个朋友聊聊。他刚调到那儿。 一进门,我就听到那位接线员小姐正在和值夜中士骂你。我的演技还不错,甜言蜜 语地和她套近乎。她告诉我,她想打退堂鼓,不再帮你调查什么牙齿的事了,因为 她觉得你不过是想利用她罢了。她给了我一个名单,上面有很多注解――对杀人犯 的描述比较模糊,但对动物牙齿的描述却很肯定――说那是位于贝弗利博德里的乔 里德克牙科实验室制作的。他们为动物标本剥制师安装假牙,而且是洛杉矶椎一的 一家用真动物牙齿安装假牙的实验室――你搞到的那条线索说,所有的剥制师都用 塑料假牙,那是错的。贝弗利博德里离托马斯・科米尔的家――南科伦德莱343号― ―七个街区远。 激进分子在猛烈地撕咬。 丹尼说:“我得走了。”便挂了电话。他将肌肉发达的菲利克斯暂时放在一边, 把屋子打扫干净,文件藏好,刷牙、洗脸,穿上警察丹尼的衣服,拿上徽章、手枪 和工作证,一切齐备,驱车向邦克山驶去。泰德已经死亡,埋葬。 南科伦德莱343号是一栋维多利亚风格的房子,带有出檐和山墙,座落在山的西 部边缘,两侧各有一块空地。丹尼将车停在房前,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动物的吠叫。 他顺着叫声走到了家用车道上,而后绕了个弯,来到建成露台式样的后院,露台上 贴着一幅“天使飞翔图”美术明信片。屋顶盖着波纹金属板,一块块呈L形排列;房 子的前面装有金属网,最长的L板后侧,装着一台类似发电机的东西。整个院落散发 出动物、动物尿和动物屎的恶臭。 “您是闻味而来的吗,警官?” 丹尼转回身。这个能看透他人心思的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一身工作服 和长及臀部的长简橡胶靴。他手里挥舞着一支粗大的雪茄,向他走来。雪茄烟味与 屎臭味混合在一起,使得整个院落的气味更加难闻。他笑了笑,呼出的气进一步恶 化了扑鼻的臭味,“你是从动物管理局来的,还是从卫生部来的?” mpanel(1); 丹尼感到阳光和臭气让他头晕,浑身就像在用砂纸打磨一般,“我是一名治安 警官。你是托马斯・科米尔吗?” “没错,可我从来没杀过人,也不和杀人犯来往。我有一些狼獾,但是他们只 杀我喂养的鼠类动物。如果这是一种犯罪的话,我接受指控。我的狼獾都关在笼子 里,所以如果他们想享乐,我就得承担费用。” 这个人太精明了,绝不会发疯。丹尼说:“科米尔先生,听说你是个狼獾专家。” “上帝作证,没错。现在我就在笼子里养着十一只,我的婴儿冷藏柜让它们感 到舒服、凉爽,它们喜欢那样。” 丹尼闻着烟味和口臭,心里直想吐;他强迫自己想着自己的职业,“这正是我 来找你的原因,科米尔先生。从元旦到现在,已经有四个人被杀了。他们被一个戴 着狼獾牙齿的人撕得面目全非。离这儿几个街区远的地方,有一个牙科实验室―― 这是洛杉矶惟一生产动物假牙的实验室。我觉得这是个奇怪的巧合,或许你可以帮 我搞清楚这个问题。” 托马斯・科米尔格灭雪茄,将烟头装进兜里,“这是我1887年来到这个星球上 以来,听到的最离奇的事了。你还掌握了杀人犯的哪些情况。” 丹尼说:“他是个中年人,个子很高,头发灰白,熟悉爵士乐圈子里的人,能 够买到海洛因,了解男妓的情况。”他停下来,想起了洛夫梯斯,心想对他的了解 是不是还不够详细,“还有,他自己也是个同性恋。” 科米尔哈哈大笑,“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家伙,可是抱歉,我帮不了你。你说的 这种人,我半个都不认识,要是认识,他来的时候,我想我一定会对他倍加警惕。 这家伙迷恋鼬鼠?” “如果你是说狼獾,那么是的。” “天哪。我钦佩他对狼獾的鉴赏力,虽说不太喜欢他表达鉴赏力的方式。” 丹尼叹了一口气,“科米尔先生,你知道乔里德克牙科实验室吗?” “当然,就在街那头。我想他们是做动物假牙的。” 一个清晰的镜头。丹尼看到了黑文电影中的镜头。依稀觉得他正在看那电影, 逐渐产生了情欲,想要更多,“我想看看你的狼獾。” 科米尔说:“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提出这种要求呢。”说着便朝冷藏棚走去。空 气由热变冷;吠叫变成了咆哮;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猛然冲了出来,撞击着兽笼前 面的铁网。科米尔说:“狼獾。Carcajou――印第安语是恶魔之意。是现存的最贪 婪的食肉动物,也是最卑鄙的哺乳动物。我说过,我钦佩你那个杀人犯的鉴赏力。” 丹尼发现了一个极佳的日照角度――光线垂直照在中间的一个兽栏上。他蹲下 身子,静心观察,鼻子伸向铁网。里边,一个体形很长的家伙转着圈,来回踱步, 冲着墙壁嗷嗷直叫。牙齿闪出道道寒光;爪子不停地刨着地板。犹如一个狂躁的暴 徒,不杀人或饱食而睡――或死去,就永远不会平静下来。丹尼仔细地看着,感受 着这头野兽的力量;想象着他看到它时的感觉。科米尔开口道:“狼獾有两大特点: 精明、倔强。我刚了解到,他们特别喜欢吃鹿。它们藏在树上,扔下一些鲜嫩可口 的树皮,引诱鹿过来,然后猛地跳出来,撕破它们的喉咙,一直扯到气管。一旦吸 进一口血,便死也不会松口。我还听说过狼獾追踪在交配格斗中受伤的美洲狮的故 事。它们会从背后发动袭击,咬下一小块肉,立刻跑开。东一口,西一口,直到美 洲狮几乎血尽而死。在那可怜的家伙快要死的时候,狼獾才开始从正面进攻,用利 爪挖出美洲狮的眼睛,一口吃掉,就像吃警车的顶灯一样。” 丹尼皱了一下眉头,脑海中变幻着不同的形象:戈因斯,他,正在观察的动物, “我想看一下你的记录。所有借出去拍电影和进行动物表演的狼獾的记录。” 科米尔说:“警官,你不能把狼獾借出去,尽管我十分想赚钱,它们体现着我 个人的激情,我爱它们。我养着它们,是因为它们可以让我享有鼬鼠学家的荣誉。 你把狼獾借出去,它们会袭击能够得着的任何人或动物。五六年前,有人从笼子里 偷走了一只。惟一让我感到安慰的是,窃贼自己一定被撕成了碎片。” 丹尼抬起头,“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科米尔拿出雪茄烟头,用手指捏了捏,“1942年夏天,我在格里菲思动物园上 夜班。当时是作为动物学家住在那里,研究鼬鼠类动物在夜间的生活习性的。我发 现以前养的几只狼獾越来越胖,于是我想肯定是有人在喂它们。随后就在笼子里发 现了吃剩下的家鼠和仓鼠的尸体。显然,有人提起了喂食亩闩,在给我的狼獾喂东 西。估计是邻居家的一个小伙子,听到了我的名头,想亲眼目睹一下。说实话,我 并没有对此感到不安,相反倒是觉得很受用,竟然也有和我一样的狼獾爱好者。而 后,到了7月下旬,这一切就停止了。我知道他不再来了,因为笼子里再没有多余的 尸体了,我的狼獾也都恢复到正常的体重。大约一年半的时间过去了,一天夜里, 一只叫奥托的狼獾被偷走了。我狂笑不止。我想那个喂食的人一定是自己也想养一 只,所以偷走了奥托。奥托,可以说就是一支手枪。如果偷它的人带着它走,肯定 会被奥托咬个半死。我给附近的医院打电话,问是不是给一个挨了咬的受害者缝过 伤口,但是,毫无结果,也没有奥托的任何消息。” 咬他个半死。 丹尼想起了镇静剂――刚才的故事或许只是个玩笑罢了。他回头看着兽栏,那 只狼獾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猛撞铁网,发出刺耳的、带着血腥气的嚎叫。科米尔笑 道:“朱诺,你是一支手枪。”丹尼将脸贴到铁网上,感受那野兽呼出的气息。他 说:“谢谢,科米尔先生。”移开身体,开车向乔里德克牙科实验室驶去。 他想象着实验室的门脸:霓虹灯广告牌上,一张张得大大的动物嘴,门牌号被 装饰成牙齿。他错了:实验室只是一栋黄褐色的拉毛粉饰建筑物,门上挂着一个字 体模糊的招牌,是它惟一的广告。 丹尼将车停在门前,走进一间面积很小的接待室:桌子后面坐着一位女秘书, 墙上装着一块配电板和一幅挂历――1950重复了十二次,1月份的画面上有许多漂亮 的野兽,背景是当地动物标本剥制师的工作室。那个女孩朝他笑了笑,问:“有事 吗?” 丹尼让她看了一下徽章,“治安官。我想和这里的负责人谈谈。” “谈什么?” “谈动物牙齿。” 女孩按了一下对讲机的开关说:“警察想见您,卡尔米歇尔先生。”丹尼看到 屋里有许多动物的画,有驼鹿、狗熊、狗和水牛。引起他特别注意的是一只美洲狮, 它的毛发柔滑光亮,这让他想到了狼獾追踪并凶残地将它杀死的画面。 一扇连接门开了;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人走了进来,工作服上血迹斑斑。丹 尼问:“是卡尔米歇尔先生吗?” “是的,先生您是?” “警官丹尼。” “您想了解些什么,警官?” “有关狼獾牙齿的情况。” 除了不耐烦的表情外,没有别的反应――这个人很显然急于回到工作室去, “这样我就帮不上您啦。乔里德克是洛杉矶惟――一家制做动物假牙的实验室,但 我们从来没有做过狼獾的。”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动物标本剥制师不制作狼獾标本――没有人愿意在家里或住宿 处装上一幅狼獾标本。我在这儿已经工作十三年了,还从来没有接过制作狼獾牙齿 的订单。” 丹尼想了想,说:“会不会有人在这儿学会了制作动物假牙的技术,回去自己 做呢?” “有可能,但是,没有合适的工具,这项工作会弄得到处是血,而且也会非常 粗糙。” “太好了。因为我正在找一个嗜血如命的人。” 卡尔米歇尔在工作服上擦了擦手,“这是怎么回事?” “四桩凶杀案。你们的雇佣记录从什么时候开始?” 听到“四桩凶杀案”,卡尔米歇尔似乎颤抖了一下,“天哪。我们的记录最早 从1940年开始,但是乔里德克雇佣的多数是女人。你不会认为……” 丹尼在想,洛夫梯斯不会在这种地方弄脏自己的手吧,“我想有可能。告诉我 有哪些男人在这儿工作过。” “没几个。坦率地说,女人的佣金比较低。现在的这些人都在这儿好几年了。 碰到急活的时候,我们就从林肯贝尔蒙特中学雇几个孩子,或街头流浪汉,临时帮 帮忙,他们主要是做一些枯燥的粗活。大战期间,我们雇了很多这样的临时工。” 乔里德克之行,让他感到――很奇怪地――这里的嫌疑在变大,洛夫梯斯的嫌 疑在减小,“卡尔米歇尔先生,对正规雇员,你们有医疗规划表吗?” “有。” “我可以看看你们的病例档案吗?” 卡尔米歇尔转向接待员,“萨莉,把那些档案资料拿给这位警官什么的看。” 丹尼没有理睬他的话。卡尔米歇尔从连接门回去了。萨莉指着一个文件柜说: “讨厌鬼,请原谅我这么说。医疗规划表在最下面的抽屉里,男女友好相处。你不 会认为真正的杀人犯就是在这儿工作过的人吧?” 丹尼笑道:“不。不过有可能是一个真正的怪物干的。” 看那些医疗图表花了他一小时。 从1939年11月以来,共有十六个人被雇佣为牙科技师。其中三个日本人受雇于 44年对日本人的拘禁结束之后;四个高加索人,现在都三十多岁;三个白人,中年; 六个墨西哥人。这十六个人都在不同的时间曾向一年一度的红十字会活动献过血。 其中五个人是O型血,这是人群中最常见的血型。这五个人中,有三个是墨西哥人, 两个是日本人――但是仍然没发现乔里德克有什么问题。 丹尼回到工作间,和技师们聊了一个小时。一边聊,一边看着他们撬开马鹿、 鹿和卡塔利娜岛雄猪的牙床,取出牙齿。他向他们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高个、灰白 头发、行动怪异的男人;打听爵士乐、海洛因和戴着狼獾假牙的人。他呼吸着鲜血 的腥味、动物牙齿的腐臭味,仔细观察来来往往的临时工中有没有举止怪异的人; 他取笑一个刚刚成名的好莱坞男演员。那些技师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告诉他不知 道,在他的周围不停地工作着;他得到的惟一线索就是:大多数临时工都是墨西哥 人;在贝尔蒙特林肯中学上学的没有绿卡的“湿背人’;弗农屠宰场的老兵。屠宰 场的工作比这里还要肮脏血腥两倍,可工资还没有卡尔米歇尔先生付给他的苦力的 多。丹尼离开了乔里德克,心想,要是洛夫梯斯看到这里的情景,肯定会当场晕过 去;那个演员或许并不是案件的重要环节。但是在乔里德克・科米尔那里也没发现 什么破绽;散发出的血腥气和腐臭味倒似乎是他喜欢的东西。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大雨之后的热浪尤其让人感到难受。丹尼坐在车里,浑身 湿透,昨夜的酒都随着汗散发出来;他想着科米尔兽栏里的那些排泄物;想着那些 临时工介绍所为了逃税没有留下任何记录;想着那些中学就业办公室,估计也没有 什么希望,不管怎么说,他得去试试。他驱车来到贝尔蒙特中学,找就业顾问谈了 谈,了解到她的记录只有45年以后的。查了一下向乔里德克介绍的记录,发现共有 二十七人――都是墨西哥人和日本人。尽管他知道年龄范围不对,但还是到林肯中 学进行了同样的调查:除了墨西哥人和日本人外,还有一个脑子有问题的白人也受 到了雇佣,原因是他非常强壮,一次能够拖动两头鹿的尸体。傻子。但是,没有问 题的感觉还是困扰着他。 丹尼开车来到唐人街的一个酒吧。两杯陈年威士忌下肚,他知道这是他作为刑 警的最后一天了。一旦他告诉麦尔,泰德已经暴露了,他马上就会被送回西好莱坞 分局。如果洛认为他破坏了大陪审团的成功机会,那他就会受到严厉指责。当然, 他还可以在工作之余继续寻找他一一但是菲利克斯极有可能会告诉他的高尔夫球友 ――谢里夫・布里斯克鲁泽和阿尔・迪特里奇,那么他就会被迫穿上制服或者去看 守监狱。他得罪了奈尔斯,也惹恼了达德利和布勒宁;凯伦・希尔切尔不会再做他 的马仔了;如果奈尔斯能够证实他非法闯入了2307,那他就真的麻烦了。 又是两杯酒下肚;又想起了他――一个非常抽象的概念。尽管几星期前才开始 打交道,但是他却似乎早已存在,而且无时不在。他想,他可能不是洛夫梯斯;接 着又想起了昨晚与黑文在一起的情景,按照时间顺序,一幕幕往事涌人脑海,最后 停留在不锈钢板上的奥吉。脸上的伤口。跳到昨晚的档案材料。他本能地意识到: 杀人犯认识戈因斯的朋友――那个脸上扎着绷带的年轻人――并从他那里受到性启 发。跳到托马斯・科米尔,他的狼獾被过量喂食――因为崇拜吗?――时间是1942 年夏天,睡湖案发的那年夏天,佐特拐杖正十分流行。科米尔的解释:一个邻居家 的孩子。跳到乔里德克。他们雇佣青少年,或许是从贫民区雇的临时工,因而没有 任何记录。那个疤脸的男孩是个白人,而中学里所有的职介记录都是墨西哥人和日 本人,只有那个弱智是白人。也许那些工人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个孩于,因为他只在 那里工作过极短的时间,或许他们早已忘了他,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注意他。跳到现 在。那个疤脸的男孩是个盗窃犯――利斯特莱恩・布朗认为,大约在1943至44年间, 他和戈因斯合伙入室盗窃,他的脸上缠着绷带。他是在1942年夏开始对托马斯・科 米尔的那只狼獾着迷的,18个月后偷走了它。如果这一假设成立,而且他的确就住 在当地,那么,在那段时间,他极有可能在邦克山地区还作过其它案。 丹尼驱车来到兰帕特警局――洛杉矶警察局邦克山重罪分局。麦尔的名头使他 受到分局局长的重视。几分钟之后,他被带到一间发霉的贮藏室,开始查阅一箱箱 废弃的案件报告。 箱子是按照年份标记的;丹尼找到两只印着“1942”字样的纸箱。里边的报告 材料零散地堆放着。多页报告订在一起,但在页与页之间,没有复写纸。所有材料 的编排也都没有任何条理―――抢钱包、行凶抢劫、小偷小摸、入室盗窃、露阴、 闲荡都混杂在一起。丹尼坐在一只装着1948年报告材料的箱子上,伸手拿出一摞。 他浏览了一下右上角的刑罚典号――入室盗窃,459.1。从42年的两个箱子里共 找到了三十一份。他把那些报告带进了集合厅,坐在一张空桌前,从墙上兰帕特分 局的地图上寻找邦克山的街道名,与报告材料对照。四份报告过后,他找到一处; 又查了六份,又找到三处。他记下了邦克山的十条南北向街区和八条东西向街区。 匆匆地翻完剩余的材料,一共发现了十一件未获侦破的入室盗窃案。案发地点都在 离托马斯・科米尔家和乔里德克实验室几步远的地方。 下一步是日期问题。 丹尼重新翻看了一遍报告;案发时间和日期都打印在首页的底端。1942年5月1 6日;1942年7月1日;1942年5月27日;1942年5月9日;1942年6月16日,再加上六个, 共十一个:其中有一桩发生在1942年5月9日至8月1日间,当时没有得到侦破。他的 头开始嗡嗡作响,当看到“被盗物品”时,他开始明白兰帕特分局为什么没有派足 够的警力去抓那个窃贼了。 廉价首饰、家庭画像、人造珠宝饰物、临花钱。一个保湿烟盒。一批玻璃像收 藏品。一只制成标本的雉鸡,还有一只装在红木上的标本短尾猫。 更多的的证据说明是他,更多的证据说明洛夫梯斯不是他。这不会错。 丹尼脸涨得通红,就好像自己被挂在电线上一般。他返回贮藏室,又找到了19 43年和44年的箱子,翻了一遍,没有发现类似的邦克山廉价首饰盗窃案――那些年 惟一的盗窃案报告上标的是459.1,这是一宗真正的贵重物品被盗案;凡是导致案犯 被捕的报告,都已经在市县范围内进行了核查。丹尼看完后,用脚踢了一下箱子; 两个事实反弹向他。 杀人犯是个中年人;从今天的调查情况来看,他肯定和那个崇拜狼獾的盗窃犯 有关。布朗曾和他说过,戈因斯和他的疤脸同谋曾于1943至44年间非法闯入过圣费 尔南多峡谷;那儿的警察局应该有这方面的报告。先去找个舞台工作人员问问,然 后可以到那儿去看看。1942年夏天正是战时灯火管制的高峰期,严格实施宵禁,晚 上10点以后外出――可能正是那个狼獾迷出来活动的时候――被抓住后,就要填写 一张现场盘问卡。如果那些卡被保留下来―― 丹尼把贮藏室翻了个底朝天,扔掉那些空箱子;中午喝的酒都随着汗排出体外, 浑身上下沾满了蜘蛛网、霉味和老鼠粪。最后找到了一只标着“未侦破案件41―43” 的箱子。用拇指翻了一下前几张,惊喜地发现它们都是按照年月顺序排列的。他不 停地翻着,1942年春末夏初,有八个人的名字引起他的注意:这八个人都是白人, 年龄从十九到四十七,都曾因违反宵禁令被盘问,而后又释放。 卡片填得很潦草:都有被盘问人的名字、种族、出生日期;但只有一半有家庭 住址――且多数住在市中心的宾馆里。他们当中有五个人现在已人到中年,而且都 可能是他;另外三个年纪较轻,其中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个受伤之前的疤脸男孩―― 或者――如果他和那些案件沾边的话――托马斯・科米尔的那个狼獾迷小邻居。丹 尼将卡片装在兜里,开车来到一个投币电话亭,给好莱坞警局集合厅的肖特尔打电 话。电话是一位中尉接转给肖特尔的。肖特尔的声音听上去很痛苦,“喂?是丹尼 吗?” “是我。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这儿的每个家伙都对我冷眼相看,就好像突然间我变得比毒药 还可怕。你有什么收获吗?” “一些名字,很可能是我们困境中的希望。我和那个叫科米尔的家伙谈了谈, 还去了趟乔里德克。我还无法把它们联系起来,但是我他妈的敢肯定,我们已经非 常接近科米尔的狼獾了。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老窃贼戈因斯吗?” “记得。” “我想我已经了解到他的一些情况,而且我觉得他是在耍花招。1942年5到8月 间,在邦克山发生的盗窃案中,有许多没有得到侦破。如发生在科米尔家和乔里德 克实验室附近的米老鼠类偷窃案。当时,洛杉矶警察局正在实施宵禁令,我从那个 地区找出了八个未侦破案件记录――时间是5月到8月。凭直觉,我预感到凶杀案就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睡湖谋杀案和睡湖案辩护委员会时期――我需要作些排查 工作――现在的地址、血型、牙科技师的背景、犯罪记录和其它情况。” “你说,我记一下。” 丹尼拿出卡片,“有的有地址,有的没有。第一个,詹姆士・乔治・惠特克, 出生日期:1903年10月5日,住址:奈恩斯和奥利夫,哈瓦那旅馆。第二个,罗纳德 ・(无中名)・丹尼森,1920年6月30日,没有住址。第三个,科尔曼・马斯基,1 923年5月9日,南博德里236号。第四个,劳伦斯・托马斯・沃兹尼基,1908年11月 29日,1/4邦克山大道641号。第五个,利兰・(无中名)・哈戴尔,1924年6月4日, 美国鹰宾馆,第四希尔大街。第六个,洛伦・哈尔德・纳迪克,1902年3月2日,没 有住址。第七个,大卫・(无中名)・维莱,1904年1月15日,没有住址。还有布鲁 诺・安德鲁・加夫尼,1906年7月29日,没有住址。” 肖特尔说:“都记下了。孩子,有眉目了吗?” 又是一震:邦克山盗窃案于1942年8月1日结束;睡湖谋杀案――受害人的衣服 被佐特拐杖划破了――发生在8月2日,“快了,肖特尔。已经找到了一些答案,非 常走运,那个混蛋逃不出我的手心。” 夜幕降临时,丹尼来到Variety国际电影公司,警戒线已经撤除。他把车停在显 眼的地方,在风挡上放了一块“警车”牌子,并将警徽别在胸前。他朝警卫室走去, 没有看到熟人,也没有人注意他,这让他心中感到不满。看门人按了一下蜂鸣器, 放他进去;他径直走到第三十二号摄影棚。 墙上的信号表明,《托马霍克大屠杀》仍在拍摄中,摄影棚的门敞开着。丹尼 听到了枪声,向里探望,看到一个牛仔和一个印第安人正在一座纸板做的山脚下对 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摄影机在移动,他在停尸所外面看到的那个墨西哥小伙子, 正在另一幅背景幕前,清扫假雪花。薄纸板上画着正在吃草的水牛。丹尼贴着墙走 了过去;墨西哥小伙子抬起头看了一眼,扔下扫帚,在摄影机前拼命地奔跑起来。 丹尼紧追其后,在肥皂片上滑了一下。电影不得不中断拍摄,有人喊道:“杜安, 混蛋!停!停!” 杜安从一个侧门跑了出去,砰地摔上门。丹尼穿过摄影棚,放慢脚步,小心翼 翼地推开门。门被“咣”地摔了口来,加固钢板击打在身上,他一下子摔倒在假雪 花上。拖着身子来到门外,看见杜安正沿着一条小巷朝一排钢丝网眼栅栏跑去。 丹尼全力追赶;杜安冲到栅栏上,开始往上爬。钢丝钩住了裤腿,他又踢,又 扯,又扭,想挣脱。丹尼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腰带,脸上却挨了重重的一个 耳光。他一愣,松开了手。杜安从上面摔在了他的头上。 丹尼抬起膝盖,猛地一顶;杜安举拳向下打,没打着,拳头砸在路面上。丹尼 就地一滚,转到他的身后,用身体紧紧地压住了他。墨西哥人喘着粗气,“嫖客法 西斯混蛋法西斯警棍法西斯混蛋。”丹尼掏出手铐,一端扣住杜安的左手,另一端 扣在了栅栏上。墨西哥人向地上爬去,想把栅栏拽倒,嘴里不停地用西班牙语咒骂 着。丹尼缓了一口气,任凭杜安嘶喊、扭动,而后蹲在他身边。“我知道你看过我 的相片,在陈尸所也见到过我本人,因此你向黑文告发了我。对这些我不在乎。我 诅咒非美逃亡颠覆者协会和激进分子。我想找到杀奥吉的凶手,而且凭直觉我感到 这和睡湖案有关。你告诉我,否则我会控告你袭击警察。说!” 杜安使劲晃动手上的手铐。丹尼说:“最低判你二至五年,我可不在乎什么非 美逃亡颠覆者协会。”巷子里很快聚集起很多人,丹尼挥手让他们后退。那些人一 边往后退,一边侧目看着他俩,慢慢地摇着头。杜安说:“把这东西给我去掉,或 许我会跟你说。” 丹尼给他打开手铐。杜安揉了揉手腕,站起来,可腿一软又跌坐在地上,背靠 着栅栏。他说:“为什么雇佣枪手追杀我死去的同性恋表兄?” 丹尼说:“起来,杜安。” “我屁股着地说话更好。回答我。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一个同性恋,他不过是想 和这里的每一个人一样,成为一个嫖客电影明星罢了。” “我不知道。我只想抓住那个杀害奥吉的凶手。” “这和你想方设法接近黑文有什么关系?” “我说过,我不关心这个。” “诺曼说你当然关心。当我告诉他作他妈的是警察时,他说你应该获奥斯卡奖, 你演秦德演得那么――” 丹尼蹲在杜安旁边,手抓着栅栏说:“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杜安说:“我说,胆小鬼。你刚才说你认为奥吉之死与睡湖案有关,这引起我 的好奇。查尔斯也这样想,所以――” 丹尼抓着栅栏的手不停地颤抖,他整个身子紧紧地靠在栅栏上,这样身体才勉 强站稳,“你说什么?” “我说查尔斯和你想的一样,所以和一个嫖客警察谈谈或许并不是件坏事。” 丹尼顺着栅栏滑下,这样可以更近地看着杜安,“把一切都告诉我,慢点说。 你知道查尔斯是自杀的,对不对?” 杜安说:“或许是吧。你跟我说说吧。” “不,是你跟我说,因为我不知道,而我必须知道。” 杜安盯着丹尼,包斜着眼睛,好像认不出他来似的,“查尔斯是个律师。虽然 也是个同性恋,但并不脂粉气。他为睡湖案作案情摘要,而且都他妈的是白干。” “这我知道。” “那好。那就说点你不知道的,就跟你说说他到底是个什么人。那天你在停尸 所看见我,那是我第二次去那儿。我的一个哥儿们在那儿上班,他给我打了个电话, 大概是早晨吧。他告诉我有关奥吉的事――佐特拐杖伤口,一切一切。我去了查尔 斯的家。他在法律界有一定的地位,我想看看他能不能给警察施加点压力,让他们 对奥吉的案子调查得认真一些。他告诉我说,警察正在给他施加压力,是关于一个 叫杜安的人被杀的案子,虽然那个警察装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查尔斯看了一下 那张黄色小报,上面说有人用佐特拐杖杀了杜安和一个叫乔治的小丑,而我在停尸 所工作的哥儿们说,奥吉也是那么死的。我跟查尔斯说了。他考虑了一下,认为三 个案子都和睡湖案有关。他给警察局打了个电话,把想法告诉了一个叫什么布勒纳 的中士――” 丹尼插话道:“是布勒宁吧?中土布勒宁?” “啊对,是他。查尔斯把刚才我和你说的那些都告诉了布勒宁,布勒宁说他马 上到他的小屋里看他,和他谈谈。接着我就走了。所以,如果查尔斯的睡湖理论有 道理,那么,你可能还不算是个卑鄙之人。” 丹尼的脑子快速运转着: 布勒宁对调查佐特拐杖的好奇,和他对它们的轻描淡写。他对那四个受监视者 名字的奇怪反应――奥吉被挑出来――因为他是个墨西哥人?因为他是一个睡湖案 辩护委员会委员的护卫灵?麦尔告诉他,达德利曾要求加入大陪审团调查组,尽管 作为一个洛杉矶警察局的中尉刑警,他没有任何合乎逻辑的理由来参与这项工作。 麦尔认为:达德利凶残地审讯奥吉一萨米・贝纳维德斯一蒙多・洛佩斯。特别强调 睡湖案和原来指控的十七个年轻人的罪行――尽管审讯的方法不适合非美逃亡颠覆 者协会。 查尔斯在电话里曾和布勒宁提到过“佐特拐杖”。 肖特尔的口头报告:前天晚上,也就是查尔斯自杀的那天晚上,有人看见达德 利和布勒宁在威尔夏警察局密切交谈。他们会不会迅速跑到查尔斯的家里――那里 距警局还不足一英里――杀死他,而后返回威尔夏警局集合厅,希望没人看到他们 离开和返回 一个由警察设计的不在犯罪现场证据,天衣无缝。 那么这又是为什么呢? 杜安看着他,就好像他来自太空似的。丹尼让自己的脑子平静下来,而后说道: “快点想一下这些事情:爵士乐师、盗窃、狼獾、海洛因、同性恋陪送服务。” 杜安移开了几英尺远,“你说的这些,在我看来,都奥不可闻,为什么?” “为了一个崇拜狼獾的小伙子。” 杜安把一个手指放在头侧,并旋转着,“狗屁。狼獾不就是鸡巴耗子嘛!” 丹尼看到朱诺的爪子伸出来了,“试试这个,杜安。睡湖、辩护委员会,42年 到44年,还有洛夫梯斯。慢慢地想,不着急。” 杜安说:“这容易。不就是洛夫梯斯和他弟弟吗。” 丹尼脱口说道:“什么?”而后突然收住口,心想:刚到大陪审团工作时,我 就看过所有档案材料,并且看了两遍。昨晚又看了两遍;在麦尔取回那些精神病学 档案之前,他也看过两遍。在所有的书面材料里,都没有提到过洛夫梯斯还有个弟 弟。但是在洛夫梯斯的精神病学档案里有一段空白――42年至44年,“告诉我有关 那个弟弟的情况,杜安。慢点说。” 杜安迅速说道:“他是个小阿飞,一个残废。睡湖案辩护委员会正热闹时,洛 夫梯斯开始带他出入社交界。我忘了那个小伙子的名字,不过他的确还是个孩子, 当时只有十八九岁。他的脸上绑着绷带。一次火灾中,他严重烧伤。等伤口痊愈, 拆掉了绷带和纱布后,委员会里所有的女孩都觉得他的确非常帅。他长得和洛夫梯 斯非常相像,但比洛夫梯斯还要漂亮。 这些新的事实综合起来,让他觉得听到了啪啪啪的敲门声,但离打开那扇门似 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洛夫梯斯的疤脸兄弟再次说明,这个演员可能并不是他,但 是这与他的直觉相矛盾。原来他以为杀人犯是从一个有残疾的年青人那里得到性启 蒙的。现在的情况表明,狼獾盗窃者和疤脸是同一个人。这就排除了他是杀人同谋 的可能性――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清楚年龄上的矛盾。丹尼说:“跟我说说那个孩 子的情况。你为什么叫他阿飞?” 杜安说:“他总是巴结墨西哥人。神侃一个大个儿白人如何杀死了何塞・迪亚 泽,好像这样我们就会喜欢他,因为他说杀人者不是墨西哥人。大家都知道杀人者 是墨西哥人――只不过警察草率地搞错了人罢了。他胡说什么亲眼看到了杀人,但 是却说不出细节来。若大家紧追不舍,他便闭口不言。睡湖案辩护委员会还收到一 些匿名信。这些信上说是一个白人小伙子干的。很显然,信是洛夫梯斯的弟弟寄的 ――只有疯子才会干出这种事。那家伙说他一直在躲避那个杀人犯。有一次我对他 说:‘胆小鬼,如果那个杀人犯找你,那么你他妈的参加这些聚会干什么?他会在 这里轻而易举地逮着你。’那小子说他有特殊的保护措施,但是,除此之外,不再 多说一个字。我刚才说过,他是个残废。要不是洛夫梯斯的弟弟,根本就不会有人 容忍他。” 啪、啪、啪、啪、啪。丹尼说:“他出了什么事?” 杜安耸耸肩,“不知道。自从睡湖案辩护委员会解散以后,我就一直没见过他, 我想也不会有人见过他。洛夫梯斯从来不谈起他。这很奇怪。我觉得已经有好几年 没听查尔斯或黑文或洛夫梯斯谈起过他了。” “贝纳维德斯和洛佩斯的情况怎么样?他们现在在哪里?” “和几个傻逼牛仔在一起。你觉得洛夫梯斯弟弟的这些事和奥吉有关联?” 丹尼思考着这个问题。洛夫梯斯的弟弟就是那个疤脸小窃贼,戈因斯的同案犯, 很有可能也是邦克山的那个偷偷摸摸的狼獾迷恋者。邦克山的非法闯入结束于1942 年8月1日;第二天晚上,何塞・迪亚泽便在山东南大约三英里的睡湖被人杀了,那 位娃娃弟弟声称他亲眼看到一个“大个儿白人”杀了何塞・迪亚泽。 啪、啪、啪。砰、砰、砰。 达德利是个大个儿白人,而且性情十分残忍。他为了阻挠睡湖案的控告证词提 交给大陪审团而加入了大陪审团调查组。以为通过靠近证人和案件记录,他便可以 破坏可能被呈堂的证供。查尔斯给布勒宁的电话,令他胆战心惊;他和布勒宁,或 两个人中的一个,从威尔夏警局驱车来到查尔斯的家里,和他面谈。查尔斯产生了 疑心。或事先已经预谋好了,或出于一时冲动,达德利和/或布勒宁杀了他,而后 伪造了一个自杀现场。啪、啪、啪――雷鸣一般响亮――但隐藏着某些重要问题的 大门仍然紧紧地关闭着:达德利是如何杀死的何塞・迪亚泽的,他如何设法让那些 可能的证据变得无效;他如何杀死了查尔斯,这和戈因斯/乔治/杜安/杜阿尔特 谋杀案有何联系?他为什么要杀死迪亚泽? 丹尼回头看了一下摄影棚的门,隐约可见荒凉的西部,丛林里的沼泽地,森林 里的树木。他说了句“上帝与你同在”,离开坐在地上的杜安・杜阿尔特,驱车回 家,准备再看一下大陪审团的记录材料,心想他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作了一回真正 的侦探。他走进自己居住的大楼,身子轻飘飘的,就像是一团空气。摁了一下电梯 的按钮,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过身,看到两个高个儿男人,手里拿着手枪。他 伸手去掏自己的枪,但是一只戴着指甲铜套的拳头先击中了他。 醒过来之后,他发现自己被铐在椅子上,头晕目眩,手腕麻木,舌头胀大。他 用眼睛扫视了一下着这间类似审讯室的小屋,隐隐约约地看到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桌 子旁,一支黑色的大号左轮手枪平放在桌子中央。一个声音问道:“你们局用的是 0.38口径的手枪,你为什么带着0.45口径的,丹尼?” 丹尼眨了眨眼睛,认出了说话的人:萨德・格林,洛杉矶警察局的首席检察官。 坐在格林两侧的人紧紧地盯着他;他们是他见过的最魁梧的便衣警察。 “我在问你问题,警官。” 丹尼竭力回想着最后一次喝酒的时间,想起了唐人街,知道喝醉后不可能发疯。 他干咳了一声,说:“转成侦探时,我把他给卖了。” 格林点了一支烟,“你违反了两个部门的规定。你以为自己可以凌驾于法律之 上吗?” “我没有!” “你的朋友凯伦・希尔切尔可不这么说。她说从你成为侦探以来,一直在为了 某种特殊的利益操纵她。她告诉奈尔斯中士,说你曾闯入塔马林德2307号,而且知 道最近有两个受害人就是在那里被杀害的。她还告诉奈尔斯中士,说你讲的那个什 么在富兰克林西部大街的小吃摊附近结识了个女友的故事是假的。还说她是在市广 播电台外面给你打电话通风报信的。奈尔斯准备告发你,警官。你知道吗?” 丹尼一阵头晕。他咽了一口血。他认出站在格林左边的那个人就是打他的那个, “是的,我知道。” 格林说:“你把枪卖给谁了?” “酒吧里的一个人。” “这是一项轻罪,警官。一项刑事罪。你的确不太尊重法律,是吗?” “不,不,我当然尊重!我是警察!他妈的,这到底为什么?” 打他的那个人说:“有人看到你和一个叫菲利克斯的同性恋皮条客争吵。你是 他的客户吗?” “不是!” “科恩呢?” “不是!” 格林接过话头,“你是在奉命调查凶杀案,这在大陪审团里是一份诱人的差事。 奈尔斯中士和布勒宁中士觉得很奇怪,像你这样一个精明的青年警官,怎么会对那 些同性恋的事关心有加。你愿意告诉我们为什么吗?” “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非法闯入了塔马林德!你们到底想从我这儿得 到什么?” 第三个警察,大块头,很像是个健美运动员,说:“你和奈尔斯为什么动手?” “他用塔马林德街一事刺激我,威胁说要告发我。” “所以这让你很愤怒,是吗?” “是。” “狂怒不已?” “是!” 格林说:“我们听到的可不一样,警官。我们听说是因为奈尔斯叫你同性恋。” 丹尼僵住了,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他想把达德利抖露出来,但终于忍住没 说――他们绝不会相信他,“就算奈尔斯说过那话,可我根本没听见。” “指甲套”笑道:“碰到痛处啦,小老弟?” “去你妈的!” 那个“举重运动员”反手给了他一耳光;丹尼朝他脸上唾了一口。格林喊道: “住手!” “指甲套”抱住了“举重运动员”,格林又接了一支烟,烟嘴对烟头。丹尼喘 着粗气说:“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格林挥手让两个打手退到后边,猛吸了一口,而后把烟掐灭,“前天晚上2点至 凌晨7点之间,你在哪里?” “在家里,躺在床上睡觉。” “一个人,警官?” “是。” “警官,在那段时间里,奈尔斯中土让人给杀了,而后埋在了好莱坞山。是你 干的吗?” “不是!” “那告诉我们是谁干的?” “杰克!科恩!奈尔斯是个十足的流氓!” “指甲套”向前迈了一步;举重运动员一把抓住了他,咕哝道:“你竟敢往我 的哈瑟维衬衣上吐唾沫,变态化。奈尔斯是我的朋友,是和我一块当兵的铁哥儿们, 你这个变态佬。” 丹尼脚顶着地面,用力将椅子推靠到墙上,“奈尔斯是个弱智的毒贩,狗娘养 的。” “举重运动员”冲上来,直奔丹尼的喉咙。正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开了,麦尔 破门而入;萨德・格林大声喊着,但无法听清。丹尼抬起膝盖,掀倒椅子;那个庞 然大物的手扑了个空。麦尔猛地撞向他,对准后勃梗使劲劈击;“指甲套”用力将 他拉开,并把他推到走廊里。喊“丹尼”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着;格林站在椅子和 那个庞然大物之间,厉声喝道:“住手,哈里,住手。”就像在训斥一条不受管制 的恶狗。丹尼的嘴贴着油地毡和烟头,听到“把麦尔弄到污水槽里去”。接着被扶 了起来,椅子连同人,都被扶直站好。“指甲套”走到身后,给他打开手铐;萨德 ・格林从桌上拿起他的手枪。 丹尼站起来,身子晃晃悠悠的。格林把枪递给他,“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干的, 但是我们有办法弄清事实真相。明天中午到这座楼市政厅1003号房间述职。我们要 对你进行测谎测试,并进行硫喷妥钠(毒品)检测。此外,我们还要对你进行的案 件调查工作,以及你与菲利克斯和奈尔斯的关系提出广泛的质询。晚安,警官。” 丹尼摇摇晃晃地走进电梯,下到底层。从电梯里出来,腿慢慢地恢复了知觉。 他穿过草坪,向坦普尔街的出租车停车场走去。这时一个柔和的声音传进耳鼓,他 停下脚步。 “小伙子。” 丹尼呆住了;达德利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说:“愉快的夜晚,是不是?” 和一个杀人犯聊天。丹尼说:“你杀了何塞・迪亚泽。你还和布勒宁杀了查尔 斯,我会找到证据的。” 达德利笑道:“我从未怀疑过你的智慧,小伙子。还有你的勇气。从来没有。 我承认我低估了你的毅力。你知道,我不过是个平平常常的人罢了。” “噢,不,你根本不是人。” “我是皮骨,小伙子。和所有脆弱的凡夫俗子一样,是尘土,是本能的存在。 一如你一样,小伙子。非要爬进阴沟里寻找答案,不这样,你岂不好过得多。” “你完蛋了。” “不会的,小伙子。完蛋的是你。我一直在和我的老朋友菲利克斯谈论你,他 给我描绘了一幅你出名的生动画面。小伙子,除我之外,菲利克斯是我遇到的最有 眼力的人,他能准确地抓住你的弱点。他了解一切,在你明天接受测谎测试时,全 世界都将知道你的名字。” 丹尼喊道:“不会的。” 达德利回应道:“会的。”而后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吹着一首爱情歌曲,离开 了。 机器知道一切。 毒品也无法否认。丹尼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家,打开房门,径直朝放资料的 地方走去,心想:你只有把这些事实集中在一起,才能证明真相。像电影里一样, 达德利、布勒宁和他将在11点59被绳之以法,最后一分钟的缓刑。他“啪”地按着 门厅里的灯,打开壁橱的门。放资料的盒子不见了,盖着它们的地毯整整齐齐地卷 着,放在地上。 丹尼掀起门厅的地毯,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有。接着,他把卧室储藏柜里的东 西都搬了出来,倒空抽屉,挪开床上的被褥,拽出浴室墙上的药品箱,仍然一无所 获。而后,他又把起居室里的家具弄了个底儿朝天,翻起坐垫,拉开橱柜的抽屉, 抛在地上,直到地上到处是刀、叉、勺子和破碎的碗碟。突然他看到收音机旁边有 半瓶酒。打开瓶盖,他发现自己喉咙附近的肌肉紧紧地收缩着,于是又使劲把它扔 了出去。瓶子撞在软百叶窗上,百叶窗掉了下来。他走到窗在跟前,朝外观看,看 见达德利正站在一盏路灯下面,整个身子笼罩在灯光里。 于是他知道他知道。而明天他们都将知道。 敲诈诱饵。 他的名字出现在性档案中。 他的名字成为麦尔蒙特城堡人们议论同性恋的话题。 机器知道一切。 毒品也无法否认。 每一次他们问到他,为什么那么关心男同性恋问题,测谎器的针头都会在纸上 振动。 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丹尼抽出手枪,将枪管塞进嘴里。油味让他感到恶心,他依稀看到死后的情景。 发现他的警察在拿他的死相开玩笑。想到这儿,他放下手枪,走进厨房。 武器俯拾即是。 丹尼拿起一把锯齿状的切肉刀。掂了掂分量,觉得它足够结实,心中默默地和 麦尔、肖特尔和莱曼说了再见;向偷过的车和打过的人道了歉。他想起了置他于死 地的人,觉得他是被人谋杀的,因为有人把他变成了现在这样。他举起刀子,原谅 了自己;他将刀刃对准自己的喉咙,一刀拉下去,一直拉到了气管。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