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这是一支口径为0.10的猎枪，枪管长一英尺。子弹是三零大号铅弹。枪膛里的 五发子弹足以将科恩的男子服饰用品店和高级毒贩子化为狗食。米克斯把枪装在一 个软百叶帘盒子里，外面用圣诞节包装纸盖着。 他把租来的破车停在日落大道南边约半个街区远的路沿上。服饰用品店外面的 停车场里挤满了轿车和敞篷货车；前门站着一个哨兵正在驱赶顾客；后门的守卫坐 在一把椅子里，接受晌午阳光的沐浴，好像在打盹。只有两个平庸的枪手――达德 利和第四个人一定在里面警戒。 米克斯冲站在拐角的一个年轻人挥挥手――这是他从一家葡萄酒吧招募的同伙。 那个人走进停车场，看上去鬼鬼祟祟，不停地拉卡迪拉克和林肯的车门拉手，在靠 近隔离栏的最后一排车周围转悠。米克斯慢慢地往前移动，等着引起门卫的注意并 扑过来。 大约花了半分钟的功夫，那个太阳鸟才苏醒，觉察到有情况，慢腾腾地走了过 来，一只手揣在上衣兜里。米克斯全速奔跑，闪电般地朝那个门卫扑去。 在最后的一刹那，门卫掉过头来，米克斯挥起圣诞盒，照着他的脸猛击过去， 那人站立不住，摔在一辆49年的大陆牌汽车引擎上。他拔出了手枪，米克斯用膝盖 猛顶他的裆部，挥手照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拳，就见那支0.45口径的自动手枪啪地摔 在了沥青地上。接着又是一膝盖，那人支持不住，跪在地上，米克斯一脚把枪踢开， 从盒中取出猎枪，用枪托让他安静了下来。 同伙已经走了，门卫鼻口流血，进入深深的梦乡――或许再也醒不来了。米克 斯捡起地上的手枪装好，走到后门，进了屋。 笑声和亲热的谈话声在屋里回响。短短的走廊里，并列着好多间试衣室。米克 斯慢慢地走到一块帷幔前，拉开一角，向里看。 高层会议正在十分热烈地进行，科恩和杰克正在亲热地握手，旁边的桌子上摆 满了冷切肉、啤酒和威士忌。戴维・戈德曼、亚赫卡和达德利在喝威土忌；杰克的 一队打手站在前窗户前；窗户同样拉着窗帘。约翰尼不见踪影，或许他正在去佩德 罗的路上。希望某个胖子能活过今天上午。靠近左边墙的附近，真正的生意正在进 行：两个墨西哥人模样的汉子在数满满一箱子钱，科恩的一个手下和杰克的一个手 下在品尝装在另一只箱子牛皮纸袋里的略带咖啡色的白色粉面。他们脸上的微笑说 明，那些东西味道不错。 米克斯拉开窗帘，加入到聚会当中，往屋里扔了一个圆环，以便引起注意。响 声使好多人转过头来，酒杯和食盘都掉在了地上。达德利笑了。杰克盯着黑洞洞的 枪口。米克斯看到那两个墨西哥人旁边站着一个警察模样的人。二十比一。他和达 德利是屋里惟一两个带枪的人，但达德利太精明了，绝不会去冒险。科恩好像受到 了伤害。他说：“上帝作证，我一定要宰了你，一定要你死得比那个叫胡基・罗斯 曼的家伙还要惨。” 米克斯感到整个躯体都从自己身上飘离而去。两个墨西哥人开始感到害怕；敲 敲窗户就可以惊动窗外的人。他走到一个可以看清屋内每个人面孔的地方，将枪口 对准他们：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杰克和科恩冒汗了，“把钱和毒品放进一个旅行 袋，科恩，快点儿。” 科恩说：“戴维，他会开枪的。照他说的做。” 米克斯看到戴维走到两个墨西哥人跟前，用西班牙语说了几句什么。他从眼睛 的余光看到有人将纸袋和美钞塞进一个棕黄色拉锁挎包。挎包装饰着红色滚边，科 恩的脸凸起压在挎包前面。科恩说：“我不会伤害她一根头发，也不会整你。如果 我发现她和你在一起，我绝饶不了你，把她送回来。” 一桩百万元美元的交易吹了――而科恩想着的却是一个女人，不。 他们拉上了挎包的拉锁，戈德曼拿着包，慢慢地走过来。米克斯伸直左胳膊， 科恩就像一个渴望注射毒品的吸毒鬼，浑身颤抖起来。米克斯心想他下面会说什么 呢？结果这个矮胖家伙说“求求你”。 mpanel(1); 戈德曼将挎包放好；米克斯觉得胳膊弯了下来。达德利冲着他眨眨眼。米克斯 说：“我会回来找你的，小子，为迪亚泽和查尔斯。” 达德利笑道：“你不会活到那一天的。” 米克斯退到帷幔里面，“不要从后门出来，我装了饵雷。” 科恩说：“求求你。你不能和她一起跑掉。我不会伤害她头上的一根头发。” 米克斯逃走了。 约翰尼正在旅馆里等他，躺在床上听歌剧。米克斯将挎包扔在地上，打开拉锁， 抽出十叠十万美元的钞票。约翰尼嘴张大了。烟头碰到了胸口，衬衫被烧了一个洞。 他用一个枕头掐灭烟头。说道：“你成功了。” 米克斯将钱扔到床上，“五十万给你，五十万给塞莱斯特麦尔夫人，她住在洛 杉矶南格拉墨西641号，你给她送去，告诉他这是给孩子的教育经费。” 约翰尼把钱聚成一堆，心满意足地看着它，“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把它们都留下 来。” “你的作风太像我了，绝不会欺骗我。” 米克斯驱车来到文图拉，将车停在警官克莱克纳的房前，按响了门铃。奥德丽 打开门。她穿着科恩的一件旧衬衫，和一条劳动布裤，这身打扮和他第一次亲吻她 时一模一样。她看着那个挎包说：“打算呆一阵子？” “有可能，你好像很疲劳。” “我一晚上都没睡，一直在想。” 米克斯双手放在她的脸上，理了理耷拉在脸前的一络头发。 “克莱克纳在家吗？” “克莱克纳值班，很晚才能回来，我想他爱上了我。” “每个人都爱你。” “为什么？” “因为你让他们害怕孤独。” “这包括你吗？” “特别是我。” 奥德丽扑进了他的怀抱。米克斯松开挎包，为讨吉利，踢了它一脚，他将他的 母狮子抱进沿街的卧室。然后用手去关灯，奥德丽抓住他的手，“别关，我想看着 你。” 米克斯脱掉衣服，坐在床沿上。奥德丽慢慢地将自己脱光，迅速扑到他身上。 他们热烈地亲吻起来，比以往亲吻的时间长十倍。他们重复着一起做过的一切，米 克斯迅速进入她的身体，但抽动异常缓慢。她臀部上下起伏，其猛烈比两人第一次 交战时更甚。他高潮迭起，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在他射精的同时，她疯狂了。 像第一次一样，两人胶在一起大汗淋漓，将床单折腾到了地上。米克斯想起了以前 喘息时，用一个手指勾住奥德丽手腕让两个人保持接触的情景。他如法炮制，但这 一次，她捏住了他的整个手，好像不知道这个手势的含意似的。 他们蜷起身子，奥德丽紧紧依偎着他。米克斯环视了一下这间陌生的卧室。护 照申请和一摞南美旅游手册堆放在床头柜上。几盒女人衣服并排放在门边的一只崭 新的衣箱旁边。奥德丽打了个哈欠，吻了吻他的胸口，好像睡觉的时间到了，而后 又打了个哈欠。米克斯说：“宝贝，科恩打过你吗？” 她昏昏欲睡地摇摇头，“以后再说，以后再说，我有好多话呢。” “他打过你吗？” “没有。”又一个哈欠。 “不谈他了，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当然记得。” 奥德丽捏了捏他的手，进入了梦乡。米克斯拿起离他最近的一本小册子，上面 是吹嘘里约热内卢的广告。他快速翻了几页，看到奥德丽已经在几个提供新婚保险 的家庭旅馆名字上画了圈，脑海中竭力想象着一个畏罪潜逃的警察和一个三十七岁 的前脱衣舞女郎沐浴在南美阳光下的情景。可他不能。他竭力想象，在他试图将二 十五磅海洛因交给某个尚未听说过这次抢劫的叛徒时，奥德丽等待他的情景。可他 不能。他竭力想象当洛杉矶警察局光荣的警察们，拿着手枪，将他们包围，因为杀 人犯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而阴茎勃起的情景。可他不能。他想象着“碎冰凿”弗里茨 发现他们在一起，用碎冰凿疯狂刺扎奥德丽秀脸的情景――这幅画面很容易想象。 科恩说“求求你”和带着宽恕与奥德丽卿卿我我的情景更容易。 米克斯静静地倾听奥德丽的呼吸，他感到她汗津津的身体逐渐凉了下来。他努 力想象她找到一份记帐员的工作，回到阿拉巴马莫比尔的家，遇到一个善良的保险 代理人，正在寻找一位南方美人。但他不能。他最后一次努力想象尽管到处是缉拿 警察凶手的详细通报，但两个人还是买通了出国的关口。他使劲想着――但怎么也 无法使其凸现出来。 奥德丽动了一下，从他的怀里滚开。米克斯看到，几年以后，科恩开始厌倦她， 摆脱她去找更年轻的女孩儿，给了她一大笔钱，作为分手的礼物。他看到县警察、 市警察、联邦探员和科恩的打手一直追逐他到月球。他看到洛和萨特里过着安定富 足的日子，看到老莱斯尼克大夫不停地逼问他：“那么你又怎么摆平这件事？” 莱斯尼克是一包催化剂。米克斯腾地起来，走进客厅，抓起电话，让接线员接 通洛杉矶CR―4619，只听“喂”。 是科恩。米克斯说：“她在文图拉蒙特贝洛大道1006号。如果你伤害他，我会 杀了你。像你想整我那样，慢慢折磨死你，甚至比你想的更惨。” 科恩说：“祝你走运，我的朋友，你还得死。不过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米克斯轻轻地放下听筒，回到卧室，穿好衣服。奥德丽还是原来的睡姿，头埋 在枕头里，无法看清她的脸。米克斯说：“你是个魔鬼。”而后关掉灯，出门时他 抓起挎包，没有锁门。 回去的路上，他慢慢悠悠地闲逛着。七点半多。他回到圣费尔南多峡谷。这时， 天已经完全黑了，苍茫的夜空中，繁星点点。洛的房子黑洞洞的，房前没有车辆停 靠。 米克斯转到车库前，砸掉门扣，用力推开了大门。月光泄了进来。透过月光， 依稀可见一根绳子的末端有一盏吸顶灯。他拉了一下灯绳，在一个低矮的架子上看 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两桶二加仑装汽油。提起来掂了掂，发现它们几乎是满的。 他提着它们来到前门，用侦探专用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啪”地摁亮吊灯，客厅里呈现出一片不和谐的白色――墙壁，桌子，纸箱， 书架，零乱的纸堆――洛和他的同伴们向政治集团开火的明证。图表，地图，几千 页证词和成箱的证明叛国罪的照片。一堆堆谎言粘在一起，就是为了证明一个容易 让人相信的理论，因为相信远比听了一大堆废话后说“错”要容易得多。 米克斯将汽油浇在墙上、书架上、桌子上和纸堆上。他将睡湖委员会的照片浸 透汽油。他撕掉萨特里的图表，将剩余的汽油全部倒到地板上，洒了一条油路到门 廊。他划着火柴，扔在地上，看着白色的火苗呼地变成红色，紧接着一声飞天崩地 裂的爆炸声。 火舌向房子后面和上面蹿去，整座房子变成一片火海。米克斯钻进汽车，急驰 而去，红色的火焰照亮了风挡。他拣偏僻的小道一直朝北驶去，直到火焰在视野中 消失。这时，他听到南面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当声音渐渐远去，终于听不见时，他 已经来到了一座山脚下，洛杉矶在他的后视镜里变成了一片模糊不清的霓虹灯。他 摸了摸座位上自己的未来：猎枪，海洛因，十五万美元，心中感到一阵难过。于是 他打开收音机，调到一个乡村音乐台，那音乐太柔和，也太过悲伤，就像一首凄楚 的挽歌。然而，他还是静静地听着，那歌声让他想到了自己、麦尔和可怜的丹尼。 毒贩，流氓警察，赤色猎人。三个危险人物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