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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章 苦习绝艺 古洞两载 鹅掌大的雪花满天飞舞,削面的寒风也在呼啸的吹着,天气冷得连空气都好似被冻结了 一般,一条昔日熙攘攘的大道上,此时静寂得一个人影也没有,那几株枝叶早已脱落的大 树,孤零零的在寒风中挺立着,衬得这洁白无瑕的琉璃世界,更加单调凄凉。 蓦的,在远处响起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不一刻,一匹高大而满身毛色纯白的骏马,已 风驰电掣般的急驶而来,马上乘着两人,全都是一身皮裘,二人骑在这匹雄骏的白马上,更 显得丰姿不凡,潇洒已极。 那年纪较大的一个,微一提,座上白马就好似被一股大力一带似的,希聿聿的前蹄人立 而起,但马上那人,一手紧接着坐在他面前的孩子,一手拉着绳,任那匹马长嘶乱跳,身形 竟丝毫不动,马上功夫,可谓精湛已极!稍顷,那匹骏马,始复平静,此时那马上的大人开 始对着他孩子道: “维儿,前面的小镇,就是我们出关最後一站,咱们先到那里打个尖再说!”言罢,一 扬马,的得地进入小镇而去。 原来,此二人正是远赴闯外的毒手魔君关毅,及其爱徒小维儿,一路行行止止,经汤 阴、安阳、武清,这一日已到离山海关不远的里谷关了。两人才入镇,只见家家户户门窗紧 闭,街上少有人行,魔君抱了维儿飘身下了马背。维儿问道: “师父,这镇上为何如此寂静!”魔君答道: 关外天寒,人人都闭门围炉,闲话家常去了,谁像我们师徒这样孤伶伶的都无亲无 故!”言及此处,二人不由皆黯然不已。 好容易才找到一家简陋的小客店,门口挂着一方“招与老栈”的招牌,在寒风中摇晃不 定,而且竿还兼卖酒食。自厚重油腻的棉布门廉,传出阵阵的叱喝声,闹酒声。魔君将马拴 在门前,掀而入,迎面一阵酒菜香味混合着一团热气,扑鼻而来,师徒俩一进门,一些正在 闹的酒客,不禁皆停声回顾,魔君携着维儿,眼皮子也不抬的独自找了一个座头,和维儿相 继坐下。待他抬头一看,但见众人都有一股惊惧不安的表情流露在脸上,魔君心中冷笑一 声,暗忖道: “一定是看到我这付死人脸了,哼……他们却不知道,我若脱下这张人皮面具来,只怕 更要惊慌而逃呢……”想到这里,仍不见店家前来侍候,不禁睁目一扫,冷然喝道: “店东,不想做买卖了吗!”声音之冷,直使四周酒客悚然而栗,恍似门外的风雪直吹 进脖着里似的,不禁个个低下头去,默默不语,此刻,才有一个店小二,胆怯怯的挨了土 来,呵着腰道: “爷要吃点什麽!”魔君道: “五斤白乾,要好的,两斤熟牛肉,一只风鸡,再加点大饼!我的马匹在外面,你好好 的一下,我们还要赶路!”店小二听完,急忙匆匆而去,一面心里咭咕: “好家伙一要就是五斤白乾,只怕你喝水也喝不了这样多!过了一刻,小二哥刚将魔君 所要之食物端上,若的,这小镇街头又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到达小店门口,戛然而止, 只闻得一阵嘈杂的步屐声响门一掀,一连拥进来五条彪形大汉,一包青布包头,披着虎皮大 氅,背後都有一个长形黑布包袱,行家一看,就知道里面藏的必是刀剑一类的兵器,个个满 脸精悍之色。 五人才一入店,轨大呼小叫,拍案喝叱的一副旁若无人之像。两个店小二苦着脸,川流 不息的忙着端酒送菜,这时,五人中一个满脸于腮的大汉,正自傲然举目四望,一眼看见了 正坐在角隅的毒手魔君及维儿两人,他不禁一怔,对着五人中最年长的一个大汉悄悄耳语了 一阵,只见那中年汉子,一瓶鹰目炯炯的向魔君及维儿着实的打量了一阵,心中在揣摸这大 小二人是何来路,尤其是对那面色苍白,毫无表情的文士,心怀纳闷。 原来,这五人正是关北道上有名的剧盗,号称“都山五虎”的二脚虎陈立,疯虎郝雄, 笑面虎江宗,黑虎庞有志及毒虎牛兆等五人,他们在关北一带,杀人越货,烧杀掳掠,真是 无恶不作。今天,为了要劫夺一批暗器,路经打尖於此,却遇到了毒手魔君师徒。 叁脚虎陈立等人正在暗自猜疑,忽见对方此时竟招呼店家结账,语坚沉浊,颢然不是练 家子,只见那年纪大的一个由怀里摸出一个小皮袋来,哗啦啦的一声便在桌上,顿时光华闪 闪,宝气满室,原来袋中尽是些宝石翡翠,最可贵的,尚有数颗龙眼大小,银光灿灿的夜明 珠!都山五虎虽说平时抢夺掳掠,但几时见过如此多的宝物!不禁也和一傍的酒客一般,看 得目瞪口呆,那店小二此时忙蹶着屁股,登、登、登的跑了过来,带着惶恐的道: mpanel(1); “爷,关北道上不宁,财帛请多加小心,这年头……”魔君冷喝一声道: “少废话,快些结账!”店小二忙滋牙应道:“嗯,共是八钱五分银子……” 魔君在满桌的珠宝中,挟了一颗最小的宝石,丢在店小二手中,还未等这张口结舌的小 二哥惊愕过来,已匆匆的收拾了桌上珠宝,携着维儿急急走出室外,解上马,得得而去…… 维儿在马上仰头问魔君道: “师父“师父,你是否故意引那五个大汉追来!”魔君微微颔首不语,二人一马,刚出 了镇不久,突闻後面蹄声大作,魔君装着不知,依旧策马徐行,後面果然传来,一声厉喝! 只见都山五虎已然追至,瞬眼间围向前来圈成一圈,将魔君及维儿围在中间!为首之叁脚虎 陈立大喝一声道: “酸丁,都山五虎看上了你这只把羊!大爷们的来意,料你明白,俗语道:『靠山吃 山,靠水吃水』,千不该,万不该,你不应钱财露白,我们兄弟可得与你结个财缘!” 魔君此时,着眼,抬首望天,爱理不理的道:“你的财缘待如何结法!”话刚说完,那 满面乩髯如戟的疯虎郝雄,已猛然厉喝一声道:“住你的鸟口,老子先宰了你这死人脸一般 的老家伙!』说罢,哗琅琅的一声,一把七环金背大砍刀已握在手中,迎空一挥,却也飒然 有声。此时,魔君冷笑一声,双目倏睁,两眼神光暴射,同五人冷冷一扫,叁脚虎陈立一 见,不觉大吃一惊,暗道:“这人双目精光,为生平所仅见,但起先半点也看不出怀有什麽 武功,莫不是已练成神光内,已达“返璞归真,六合归一』的境界不成!但箭在弦上,那能 不发。叁脚虎陈立略一壮胆,大喝一声: “好肥羊,嘴皮子还敢硬,老叁还不收拾他!” 笑面虎汪宗在马上一应声,疾一抖手,一倏叁节棍哗啦啦一声暴响,已向魔君盖顶压 下!魔君绝不闪避,待那棍头离自己尚不及一尺处,猛一抬头,撮口向棍头吹出一口真气, 只见那棍头好似有灵性般,竟呼的一声向後翻倒回去,直向笑面虎头上反击回来,笑面虎汪 宗惊得忙一偏头,但仍躲不过这背上一击,只闻得“砰!”的一声,结结实实被反击而回的 叁节棍敲在背上!此刻,只闻得厉吼数声,叁脚虎陈立的豹尾鞭钢,疯虎郝雄的金背砍山 刀,黑虎庞有志及毒虎牛兆二人的丧门剑、叁尖两刃刀,四件兵器,纷纷向魔君咽喉双肩、 後背,等处袭到,魔君骑在马上,不闪不动,待敌人兵器,离身只差半尺之遥,遂猛提一口 真气,双臂一抖,“双极真气”疾然发出,四人只儿一股绝大至寒的弹力,猛震回来,除了 叁脚虎陈立丢了豹尾鞭痛得直甩手外,其馀叁人,不但兵器震出了叁丈开外,虎口震裂,而 且更被那股至寒之气拂得通身瑟瑟发抖! 叁脚虎陈立不愧为都山五虎之首,虽然明白凭自己这种身手,就是再来个百儿八十,也 不是人家对手,但心服口可不服,疾忙下马,急呼: “点子硬!弟兄们,快用暗青子招呼!”自己先抖手打出叁枚喂毒“白虎钉”!跟着其 馀的四人,连那先前背上带伤的笑面虎汪宗,也急扬手发出了两只瓦面透风镖!一时镖、 钉、铁莲子,毒弩等暗器,如暴雨般射向毒手魔君及维儿身上,魔君一见,他们暗器,不但 招呼自己,甚至有些竟向维儿身上袭来,不禁勃然大怒,一声慑魂勾魄的厉啸起处,双臂划 了一个圆弧,所有袭来之暗器在丈外就纷纷四散反弹了回去,魔君大喝一声,左掌向敌人遥 遥推出,右手却向叁脚虎陈立虚虚一抓,只见黑虎庞有志,及毒虎牛兆.二人澎、澎,两声 大响起处,当场被魔君的『赤煞掌劲”震出两丈开外,二人一声惨号,全身赤红,七孔流血 而死!疯虎郝雄站在较远,但也被魔君的赤煞掌劲边缘扫得一连退出七、八步,才一屁股坐 在地下! 却说叁脚虎陈立被魔君虚空一抓,不禁身不由己,像被一股大力所吸一般,呼的飞到魔 君面前,魔君似是恨极。竖食指猛戳,一下贯入叁脚虎陈立顶门穴,只闻得一声惨叫,体已 被魔君飞起一脚,踢出一丈开外才砰然落地。 馀下两个带伤贼人,见状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撒腿便跑!毒手魔君冷哼一声,漠然道: “在毒手魔君手下,岂有生还之人!” 语尚未完,疾一挥手,只听厉声骤起,一溜红光一闪,已将疯虎郝雄,笑面虎汪宗二人 贯胸穿透!“赤龙梭”势尚未尽,仍带着厉风向前飞去,魔君微一招手,暗用真气相吸,只 见“赤龙梭”好似有灵性一般,在空中划个半弧,又呼的一声飞回魔君手中。毒手魔君转瞬 之间,连毙五名巨盗,真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俐落已极。此时,魔君见维儿有点怜悯的望着 地下的体,不禁柔声道: “徒儿,你有些不忍,是吗?须知此种江湖巨盗,你不杀他,他即杀你,纵使为师适才 将珠宝尽数给他,安知还会杀你我以灭口?江湖上险恶重重,以後你须多加磨练才是!” 维儿唯唯受教,师徒俩又双人匹马,得、得而去。 寒风,吹得更凄厉了,片片的雪花,也飘飘的落在地上。一切又趋於平静,彷佛适才的 一幕凶杀,根本就没有发生似的! 这是一座连绵不绝的高山峻岭,山峰高耸入云,绝壁危崖,怪石林立,真个奇险异常, 但有着一种大自然的雄伟气概,只见山峰间一片白皑皑的积雪,寒风凄烈,四周绝无人烟, 真个人兽绝迹,荒凉已极!此刻,忽见一条白色人影,像是背着一件什麽东西似的,在雪地 上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驰着,在如此松软的雪地上,竟连一点痕迹都未留下,那怕是浅 浅的一抹!只见他一纵身就是七八女,有时,尚奇妙的在空中划一个弧,但一射又是八九丈 那麽远,身形真是又快又美妙! 这就是毒手魔君,和他的爱徒小维儿。 原来两人自小镇外痛歼五虎後,昼夜不停的赶回毒手魔君的修隐之地――千山。 魔君在一个大绝壁下定住身形,维儿抬头一望,不禁暗自咋舌不已!原来此一绝壁高愈 四十馀丈,且因经年积雪,整个壁面都结成一层厚而坚滑的冰层,而且山壁奇陡,宛如刀 削,莫说是人,只怕连飞鸟也难以上去,此刻,魔君长吐一口气,同维儿道: “总算到了家了,一路之上走了近两个月了吧?”维儿道: “已两个月另叁天了!” 魔君微微颔首,只见他向後退了五六丈远,轻轻的向维儿道: “为师的负你上山,你知我要用什麽法子吗?”维儿摇头不知,本来嘛,荒山寂寂,除 了一片白雪,、连株细草皆无,那知要用什麽法子呢?魔君却笑道: “你记得为师在空中旋转的那种功夫麽?”维儿点点头,魔君又道: “这是为师自认最有成就的一门功夫,最多可在空中连旋九转,借空中飘旋之力,长吸 真气,继续飞行,换言之,折回的弧愈多,在空中窜跃的时间越长,轻身功夫,所以能连续 奔驰,快速轻灵,无非全靠提着一口真气,若真气松懈,必须稍息换气,始能再行施为,武 林中的『八步赶蟾』『登萍渡水』等轻功是如此。但我练的此项轻功,却可脚不沾地,借空 中折退的时间换气,不用缓身,可连续窜驶,而且更可在与敌人对手时随意挪腾,……”说 至此稍顷,魔君又道: “但施此功时,若回旋二、叁墙尚不费劲,但越折回的多,越耗真力,为师以前上此山 壁,仅须七转,如今负你而行,必须全力施为了。……”维儿天真的问道! “师父,此种功夫,可有名字!”魔君道: “此乃师门独传之秘.,名日“鹰回九转!” 说罢,略将全身下摆掖住,将维儿负於背後,着其抱紧,只见魔君略一打量,长吸一口 真气,猛然一长身,双臂疾抖,竟拔高了八丈有奇!只见他力道将尽之时,双手向下虚按, 借空气之反激,嗖的一声又上升了二丈!魔君单是向山壁一点,身形斜斜向上飞出,只见他 清啸一声。身形竟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弧,真是快速潇酒已极,跟着左脚尖一点右脚背,又升 了叁丈,如此连连在空中翻转腾跃,恍似一只绝大的巨鹰一般,魔君此时之鹰回九转已在空 中回旋七次,眼见距绝壁之顶已不足十丈。 正在此时,魔君竟感内力不继,热血上涌,他心知二十年前的一记“蚀心掌”又在隐隐 发作了,大急之下,不由单掌一挥,身形在空中又是呼的一转,但此次显然已不足以前七次 回转来得轻灵、美妙!只见他双脚凌空急汤数下,双臂猛挥,那硕长瘦削的身形呼、呼地又 拔高了数丈,正在力竭下坠之际,魔君暗一咬牙,单足向山壁疾然一接,身子刚向外飞,他 在空中又一折回,但仍有叁丈始抵壁顶,好魔君,他身在空中,缩臂拳腿,背微弓,又猛然 一伸腰,竟如箭般刷的直达峰顶,魔君展目一看,暗呼侥幸不已,原来他刚好站在绝壁边缘 一尺之内!暗忖道: “若此壁再高一丈,师徒俩恐将要葬身绝壑了……”遂将维儿轻轻放下,见维儿却惊愕 的望着那雪云迷漫的壁底,魔君正待开口,突觉一阵头昏目眩,热血翻涌,一股甜腥之气直 追喉头。魔君知道乃因适才过用真力,以致旧创复发,乃急忙盘膝坐下,暗使真气调息,将 一腔涌至喉边的热血,硬生生的逼了回去!此时,维儿正值回顾,一见乃师发髻散乱,跌坐 雪地之上,喘息中,嘴角尚有血丝透出,不禁悲呼一声,扑在魔君身上,但知师父正在运 功,只得强忍悲痛,不敢哭出声来!约莫一盏热茶时分,魔君始长长吐了一口气,睁眼一 看,见小维儿眼含痛泪,焦急的望着自己,不由伸手轻抚维儿发梢,慈祥的道: “傻孩子,快勿如此,些微内伤,师父尚受得了!”言罢又微叹一声道: “谁知道巷这内伤会在如此紧要关头发作?”说罢,缓缓站起,抚着维儿肩头道: “你可看清此处形势?”言及此,用手一指一座插天高峰道: “那高耸的奇峰,即是孤阳峰……”维儿适才惶急交加,根本无心观察地形,此时闻 言,始抬头一望,不禁暗叫一声,好险恶的所在,原来此山壁逐渐向後陡削,约二里许,又 有一座叉天高峰耸立着,四周具是高山绝壁,仅有那峰底裂开一尺许窄径,似是进谷的唯一 入口,但入口处满是搓峨怪石,或立或卧,真是奇形百态,怪异已极!此时,魔君道: “维儿,谷口那些怪石,你切莫小看於他,此乃为师亲布之残魂图,此阵玄妙异常,如 不知其中奥妙,却是有进无出,任你英雄盖世,也要困死阵中!” 魔君说罢,探怀取出一只“赤龙梭”来维儿此时塑石清此梭,原来,这“赤龙梭”长约 近尺!通体精钢打就,身如龙形,龙角为两只钢刺,锐利异常,龙嘴中空,装以极巧妙的机 簧,发出时,及会发出一声凄厉长啸,夺人心魂,想时因杀伤太多,日积月累,竟染成赤红 之色!魔君一生,共打就叁只,皆已变为红色,故日“赤龙梭”。 魔君使用此梭时是以内家罡气发出,真是快过闪电。无坚不摧!江湖中提起赤龙梭,无 不谈虎变色,魔君自怀中取出此梭,疾然甩手打出。只见赤龙梭斜斜飞出,带起一声凄厉长 啸,在空中微划一个弧形,又飞回魔君手中。 维儿正不知何意,但见师父却一直默默无语,遂也耐心等候,过了不久,只闻得谷底突 然传来一声长啸,啸音清越高吭,显然发出啸音之人,中气充沛之极。只见叁条人影,已自 谷底星丸踟躅般飞跃上来,尤其是奔在前面的那一人,功夫更是登峰造极,只见他双脚微一 点地就飞越出五、六丈,後面两人,轻功虽也不弱,却比先行那人相差甚多,不一刻,只见 前行的那条人影,似大鸟般的自空扑下,向魔君倒头便拜,口中叫道: “帮主回谷,倘请见恕属下迟来迎接之罪!”维儿细一打量来人,不禁暗赞: “好一副威武的像貌!”只见来人年近六句,身高七尺开外,混身扎肌束肉,魁梧已 极,满头红发,用一金环束住,狮鼻海口,眼似铜铃,开阖之间,精光暴射,颔下红须回 绕,再衬着一身红衣,披在双肩上的长发。真如一朵红云自天而降。 此时,後面两人已飞地而至,均年约叁十上下,皆生得甚为秀气,也是一身红衣,披在 双肩上的长发,却用一个银环束住,二人一到,早已跪在地上,魔君笑令叁人免礼,问道: “你们可好?孙,褚两位堂主为何不见?”语意亲切之极,与在外时之冷漠情状判若两 人,红衣老者恭身答道: “二位堂主欣闻帮主回来,正在安排席宴,为帮主洗尘!并要下属代请其失迎之罪”魔 君笑道: “免了!”此时红衣老者一抬头、突然见魔君双目无光,而且神态之中也显得极为憔 悴,不禁面显悲愤,急道: “帮主,你莫非受了什麽伤?”魔君闻言摇头道: “无妨,仅是妄自多用了真力而已……”说罢,则见各人早将视线投在维儿身上,遂向 叁人道: “这是我新收弟子濮阳维,你们过来见见!”红衫老者闻言,急急恭身一揖道: “冷云帮内叁堂,孝竹堂堂主参见少帮主!” 两个红衣少年早已扑通跪在地上叩起头来,慌得维儿一面还礼,一边也要跪下,只个闹 得手忙脚乱,面红耳赤,毒手魔君在一傍笑道: “罢了,都免礼吧!”这才解了维儿之窘,五人遂互道寒暄後,谈谈笑笑的走向谷底。 各人到了那堆巨石之傍,却不自正面而入,左转右弯拐了好多个圈子始走了出来,在那 条宽约尺许的秘径之前,那两傍如削的山壁上刻着!“孤阳峰,冷云谷”六个大字,真个笔 力苍劲,铁划银钩。 维儿才一入谷,眼前奇景突现!只见此谷四周,万山环抱,谷底方圆约四五里,外面虽 是寒冬,但谷内却是温暖如春,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姘,谷内树木青葱,修竹蓊翳,四周 皆是楼台水榭,拱桥曲径,四面清溪纵横,竹篱茅舍,炊烟,直是几疑此非人间,与外面之 冰天雪地,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原来此谷为魔君之师若梦子所发现,因此谷万山环绕,寒气皆被高山所阻,故谷底四季 如春,待魔君建冷云帮之後,又将帮中总坛设此,如意经营,引千山之融雪为溪,凿後山之 石为密径,每叁年派人赴山下购买一次食物用品。故甚为隐秘,甚少为江湖人士所知。及至 魔着为夺宝而负伤後,谴散全帮,率领帮中忠贞之士,隐於此谷。 且说五人一入谷底,只见一个全身蓝绸裤挂面目黝黑的六句老者,及一个土头土脑,背 脊微偻的五旬老人,率着一群年轻汉子垂手恭迎,一见魔君入内,众人皆齐身下跪道: “恭祝帮主福体康泰!”魔君还了一揖,道:“托各位之福!”又指着维儿向众人道: “此乃我新收之入门弟子,亦即未来之冷云帮帮主!”众人闻言复又跪地,同声欢呼, 高叫:“恭请少帮主玉体安泰!”维儿大窘,也只得硬着头皮,学着师父的样子,向众入深 深一揖,口中道: “托各位之福!”众人起身後,魔君携着维儿之手,介绍各人,先指着那个面色黝黑六 旬老者道: “此乃为冷云帮内叁堂,紫芒堂堂主,黑水一绝孙寒,再一指那五旬上下,士头土脑的 老者道: “此乃我帮外叁堂化龙堂堂主,生死判官褚千仞!”言此一顶,对维儿道: “适才孝竹堂堂主八臂神煞顾子君,以及他的二位高足“甘凉双剑”韩义、韩勇兄弟, 皆已在谷外见过了……”魔君将各人为维儿一一引见完竣,众人遂缓缓向一栋巨屋走去。 只见此屋全为天然松木造就,占地颇大,四周围以竹篱,四周修竹千竿,点缀着假山荷 池,台阁花亭,地上皆着一层白色碎石,端的雅致异常。众人一行至此屋大厅落坐,维儿抬 头一看,此厅建的十分宽敞,室内也收拾的纤尘不染,实无华,大厅正中,挂着一方匾额上 书:“唯我独尊”四字,益加显得此厅自有一般庄严威武之气。不一刻,几个穿青色长衫的 帮众恭谨的将酒菜络绎送上,众人在互相举杯中,尽兴而饮,这桌酒宴,直吃到夜半叁更, 方使在众人的请安声中,尽欢而散。 第二日绝早,墙儿即已起身,赴恩师房中请安,魔君才练完坐功,遂吩咐维儿落坐一傍 道:“徒儿,自今日起,为师即将传你本门武功,你之体型骨格,乃练武之绝佳之资,况你 又巧食那『红萝仙果』,更於你有莫大助力,近日你可觉得身体有何异样吗?”维儿略一沉 思,答道: “弟子只觉得自食千年『红萝仙果』後,身轻力大,眼睛能在夜间视物,而且,好似气 息也特别清纯。”魔君道: “是了,非但如此为师又以本身之『双极真气』助你打通全身经脉穴道,但最主要的 『任督』二脉,却须你自行贯通,如此,才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维儿此时,忽然忆起一事,问魔君道: “师父昨夜那几位老堂主,对弟子如此恭敬,弟子真是窘得无地自容呢!”魔君笑道: “冷云帮虽在江湖上已销声匿迹了二十年,但所有旧日帮众,仍无时不刻不思积复帮! 故而至今皆沿用旧日称呼,遵从昔日帮规,但较当年冷云帮全盛之时,却式微多了!一言及 此,端起桌上的香茗,微呷一口,又道: “你是为师唯一传人,他们对为师行帮主之礼,对你自然应遵为少帮主,这并不为过, 冷云帮帮众之辈份,一向严谨,丝毫不得含混,便是当今江湖上,也是如此。”维儿自那月 起,即由魔君悉心亲自传授武功,日夜勤练。日子,像天空中的白云,永远那麽无声无嗅, 又永远那麽轻悄的逝去。冷云谷中,也永远那麽美丽与安详,维儿来到冷云谷不觉已两易寒 暑了,毒手魔君首先传他的是入门坐功,但魔君除了教维儿照他自己的独特练气方法苦练 外,别的一概不提。魔君的吐呐坐功可谓怪异之极,每日清晨,即叫维儿对着朝日的第一线 曙光呼息,直到辰时,始准休息。至午时:则以本身“双极真气”辅导维儿运行全身轻脉, 至夜,则叫维儿坐对明月,练那吐纳之功,如此直练了两年,魔君始认为满意。 维儿运气行功时,不但全身肌肉已可伸缩自如,而且每次运行真气时,像是皆有一只小 老鼠在体内奔窜一般,自第叁年起,魔君即差人於後园掘叁尺深的坑,中覆一带孔铁板,下 燃以百年以上之松香木,要维儿盘膝坐於其上,於日正当中时,闭目跌坐,散发全身真力, 以吸收精热之气!夜晚初更,当谷外绝壁之顶,正值气温寒冷,天地阴阳交接之际,魔君便 令维儿,跌坐一特制冰屋内,微微嘘气,以吸收那天地至寒之气,维儿初时,虽有内功根 底,及千年红萝果之效,但仍不时被炙晕僵,魔君却绝不怜惜,仅每次皆置一白色药丸於其 嘴内,待清醒後,仍令继续练功!维儿如此苦练,又是叁年有奇。 一日,维儿绝早起身後,即至後园对着朝日练那坐功。只见嘴内,每次嘘气时,皆有一 股姆指粗细的红青两色淡蒙蒙的气质喷出,而维儿亦儿每次运功之际,体内总有两股不同的 泠热气流循体流转,呼之欲出,正在心无旁骛的练功时,忽见身後不远,有一丝轻微的呼吸 之声,维儿倏然回头,却见魔君悠闲的站在那里,双目透出一股狂喜及欣慰之色,维儿忙趋 前请安,魔君道:“想不到你仅仅五年的时光,即有为师当年十年的修为,你的『双极真 气』已有小成了。”说至此处,以手微抚维儿头顶,又道: “日後只要照我传你之法练习,将来成就,当在为师之上,自明日起,为师即传你我的 独门兵器及掌法。 魔君按着又讲述“双极真气”之功用,原来此“双极真气”不仅为防身之罡气,更可发 出伤人,真可约谓守则水火不侵,攻则无坚不摧了。而且,魔君所授之“双极真气”,乃为 天地之间之至阳纯阴所聚,以阳刚之劲攻敌:以阴柔之气自保,其独门“赤煞掌”,发出时 炙热如火,卸是此故二至於维儿每次厅功不支时,魔君给他之白色药丸,却是魔君穷一生之 力,采得之千山特产之百年雪莲,合其他数十种珍贵药材所制成的“玉璞丸”,功能却毒去 寒,奇效异常,魔君一生共制成不及百粒,而为维儿练功,即已用去了叁十馀粒之多,维儿 听述了魔君之言,不由感动得泣不成声了。 这叁年以来,濮阳维已将“天魔十二式”及“赤手拐”法,练到出神入化之境地,只是 火候不如魔君而已。但唯一遗撼的,就是魔君的绝世轻功“鹰回九转”,他却只能在空中连 折五回,濮阳维日夜苦练,但仍是毫无进益,好似就到此而停顿了似的,故而每次练罢,他 总是伤心的暗自垂泪。魔君看在眼中,却痛在心里,他知道爱徒为何练功时会受到阻滞,但 他却不能向濮阳维去讲,因为魔君晓得此乃濮厅维“任督”穴未通之故,但他深知爱徒个 性,怕他不顾一切,鲁莽行功,万一走火入魔,就将前功尽弃了。 这一日,魔君正在後园漫步,忽闻得衣袂带风之声,遂循身往寻,只见爱徒正满头大汗 的在练茄“鹰回九转”,但仍是在空中旋了五转就乏力的颓然落下! 只见濮阳维长声一叹,失神的坐在地下,此际魔君脑中忽然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只见 他身形疾射至濮阳维身後,双掌分袭濮阳维後脑“天殷”,後背“凤尾”两大要穴,濮阳维 正自悲伤,突觉背後一股劲风袭来,遂自然的一低头,右掌自胁下向後穿出,左掌疾的扫 去!这正是.“天魔十二式”的绝招之一,“回击八马”。但他竟想不到此招竟然击空!吃 惊之下,右掌疾的按地。全身呼的一声,整个轮了一个大圆弧,向後飞扫一腿,但竟未伤着 敌人。 濮阳维不禁十分惊恐!原来此为“天魔十二式”五大绝招,名曰“横扫五岳”,威力绝 大,敌人如不识得解法,必难逃过!那知来敌不但未曾打着,竟连人影都未见到。 他大怒之下,冷哼一声,全身刚想上拔,忽觉头顶一股绝大劲力呼的击下”竟硬生生的 将濮墙维跄踉击出四、五步!不觉气得这初生之犊几乎昏了过去!原来魔君见濮阳维欲向上 拔起,心知一让他拔身上来自己即会被他认出来,换言之,自己为他所费的一番苦心就算白 费了,因此自己先行跃至空中,以沉雄之掌风将维儿逼落地下,魔君见爱徒一怒,不禁心中 大喜,暗中默祷上苍,保佑自己成功,因为濮阳维越气,自己对他设想的那件事越有希望成 功,心里想着,手上遂更加凌厉,濮阳维心神一分,叭答两声,又被魔君掌力击出一丈开外。 濮阳维身一沾地,即行跃起,但尚未待转过来,背後竟又吃了一下重的,不由一头又摔 在地上!不禁气得他目龇欲裂,厉啸一声,也未看清对方,全身真气拚命猛然一提,双掌以 十成功力呼的击出!一时方圆叁丈之内,飞砂走石,树木枝叶,更是劈拍连声折断,一股炙 热之气,刹时弥漫四遇。 只见魔君暗站子午墙,大喝一蛙,双掌以十成劲力汹涌而出,只闻得碰的一声响!濮阳 维又被震出叁丈开外,而魔君也登、登、登的退出了四步,左掌向爱徒背上轻轻一贴,暗将 自己性命交关的一口本身真气,全力逼向濮阳维身上,同时口中轻喝: “快提真气!力通『任督』两脉,快”维儿被对方一股大力震得翻出叁丈之远,但并未 觉得内脏有何异样,而且,对方掌力也带着一股他所熟悉的炙热之气,心中不禁恍然大悟! 久恨自己提不起的一口真气此时正往上冲上而且五内如焚,更正待运气平息,突觉背後 一手紧贴!一股排山倒海似的绝大潜力,自体外绵绵传入!又闻得师父提示,亦不禁拚命将 一口真气往“任督”两脉直逼!行功已近时,平日那股阻滞真气运行的潜力,竟被一下冲 散!豁然贯通,体内那股“双极真气”也与本身真气合而为一,极流畅而舒泰的在体内运行 了一周! 不免瞬目一瞧,只见恩师满头大汗,双目紧闭,胸口急剧起伏着,正盘膝坐在地下运功 调息,淮阳维一见此情,不禁急痛交加,正欲上前行功,助恩师一臂。忽见魔君微微摇手, 不一刻,魔君“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颓然的将身体倚在一块假山石上! 原来魔君适才耗用真力过甚,内伤又告发作,但他不愿濮阳维在真气方才行通之时,再 为自己耗用,而且自知近日胸口隐厅作痛,练功时百念丛生,血气运行又常有阻滞,这正是 大难将临之徵兆,但他深恐爱徒知晓後,不能专心练功,故一直隐瞒,适才将淮阳维激得怒 恨交集,猛提真力欲行拚命之擦,发出其本身至高功力,明是对掌,其实暗藉本身真气助徒 儿本身之功力,力贯任督两脉,又将自己一口性命修为的“双极真气”引导淮阳维方始融合 为一的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九周天。魔君如此周虑为徒,真可谓用心良苦了,但其本身却也 因用真力过度而至旧伤复发,濮阳维明白了恩师的一番用意後,不禁哭倒贤君怀里哽咽道: “师父!你对……维儿如此……深恩……,维儿,……怎麽报答……你老人家?……” 魔君微微合上双目,轻叹一声,慈祥的道: “乖徒,为师何须你报答,只要你以後能不负为师一番心愿就好了……”淮阳维默默点 头,轻轻的扶起了恩师,带着满眶热泪,慢慢进入室内。 毒手魔君关毅已卧病了叁天,这日,魔君将整日依在身边侍候的濮阳维促出练功後,即 着人将八臂神煞顾子君,黑水一绝孙寒,及生死判官褚千仞等召入室内,叁人近日来皆愁眉 不展,整日为老帮主之病而长吁短叹!可说日夜都侍於室外,但未闻魔君召唤,皆不敢贸然 而入!叁人此刻一入房中,见魔君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衣,、双目失神的倚在床头,皆不由心 内一酸,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哀愁之色,叁人向魔君齐一躬身,低声道: “帮主福安,不知今日是否感到稍好?”魔君哑声一笑,道: “你等叁人平时何等豪逸飞扬!怎麽现在比我这伤残之人还要颓唐?”说至此,不禁一 喃,又道: “我近日默运内力,已知内腑裂伤已深,若不再妄用真力,以找本身之“双极真气”, 护住心脉,大概尚可勉撑二年……”叁人一听,不禁大惊失色,魔君微一摆手,又道: “老夫行年将近八十,死不为夭,你等不必悲惶,我今日召你叁人进来,就是想趁我现 时精神尚好,早日将帮主大位及“雕龙宝录”传於维儿,你们叁人为我帮元老,是否尚有其 他意见?”叁人皆点头道: “全凭帮主之意。”魔君遂道: “召集帮众,於冷云堂开坛传位!”叁人唯唯而退。 此时,濮阳维正在後园习功,只兑全身内力充沛,不禁微一用力,双臂一振,呼的一 声,又拔升了四丈,右臂微曲,极飘逸而巧妙的在空中转了一个弧形,跟着一声长啸,只听 呼呼连响,身体在空中快速的连旋九回!竟拔身到二十馀丈之高,只见他双臂一张,宛似一 头大鹰般飘然而下,此刻,忽见一个红衣老者早已垂手站在一傍,赞道: “好俊的身法!真使老朽自叹弗如!”濮阳维面微一红,谦道: “顾堂主过奖了,有什麽事吗?”顾子君一正容道: “奉帮主喻,召少帮主人冷云堂,开坛传位!” 濮阳维闻言不觉大吃一惊,这事来得过於突然,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要成为这名惊 江湖的帮会首领?他匆匆跟着八臂神煞顾子君急急向冷云堂走去,原来这冷云堂,即是冷云 帮最高之香堂,也就是魔君师徒回谷时,众人为其洗尘接风之处,只见此时室内室外,站了 约二百个全身青色劲装,背插里刀的帮众!雁翅般排在两傍,大厅内香轻绕缭,一个大香案 上排着一些香烛及几块令牌似的东西,毒手魔君仍是一身白衣,潇洒的站在那里,褚千仞及 孙寒则侍立一侧。 濮阳维入厅後,魔君向他慈祥的看了一眼,遂即开堂,待拜过祖师,念出帮规後!魔君 率领着全体帮众同香案跪倒。口中祝道: “冷云帮第二代弟子,本帮帮主关毅,敢禀祖师,弟子因年迈力衰,不胜帮务繁剧,故 传位於第叁代弟子濮阳维!尚祈祖师垂察,今後我帮兴衰,全系於其身,万祈祖节爷默 佑!”。 说罢,即令濮阳维上前向祖师神位叩拜。又将帮主信物,传他,那是一只雕着恶鬼头的 纯金金牌!牌如箭形,牌身刻满花纹,背後且镂有“唯我独尊”四个大字!狰狞之中,也象 徵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便是冷云帮帮主信物―“赤血令”。 这时,濮阳维又拜过恩师後,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站起,忽见恩师含笑的看着自己,双目 中隐隐似有泪光!不禁心中一动,。却见魔君已向自己走来,携手向众人宣布道: “今日乃我帮大吉之日,特准尔等尽欢叁天!”按下帮众欢欣不表。 且说魔君领着濮阳维走出大厅,一直行到一谷中最隐秘之处,只见此处四周皆被一丛丛 树木遮掩,黑沉沉的,隐约看到一块巨石紧连着山壁,宛似天生!只见魔君缓缓行至巨石之 傍,伸手在下面摸索一会,随即一旋一按!濮阳维闻得一阵轧轧之声,这块庞大之巨岩,竟 向右边慢慢移去,现出一个黑越越的地洞来。魔君向他微一招手,率先而进,濮阳维才一跟 入,那巨石竟又缓缓自行合拢,此时洞中一片黑暗,真是仲手不见五指,但二人双目何等锐 利,尤以濮阳维能夜间辨物,二人随着此洞石阶慢慢深入,原来洞之下,尚有一条长约叁丈 的甬道,甬道尽头,却有一方其色纯白的千斤巨闸,挡住路头!待二人行近此门,魔君即对 濮阳维道: “此门乃出自千山特产之寒石所造,坚愈精钢,重约千钧“非任何掌力。宝刃所能损 伤,如不知启门之法,万万不能进入!”说罢,只见他在门之四周各按一下,然後对着一个 突出岩石挥手一击,此沉重石门,竟轧轧作声的缓缓开启。 濮阳维一入内,见石室之顶,嵌着六颗光华灿烂的夜明珠,照得满室通红,室约五丈方 圆,除中间有座石床外,其他空无一物,显待空汤异常,魔君此时对濮阳维道: “你先运力将此石床右旋一下,左旋七转!” 濮阳维应声向前,如数转动起来,心想,床下必尚有机关,那知刚一转毕,在距厅两丈 高的壁端,叮!的一声闪出一个小洞来,里面端端正正的放着一本白绢制就的册子,及一口 形状奇古的红鞘宝剑。魔君即令濮阳维跃起拿下,只见魔君慎重接过抚摸良久,不胜唏嘘, 转头又向濮阳维道: “这就是江湖中人人欲得而甘心,『雕龙宝录』及『修罗剑』!为师的一生前途及武林 中若干高手的性命,也都送於其上!你且仔细先看看!” 濮阳维接过细一瞧,只见这震惊江湖的秘录,全系上好白绢制就,仅薄薄约二十馀页, 书皮是四个极雄劲的红色篆字“雕龙宝录”。他一页页的逐张翻阅,只见此书深奥异常,诡 异无比,内载武功,简直闻所未闻,但书中仅列了叁种武学,皆是作者长恨子的武技精华所 在,分为“六弥真气”,“金罗步”,及其中最厉害的一种武学“修罗九绝式”。此叁种武 艺不仅练法不易,且深奥难测,就连濮阳维自幼饱读诗书,也不过仅仅能看僮一些,书中载 明练此武功,必须童身……掀至最後一页,却题着武林至尊长恨子的四句诗,诗日: 吞海拔山意飞扬。 回看红尘谁敢当? 但见白发叁千绕。 暮斜孤影向昏黄。 龙飞蛇舞,笔力豪放中略带苍凉之概。 魔君此时将书接过,拿起那柄修罗宝剑来,只见此剑剑鞘全被一层非金非铁的红色鳞片 所制就,柄为白玉所制,雕成龙形,刻工奇佳,栩栩若生,剑鞘正反两面,皆嵌有叁颗龙眼 大小之红色宝石,端的华丽万分”仅看剑鞘,就知是一柄价值连城的上古宝剑,魔君此时 轻按卡簧,铿然一声,刹时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冲天而起,映得壁顶之夜朗珠黯然失色! 只见此剑宽约指半,剑身晶莹照人毫发,略一挥动,剑尖光芒暴涨盈尺,白蒙蒙的剑气中, 像是有着一股使人悚然的煞气在内,魔君还剑入鞘道: “维儿!你适才翻阅『雕龙宝录』时,可曾注意其中『修罗九绝式』中那些个或跃或立 的人像?”濮阳维点头道: “共有叁十六式,合成九招,看起来虽很简易,但细一观摩,觉得玄妙之极,弟子又觉 得九绝式之间彷佛招法竟有些破绽,魔君不由颔首道: “你的悟力颇高,但此剑招看似平淡,且多破绽,其实这正是此剑法之神妙处,须知此 剑法重在绝快,拔剑使招皆须一气呵成,绝不能稍有迟滞,否则此剑法之威力将大会减低, 须练至见剑而对敌招,始算成功,且此剑招共分九绝叁十六式,每绝有四式,每式皆可攻 敌,且能保身,而且因出手绝快,剑现必伤人,所以不到紧要关头,却万万不可草率用 之……”说至此一顿,又道: “书中所载之『六弥气功』,较为师之『双极真气』尚更进一层,你已有了极深厚的内 功根基,练起来必能事半功倍!”濮阳维问道: “师父!这『金罗步』是否亦是一种自保之步法?”魔君点头道: “此步法奇诡之极,无论遇看了任何高手,只要功力不太悬殊,定可全身而退,但练起 来却是艰巨异常!” 按着,魔君又将宝录所载之各种武功,一一为爱徒讲解了一遍,然後道: “你别看为师说来轻易,这也是为师观摩了近二十年才体会出来的,唉!我自己因早时 受有内伤,又非童身,故不能完全练成……”魔君言及此,微微仰头沉思,复又慎重的道: 唉……我的内伤当能支撑着等你出来!”说到最後,语音低沉,满脸凄然之色。 濮阳维闻言大惊,急忙跪在节父面前,哀求道: “师父!你老人家伤病在身,维儿愿永远服侍在你老身边,略尽……”魔君长笑一声道: 濮阳维只得怏怏的站起,魔君轻拍其肩,道: “你是为师今生最疼爱之人,八年来,你从未离我半步,但你想想,师父的大仇,全帮 兴衰,都要赖你去完成……”说至此,回见濮阳维双目含泪,状仍依依,不禁大怒,一抬 手,将自己戴的假面具拆下,在夜明珠的光华照耀下,顿时显出一张丑恶无比的面孔来!这 简直不能说是一张人的面孔啊!只见右腮已完全没有了,却结了一大块血红的疤痕,额际焦 黑内凹,一道叁寸长的刀痕,自眉尖直到嘴角左边面孔也是刀痕累累,有些地方,竟露出了 磷磷白骨,魔君凄然一笑,叫道:“痴儿!见到了吧?这却是师父的血债深仇,你还要做出 如此儿女之态麽?” “痴儿!痴儿!为练就你绝世武功,师徒分开短短两年又算得了什麽?我老头子舍得, 你就舍不得麽。”此石室尚有一复壁,内蓄有足够你两年之用的清水与乾粮,自今日起,为 师即将此壁封闭,两年後,我再亲自前来开启,愿那时,你的武功已能练到宝录所载,收发 由心了,为师的一番心愿,完全放在你身上。 濮阳维见到恩师如此凄厉之面孔,悚然泪下,只觉内心绞痛已极!一股骇人毒怨,又自 他那眼角微微上挑的俊眼中暴射出来,他脸上有着一股凄楚却又湛然的神色!只见濮阳维又 跪倒在师父面前,毅然道: “师父……弟子知罪了……”魔君凄然道…… “好好练功!为师父争口气,我走了,两年後我将亲来启门……”说到最後一句,魔君 强忍痛楚,一轻身,已到了室外,那扇沉重的石门,又缓缓的关了起来。 濮阳维见师父离开,才对着关闭的石门拜了叁拜,起身,强按悲伤,拿起秘录盘膝坐 定,细细研读……。 日复日月复月。濮阳维整日专心苦练“雕龙宝录”上所载的武功,饿了,吃着复壁里乾 涩的食物,渴了,饮着水槽内冰凉的冷水,洞中岁月,不知寒暑,倏然已过了一年又六个月 了。这一日,濮阳维又按日常惯例,先坐在石床上,将全身真气运行了叁十六周天,再微微 吐出,只见一道若小儿臂似的凝气,闪耀出青红两色光华,在方圆二丈游弋不定,倏然,他 大喝一声,向着山壁以全力击出一掌,只闻得“轰”的一声大响,那麽坚固的山石,竟应声 碎裂丈许,且深陷半尺,四飞的碎石刚射至他身边一丈左右,全又反弹了回去,像是通到一 层弹力极大的反震,全部笃笃的插入山壁之内!他长啸一声,身形又呼的急转起来!只见他 忽前忽後,左旋右盘,极诡异的转着一种奇妙的步伐!渐渐趋转越快,快得连人影都看不 出,他忽一止步,喃喃自语道: “书中记载的“六弥真气”境界,我已练到了,我也可与本身“双极真气”混合使用, 且可使真气倒约而行,金罗步我练得也差不多了,但修罗九绝呢?”想到此处,他微一幌 身,一道白蒙蒙而微带煞气的光华倏然一闪,但定眼看来,却见他双手互搓,剑尚好好的背 在背後,真是快得连他抬手都看不出,只见他身形丝毫未动,其实剑已拔出一挥,又插回去 了,这种速度,真是骇人已极。此时,濮阳维将头仰起,他初被关到此洞的时候,是那麽遥 远,又想到了那麽多凄然的往事……师父的慈爱,老仆的忠心……以及末来复帮的大任…… 最使他难忘的,却是恩师那疤痕的面孔,时时映在眼前,那是仇与恨的交合,血与泪的渗 合……於是……对了,於是他学会了在最寂寞,痛苦的时候,自己和自己说话,只有自己, 才是最坦诚的朋友,也只有自己,才是最热心的听众。为了想这些事情,害得他有次逆转真 气时,差点走火入魔!以至不知练了多久,竟毫无进步,那时他灰心极了,但想到师父那伤 痕满面的脸孔,像是一根尖针直刺到他心底。 後来终於能静下心来了!啊!自己都想不到进步的如此快速。想到这里,濮阳维的嘴角 显出了一丝笑容,对了,我该练“修罗九绝”了,倘想着: 这比练“六弥真气””更苦,仅练抬手拔剑的姿势就练了两个月,他想到这里,眼睛自 然的看了看他里手指在山壁上划的指痕,那是他计算日子的一种方法!他又想: 现在出剑时,有时快得已到了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速度,只要心念一动,剑式已绵绵政 出。这样一招接一招的练着』现在入洞已将两年了。但“修罗九绝式”第九招.“永别修 罗”却老练不好!实录上说。使此招时,一片剑气弥漫,将敌人卷入於内,於一瞬间,连连 攻敌全身二十七个不同方位,但他练了如此之久,却仅能一瞬间攻击出二十一个不同之方 位,濮阳维想到这里,恼恨万分,这又是什麽原因呢?其实,濮阳维此时之功力,只怕江湖 上已难找出叁、五人能与之抗衡,只是使他尚未能领悟出此招的切实练法而已,若论其智力 及禀赋,却是上上之选,他习练此招在两个月中,已有如此成就,已属难能可贵了,况且又 是全凭自己领会,毫无他人在侧指点呢? 正在此时,淮阳维偶一抬头见一只蝙蝠正在空中飞着,他一见之下,脸上蓦的一闪, 唔!“雕龙宝录”上曾记有一段:“澄灵提气,六合还一,腾空搏击,毙敌於疾闪之间!” 想及此,不禁长啸一声,猛一飘身,向那快速飞行的蝙蝠扑去,那蝙蝠觉得有物袭来,奇快 的一闪,淮阳维身在空中,却刷的折回过来,未看清他抬手,只见剑光一闪,呼呼两声,将 那只顾蝠已劈成两段!此时,恰好又有五只较小的蝙蝠,自壁间惊出,濮阳维身未着地,在 空中一个翻转,手一伸缩,只见剑气纵横,那五只蝙蝠又被劈落地下,濮阳维身在空中,又 连旋二转,手中“修罗剑”急挥,只听得一连剑气破空之声,嘶嘶连响,竟於一刹那间攻出 二十七剑……真是快速之极,濮阳维此时臂一张,又飘然落在地上,“修罗剑”早已插回鞘 内,他此时高兴已极,双目痴痴呆视当前,喃喃的道:“想不到这几只可怜的蝙蝠,竟为我 启发了灵机……。”濮阳维自此以後,日日照此练习,这石室中,一窝约叁四百只的蝙蝠, 竟被他杀个精光!这一日,他正将功课作完,蓦然闻得一声轻微的声音,濮阳维听觉本就甚 为尖锐,在此地洞,苦练整整两年,自然更有进益。 这时,他又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走近石门,他脑中不由急掠过一个念头,竟使他蓦 的跳了起来,大喜过望,原来他忽然想到,已是两年期满已届,知道是师父按时前来启门, 不禁双眼紧张的瞪着石门,站起身形一整衣衫,准备对恩师行大礼,果然,不一刻,那期待 已久的轧轧声响了起来,那道沉重的石门竟缓缓的移开,眼前一闪,淮阳维却愕住了,原 来,启门的不是他望眼欲穿的师父””毒手魔君,而是老当主赤衣赤须的八臂神煞顾子君, 只见顾子君一眼看见濮阳维,正怔怔的望着自己出神,两眼神光,慑魄勾魂,不禁恭身拜 倒,口中道: “恭喜帮主已学成不世奇功,本座奉老帮主谕,特来启门迎接……”但语气之中,彷佛 甚为沉重,濮阳直觉的感到不妙,一扑上前,悲声叫道: “顾堂主,恩师他老人家怎样了?”言至此,竟语不成声,顾子君仍跪在地下道: “请帮主速随本座回庄,老帮主他……他老人家已在弥留状态了……。” 濮阳维突闻恶耗,不禁脑中轰的一声,几乎昏了过去,他强定心神,才意会到八臂神煞 顾子君仍跪在地下,不禁一面急急的收拾好宝录宝剑.一面急令八臂神煞起身带路,二人一 出洞口,外面已是夜晚初更时分了!只见两人绝不迟疑,一路上疾如闪电般奔回谷中魔君所 居之“伶仃居”而去上不一刻,已见到一片房宇,只见满院灯火通明,但却肃穆已极,充盈 着一片哀愁气氛,二人一进门。一旁肃立之帮友皆纷纷拜倒,濮阳维无暇答礼,频频挥手, 身形连闪,已进入大厅,只见大厅中亦站了十馀个面色悲戚的青衣香主,一见濮阳维进来, 刚要行礼,这位新帮主一摆手,急声道: “师父……他老人家……现……现在怎样了!众人尚未及回答.忽有一人自右厢房掀而 出,向着濮阳维恭身道: “启厅帮主,奉老帮主之谕,召帮主入内室参见!” 濮阳维回头一看,原来是黑水一绝孙寒,遂顾不得与各堂主寒暄答礼,略一拱手,随急 轻轻入内。 一进屋,见一张紫木床靠壁放着,帐幔高挂,魔君拥着棉被,靠在床头,双目神光焕 散,濮阳维一见,心内一阵绞痛,热泪不由.夺眶而出.呜咽一声,扑倒在恩师塌前。 只见魔君那散漫的眼光,投在濮阳维身上,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来,摸着爱徒的头顶,缓 声道: 『徒儿,为师总……算见你……回来……了,我总算在临终……前见你回来了…… 啊……你瘦了……鬓发那麽长……唉乖徒……苦了你……宝录……上的武功,练得怎样?” 尚未说完,就是一阵急喘,此时,一直站在魔君身侧的一个八旬上下的银须老者,急忙 在魔君心口,背腰等处一阵搓揉,始见略为好转。 濮阳维此时真个悲痛欲绝: 忍住了满眶热泪道:,“师父,弟子总算不负所望,已练至宝录上所记载的境界了。” 魔君此时,猛然一提真气,眼中神光湛然,微一抬手,只见侍立一旁的生死判官褚千 仞,同那银须老者,将魔君轻轻的扶起。 魔君提着一口真气:道: “好!你即练『修罗九绝』给为师看看!” 濮阳维悲应一声,站起身来,将“修罗剑”挂在背後,魔君微一点头,只见黑水一绝孙 寒,拿着两只大小不同的布袋来,向濮阳维一躬身,随即将口袋一松,只闻扑扑两声起处, 两只才大如一个制钱般的小鸟,闪电似的疾飞了出来,骤闻得濮阳维长啸起处,刷的一声, 一道白蒙蒙带着煞气的剑光连闪,两只大雪山特产的“雪乌”,已横就地!真是奇速已极! 黑水一绝又将口袋一松,又听得一声振翼之声,倏然又发出了九只“雪鸟”,只见濮阳维着 的全身一转,手中剑光暴涨。呼呼连声,剑气满室纵横,扑面生寒,根本快得连他出剑的方 位都没看清,剑光一停,那九只“雪鸟”,亦是遭了和前两只相同的命运,被斩落地下,甚 至连飞翅腾空的时间却没有,黑水一绝此时手中已换了那个较大的布袋,对濮阳维恭身禀道: “请帮主留神!”说罢一松手,只见满室白影乱飞,敢情正是要考验濮阳维“修罗九绝 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永别修罗”。 只见他渊停岳峙,双肩不动,猛提一口真气,人已疾升二丈,身在空中快速的旋了一 转,“修罗剑”以惊人的速度刺空中二十七只雪鸟,顷刻间,剑气霍霍,一道白光在空中以 眩人眼目的速度,来回疾驶,真个人剑不分,把满室的雪鸟,尽皆卷入漫天剑气之内,一转 眼间,二十七只雪鸟已纷纷坠地,皆是自剑间被斩。 濮阳维飘然落地,剑已端正的插回鞘内,众人不由尽皆钦服之极,魔君自濮阳维拔剑至 归鞘,一直目不转瞬的看看,直到濮阳维连斩空中的二十七只雪鸟完竣,才长吐了一口气, 无力的倒在枕上,但他心里却充满了满足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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