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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天刚亮不久,太阳方在云端低处,露出来半个脸儿,云家的大门外台阶上,已然站 着七八个人。 他们静静地站了足有半个时辰,双门仍紧闭未开。 马震天想起了昨日所受的闷气,蓦地飞起一脚,踢在门上。 但听震耳一声大响,门内木寸闩折断,两扇大门一齐打开。 他踢开了大门之后,并不做声,仍然静静地站在门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深似 那大门根本不是他踢开上。 眨眼间,出来了两个少年,正是昨日黄昏见过的云超和云超。 云超一眼就看出来是昨日来过的马震天,怒喝道:“你发了疯么?大清早又跑来撒 野……咦?原来还约了对手哟……”马震天冷嘿了一声道:“快去叫云靖出来,老夫和 他有话说。” 云超一翻眼,朝着云超道:“哥哥,这老小子有点不是人,我们一齐上!” 云超道:“这老小子是有两下子,一个人打不过他,只好这样了。” 这弟兄二人别看都十三四岁了,还是个大孩子,且因从未入过江湖,哪知世间险诈, 所以仍未脱那份天真,所以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马震天心中却暗自发笑。忖道:“看来这云门世家也维持不了几代啦!” 他心念动处,横扫出去一掌,道:“娃娃!你们不行,快回去。” 云超和云超两人,迅快地交叉换位,恰好让开对方这一击。 云超跟着进招,如来心颖,掌势罩住对方胸前大穴。 云超乘机连发两掌,从侧翼攻了过去。 他们施展的乃是云门独家手法,“拳掌合壁”,招数本来就奇奥异常,加上配合得 周密,威力增加何止数倍。 这么一来,马震天才禁不住心中一凛,忖道:“难怪云门世家能在这江湖中叫得响 亮字号,也真有的是功夫。” 他心中是这么想,手下毫不怠慢,见招拆招,和两个孩子打在一起。 在这时,从院中又出来了一个人来,乃是那猛汉武刚,他站在门口是一言不发,也 不动手。 马震天被两个小孩子困住,有几次还几乎着了打儿,被打中穴道,忍不住心中大怒, 冷嘿一声,再不留情,双掌连环劈出,其势真似排山倒海一般。 但所掌风呼呼,一连抢攻了八招之多,才算稳住了身势,缓过了一口气来。 云超云超弟兄两人,乍退又进,拳掌齐施,立时又全力抢攻上来。 马震天见八招急攻之后,仍然奈何不了对方,心中更是吃惊不止。 于是,他一面动着手,一面在暗想,心忖:“自己在江湖上身份不低,闯下了鬼王 谷这块招牌可也不易,今天如果败在两个小孩子手上,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立足。” 他想到这里,恶念立生,拳招忽变,不似刚才那般急攻猛打了,出手吐招竟是缓慢 异常,但那一掌一脚之中,全都带着一股强劲的潜力。 在一旁观战的四将,他们还不知道猛汉武刚的厉害,互相一使眼色,各抡兵刃,竟 打算要往大门里闯。 倏见那猛汉武刚一瞪眼,道:“你们干什么?” 金鞭将耿彬一扬手中竹节钢鞭,哈哈笑道:“傻大个,你让开些吧!老子要进去找 姓云的!” 武刚冷冷地道:“不行!” 飞叉将张声一振手中七股火焰叉,哗啷啷一阵响,道:“凭你也阻得了大爷?” 喝声中,又是一振手中叉,对准武刚胸前就扎了下去。 武刚连理也不理,等叉头一到胸前,他蓦地探手抓住,用力往起一挑,喝了声: “滚开!” 张声还真没瞧得出对方有这么大的劲,被他一抓叉头,往起一挑之际,就觉着虎口 已裂,暗叫一声:“不好!” mpanel(1); 还没有来得及松手丢叉,人已被挑了起来,接着就是一声厉喝:“滚!” 连叉带人,被扔出去两丈开外,跌在地上,就只有“哎呀”的份儿了。 这一来,另外那三将,立被震住了,各个拿着兵刃,欲进不前,欲退不得,发起怔 来。 武刚望着三人又一瞪眼,跟着又是猛喝了一声:“滚!” 在喝声中,一拳摇击过去,刹时间狂飚疾卷,石走砂飞袭向了三人。 他们倒是真的听话,在那劲厉的掌风之下,谁也立不住脚,也不敢硬接,只有伏地 打滚了。 和那马震天打在一起的云超云超,吃亏在功力没有人家深厚,纵然招数身法胜人一 筹,也被迫得渐落下风,身上已都见了汗了。 就在这时,大门口突然出来了一人,乃是云霄。 他见两个小兄弟势危,心急之下,纵身而起,倏地又破空而下,人一落地双掌齐出, 掌风飒飒,劲道奇猛。 马震天不由大吃一惊,迅疾纵身一闪,避开了掌风,定神打量,就见对面站着一个 俊美的书生,另外在大门口也出现了一位儒士打扮的中年人。 马震天不认识那书生,但却认得那中年文士,正是云门世家第四代的宗主云靖。 此际云霄一手拉着一个兄弟、回到了大门里边。 云靖冷冷地道:“我说什么人有这样的威风煞气,原来是鬼王谷的马尊者,你这上 门欺人,难道云门谷就怕了你不成。” 马震天闻言脸上一热,道:“我本来是以礼求见,几次的善说,他都以恶言相加, 难道这就是你们三门世家的规矩?马震天可也不是怕人的。” 云靖哈哈笑道:“我云门谷接待的是正人君子,对于尊驾这样的人物,可不在接待 之列。” 马震天闻言狂笑了一声.道:“你未免把你云门谷看得太高了吧!” 云靖笑道:“本来就不低嘛,不信你就试试,若你能接下十招,云门谷立即封谷。” 马震天又是一声狂笑,道:“好,咱们就一言为定,我倒是要看看云门谷有什么绝 活儿。” 门里边,忽然又闪出来云霄,笑向云靖道:“爹!这十招记给我吧!” 云靖心里有数,他知道云霄在天山多年,跟着三仙之一任何一位练成的功夫,在江 湖上都讲得起顶尖的人物。 于是笑道:“你行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云霄笑道:“行!您放心吧,我还能让他三招!” 马震天他可不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书生,是癫仙的徒弟,不由纵声狂笑道:“小子, 牛皮且不可吹得太满,我马震天要在十招之内输给你,我爬着出你这云门谷。” 云霄他这是跟着他师父学来的毛病,一和人动手,就发狂态,而且口齿上也非常刻 薄,闻言笑道:“那不行,你把我们这块干净土爬脏了,我们还懒得去洗呢!” 马震天闻言,更是气得哇哇怪叫,喊道:“好小子!你倒是真能冒大气。” 云霄道:“你别管是冒大气或吹牛皮,都是空话,咱们在掌法上见个分晓,不就知 道了吗,我还给你个便宜,只你接得下我四掌,云门谷的人,从今后不入江湖。” 马震天哪会将一个毫不起眼的年轻书生放在心上,但他公然要自己接他四掌,心忖: “由十招到让三招,这又只凭四掌之力,也太猖狂了,就是当年三仙没归阴前,也没有 这样的把握。” 心念一动,笑道:“好!老夫就接你四掌。” 云霄笑道:“你可站稳点呀!别让摔倒了,那么大的个子,可有点不好看。” 话声中,也不扎马立桩,就只提了一口真气,发出了一掌。 他这一掌用的乃是左掌,明眼人一看,就知是虚招数如果对方打算闪避,那本是虚 招的右掌,也必会跟着递出。 这样一来,就已抢尽了先机,对方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连招都递不出去。 马震天也是个老江湖,哪会看不出来,心说:“老夫偏不上你这个当。” 念头转处,竟以右掌用上了十成力道,来迎击云霄的左掌。 云靖虽知自己爱子的功力不凡,但是却关心着云门谷的声誉,心中却暗中埋怨道: “这孩子怎么这样荒唐!” 须知两人毕生的功力,都贯注在这一掌上,这一击关系着两派的存亡。 于是两掌相撞,震出一声大响之后,并显不出劲气凛冽,等过了一阵之后,在空中 方响起一阵“唰唰唰”的啸声。 云靖自然是关心着爱子,先定睛看他,云霄站在那里,恍如玉树临风,只是身形微 晃了一下,安然无事。 再看那马震天可就惨了,他连退了六七步,方勉强站住,但上身仍然摇晃。 云靖又惊又喜这才放了心,猛汉武刚却蓦地暴喊了一声“好!” 他这一个“好”字,喊得是声如霹雳,震得四山俱应,端的威猛异常。 跟着云超和云超两人,也喊道:“好!大哥哥!有你的!” 而那马震天呢?却呆在了当地。 他心中当然明白,仅此一掌,已分出来功力强弱,这年轻人居然胜过自己,他有什 么奇遇福缘呢?小小年纪,竟有这样高的功力?……云霄见状,知道马震天被自己一掌, 震得迷糊了,打铁趁热,立即朗朗道:“请再接我第二掌!” 马震天这才蓦地惊醒,忙应了一声:“好!” 立即凝立如山,全身功力都连聚以双掌之上。 云霄仍在原地举起右掌,遥遥击去。 此时两人相隔有一丈五尺以上,但是云霄并没有挪近,似乎不把这一段距离放在心 上,只是在右掌推出的瞬间,左手曲指对正敌方轻弹了一下。 一缕指风穿过掌风迅即向对方射去。 马震天贯注全力,吐气开声,微嘿了一声,双掌用尽全力,推击出去。 马震天的一身武功造诣,确也非同小可,双掌一推出去,登时劲风排荡,激得地上 砂飞石走。 云霄见状,陡然间收回了自己三成功力,左手弹出的一缕指风,后发而先至。 这么一来,反而显得他的掌力薄弱了,丝毫没有惊人之处。 那猛汉武刚见状忍不住咦了一声,马震天心中也感到诧异,心忖:“怎么?这孩子 力竭了……”哪料,他念头还没有转过来,倏觉有一缕指风袭至,这才复又大惊。 须知任何劲厉的指力,没有可和掌力对抗的,只有天山绝传“禅指神通”的功夫, 能以穿透掌风的大气层。 但他又觉着对方的掌力毫不凌厉,心中又复稍宽。 就在此时空中突然发出轰轰之声,生似能够排山倒海样的,威势惊人之极。 原来云霄却是收力自卫,在身前布满了罡气,马震天强厉的掌风和罡气一触,立时 激滚排荡而起,云霄身形未动,马震天也只是晃了一下。 一掌方过,云霄倏地朗喝一声:“姓马的,接我第三掌!” 马震天怒目圆睁,方喊道一声:“好……”忽觉腹中一阵低鸣,跟着又是“卟”地 一响,谷道一紧一松,打出了一个臭屁,蓦然之间,双膝忽软,跌坐在地上。 须知一个贯注全身真力的人,最怕中气不继,放了一个臭屁不当紧,真气立泄,但 那提起来的力,也无法收回,胸腹之间,立成真空,人哪还能站祝云霄笑道:“马老头, 你妄运真力已受伤,快回去赶快调治吧,否则纵然不致丧命,全身武功却将化为乌 有……”这一记哑巴亏,马震天是吃得真冤,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倏然之间,气机不调 了,竟然打出一个屁来。 云超这孩子仍未失天真,他用鼻子嗅了两下,笑向云超道:“哥哥,你闻闻,好臭 呵!这是放的屁!” 一句话臊得马震天老脸通红,一言不发,站起身来,打算走去。 怪事了,就当他方一欠身,“卟卟”又是两响,是那肚子竟作不得主儿了,臭屁连 放了起来。 这么一来,他再也不能停在这里了,也不管四将如何,朝他那两位徒弟喝了一声: “走!”飞奔下山而去。 云霄哈哈朗声一笑,道:“慢点跑哟!小心摔破了头,放心吧,我不会追你的。” 天蝎教那护坛四将,被猛汉武刚连掌扫打之下,也全都受了伤,一见马震天跑了, 他们也都吓破了胆,哪还敢停,真个的连滚带爬,狼狈而逃。 云霄望着那狼狈而逃的几人背影,纵声狂笑不已。 云靖见儿子现出这样的狂态,却皱了一下眉头。 云超和云超两小弟兄,纵上前拉着云霄的两只手,齐声嚷道:“大哥哥,你是用什 么武功把那马老头儿打跑的呀?” 云霄笑道:“武功呀!可玄妙着呢。只要我一指弹出,管教他放屁不止,他还不得 快跑吗?” 云超身子一扭道:“大哥哥!人家问你是什么武功嘛?” 云霄笑道:“这个么,不能传给你们。” “那不行,谁叫你是哥哥吗!”云超也赖了上去。 云霄望着云靖笑了笑,又向二人道:“好!咱们回家去再说,我肚子饿了呢!” 忽然有一人接口道:“我看你在天山几年,本事练得并不怎么样,却将你师那老饕 的本事学来了。” 云霄抬头看去,见是他娘周氏夫人,笑道:“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能行呢?” 他们父子娘儿们笑谈着回转家去,两个兄弟云超和云超,更是笑语不停,声声不离 那马老头放屁的事。 云家本是富裕,几代以来,也全都讲究饮食,而且周氏夫人,也做得一手好菜,一 时端上来,真的是水陆毕陈。 一家人团团坐,吃得倒是满高兴。 正在他们酒饭已毕,忽见一位壮汉进来,向云靖禀报道:“排帮欧阳帮主的手下三 人求见,其中两人还受了伤。” 云靖闻言却倏地一怔,赶忙来到前厅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就是那三个,一个右肘 部以下,几乎被砍断,一个左肩遭刀剑劈中,深可及骨,只有一人没有受伤,但也累得 接不上气。 三人一见到云靖,立即扑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那个没有受伤的人道:“云大 爷……我们帮主已经归天了……”一语未了,人即晕了过去。 云靖忙道:“云儿!赶快救人!” 云霄身旁带有天山的伤药,先取出三粒灵丹,命云超取来热酒,云超帮着他,灌入 伤者口中。 须知以他们受了那样重的伤,仍陪着另一人,奔走了七八百里路,来到了云门谷, 此时见云靖,一松气儿,人哪里还不昏死过去。 云霄同两位弟弟,分别给伤者洗涤伤口,割去已经变色的皮肉,然后敷上药,包扎 停当。 周氏夫人熬的参汤,虽欠些火候,也匆匆地端了来。 过了有大半个时辰,伤者赖云霄天山赤丹之力,苏醒过来,又喝下了一大碗参汤, 然后将伤者抬到静室中休养,白另一人述说欧阳帮主归天的经过。 原来那排帮的帮主,名叫铁背苍龙欧阳清,他和这位云门世家的四代宗主云靖,不 但是结盟的兄弟,也还是儿女亲家。 欧阳清膝下的独生女儿欧阳玉霞,从小就和云霄是一对青梅竹马的童侣,两个大人 看在眼里,相互一商量,也就暗中定了,只是两个尚不知道而已。 后来欧阳清受了踏波无痕奚平之托,接掌了排帮,去了长江西陵峡,云霄也在那时 被癫仙凌浑看中带上了天山。 转眼之间,差不多都有十多年了,如今云霄艺成下山,西陵峡排帮却出了事。。 这件事说起来,仍得归溯到那踏波无痕奚平的身上。 奚平既被人称为踏波无痕,水上功夫自是十分了得,但他生性有烟霞癖,从他父亲 手上接下排帮帮主,却不愿去作威作福,但又不忍见帮中弟兄流散而走入邪途。 于是他就一再地向欧阳清恳求,要将帮主大位让出。 欧阳清当然是不答应,但是奚平竟然搬出九大门派的掌门人来,一齐为排帮弟兄的 前途向欧阳清请命。 欧阳清被逼无法,这才接了下来,而那排帮经他整顿之下,也确较往日兴盛得多了。 这时的奚平都已是七十多岁的年纪了,他放掉湖海之中,倒是清闲自在。 一天,他独驾小舟,在江边垂钓,一直钓到二更多天,才钓到有七八尾一两斤重的 大鱼,心中十分高兴。 于是就自己动手,将几条鱼一条于炸,一条清蒸,余下的换酒。 做好了,坐在船头上,自斟自饮,这份悠闲神气,无殊是人间神仙,什么功名富贵, 只不过浮云一片。 老人家眼力好,虽然相距很远,却看得十分清楚,忽然上流飘下一只快船,飞驰而 来。 就见一个少年人,从舱中走出来,手中还提着一个人,竟毫不迟疑的,摔向大江中 心去。 奚平见状,觉得这条船有些蹊跷,迅疾将自己的船,划到江边一片芦苇之旁,让阴 影遮住船身。 这老头别看视富贵如浮云,放着现成的帮主不干要让人,他可有个怪脾气,那就是 碰上事,他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于是,他就入舱换了水衣水靠,将一双蛾眉分水刺,挂在了腰间,等那快船驰了过 去,他便靠着江边,远远地缀了下去。 尽管那船上四名桨手,划得快船如飞,但是老英雄武功过人,又是自幼练成的水上 功夫,快船并抛不下他这只小船。 快船往前行了四五里,找了一个芦获保密之处,停了下来。 奚平也将小船抛锚泊妥,轻轻地溜下水去,由水底潜游,到了快船附近,紧贴着那 片芦获的边缘,选了个阴暗之处,探出头来,窃听船上人的谈话。 船头上坐着两个人,正喝着酒,其一个略胖的问道:“老贾呀,排帮那位姓桑的舵 主,是指定的这个地方吗?” 那人笑道:“这条水路,我跑了足有几百趟了,还会有错吗?” 那略胖的一个道:“我是怕你喝醉了酒……”姓贾的笑道:“我又没喝醉,难道连 约定的地方,也不记得吗?我看你是抱着脑袋过江――假小心。” 略胖那人笑道:“老贾,你说我杜良假小心,我也不和你抬扛,凡事总是多想两遍 妥当些。” 他说着仰面干了一杯酒,又道:“就以方才那人来说吧!我早知道他是排帮派出来 的奸细,如不是假小心,让他混了来,出了事丢脑袋的可是我们!” 那姓贾的也干了一杯酒,笑道:“老杜,我瞧你准是犯了财迷和色迷了,欧阳清的 那丫头,我听说是满俊的,要不然咱们教会选中了她,要她去当花姬,就是咱们在这里 接上了,送到总坛,也摸不到点边儿。” 杜良道:“那也不见得,她只要上咱们的船,还怕她不听话,吃不到,总得摸个够, 还有那赏钱,总少不了的吧!” 那姓贾的笑道:“说你迷竟迷了起来,看不小心掉在江里喂了王八。” 这么两个人,大约应该列入“碎嘴子男人”的一类,杜良喝了一大杯酒道:“老贾, 说真个的,人家排帮可算得上铜墙铁壁;打算抬人家的妞儿,就那么容易吗?” 姓贾的闻言哈哈大笑道:“亏你老杜还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原来是个糊涂虫哪, 不是我姓贾的吹大气,他那些将军、使者、会者,知道的也不见得会有我多。” 水中的奚平,却听得怔住了,心中却大大吃惊,再听下去。 那杜良道:“那你就说出来听听,怎么样?” 贾善许是酒喝得不少,嘴巴作不了主了,笑道:“我给你说了,你可不准告诉人, 要是让教主知道了,可是个乱刀分尸的罪哩!” 杜良道:“你放心吧!老贾,我杜良就这点好处,嘴巴从来不乱讲话。” 水中的奚平一听,忍不住暗笑道:“好小子,我看你这张嘴,是最靠不祝”贾善道: “任他排帮固若金汤,挡不住有人心生内叛,其实咱天蝎教的目的是要控制排帮,曾经 三番两次地派人和欧阳清谈判,谁知那老小子横得紧,横说竖说全不行,最后还要拿刀 杀人。” 奚平心中暗道:“总算当年我奚平没有选错了人。” 杜良道:“不是听说咱们教主有一套绝招吗?再大的英雄也逃不出她的手心去。” 贾善道:“这一绝招她用过了,硬是脱光了睡在姓欧阳的床上,你猜人家怎么样 了……”杜良闻言,宛如那花蕊夫人已躺在了他的床上似的,浑身就那么不对劲起来, 忙道:“快说,那姓欧阳的怎么样了?” 贾善气哼哼地道:“他呀!是个大傻瓜,送上来的他不要,反而大发脾气,把咱们 教主给骂出来了。” “噢”的一声,杜良一伸腿,蹬了酒壶,骂道:“我看那老小子准是没有本钱!” 贾善笑道:“他要没有本钱,怎么会生儿育女。” 杜良道:“那他真是个大傻瓜了。” 贾善道:“我们是一计不成,还有二计。” 杜良忙不及待的问道:“二计是怎么样的?” 贾善道:“他欧阳清是天神,咱降服得了小鬼小判,排帮中那般舵主总管,总是个 人,人还有不贪财爱色的。” 杜良道:“降服了没有?” 贾善笑道:“黄金干两,还有十二花姬,他们早乖乖地拜服在石榴裙下,排帮全都 叛了,欧阳清就有高过天的本事,也无能为力了,此时大概已被捉住了吧!” 杜良道:“他如犯在我的手中,我得先砍他两刀。” 贾善道:“你倒想得美,咱们教主还舍不得呢。” 杜良道:“那是为了什么?” 贾善道:“教主说的好,一个人要有骨头,有正气,什么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呀,能这样,才算是真正的人,像欧阳清这样的人,还是人间之宝呢。” 杜良道:“像我们这样,都不是人了么?” 贾善笑道:“当然是人啦,只是不一样而已……”潜在水中偷听的奚平,人已听得 发起怔来,等到二人语声住了,方始惊醒过来,暗道一声:“不好!莫非欧阳贤弟已落 贼手了,排帮的基业也完了吗?我可不能坐视不救。” 心念动处,立从水中窜起,左手一扳船头,从水中上来,不等两贼起身,一对分水 蛾眉刺,用了招“左手摆莲”,将两人扎死,又把四名桨手,也一齐了帐。 那舵手一见不对,他倒是乖觉得很,翻身跳入江中。在踏波无痕面前,他想跳水逃 命,那叫休想。 就在他人方落水,奚平也跟踪扑了下去。 这老头是红了眼,手下绝不留情,蛾眉分水刺已由他后心扎了进去。 当峨眉刺往外拔出时,这小子落了个“收支相抵”,他的血往外流,江水却从嘴中 往里灌,一缕阴魂往丰都城报到去了。 踏波无痕奚平二次上船,把船划到江心,用峨眉刺在船底扎了几个洞,脚尖一踹船 板,人又落水,踩着水上了自己的小船,直朝上游驶去。 小船上行约二十多里路,远远已看到泊在岸边的一条商船上,船头燃着三支香,船 尾则有两支。 奚平一看就认出来是排帮的船,心忖:“排帮总舵起了内叛,江上分舵未必就一样 的同流合污。” 心念一转,就将小船划了过去,离着那商船还有两三丈远,船上有人喝问道:“什 么人?” 奚平应声道:“荆州奚子彬!” 船上果是排帮弟兄,他们也都知道奚平的字,闻言知道是老帮主到了,忙答道: “是老帮主驾到了,你老等等,弟子替你搭跳板。” 奚平道:“不用了。” 话声中,腾身一跃,人已纵到船上,他那小船,早有排帮弟子替他缆在大船边上。 掌管这只船的,是分舵舵主施信,带了他的徒弟方杰,从舱中出来。 奚平因事急不愿让他们行礼,便急忙闪身入舱,他却认得这师徒两人,原是他平日 最得力的弟兄,忙道:“施信,你还认得老夫么?” 施信道:“老帮主!你老把话说到哪里去了,施信能吃这碗饭,还不是你老的恩赐, 我……”奚平道:“就听你这一句话就行了,老夫信得过你就是,我告诉你,总舵中几 位舵主,已经叛帮投了天蝎教,目前在总舵可能已出了事……”施信一听,当即慌了手 脚,道:“那我得赶紧集本舵弟兄,回救总舵……”奚平道:“来不及了,眼前有三件 事交给你办,第一、就近通知本帮各分舵,就说我复行视事,暂设临时总舵于虎牙山。 第二、用飞箭传书,通知上下游各分舵除了留下刺探消息的小船外,一律撤向虎牙山待 命。第三、速派人守住通往总舵各要道,搭救欧阳清帮主的小姐。” 在这时,总舵果真的出了事,欧阳清已被总舵中几位叛帮的舵主,还有一百多名排 帮弟子,其实里面有大多数是天蝎教徒伪装的,少数人也是被裹胁附从,包围在忠义堂 上。 在他身边仍是忠心不二的,只有沈宗培、冯建中两位舵主,他们各率领二十名弟兄, 和那些叛徒们战在一起。 此际在人群中,忽然现身出一个年轻人,一柄长剑确属神出鬼没,竟没有能近得了 身。 沈、冯两位舵主见状,立即舍了那班叛徒,双扑那青年壮士。 但两人造诣没有那人高,不到十个回合,沈宗培左臂已被剑划了一道口子,冯建中 的右肩,也被刺了一剑,虽然未伤肩骨,已不能握住手中刀了,只有用左手,仍然拚命 猛扑。 欧阳清一见那青年壮士,心中一怔,他认得出那正是云门世家未来的五代传人云汉。 云汉也怔得一怔,他也认得出乃是他老世伯欧阳清,有心不和他动手。 但是,就在他微微一怔的瞬间,沈、冯二位已领着弟兄,转扑向另一处了,而且欧 阳清也走下厅来。 他这时只有暗中一咬牙,昧起来良知,狂笑一声道:“你来得好,太爷正要拿你祭 剑!” 欧阳清一听,不禁火冒三丈,冷笑了一声,道:“好畜生,今天我要与云门一整家 风,接招啊!” 喝声中,抡起一对护手钩,尽展平生所学,与云汉打在一起。 论功夫,欧阳清是比云汉要高上一筹,同时他生性疾恶如仇,一见自己素常最疼爱 的侄儿,竟然也丧心病狂,投了天蝎教哪得不气。 于是,一出手就施展出狠绝的招法,有时根本就不管对方的兵刃攻向何处,护手钩 仍然直奔对方要害递出。 云汉本就有点情怯,加以功力也赶不上这位老伯,所以不到二十个照面,乃走了下 风,渐渐地不行了。 可是在混战中,天蝎的高手,一个个地露面,形势是越来越不利了。 冯建中左臂又被扎了一枪,他明白自己不能再战了,便高喊了一声道:“帮主,弟 子冯建中先走一步了!” 喊声一出口,拼出最后一点力,将身前一名叛帮舵主吴登龙劈死,然后横刀自刎而 死。 沈宗培在重重包围之下,仍如煞神一般,近于疯狂的砍杀。 云汉一面动手,一面高喝道:“你们退后围住他们,放箭!” 沈宗培听了,心中不由大惊,明白要是那样,自己就只有挨射的份儿了,再无还手 的机会。 暗中一咬牙,便命自己身边的几个弟兄,合力向敌方人群中冲去。 常言道:“一人拼命,万夫难当。”何况他们这十几个人,无异十多只猛虎,一阵 冲杀,叛徒们死伤了不少,但是沈宗培和他那十几位弟兄,也终因四面受敌,力战而死。 欧阳清眼看着大势已去,他纵声大笑,一招逼退了云汉,身形倏地倒纵回去。 云汉高喊一声:“你走得了吗?” 他一声未了,欧阳清猛一转身,双钧一分,两名叛徒的脑袋都添了个窟窿,左脚飞 起,又踢中一名叛徒的前胸,胸骨立断,人也被踢出去一丈多远。 跟着,他又双钩全交右手,左手取出来两粒磺磷弹,揉去蜡皮,抖手打向人丛。 “轰”的一声响,烧得那群教徒们一阵号叫连天。 这时把个云汉惊得呆了,却怒恼了那位背叛排帮的领导者刑堂舵主双头蛇桑天良。 他纵过来,抡起左手练子点穴极,缠住了欧阳清右手的双钩,右手点穴镢抡起来, 砸向欧阳清的头顶。 欧阳清向右一闪,探左手攫住了练子,但那极头仍然砸在左肩上,疼得他身形一晃, 桑天良却突然撒手,右掌向欧阳清左胸推来,口中喝道:“我来送帮主归位!” 欧阳清眼见对方一掌推来,他并不躲闪,容对方的右掌发出了一大半了,前胸反而 向掌迎了上去,冷哼一声道:“你还不配!” 桑天良一见欧阳清迎掌撞来,心思:“你欧阳清这不是找死吗?” 心念动处,右臂上贯劲,掌力又增强不少。 他却没有料到,这正是欧阳清与他同归于尽的打法。 就在他挺胸迎掌的时候,右手的双钩挂进了对方的左肋。 “哎……呀呀!”两声惨叫。 欧阳清的一个身子,被桑天良一掌推出去八九尺远。 桑天良也被欧阳清的双钩,在左助下,撕裂了碗大的一个窟窿,两人全都痛昏了过 去。 就在两人双双倒地的瞬间,双钩震飞的那一支练子点穴镢飞抛出去老远,正又打在 那发怔中的云汉腿上,他也是“哎呀”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这一招伤了三个人,场中人都看得呆了,一时不知所措。 欧阳清就有那么狠,他拚出最后的一点内家劲力,从地上一跃而起,两大步走到桑 天良身前手起钩落。 桑天良一颗脑袋,也被削离颈项。 他仰天一阵大笑,方要横钩向咽喉上抹去,陡地一石飞来,击钩脱手,跟着一人高 声喊道:“兄弟,何必出此下策,老哥哥来了!” 跟着就见从山口危石上,飞纵而来一人,已然跑得满身大汗了。 欧阳清瞪眼一看,认出来是当年老帮主踏波无痕奚平,张口喊了一声:“老哥哥, 我……”话未说完,张嘴吐了一口鲜血,人却向后倒去。 奚平一个箭步窜了过来,探手一托,抱住了欧阳清,哀衷地道:“兄弟,都是哥哥 害了你……”是以话未说完,老泪纵横,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来,那班被胁从投敌的排帮弟兄,立被感动得天良发现,发一声喊,掉转过来 枪头,杀向了混入的天蝎教徒。 在这时,那看守仓库的一位舵主,和两位头目,一见忠义堂起火,以为帮主完了, 就点燃了仓库,率领弟兄一路苦战,冲下山来。 二人一想,要报仇除了云门世家之外,没有人挑得起这付重担,于是就连夜奔来了 云门谷。 此际火势蔓延得遍及整个西陵峡,黑烟遭山风一吹,弥漫了半个天。 踏波无痕奚平见状,知道酉陵峡不能再停了,就从地上抱起来欧阳清,飞奔下山, 找到了自己的小船,向虎牙山而来。 云门世家四代宗主云靖父子听了那守护仓库舵主述说,早已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云霄道:“爹!我们还是赶快点去才好,最低限度也能给欧阳清伯父收个尸呀!” 云靖点了点头,父子们方收拾了一下,还没有出门,又是一个壮汉进来禀道:“门 口有一个老人家,说是叫奚平的求见。” 云靖闻言又是一怔,立即跑出门去一看,认得是踏波无痕奚平,忙上前见礼道: “老哥哥!累你也跑一趟,欧阳哥哥的尸你收起了吧?你要晚来一步,我这就动身走 了。” 奚平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云靖道:“有一位舵主和两位头目,带伤跑来云门谷,我才知道欧阳兄出了事。” 奚平道:“其实欧阳兄弟他并没有死,不过受伤很重,我已送他来了,现在车上。” 云靖闻言,忙即一声吆喝,唤出来云霄、云超、云超三兄弟,奔出门去,从一辆车 上抬下了欧阳清,就送到云靖的书房中去。 一面又让奚平进屋,跟着三位小兄弟也向奚平见过了礼。 奚平一面还礼,一边翻眼问道:“老弟!我记得你不是有四位公子吗?还有一位 呢?” 云靖叹了一口气,道:“老哥哥!实不瞒你,这就叫家门不幸,出了逆子。” 奚平冷哼了一声,道:“你说说看,是怎么一回事?”云靖道:“我那第二个儿子 云汉,老哥哥是见过的,在两个月前,他失踪了,后来霄儿从天山回来,说起隐居在谢 坪的雷天化,才知道小畜生投入了天蝎教。” 奚平闻言面色方始缓和下来道:“是这样的。” 云靖道:“莫非那小畜生已闯出了什么祸事吗?” 奚手道:“岂但是祸事,挑了我那西陕峡,策反排帮总舵的舵主,打伤了帮主欧阳 清,全是他一个干下的绝活,这一来,你们云门世家更可以名震四海了……”他话没有 说完,云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道:“老哥哥!这些事云靖实不知情,既然逆子闯下这 样大祸,这定当把他捉回来,听由发落,云靖这里先请了。” 奚平见云靖这个样子,知道自己又把话说得重了,忍不住老泪纵横,探手搀起了云 靖,道:“这又怎能怪得了你,大丈夫免不了妻不贤子不孝,只要你知道就行了,眼前 的事,还是设法去救回来那欧阳兄弟的爱女才是……”天下就有这么巧事,又是话未落 地,一个壮汉进来禀道:“门口有位叫韩翊的老头,同着男女三四个人,要见大爷。” 云靖闻言,忙向云霄招手道:“霄儿!你去看看去。” 云霄应声走出门来一看,认得出是巧手方朔同着杨海平、施琳二人,另外还有一位 形色狼狈的姑娘,看着有点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是谁来。 韩翊等三人一见门内出来的美书生,正是在阿房宫救他们的那位,由不得惊噫了一 声。 施琳道:“啊!你就是那个什么落拓江湖一狂生呀!原来是云家的人。” 杨海平蓦地一拍掌道:“我真笨!家在虚无缥缈中,不就是天上的云吗?可就没想 起来……”那位姑娘翻了一下眼,探手抓住了云霄,道:“你是……霄哥哥?” 云霄闻言一怔,抬托起那姑娘的脸,仔细地一看,发狂般叫道:“啊!你是霞妹妹 呀……”他这一声惊叫,许是声音大了些,惊动了屋中人,当先跑出来了云靖,就只喊 了一声:“霞儿!苦了你了。” 这位姑娘就是欧阳清的独生女欧阳玉霞,她还认得出云靖来,就只喊了声:“叔 叔!”人已哭倒在地了。 随后,屋中又来了奚平,他们又免不了一场流泪,在云霄力慰下才止住泪水,方始 让客进屋。 云霄先引着欧阳王霞和施琳二人进入后宅,去见他母亲周氏夫人。 前厅中的韩翊,却和奚平是老相知了,本来在平常见了面,都要先玩笑一阵,此际 却满怀着满腔心事,大厅中显得有些沉闷。 忽见云超慌慌张张跑进来,叫道:“爹!二哥回来了!” 网络图书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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