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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江湖再涉险 七绝山庄逢故人   罗雁秋带好应用之物和赤煞仙米灵、碧眼神雕胡天衢及司徒霜,辞别了玄阴叟, 取道玉树、西宁,向东北关外的长白山进发。   他们一路所经之地,尽是边荒地区,此时又是深秋时节,触目草黄叶落,林木 萧萧,显得一片凄凉!   四人俱有着上乘轻功,又是在绝无人迹的荒山野岭中,是以可毫无顾忌的施展, 他们奔行了十余日,眼看所携干粮将尽,仍是在高峰峻岭、连绵山势之中。   这日已是夕阳衔山时刻,四个人方自感到十分焦急,蓦然,远方一座峰顶上, 响起了一阵“呜――呜――”的笳声,不禁心中狂喜,暗忖:笳声起处,必有人居, 几个人精神一振,各紧脚程,向那峰顶上奔去。   只不过顿饭时光,便抵峰下,此时日早西沉,暮色苍茫,山雾渐起,但找遍那 座峰顶,却是不见半点人影。   饶是赤煞仙米灵及碧眼神雕胡天衢都是江湖阅历极为丰富之人,也不由大感迷 惑,本来在这等荒山绝岭之上闻到笳声,已是奇迹,但笳声突然隐没,而又无人迹 出现,则更令人不可思议。   但就在四人迷疑惊骇之时,那“呜――呜――”的笳声,又在远处峰顶响起, 笳声刚落,一阵轻微的枝叶簌簌之声,遂从一株巨大翠柏上,如幽灵似的飘落下两 个人影。   只见那俩人俱是穿着紧身黑衣,连面部也是用黑巾罩起,只露出两只神光湛湛 的眼睛。   赤煞仙米灵一见俩人现身,早气得五内皆裂,他一阵怪笑,说道:“原来是你 们这两个小子装神扮鬼,吓唬大爷,今天算是你们碰到了煞星!”   说着身形如风,欺到那俩人身前,十指齐张如钩,径向那两个黑衣人胸前抓去。   谁知那俩人轻轻一闪,便自闪开,却齐都抱拳,朗声道:“朋友误会了,我家 主人有请!”   这一突兀的变化,四人全都怔住。   罗雁秋奇道:“你家主人是谁,怎会无缘无故地请我们?”   那两个黑衣人仍是躬身答道:“恕在下不能奉告,等四位会见到我家主人时, 自然便知一切。”   碧眼神雕胡天衢冷冷一哼道:“这俩人鬼鬼祟祟,师兄别着了他们的道儿。”   罗雁秋傲然一笑道:“就是龙潭虎穴也未必就能困得住我们,又有什么好怕!”   一顿又道:“既如此,你们俩前行引路吧。”   那两个黑衣人又是躬身答道:“请四位由此西行,转过前面的山峰后,我家主 人自会派人迎接。”   说完身形一晃,便自消失不见。   四人满腹疑团,不知他们所说的主人是何等人物,但凭四人的武功,自是毫无 所惧,遂按照两个黑衣人所示的路径直往西方奔去。   不到盏茶时光,四人便抵峰下,只听当当两声响,紧接着响起两声朗喝:“贵 客驾到――”   四人急止脚步,只见一块大石之后,缓缓走出俩人也是一身黑衣,黑巾罩面, 见了四人,同时躬身行礼。   赤煞仙米灵冷哼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你们玩些什么名堂!”   那两个黑衣人也不答话,转身向前行去。   转过山脚,已来到一处谷口,四人仰首一看,只见高峰夹峙,峭壁千仞,而这 谷口也不过两丈余宽,真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入的天险要隘。 mpanel(1);   四人方自微感惊骇,只听一阵轧轧轮响,放眼望去,只见一辆翠幔素帷,金辕 红轼,四马牵曳的豪华大车,已然停在身前。   两个黑衣人转身恭声说道:“四位贵宾请移驾登车,我家主人已在庄前恭候了。”   罗雁秋虽是愈来愈觉奇疑,但也不再多问,当先登上,米灵等三人默然相随, 但全都运气凝神,功聚双臂,准备必要时全力一击。   四人进入车内之后,两个黑衣人当即将垂帘放下,只听车把式一声吆喝,那华 丽的翠色车辇掉转头往谷内驰去。   车轮辘辘,蹄声得得,马车拐了几个弯后,忽然峰回路转,眼前景物大变。   从帘缝中望去,但见一片松竹,环绕着一座巍然矗立的高大庄院,紫瓦红墙, 庄外灯烛辉耀,把漆黑的山谷照映得如同白昼。   只因那环绕在庄院外的松竹浓密异常,纵有锐利的目光也很难看清那庄院的全 景。   松竹摇动之间,隐现出幢幢人影,那华丽的马车已正自穿行于松竹之间,越过 一座吊桥后,戛然声响,车停在一对红漆大门之前。   四人刚一下车,那两扇红漆大门,已然大开,现出七个身着华服的老者。   那最右面一人,身高七尺,生的方面大耳,长眉慈目,白髯垂胸,气度雍容, 年龄约有六旬开外,依次站着的六人,面目身材和第一人相似,只是年龄各有差别, 那最左面一人,至多亦不过五旬。   七个华服老者同时向罗雁秋等四人一拱手,却听右面那年龄最长的老者,朗声 哈哈一笑,说道:“我们这‘七绝山庄’已是二十年没有生人涉足,今晚四位贵客 来此,也算是与敝庄有着一大机缘,请进,请进!”   说完,七人身形一闪,让开一条道路,同时抱拳肃客。   赤煞仙米灵呵呵一阵干笑道:“好说,好说,你们这般……”   他一瞥罗雁秋的冷澈目光,倏然住口。   那七位老者看了赤煞仙米灵一眼,眉头一皱,但瞬即又恢复欣悦之色。   罗雁秋本是丝毫不谙世俗礼数之人,也不谦让,当先大步而入,碧眼神雕胡天 衢道:“我等师兄弟妹四人惊扰各位庄主大驾,深感不安。”   那六旬开外的华服老者哈哈一笑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有朋自远方来, 乃为人生一大乐事,又何况诸位赶得如此凑巧,若不是四位路经此处,就是请还请 不到呢。”   罗雁秋也是嘻嘻笑道:“你这话倒说得不错,我师兄弟等要不是奉了师命,远 赴关外长白山去找那……”   司徒霜娇嗔的转首睨了罗雁秋一眼,说道:“大师兄,你怎么啦?你即使不再 说下去,人家各位庄主也知道你去关外找什么了。”   然后转向七位华服老者嫣然一笑道:“就请各位老庄主猜猜我师兄妹等人去关 外长白山找什么好吗?”   那七位华服老者一见司徒霜从旁打断罗雁秋的话,不觉微感诧异,俱都转首向 她看去,但七人一看之下齐都发出会心的微笑,互相交投了一瞥目光,这次却是那 最年轻的华服老者说道:“贵师兄弟、妹等四人远赴关外的长白山,想必是寻找什 么最为珍贵之物是吗?”   赤煞仙米灵和碧眼神雕胡天衢俩人,刚才在罗雁秋说话之时,惟恐他脱口说出 找寻百妙佛珠之事,幸经司徒霜从旁岔开,现见那七位华服老者交投一瞥的神态, 不觉心头起疑,又见这最年轻的华服老者,一开口就猜出自己四人去关外长白山是 找某种最珍贵之物,不禁大急,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胡乱猜些什么,谅你们猜 上个一年半载,恐也无法猜到。”   哪知罗雁秋却哈哈一笑,接口说道:“这位庄主已猜得八九不离十,我师兄弟 四人确是去找一种人间极为珍贵的东西,再请哪位猜上一猜,便可猜中了。”   这边三人都知道罗雁秋平时任性已极,又毫无江湖阅历,不知人心险恶,这种 重大之事,岂可轻易说出,不由大是着急,一个个纷纷向罗雁秋抛递眼色,但他却 是浑作不觉,仍然面带微笑,目光投注在七位华服老者的脸上。   此时那七位华服老者见这四人之间的神情,又是眉头一皱,但都是还未待人发 觉即行消失,只听那年纪最长的华服老者肃容说道:“老朽等既是猜上一年半载都 猜不出,我看就不必猜了。”   说话间已来在一座大厅之前,四人在途中俱曾留心打量,见这座山庄是依山而 连,房舍少说也有百间,疏疏落落,散筑各处,而各栋房舍之间,却满植着苍松翠 柏,奇花异草,原来这间大厅是在山庄的极北面,是以直走了一盏热茶的工夫始到。   那七位华服老者再度抱拳肃客,罗雁秋仍是当先拾级而上,昂然走入。   这大厅足有六七间房子大小,里面红毡铺地,红绫掩窗,在熊熊的烛光映照下, 令人有置身炉火中的温暖感觉。那厅内墙壁之上,挂了几幅名人的字画,点缀得甚 是雅致。   各自落座之后,早有四个青衣童子分别执壶,为四人斟满香茗,只见茶色澄碧, 芳香四溢,他们四人一路行来,早觉干渴,罗雁秋一探手,便端起茶杯,就待喝下。   那七位华服老者同时投过一瞥奇异的目光,看着罗雁秋一言不发。   就在司徒霜等人暗暗为罗雁秋着急之时,他却又突然放下茶杯,一笑说道: “我们去长白山找什么你们还没猜出呢,各位只要再猜上一猜,我保证便可猜中。”   这边三人方为罗雁秋放下这随意饮茶的一颗心,他却又把他们带入另外一种焦 急与紧张之中。   只听那年纪最轻的华服老者说道:“你们远去长白山,莫非去找……”   他瞥了其他六个老者一眼,竟然住口,不再猜下去。   罗雁秋哈哈一笑,道:“各位既是不愿猜,我就说出来吧,免得你们疑神疑鬼。”   微微一顿,瞟了米灵等三人一眼,一笑又道:“我们去关外长白山找千年成形 人参,为师父治病,这千年成形人参也算得人世间珍贵之物了。”   七位华服老者同时释然地轻哦了一声,又是相视一笑,而赤煞仙米灵、碧眼神 雕胡天衢和司徒霜也才嘘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其实罗雁秋虽是毫无江湖阅历,但却是冰雪聪明之人,刚才在途中被司徒霜一 打断话头,他便已体会到她的用意,但若是不说到底,又恐人家起疑,于是灵机一 动,想起师弟们平时和他谈起东北关外的特产人参,临时编了个谎出来。   赤煞仙米灵冷眼旁观,见七位华服老者十四只眼睛,总是不离开司徒霜身上。 不禁大起妒恨之心,阴恻恻一笑,说道:“七位庄主对我师兄弟妹四人如此热情的 接待,不觉太为隆重吗?”   那七位华服老者,似是对赤煞仙米灵的那副尊容最无好感,闻言一怔之后,齐 声哈哈大笑,其中最年长的一人说道:“隆重?这确是本庄内先祖建庄以来,百年 中最隆重的迎客大典,因这中间有着一大渊源。”   他转首吩咐那站在门首的四个小童叫厨下开始上酒菜之后,续道:“七绝山庄 系一百年前九九重阳节那天建立,因地处峻岭绝峰环抱的深山之中,极少外人到此, 故先祖曾制定了一项遗训,凡是到我这七绝山庄之人,都算有缘,今天系重阳佳节, 为建庄百周年纪念,而各位又恰是本庄二十年来的第一次来客,缘份更是深远,是 以接客之礼也最为隆重。”   罗雁秋等人听得连连点头,但赤煞仙米灵却仍是心中狐疑,暗忖:你这话算是 有理,但为何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师妹微笑,那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他思忖未完,只闻阵阵菜肴的香气,扑鼻而入,只见一个小童以托盘先端了四 盘菜来,犹自热气蒸腾,色香俱是一等,想来味道自不会差。四十余天来吃的干粮, 喝的白水,即使在九幽谷阴风洞中也没吃过这等上好的菜肴,不禁一齐瞪着那几样 菜,咽下去一口口水。   那七位华服老者同时起身肃客入座,而此时又是一个小童端来一盘白银精制的 酒壶酒杯,后面紧跟着的两个小童,却各捧着两坛美酒,那年纪最轻的华服老者, 举手将泥封劈掉,只闻一阵浓烈的酒香,弥漫整个大厅,想来定是不知存放了多少 年的上好佳酿。   罗雁秋本不善饮酒,两眼只是注视着桌上菜肴,馋涎欲滴,急道:“快拿饭来, 光摆着菜不吃,我可受不了啦!”   那年长的华服老者和颜一笑,吩咐身边的一个小童道:“你先去把馒头取来, 并把其余的菜一齐端上。”   此时另一个小童已为其余各人斟满了酒,那银杯俱是半尺高的巨觥,司徒霜本 会吃一点,但一看那么大的酒杯,便吓得一伸舌头,笑向小童道:“我不会吃酒, 别给我斟啦,我要先和师兄一起吃馒头呢。”   罗雁秋一向生长在南方,很少吃过面食,只有在年前北上徐州,探望他舅父时 吃过,不过现在早已不复记忆了。   盏茶工夫,大厅门口弥漫着一片蒸气,一个小童端了两大盘雪白的馒头来,另 外三人,却又上来四盘八碗,俱是美味珍馐。   赤煞仙米灵和碧眼神雕胡天衢,虽然仍怀疑酒茶中有什么蹊跷,但见七位华服 老者各各举起酒杯,先自一饮而尽,于是疑虑顿失,也各自举杯饮下,其实,即使 其中有毒,他们此时也顾不得了。   七位华服老者殷殷相劝,又正好碰上几个饕餐勇士,一阵鲸饮大嚼,直吃个杯 盘狼藉,酒足饭饱。   此时罗雁秋等四人早对七位华服老者消除了戒备之意,已然相谈甚欢,而和那 年纪最长和最轻之人所谈尤多,但他们却绝口不提自己的姓氏,更不问对方的姓名 来历,这使得多疑的赤煞仙米灵有些莫测高深。   酒饭一过,立即有小童端上来一盘山果,果色艳红,入口甘美,罗雁秋等人竟 是从来没有吃过。   蓦然,一阵悠扬的乐声,遥遥自大厅外飘传而来,七位华服老者同时相视微笑, 霍然站起,径自缓缓向厅外走去。   赤煞仙米灵看得起疑,他人本莽撞,此时更未多加思索,大喝一声,纵身而起, 一振臂抓住那年纪最长华服老者,用力往回一带,那华服老者竟被他拉得跄踉退后 四五步,一交跌倒。   其余六位华服老者同时伫足转身,愕然相顾。   这一来直把赤煞仙弄得如坠入五里雾中,怔在当地,他再未想到这七位华服老 者居然不谙武功。   罗雁秋虽是不谙世俗礼仪,但对赤煞仙米灵的粗暴举动也是大感不满,连忙上 前搀起那跌到的华服老者,怒声向米灵说道:“你这成何体统!”   那摔倒的华服老者先是一皱眉头,然后又向着罗雁秋慈祥地一笑,仍自向大厅 外走去。   他这一举动,连碧眼神雕胡天衢、司徒霜甚至罗雁秋也感到大惑不解,同时紧 随七位华服老者向厅外走去。   此时夜已初更,仰望长空月明星朗,俯视七绝山庄,仍是处处灯火,一片通明, 这虽是深秋的夜晚,但却显不出一点箫条与寂清。   那悠扬的乐声仍是不断响起,离大厅愈来愈近,罗雁秋几人正自奇诧不已之间, 突见两对绿衣少女,手中各挑一只宫灯,自一丛翠竹中缓缓转出,直对大厅走来。   赤煞仙米灵本还在大厅内生他的闷气,一见此状,连忙急走几步,站在碧眼神 雕之后翘首观看。   两对挑灯少女方自前行了丈余,那翠竹丛中又转出四对绿衣女子,齐都奏着丝 竹管弦,发出韵律悠美的乐声。   此时,那年纪最长的华服老者倏然转首,向罗雁秋等四人抱拳说道:“先请各 位贵客厅内落座,小女即来相见。”   其实,他们四人早已看出,这随后而来的必定是一个女子,只是不知是什么人, 有这么大排场,一闻此言,疑念顿去,于是齐都返回厅内。   四人甫行落座片刻,那年纪最长的华服老者,也相随而入,他突地哈哈一笑, 说道:“老夫等七个弟兄膝下,仅得小女一人,且平日又极少在家,是以娇纵惯了, 不识什么礼数,等下还望各位不要见笑。”   碧眼神雕胡天衢抱拳欠身答道:“好说,好说,老庄主千金定是仙露明珠,愚 兄弟今得一睹芳容,福缘不浅。”   赤煞仙米灵这才恍然大悟,无怪七位华服老者总是微笑地注视着司徒霜姑娘, 原来是爱屋及乌。   他们正寒喧之间,乐声已悄然而止,一顶绿色软轿,已在八名绿衣少女的前护 后拥下,停在大厅前石阶之上。   轿帘起处,缓步走出一个面蒙薄如蝉翼般绿纱,风华绝代的绿衣少女。   罗雁秋等四人,齐都瞪大眼睛,痴呆呆地向那少女看去。   那少女步入大厅后,使得厅中的一片红色,顿时柔和。   她星目扫了厅内四人一眼,然后转向那年纪最长的华服老者,嫣然一笑说道: “爹爹,你老人家就是要女儿见这几个人吗?”   那华服老者脸上满露慈爱之色,说道:“琼儿,快上前与几位贵客见礼,他们 在今天来七绝山庄,真与我们机缘不浅。”   其余那六位华服老者也是满现慈爱之情,微笑地注视着绿衣少女。那绿衣少女 又缓缓转过脸来,向罗雁秋四人幽幽一叹,说道:“唉!我还以为是什么贵客呢, 原来其中有一个女儿最不愿见之人。”   在场之人齐都一愕,暗觉奇诧,而赤煞仙米灵自惭形秽,最为敏感,不禁丑脸 一红冷哼了一声。   那年纪最长的华服老者慈祥地一笑,说道:“琼儿,你在胡说些什么,这四位 贵客今晚刚来,你为什么不愿见他们?”   那绿衣少女又是幽幽一叹,道:“男人都是这般没良心,才十几天不见,就把 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罗雁秋听她骂男人没良心,不由有气,他本是极为任性之人,冷哼一声,说道: “你说谁没有良心?”   那七位华服老者一见罗雁秋对绿衣少女出言顶撞,齐都瞿然一惊,移步站到她 的后面,随来的绿衣小婢也都柳眉倒坚,微现怒意。   绿衣少女黛眉微颦,姗姗前行数步,一伸皓腕,指着罗雁秋说道:“我说你没 有良心,怎么样,你还想与我打架?”   罗雁秋方才那句话,本只是为天下男子打抱不平,眼下见她竟冲着自己而来, 不由大是震怒,脱口说道:“我为什么没有良心?”   绿衣少女突又浅浅一笑,道:“当然啦,那个骑雕的女子你不要了,现在又换 了一个,还不是没良心吗?”   罗雁秋哪会知道她所指骑雕的女子是凌雪红,闻言不禁莫名其妙,但略一思忖 之后,却是哈哈一笑,说道:“姑娘定是认错人了,我罗雁秋从未见过什么骑雕的 女子!”   绿衣少女一撇樱唇,不屑地说道:“哼,你还想赖,没出息!”   罗雁秋被她骂得一愕,怒道:“你骂谁,难道我就不能打你!”   绿衣少女幽幽一叹,道:“我说过不再见你,才躲到家里,并且把白妮也交给 了师父了,打算把此生老死在这七绝山庄中,想不到你又鬼差神使的找上门来。”   罗雁秋听得如坠入五里雾中,茫然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绿衣少女摇头说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把那颗红豆给他,他只是虚有 其表,什么也不懂。”   说完缓缓转过身来,便待离去。   罗雁秋一听她提起红豆,不禁灵机一动,大喝道:“什么红豆,是不是那颗佛 珠?”   绿衣少女倏然停步伫足,转身说道:“我以为你全都忘记了呢?   我给你的那颗不是和我这串佛珠一样吗?”她缓缓举手,抚摸着胸前怔怔地出 神。   这时,罗雁秋四人才看到她颈间挂着一串佛珠,刚才,因为都被她绝世的姿容 和高贵的气度所吸引,而且那佛珠又是红色,与室内灯光一样,故没有看清楚。   罗雁秋刚自一懔,赤煞仙米灵身形疾如飘风,乘绿衣少女出神之时,一把将那 串佛珠抓入手中,只听一阵劈劈啪啪的脆响,早有十余颗掉落地上。   赤煞仙望着手中那串佛珠嘿嘿一笑,说道:“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 费功夫!”   说着俯身又抢落在地上的珠子。   罗雁秋见米灵竟突然对一个娇弱的女子如此粗暴,不觉有气,冷冷说道:“站 住!你从一个弱女子手中抢得,难道还是什么光荣之事吗?我以‘九幽令牌’命你 将此串佛珠还给她!”   谁知赤煞仙米灵竟又发出一阵怪笑,说道:“师父吩咐过为了取得这串百妙佛 珠,不惜采取任何手段,你的九幽令牌也吃不开了。”   碧眼神雕胡天衢从旁接口道:“师父倒真是这样交代过。”   此时,那绿衣少女早气得泪珠盈睫,但一听到罗雁秋这般说,娇面上却又现出 安慰之容。   那七位华服老者早气得身形抖颤,齐声大喝道:“你们这些丫头是死人,还不 将他们围住!”   随护那绿衣少女前来的八个女子,同时娇叱一声,身形晃处,早将罗雁秋等四 人团团围住。   四人扫目一看,只见那八个绿衣少女手中各执着一样东西,竟都是她们原来所 持的乐器和宫灯。   赤煞仙米灵和碧眼神雕胡天衢久走江湖,一望之下,立时看出这八个少女各取 方位,摆出了一种阵势,不禁一懔。但转而一想:即使你们是摆的什么阵,光凭那 灯笼和乐器也奈何不了我们,他俩人嘿嘿一笑,翻腕拔出背上的兵刀,喝道:“你 们要干什么?”   正北一方站的一个绿衣少女,似是这八女的首领,轻轻一摇手中洞箫,冷然说 道:“不要多说话,眼下只有死、残两条路,任你们选择一条。”   她声音尽管娇柔如黄莺出谷,但言词神态却冷峻至极。   赤煞仙米灵怪笑两声,道:“女娃儿,好大的口气,我就不信你能将大爷们困 住。”   倏地一振手中长剑,直向正北方那绿衣少女刺去。   碧眼神雕胡天衢却径攻南方那绿衣少女。   司徒霜依偎在罗雁秋的身边,看他还在痴呆呆的发怔,俩人一时都未出手。   哪知米灵长剑攻到,只听那绿衣少女冷笑一声,右手洞箫横向上面一撩,直向 来剑撞去,出手迅快绝伦。   米灵阴阴一笑,贯注剑身的内力陡地加到十成,他想一举震飞那绿衣少女的纤 细洞箫,但是剑箫才一接触,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那绿衣少女身形不动,而米 灵却感手腕一麻,长剑几乎脱手,惊骇得疾然后退三步。   在他想来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子能有多大功力,纵然从一出娘胎就练功,也 难有什么成就,他哪里知道这站在北方的绿衣女子就是小婢绿云。   而在赤煞仙受挫的同时,攻向南边的碧眼神雕也吃一次暗亏。   罗雁秋一看情形,哪容他再袖手旁观,翻腕拔出背上的白霜剑,但见银芒闪耀, 寒气侵人,大喝一声:“让我者生,挡我者死!”一剑“起风腾蛟”,白霜剑幻化 出三朵剑花,点向那拦路少女。   那守住南方的绿衣少女,手执一盏宫灯,此时烛光早熄,只见她纤手一抖一抛, 却以那系住灯笼的绳索,向白霜剑缠绕而去。   罗雁秋哈哈一笑道:“这倒是别致的兵刃,别致的打法!”白霜剑往回一缠一 带,却用剑刃向那细不可见的绳索削去。   只听一声“扑哧!”娇笑,响自圈外,那一向冷眼旁观的绿衣少女娇声说道: “你上当啦,别看你宝剑锋利,也削不断她那紧系灯笼的天蚕丝!”   果然,罗雁秋的白霜剑滑了开来,那持灯的绿衣少女也是嫣然一笑,状甚得意。   罗雁秋初试身手,竟连一个弱质女子也战不下,不由大怒,白霜剑一抖,招化 “浮云掩月”,“八方风雨”,“飞凤出巢”,唰唰唰一连三剑,洒起万道寒芒, 似劈似点,忽东忽西,同时攻袭三个不同方位的少女。   他这一招诡异绝伦,威势奇大,那三个绿衣少女又都是手执乐器,不敢硬撞, 故只得闪身让开,罗雁秋等才乘机冲出空隙,却又被邻近站立的少女补上。   赤煞仙米灵见有机可乘,身形倏然跃起,右手剑“长虹经天”探臂右扫,左掌 一式“雷霆万钧”反臂拍出。   一片森森剑气,夹着一股强凌绝伦的阴煞掌力,直冲过去,正西和正南的两个 持灯少女,吃那剑气和掌风一逼,迫得疾向两侧退去。   他就借那反臂拍出之势,向前疾跃出七八尺,落出包围圈外。   但见绿衣飘飘,守在南方的两个女子,同时振袂飞起,迅速无比的抢在米灵之 前,一抖纤手,两盏宫灯,直向米灵当头打去,赤煞仙米灵还手不及,又被逼回圈 内。   司徒霜在雪山派中是有名的红衣女飞卫,论武功也算是一流高手,但在这八个 绿衣女子面前,却是无法施展,每向外冲出一次,未将人家逼退,自己反被人家迫 回。   这七个华服老者,却是始终站立一旁,一言不发,但一个个双眉微皱,显是在 思索着一件难决之事。   此时,那站在圈外的绿衣少女突然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好了,别打啦, 你们既然想要那串珠子,就拿去吧,其实,你们这些人也真笨得要死,既然想要, 为什么不明说,而要乘人不备,淬然出手抢夺呢?”   她又微微一笑,转向七位华服老者道:“又有客人来啦,事情也真凑巧,二十 年没来过一个外人,今天大家都来赶热闹,你还是和各位叔叔再出去迎接他们吧, 看看是否又是些毫不讲理的人。”   说完瞥了罗雁秋等四人一眼,又道:“你们也先别走,看看是什么客人来了再 走不迟,反正我不为难你们就是了。”   绿衣少女黛眉又是一颦,道:“爹爹,女儿要回‘飞琼院’去啦,我看你们也 不必到庄外去接来访的贵客,人家都早到了!”   她语音刚落,便听一阵哈哈大笑,响自厅外十余丈处,随之一个如破锣似的语 音响起,道:“想不到在我‘祁连八全’的辖境内,还有这片化外之土,一但传扬 开去,那真是太大的丢脸之事!”   那七位华服老人同时长眉一皱,转身迎出厅外。   而罗雁秋等四人在这一刹那也是暗自心惊!以他们目前的功力,自忖可辨十丈 外飞花落叶,但有人来至厅外,竟还是浑然不觉,更令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 绿衣少女早已不知何时离去,厅内的绿衣小婢,也都踪影不见!   此时,那自称“祁连八全”的八个人,已停身在大厅之前,原来是八个奇装异 服的汉子。   司徒霜姑娘向八人扫了一眼,竟然“扑哧!”笑出了声。   原来那八个人不但穿着服式,身材高低胖瘦等各自不同,而其中断腿缺臂,少 耳没鼻者,亦有四人之多,再看他们指手划脚的表情,似乎盲哑聋跛俱全,倒真是 名副其实的“八全”!   那为首之人,是个身材瘦长,穿一件古铜长衫的眇目老者,他用阴冷的独目, 向厅内外扫了一眼,哈哈大笑道:“你们哪一个是主人,我祁连八全到来,居然大 模大样,不到庄外十里之处恭迎?”   七位华服老人,同时长眉轩动,面现不悦之色,那年纪最长的华服老人,嘴唇 微动,方要说话。   突地从祁连八全中,闪出一个身材粗短,着红色劲装,缺少右耳的中年壮汉, 厉喝道:“你们这七个老鬼比我‘千里听音’穿得还要讲究,这像什么话!”   说着疾探右臂,伸手抓出,只听一声裂帛大响,将离他最近一位老人的华服撕 下来一大片。   罗雁秋在一旁看得大是气忿,冷哼一声,便待挺身而出,却听赤煞仙米灵阴笑 一声,说道:“事不关已莫闲管,师兄,我们还是别趟这种浑水!而且人家没请我 们帮忙,你就是出手,人家也不一定高兴!”   罗雁秋一皱眉头,心想:这话倒不错,那绿衣女子所率领的八个小婢武功似都 不弱,连她们都不管,想来定有所恃。   那眇目老者哈哈一阵大笑道:“这位兄台说得是,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他说到此,倏然住口,探臂向地上抓去。   赤煞仙米灵这才发现,那眇目老者拾起的,是方才滚落地上的一颗佛珠,但再 想抢夺已是来不及,索性装作未见。   那眇目老者独目瞟了佛珠一眼,“咦!”的一声,面容陡变,回头大喝道: “把这七个老儿拿下!”   祁连八全中其余七人,闻声各跨一步,振臂抓住了七个华服老人的右臂,手下 微一加力,七位华服老人齐都闷哼一声,脸色惨变!   此时,赤煞仙米灵见此情势,黄眼珠一转,向那眇目老者怪笑道:“阁下说得 对,你我井水不犯河水,现在不多打扰,就此别过。”   他因已取得那串百妙佛珠,目的已达,虽然被那眇目老者捡得一颗,但也无关 紧要。他知道祁连八全将七位华服老人抓住,便是要逼他们说出那百妙佛珠的下落, 是以便想乘机开溜。   碧眼神雕胡天衢又何尝不知此点,于是瞟了罗雁秋一眼,也忙附和道:“师兄 说得是,我们立刻就走!”   罗雁秋方一皱眉头,赤煞仙米灵道:“若师兄不愿走,小弟等也不敢相强,只 是恩师在我等临行时有吩咐,为了……”   他干笑两声,状至得意,大步向厅外奔去。   碧眼神雕胡天衢也飞身相随。   只剩下司徒霜姑娘,仍默默地站在罗雁秋身旁,见状急道:“师兄我们也走吧!”   罗雁秋见赤煞仙米灵胆敢如此,不禁又急又气,冷冷道:“你若愿走,也跟他 们走就是!”说完,转首他视。   司徒霜见罗雁秋如此对待自己,大是伤心,眼圈一红,几乎哭了出来。   七位华服老人,虽被祁连八全扣住脉门要穴,痛苦不堪,但也同时转首注视着 司徒姑娘,面现爱怜之色。   那眇目老者见赤煞仙米灵及碧眼神雕胡天衢走后,不禁哈哈大笑,好像为求之 不得的事,罗雁秋和司徒霜虽然不走,但他已大大地放下心来,说道:“这位小兄 弟既是不愿走,就留下看个热闹罢!”   转首又向七位华服老人喝道:“快将百妙佛珠献出,饶尔等狗命不死,不然, 老夫就把你这片山庄夷为平地!”   七位华服老人诧然互望一眼,齐声道:“百妙佛珠?”   那眇目老者一伸手,把方才捡起的那粒佛珠托在掌心之中,举在七位华服老人 面前喝道:“不错,就是这百妙佛珠!”   七位华服老人不禁“啊!”了一声,那年纪最长的老人说道:“这串佛珠共有 一百零八颗,可惜你们来迟了一步,被方才那两位拿去了。”   那眇目老者阴阴一笑道:“想不到你这老不死的还是这般狡猾,你以为这句搪 塞的话,就能骗过老夫吗?”   他冷哼一声,续道:“不给你们点苦头吃,谅也不肯交出。”   转首向祁连八全大喝道:“紧扣脉腕,加八成功力!”   七位华服老人同时一声惨呼,俱皆晕厥过去,委顿地扑倒地上。   罗雁秋在一旁看得一呆,忖道:这七位老人难道真的不会武功?   连祁连八全也不禁大感意外,一时怔在当地。   此时,厅内外俱是一片寂然,只有那唧唧瞿瞿的虫鸣和微风拂叶的簌簌轻响。   蓦然,一声轻叹自厅外花丛中传来,祁连八全不禁霍然一惊,齐声大喝道: “什么人?”   他们声音刚落,只见一阵枝摇叶落,自花木扶疏的大厅左端,缓缓走出了一个 绿衣少女,直到面前,才看见她娇靥之上,覆着一片蝉翼似的轻纱,隐隐约约仍可 看见她那秀美的轮廓。   祁连八全不禁同时一愕。   罗雁秋却暗忖道:原来她没走!   绿衣少女缓步到大厅前,看了地上的七位老人一眼,向祁连八全微笑说道: “他们是我的爹爹和叔叔,你们知不知道呀?”   祁连八全虽俱是穷凶极恶之辈,但一见这个少女,却如严冬沐浴了暖和的阳光, 暴戾之气顿去,都如木雕泥塑似地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绿衣少女轻舒皓腕,向地下七位华服老人一指,又向祁连八全微笑说道:“我 说这七位老人是我的爹爹和叔叔,你们听到了没有,怎么不说话呀?”   祁连八全齐都哦了一声,道:“原来他们是姑娘的尊亲长辈,这我兄弟等不知。”   绿衣少女又微笑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不知道,所以才打伤了他们,要是知 道的话定不会这样心狠了。”   那眇目老者见这绿衣少女,似懂事似不懂事,但在一颦一笑之间,皆令人对她 生出无比的怜爱,早把谋取百妙佛珠的事放在一边,闻言微笑道:“这是自然,若 我兄弟知……”   绿衣少女打断他的话道:“那你们赶快就把我爹爹叔叔们治好吧。”   祁连八全果都俯下身去,为七位华服老人推拿。   绿衣少女又转向罗雁秋道:“人家不知道七位老人家是我的爹爹叔叔,才出手 误伤,你既然知道了,却也任他们被人打伤,不去制止或救援,看来你连这七个坏 人也不如。”   那七位华服老人本来是被祁连八全扣住脉腕,用力过猛疼痛得晕了过去,所以 经他们各在“命门穴”上拍了一掌,便悠悠醒来。   但祁连八全却听那绿衣少女骂自己是坏人,不觉大怒,就势一探手,又将七位 华服老人的右手抓住,齐声怒喝道:“你说谁是坏人?”   绿衣少女转首一笑道:“自然是说你们啦!”   眇目老者疑怒参半,说道:“姑娘骂我们是坏人?”   绿衣少女道:“呃,不错。不过你们都只是外形坏,比那些外形好,内心坏的 人好得多。”   祁连八全漫应一声,怒气全消,各各松开了七位华服老人被扣的脉腕。   绿衣少女又转身对罗雁秋道:“你是个好人。”   罗雁秋本是聪明绝顶之人,闻言哪还听不出她话中的含意,冷冷说道:“我本 来就是好人,难道还用你说?”   七位华服老人刚刚清醒过来,不知是怎么回事,但他们一见罗雁秋出言顶撞自 己的爱女,不禁面容齐变。那年纪最轻的华服老人似是火性较大,怒道:“你这人 怎的如此不识抬举,说你是好人,还不好吗?”   司徒霜知道七位华服老人误会了,接口说道:“老人家你们不知道……”   她话尚未说完,绿衣少女打断她的话说道:“是啦,你们不知道……不知道那 个人有多坏。”   罗雁秋怒道:“你说哪个?”   绿衣少女笑道:“怎么,你又不高兴?”   罗雁秋道:“我说你坏,难道你也高兴吗?”   绿衣少女一闻此言,竟然眼圈微红,疾转娇躯,偎在那年纪最长的华服老人怀 中,像受了无限委屈似地,呜咽说道:“爹爹,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人说过我 坏……”   七位华服老人同时移身到绿衣少女身旁,脸上满现焦灼与慈爱,其中一位华服 老人大声喝道:“你们这些丫头都死啦,还不滚出来伺候小姐!”   祁连八全蓦然一惊,齐都转首望去,只见绿衣飘飘,八个绿衣小婢疾掠而至。   绿衣少女倏然离开那华服老人怀中,直向罗雁秋走去,八个绿衣小婢急步相随。   罗雁秋不由自主地退回一步,左掌当胸,右手蓄力,冷冷说道:“你要干什么?”   绿衣少女走到他身前二尺之处,轻舒皓腕,说道:“拿来!”   罗雁秋一怔说道:“拿什么来?”   绿衣少女道:“把我给你的佛珠还我。”   祁连八全闻言一惊,一阵身形晃动,将罗雁秋和司徒霜俩人围住,大厅内顿呈 剑拔弩张之势。   罗雁秋冷哼一声,道:“做事出尔反尔,真是……”   祁连八全中突有人敞声大笑道:“俗话说:‘惟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是也 不是?哈,小娃儿你别在孔夫子门前卖文章,我‘绝圣’却是个此中的大行家。”   众人齐向发话之人看去,只见是个面皮微白,身着蓝色文士长衫的中年人,他 得意地向前跨了两步,生怕人看不到他似的,但举步之间,身形忽高忽低,原来是 个跛子,引得八名绿衣小婢齐都掩口轻笑。   罗雁秋微皱眉头,探手摸出那颗佛珠,掷还绿衣少女手中。   眇目老者大喝一声,祁连八全齐探手向绿衣少女手上抓去。   八个绿衣小婢齐地一声娇叱,各挥手中乐器和宫灯迎上。   祁连八全冷哼一声,撤掌收势之间,也各将兵刃亮出,严阵以待。   罗雁秋将那颗佛珠掷过绿衣少女后,似乎连看也不屑看她一眼,向司徒霜说道: “咱们走!”大步向厅外走去。   绿衣少女娇躯一阵颤抖,直待罗雁秋和司徒霜跨出厅门,她才娇叱一声,道: “你真的要走吗?”   罗雁秋停足转身,冷冷道:“不是真的,难道是摆样子给你看吗?”   绿衣少女轻移莲步,也缓缓向厅外走去,说道:“这佛珠还是给你吧。”   举手将那颗佛珠向雁秋递去。   罗雁秋冷冷说道:“纵然那颗佛珠是稀世珍宝,我罗雁秋也不屑一顾,你还是 留下送与别人吧。”   绿衣少女轻叹一声,道:“你以为天下最贵重之物,就是稀世珍宝吗?”   罗雁秋一怔道:“那个自然。”   眇目老者哈哈一笑道:“这位兄弟要是不要,姑娘就送与我兄弟吧。”   绿衣少女道:“你们既想要就拿去好啦。”随手将那佛珠向眇目老者抛去。   罗雁秋刚才只是和绿衣少女赌气,此时一见有两颗百妙佛珠都落入祁连八全手 中,怎肯甘休,大喝一声,探臂向那眇目老者手中抓去。   那眇目老者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怎么这般不讲理?”飘身让开。   祁连八全中,突然闪出一个独腿拄拐老者,单拐点地,铮然有声,望着罗雁秋 不屑地说道:“你再不乖乖地给我滚,我‘钢拐镇关西’就打发你回老家。”   他话声未落,手中钢拐一顿,拐化“乌龙穿云”,呼地一声,径向罗雁秋上盘 击去。   罗雁秋冷笑一声,身形向右斜跨三尺,避过拐势,同时翻腕拔出白霜剑,只见 寒芒乍闪,一招“云雾弥天”,反手劈出,直扫对方中盘。   那自称“钢拐震关西”的断腿老者眼见剑气袭人,不禁暗生惊骇,虎吼一声, 身形笔直地向后倒去。刚刚避过白霜剑以后,钢拐借势向后一点,身形反向前疾飘, 那支独腿一伸一缩,径踢罗雁秋的气海重穴。   这一式避招还招,怪异己极,罗雁秋虽是武功高强,但毕竟对敌经验不足,迫 得他猛吸一口真气,急收小腹,同时向后飘退五尺。   罗雁秋这一交上手来丧失了先机,不禁大怒,长啸一声,喝道:“你们这些老 残废就一齐上吧。”   “铁拐镇关西”哈哈大笑道:“小娃儿,白白的面皮这般不害噪,倒是你们两 个一起上,也未必是老夫单拐的敌手。”说着,单脚一跳,抡动钢拐,呼地一声, 径向司徒霜袭去。   司徒霜早已蓄势戒备,但见拐势沉重,却也不敢硬接,娇躯微晃,闪在一旁。   那“钢拐镇关西”这一拐本是虚招,拐到中途,倏然横扫,招演“伏地追风”, 直奔罗雁秋下盘。   罗雁秋大喝一声,全身功力尽聚右腿,径以血肉之躯,向扫来的拐势踢去。   “钢拐镇关西”阴阴一笑,道:“小子你找死!”半途中功力加至九成。   谁知腿拐相触,“钢拐镇关西”只觉虎口发麻,一阵疼痛,钢拐把持不住, “当嘟”一声,被踢飞出去三丈!   在场之人俱都大惊失色,尤其是祁连八全,更想不到这娃儿年纪轻轻,竟然有 如此功力。   那绿衣少女嗯了一声,星眸中闪射出奇异的光芒。   片刻的惊愕之后,眇目老者凄然大笑两声,翻腕拔出背上剑便要出手。   陡然,一个身着灰色短褂之人,两眼发直,犹如僵尸般,一声不响,举起虬龙 棒,向罗雁秋当头压下。   罗雁秋冷笑两声,右手白霜剑,硬撞时方虬龙棒,左掌招演“赤手搏龙”,由 侧面抢攻,右脚同时飞起,踢出一招“巧叩天门”,这三招攻守各异,力道分用, 不但使祁连八全中的“鬼哑”吃了一惊,就是连那眇目老者也感心头一震。   鬼哑一上手,立时被迫落下风,只听他“哇哇”两声,左掌招化“推窗迎月” 硬接罗雁秋一击,顺势转身,让开一脚,但虬龙棒却无法避开对方白霜剑,只听 “哧!”的一声,那儿臂粗细,三尺二寸长的精钢虬龙棒,已被切为两段。   瞬息之间,罗雁秋连挫祁连八全两名高手,在场之人,无不大大惊骇。   眇目老者气得须发颤动,冷笑两声道:“小兄弟,好俊的武功!   你可有胆量闯闯我的‘八全大阵’吗?”   罗雁秋见自己连胜俩人,豪气大炽,傲然说道:“你就是十全大阵,罗雁秋也 要冲得它七零八落!”   眇目老者脸色倏变,回头大喝一声:“各就方位!”   一阵人影闪动,祁连八全已在大厅之外各就方位,将罗雁秋围在中间。   罗雁秋扫目一看,只见祁连八全各抱兵刃,垂首闭目,面容一片肃穆,他哪里 知道这是“八全大阵”发挥神妙威力的关键,反而哈哈大笑道:“你们先都把眼睛 睁开来,不要装模作样故作神秘。”   他环视一周,见祁连八全仍然闭目垂首,一动不动,对他的话直如未闻一般, 不由冷哼一声,怒道:“你们若是想死得糊里糊涂,那也怪不得我!”   手中白霜剑一挥,闪起一道银虹,一招“直叩南天”,直往正北方眇目老者扑 去。   那眇目老者听风辨位,知道长剑袭来,独目倏然一睁,微一侧身,一招“宇宙 混沌”,封架来势。   俩人这一交手,“八全大阵”立时起了变化,那眇目老者长剑挥出时,并不与 罗雁秋的白霜剑相触,虚晃一剑,忽然向旁侧避去。   罗雁秋一得空隙,不禁哈哈笑道:“冲出去,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声音未落,身形急向那空隙纵去,突然人影闪动,那西北方的红衣缺耳汉, 已欺身挡住去路,手中两只判官笔,一招“两仪初开”,幻化出两道长虹,分向上 下两路点到。   罗雁秋冷笑一声,白霜剑上格下封,那红衣缺耳壮汉,想是对他削铁断玉的宝 刃心存顾忌,在笔剑将接之时,已撤招收势,晃身闪开,原守在西方的“绝圣”, 却又舞起一片扇影攻上。   罗雁秋毕竟年轻气盛,对敌经验不足,他方才连克两敌的骄狂之气,在经过八 全大阵两招变化之后,仍不知其中厉害,虎吼一声,凌空跃起,剑化“长虹贯日”, 径向正南方的“聋道”攻去。   “聋道”想不到罗雁秋突然向自己施袭,惊慌之下,铁拂尘仓促扫出,但见一 片细丝飘飞,拂尘尖端已被白霜剑削断。   只听一声娇呼,那绿衣少女在阵外说道:“别打啦,这样打下去,谁胜了都不 算本事。”   罗雁秋一怔,道:“为什么?”   绿衣少女不答他的话,却向眇目老者说道:“你们凭什么‘八全大阵’,仗着 人多势众和阵势的变化,即使困住他,也不是件体面之事。”   罗雁秋见她如此说,心中暗暗高兴,忖道:这才是公平之论。   他乃是恩怨分明之人,一切全凭自己好恶,既听绿衣少女帮着自己说话,不禁 面现感激之色冲口说道:“这话不错,你们即使困住我,也不是件体面之事!”   但绿衣少女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接道又冷冷说道:“不过若凭仗兵刃的锋利, 使对方不敢招架还击,则胜了也是大大地丢脸。”   祁连八全闻言,齐都纵声大笑。   但罗雁秋却羞得俊面微红,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眇目老者微笑说道:“若依姑娘的高见,怎样才算公平呢?”   绿衣少女道:“你们都别用兵刃,一个打一个,各凭拳掌分胜负,就公平啦。”   眇目老者不禁暗暗踌躇,心忖:这娃儿刚才能以血肉之躯和钢拐相撞,内力定 是大得惊人,若单打独斗,仍难有必胜的把握。   他方自犹豫不决之间,突听他身后响起一声虎吼,说道:“俺恨地无环和这小 子打上一架!”   众人举目看去,原来是个高大粗壮,虬髯红面的和尚,手中提着个重逾千斤的 方便铲,左边大袖飘飘,断去一臂。他说完话,把方便铲住地下一顿,只见火星四 射,整个铲头没入铺地青石之中。   眇目老者哈哈大笑道:“这位小兄弟若能在拳掌上胜过这酒肉和尚,我们祁连 八全立时认罪服输,并且将两颗佛珠交出。”   他想这“恨地无环”一掌击出力逾千钧,裂狮毙虎,尚是易如反掌,若还不能 胜这年纪轻轻的少年,那便再也无话可说了,是以说出这番大话来。   罗雁秋傲然一笑道:“既如此,就请进招吧。”   “恨地无环”大步而出,行走之间,带动呼呼劲风,煞是吓人!   绿衣少女秀眉微颦,微微一笑道:“嗯,看你这野和尚倒有点蛮力。”   “恨地无环”哈哈一笑,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十分得意地说道:“谢谢姑 娘的夸奖,俺的‘满力’使出来,能把地弄翻,可惜地上没有下手的地方,所以才 叫‘恨地无环’。”   他把“蛮力”说成“满力”,直逗得八位绿衣小婢,齐都扑哧一笑!   绿衣少女也忍不住格格一笑,然后正色说道:“你等下打架的时候,下手可要 有点分寸,我们这七绝山庄内不准死人。”   罗雁秋冷冷接道:“难道你们七绝山庄的人都不死吗!”   七位华服老人闻言,齐都面色微变,那年纪最长的老人不悦道:“今天是我们 七绝山庄百年来的大喜之日,岂可说出这等不吉利的话来?”   罗雁秋道:“生死乃必然之事,也没什么吉利不吉利。”   眇目老者哈哈干笑两声说道:“动手比试,拳脚无眼,死伤亦甚平常。”   那年纪最长的华服老人道:“那就请诸位到庄外动手吧。”   他仰望了一下天色,又道:“眼看子时即至,本庄百年盛典行将结束,诸位请 吧,恕老朽等不远送了。”   绿衣少女回首瞟了那年纪最长的华服老人一眼,娇憨地说道:“爹,既是有人 想死,就叫他死吧,人家老远赶来,要以一死来庆祝我们七绝山庄建庄百年大庆, 这番好意,你还忍拒绝吗?”她说完之后,故意瞟了罗雁秋一眼。   “恨地无环”哈哈一笑,说道:“姑娘你真会说话,俺可不是专门跑来送死。 你可是说的他吗?”   罗雁秋傲然说道:“只怕未必,野和尚,废话少说,你尽管出手就是。”   “恨地无环”再不答话,呼地一掌向罗雁秋胸前拍去。掌挟呼呼啸风,威势端 地惊人,吓得七位华服老人纷纷避开。   罗雁秋虽是豪气干云,也自不敢大意,疾向一侧跃开八尺,饶是如此,他的衣 袂也被掌风震得飒飒作响。   “恨地无环”仰面哈哈大笑,道:“要打就打实在的,躲躲闪闪可不算数!”   他语音刚落,蓦觉一阵奇寒透骨而入,不自觉地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愕然说道: “怎么天气忽然冷起来啦?”   原来罗雁秋并未如何作势,已轻描淡写地将阴煞掌施出,还算他存心仁厚,若 将“玄阴九柔神功”施出,“恨地无环”当场便要寒发而死。   绿衣少女在一旁却看得清清楚楚,轻叹一声,说道:“别打啦,再打下去你就 非要冻死不可了。”   “恨地无环”一怔说道:“姑娘你可不能老帮着他,刚才你怕俺一掌把他打死, 说什么七绝山庄不准打死人,其实俺也没存心将他打死,只是想教训他就是了,现 在怎么又不叫俺打了,这不是太偏心吗?”此人浑浑噩噩,但心地却很善良。   绿衣少女道:“他练的是一种左道旁门的阴柔掌功,你已受伤了,还怎能再打?”   罗雁秋不解地说道:“‘左道旁门’是什么?”   祁连八全中突有一人敞声大笑道:“左道旁门就是邪魔外道,不是好人,小娃 儿,看你武功不弱,怎的处事却这般差,我看你还是拜我‘绝圣’吟上几年四书五 经吧。”   罗雁秋一听绿衣少女讥讽自己,不禁俊面微红,怒道:“你若再敢出口伤人, 就别怪我和你们女孩子一般见识,哼!真是惟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   他确是聪明绝顶,记忆惊人,方才祁连八全中“绝圣”的一句话,早已印入他 的心中。   此时,那眇目老者果然将两粒佛珠交给罗雁秋。   祁连八全虽是草莽之人,但却也极重信诺。   绿衣少女轻移莲步,走到罗雁秋的面前,但却向司徒霜说道:“他连你也骂上 啦,你怎么不生气呀?”   司徒霜姑娘一直在旁默然不语,思索着许多难以解决之事,不料绿衣少女竟突 然向她这般说,错愕了半晌,微微一笑,却是未说出话。   绿衣少女冷冷一笑道:“看你挨了骂,还觉得很得意呢!”   司徒霜怒道:“他是我师兄,就是骂我两句,也不是什么丢人之事!”   绿衣少女轻舒皓腕,“啪”的一声脆响,打在司徒霜娇面之上,冷冷说道: “天下女子若都像你一般不知人世间羞耻之事,那……”   她话尚未说完,罗雁秋蓦然大喝一声道:“住口!”   绿衣少女回过头来,秋波流转,看了罗雁秋一眼,格格笑道:“怎么,打了她, 你心疼了是吗?”   罗雁秋冷哼一声,说道:“你再疯疯癫癫,胡说八道,我就不客气了!”   绿衣少女又走前了一步,微笑说道:“难道你还要替她报仇吗?”   罗雁秋不自主地退后一步,道:“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七位华服老人与八个绿衣小婢齐都脸色大变,纷纷向罗雁秋和司徒霜立身之处 走去。   祁连八全却乘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刻,扶着受伤的“恨地无环”   离去。   罗雁秋向周围环扫了一眼,冷哼一声,翻腕拔出背上的白霜剑,大喝一声道: “你们要想打,就一齐上吧!”   此时司徒霜也将长剑握在手中,恨恨地瞪视着绿衣少女。   绿衣少女看了罗雁秋手中的白霜剑一眼,不屑地说道:“你仗着那把剑吓唬人, 但在我眼中,却不过是块顽铁而已。”   罗雁秋道:“不服气就动手试试?”   绿衣少女道:“你真敢和我打?”   罗雁秋傲然说道:“堂堂七尺男子汉,说不成还怕了你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绿衣少女身旁的八名小婢,娇叱一声,飞身迎上。   却听绿衣少女说道:“你们还不退下,难道真要人家说我们以众凌寡吗?”   她又转对七位华服老人一笑说道:“爹爹和各位叔叔放心,他打不到琼儿的。”   罗雁秋含怒出手,右手剑招招绝学,左手掌着着杀手,一连十八招,那绿衣少 女却未还手,身形犹如穿花蝴蝶般,在掌风剑影中游走,对他的森森剑气与阴狠至 极的玄阴九柔神功,也似全不放在心上。   二十招过后,罗雁秋倏然收剑停手,满面羞愤地向司徒霜说道:“我们走!” 当先转身大步而去。   那绿衣少女看着罗雁秋渐去渐远的背影,痴呆呆地一言不发。   七位华服老人齐都面现紧张之色,走到绿衣少女身前无限慈爱地说道:“琼儿, 你怎么啦?”   绿衣少女仍是不言不动,对七位老人的关怀垂询,恍如浑然不觉,一双明亮的 星眸,仍然注视着罗雁秋的去向。   一阵夜风,吹拂起她的绿长裙,也吹得周遭花草树木起了一阵簌簌轻响,大厅 外几个人都痴呆呆地站着,尤如木雕泥塑一般。   约有盏茶时光之后,那绿衣少女才发出一声幽幽轻叹,喃喃说道:“错了!错 了……”   她语声幽怨凄切,在飒飒秋风和沉寂夜色中,听来分外哀怨扰人。   七位华服老人像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同声说道:“琼儿,什么错了?”   绿衣少女柔和的目光,缓缓的睨了七位华服老人一眼,静静地说道:“爹爹和 各位叔叔做错了。”   七位华服老人同时须眉颤动,惶惑地说道:“爹爹叔叔等哪里错了?”他们因 爱女心切,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是以心中惶惶不安。   绿衣少女道:“唉!别说啦。”她倏然别过头去。   那年纪最长的华服老人满面爱怜之色,颤声道:“琼儿,若爹爹做错了什么事, 使你不快乐,爹爹就……”   绿衣少女凄然一笑道:“爹爹,你看琼儿不是很快乐吗?”   七位华服老人见绿衣少女说话时,星眸中泪光隐现,不禁大为伤痛,齐声说道: “琼儿!”   绿衣少女嗯了一声,道:“爹爹叔叔喊琼儿有什么事吗?”   那年纪最长的华服老者凄然说道:“明天你还是回到你师父那里去吧。”   绿衣少女道:“我若在师父那里,不穿这身绿色礼服,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七位华服老人又都愕然说道:“你这身绿色礼服可有什么不妥?”   绿衣少女幽幽道:“唉!别说啦,以后我再也不穿这捞什子绿色礼服了,若穿 着那身白衣,也许……”她倏然住口,转向那八个青衣小婢道:“天不早了,我们 回飞琼院去啦。”   庄外梆锣三响,原来已是三更了!   且说罗雁秋见自己连攻了绿衣少女二十余招,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沾上。他乃是 心高气傲之人,一旦败在一个女子的手中,不禁大是懊恼,遂和司徒霜向七绝山庄 外奔去。   走出庄外,人家仍然以待客之礼相送,又回到他们初进七绝山庄的谷口,他闷 了一肚子的气和满腹委屈,无处发泄,竟然不辨方向,低头向前疾奔。司徒霜见这 般情形,也不敢多言,只好紧随身后。   他们在崇山峻岭中一连奔行了两个多时辰,天已大亮,此时已不知离开七绝山 庄多远和置身何处。   罗雁秋经过两个多时辰的奔行,愤怒之情全消,他登临在一座峰顶上,茫然四 顾,脑子中也像是一片空白,半晌之后,才啊了一声,失声叫道:“我们现在置身 何处了?”   司徒霜一怔,连忙接道:“我们离开七绝山庄后,好像是一直往东北方向奔行, 现在也不知身在何处,师兄且坐下休息片刻,待会找个猎人樵夫问问住唐古拉山的 路径,再行登程吧。”   罗雁秋喟然一叹道:“我学得师父六七成武动,却连一个女子也打不过,还有 何颜面回去?”   司徒霜一颦秀眉,说道:“那绿衣女子的师父不知是什么人,看她的武功已至 出神入化之境,就是师父自己,也不定一定打得过她,你又何必为此耿耿于怀?”   罗雁秋恨声道:“不雪此耻,誓不为人!”他忽然想到连师父都可能不是她的 敌手,自己报仇雪耻之事,大成疑问,不禁又垂下头,发出一声黯然长叹。   一阵山风吹起他身上的衣袂,变得那么孤独和沮丧。   司徒霜想起他的种种遭遇和血海深仇、弥天情孽,不知未来结局如何,又想起 自己的伶仃孤苦与命运的捉弄,不由悲从中来,泪水凝睫,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   罗雁秋倏然回首,瞥了司徒霜一眼,诧然说道:“你叹的什么气?”   他一眼看见司徒霜的凄苦神色,不禁大是怜惜,温和地又说道:“你可是有什 么不如意的事情吗?”急步向她身前走去。   司徒霜被他这一问,顿时引起一腔愁怀,满腹辛酸,嘤嘤一声,竟伏在罗雁秋 的胸前大哭起来了。   罗雁秋本是天生情种,自是深悉司徒霜对他情意,但因他是首座弟子,下面还 有两个比自己年龄大得多的师弟,必须自持身份,是以装作浑然不知。   此时一见她伤心得痛哭起来,而且又无他人在场,不禁动起怜香惜玉的情怀, 他用手轻拂着司徒姑娘的如云秀发,微带歉意地说道:“唉!我使你受了委屈是吗?”   他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说出来,每一字都充满了真挚的情感,听得司徒姑娘 芳心中大是感动,只此一句话,已胜过千言万语,她倏然抬起头,星眸中散发出激 动的神色,道:“你哪会使我受过半点委屈来,都是我不好,有时说话惹你生气。”   她说得柔顺无比,在罗雁秋面前,变得如羔羊一般,这昔日叱咤风云的雪山派 红衣女飞卫,一旦为情所缚,英风豪气全失。   罗雁秋举袖擦干了她娇靥上的泪痕,柔声说道:“别瞎说了,我从来就没生过 你的气。”   司徒霜展颜一笑,娇若春花,楚楚动人,沉缅在从未有过的幸福之中。   罗雁秋说道:“你发的什么怔?走吧,若是在日落前找不到人家,我们就得挨 饿了。”当先向峰下奔去。   他们本无目的,只顾低头往奔,两个时辰之后,也不知又走了多少路程,仰首 天空,丽日高悬,原来已是正午时分。俩人在七绝山庄折腾了一夜,又奔行了一上 午,早觉饥肠辘辘,放缓脚步,游目四望,但见空山寂寂,哪有半点人影?   司徒霜内力本不如罗雁秋精湛,何况女子的先天秉赋又差,她全力跟随着罗雁 秋奔弛,早累得娇喘嘘嘘,举袖轻拭香汗,说道:“别跑啦,休息休息再说吧。”   罗雁秋回首看了她一眼,随拣了一片浓荫坐下,苦笑道:“看来饿是挨定啦, 我们且坐下运气行功一遍,也许会好些。”说完,便即垂首闭目。   他们俩人各把真气调匀,周游四肢百穴,奇经八脉,一遍行功完毕,气纳丹田, 神归紫府以后,便觉心静神和,疲乏饥渴也感顿去。   俩人正想动身前行,蓦然,一阵朗朗的吟哦之声,遥遥传来:“乾坤一转丸, 日月双飞箭。浮生梦一场,世事云千变。万里玉门关,七里钓鱼滩。晓日长安近, 秋风蜀道难。休干,误杀英雄汉,看看,星星两鬓斑!”   那吟哦之声,虽是遥遥传来,但入耳却清晰异常,罗雁秋虽不完全懂得其中含 意,但却不禁脱口说道:“此人好深厚的内力!”   司徒霜一听,那歌词中充满着人生哲理,而出世的思想更为显著,知道此人定 是一位风尘中的侠隐人物,好奇之心大起,说道:“既然有人,我们就去看看好吗? 现在虽是暂时不饥不渴,但若能问问路或置办点干粮,也好留着明天吃。”   罗雁秋早被那人的深厚内力所吸引,说道:“好,我们就去看看。”当先向那 发声处奔去。   二人越过一座峰头,举目看去,不禁怔住!   只见一座山坡之上,建着一椽茅舍,后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森森树林,前面却 是数株老梅,两丛修竹,另外一棵如盖大树下,正坐着一个白发如银,身着玄色布 衣的老婆婆,她正自聚精会神地纺纱。   俩人停足愕然之间,那老婆婆已停止纺纱,颤巍巍地站起来,望着他们一笑说 道:“你们两个娃儿可是迷了路?不然怎会误打误撞地跑到这里来。”   罗雁秋和司徒霜紧走一阵,已到那老婆婆身前,他一见老婆婆满面慈祥,顿感 如沐春风,不禁想起自己母亲,他虽是不谙世俗礼数之人,但也不由变得十分恭谨, 一笑说道:“老人家,你这大年纪了,怎么还要自己纺纱,可别累……”他突然想 起方才听到的那内力充沛的吟哦之声,知道这老婆婆决非常人,是以倏然住口。   那老婆婆一笑,赞许地说道:“你这娃儿竟有这般好心,难得难得!”   司徒霜上前敛衽一礼,道:“老前辈,就只你一人住在这里吗?”   老婆婆微微一笑道:“我那老伴终日在深山大泽中采药,一年到头,难得回来 几次,唉,差不多就算我一个人住在这里!”   罗雁秋冲口说道:“老人家,那你不觉害怕吗?”他想着这老婆婆虽会武功, 但孤单单的一个人,住在荒山野岭之中,不觉大是关心,是以流露出真挚的情感。   那老婆婆慈祥地一笑,说道:“我这大年纪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仰望了一下天色,又道:“你们两个娃儿都还没吃午饭吧?   我正好炖了一只肥大的山鸡,你们快点来吃。”说着颤巍巍地向茅舍走去。   罗雁秋和司徒霜虽说行功过后,饥渴顿去,但那也只是一种暂时的抑止,此刻 一听说有得吃,不由垂涎三尺,频咽口水,也不推辞,大步随后跟去。   老婆婆当即在厨下端上来一锅,揭开锅盖,里面犹自热气蒸腾,然后又拿来几 个馍馍,说道:“你们来吃吧,虽是野味,但味道还不错。”   罗雁秋从不知道客气寒喧,但却对这老婆婆发出由衷感激,微微一笑道:“谢 谢你老人家啦!”扯下一只鸡腿,就着馍馍,大嚼起来。   司徒霜轻颦黛眉,娇嗔地说道:“看你,老人家还没吃哩!”   那老婆婆一笑说道:“这山鸡肉我都吃腻了,你们别客气。尽管吃就是。”   说着,把一只鸡腿递到司徒姑娘手里。   片刻工夫,罗雁秋已先自吃饱,离座而起,司徒霜也跟着放下碗筷,虽未吃饱, 但也不好意思再吃下去。   蓦然,一声长啸划空而来,那老婆婆微微一笑,道:“你们两个娃儿赶得真巧, 我那老伴儿回来了,这位姑娘别客气,请继续吃,我去接接他。”说着,原坐姿势 不动,腾身向门外飘去,罗雁秋被那迅捷的身法一惊,再急步至茅舍门前时,那婆 婆的身形已在数十丈外了。   只听对面山峰上一声龙吟大笑响起,一条人影如流矢划空,一闪即至,竟是一 个须发皆白,面貌清瘦的玄衣老者。   他调侃地说道:“老婆子,看你有了客人,我这老伴儿要不要,倒是无所谓了。”   两个老人说说笑笑,伉丽情深,连罗雁秋和司徒霜也看得十分羡慕!   那玄衣老者距罗雁秋还有数十丈之远,便听他“咦”的一声,大呼道:“罗兄 弟,你还认得我这老哥哥吗?”撇开老伴不顾,竟自当先向罗雁秋疾奔过来。   须知,罗雁秋对那老婆婆生出孺慕之情,将她视如己母,此刻一见那玄衣老者 撇开那老婆婆不管,呼喊自己,先是一怔,继之则为那老婆婆抱不平,大感不悦, 冷冷说道:“你这老头儿,大喊大叫个什么?我虽是姓罗,但却不是你的罗兄弟!”   那老者愕然停足,又向罗雁秋仔细打量了一阵子,才喟然说道:“罗兄弟,我 们才年余不见,难道就把你葛大哥忘了吗?唉!自武当山七星峰下一别,我就回浙 东点苍山将老伴迁来此处,一方面为雪山派玉皇堂堂主百步凌波谭玉笙已然打听到 我的隐居之处,再者我也想为兄弟打听仇人的下落,才……”   罗雁秋冷冷截断他的话道:“你这老头儿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哪里有什么仇 人?”   那老者双眸中突然神光暴射,须眉轩动,神情激动异常,却向司徒霜大喝道: “你可是雪山派的红衣飞卫司徒霜吗?”   司徒霜不知道老者就是三十年前名震武林的南天叟,而且也不知道老者和罗雁 秋是什么关系,是以只在一旁静听,见他竟认识自己,又提起自己的来历,不禁娇 面微红,赧然道:“晚辈正是司徒霜,但已不是雪山派的红衣女飞卫了。”   南天叟诧然道:“这话怎说,你是不是勾引了我这位罗兄弟,一起私奔来此?”   他想起玄衣仙子杜月娟勾引谈笑书生诸葛胆的事,而且见司徒霜羞赧的神情, 更以为罗雁秋不认自己,是因为她的关系,是以急怒间,口不择言,说出这番话来。   司徒霜还要开口,罗雁秋却怒吼一声,说道:“她是我师妹,和我一起出来, 是奉师父之命,你说哪个私奔?”   南天叟更感奇疑,说道:“令师东海三侠,何时收她做的徒弟?”   罗雁秋冷哼一声,道:“我师父是玄阴叟,我才不知道什么东海三侠。”   南天叟突然仰天狂笑,笑声凄厉而悲伤,喃喃说道:“果然我猜得不错,和诸 葛胆一样。”   那老婆婆在一旁听得怔住,此时插口道:“你说这娃儿姓罗,可是一年前在大 巴山慨赠紫红灵胆,救活我这条命的罗雁秋。”   南天叟突地目现奇光,大声说道:“不错!”他激动之情顿去,和颜悦色地向 罗雁秋问道:“小兄弟,你身上可有一块青翠玉佩吗?”   罗雁秋剑眉一皱,噫的一声,说道:“你怎知我身上可有一块青翠玉佩?”随 即探手取出。   那老婆婆的神情,也自微感激动,脱口说道:“那不是龙凤玉佩吗?”   罗雁秋一笑说道:“不错,上面确隐现着一龙一凤,老人家若是想要,我就送 与你吧。”伸手将那块龙凤玉佩送至那老婆婆的面前。   那老婆婆方接在手中,南天叟脸上早已变色,厉喝道:“还他!   我以龙凤玉佩换他的紫红灵胆,救活了你一条老命,虽然尚不足报答,但在武 当山七星峰下我却也救过他一次,现在是谁也不欠谁的人情,他不认我就算啦。”   罗雁秋见南天叟对那老婆婆疾言厉色,大是不满,冷冷道:“这块玉是我的, 我愿给她老人家,你管不着!”   南天叟闻言一愕,却不知为何罗雁秋对自己的老伴如此好,于是诧然问道: “他们俩人来此多久?”   那老婆婆答道:“才比你早来了半个时辰,一顿饭还没吃完呢,问这干吗?” 说着,又向罗雁秋一笑道:“我只不过是想看看这块玉是否和我的一样,你还是自 己留着罢。”于是又交还罗雁秋手中。   司徒霜从他们的对话中,已对罗雁秋和这老者的一段渊源,知道了个大概,她 微启樱唇,低低说道:“老前辈,这是个误会,晚辈想……”   南天叟冷哼一声道:“什么误会,还不是因为你这不知羞耻的女子!”   司徒霜本想将罗雁秋的遭遇说出,哪知南天叟先入为主,认定是她勾引罗雁秋, 像玄衣仙子杜月娟勾引谈笑书生诸葛胆一样,不愿听她说下去,而且还骂她不知羞 耻,这大大损伤了她少女的自尊,银牙一咬,强自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向罗 雁秋说道:“师兄,我们走吧。”   南天叟此时不再理会俩人,大步向茅舍内走去。   那老婆婆喟叹一声,说道:“你总算救过老身一条命,我这里有几粒丹丸,功 能疗伤解毒,培元益气,你就带在身边,日后也许会有用处。”说着,取出一个羊 脂般的玉瓶,里面盛了三粒色呈艳红,绿豆大小的药丸,交在罗雁秋手里,转身也 向茅舍走去。   罗雁秋茫然地接过玉瓶,看着老婆婆颤巍巍的身形,视线逐渐模糊……   罗雁秋和司徒霜离开南天叟隐居之处,径自往南方奔行。   数日之后,他们已离开祁连山区,在一个小镇上备好了干粮饮水,却转向东方 关内而行。   一日正午时刻,他们正在一个山坡的大树之下,吃着干粮,远处突地隐隐传来 喝叱之声,罗雁秋内力精厚,他仔细一听,已知数里外,正有人相搏,当即一跃而 起,将随身东西带好,面现兴奋之色,说道:“你听到打斗之声没有?我们看热闹 去。”   说完也不管司徒霜同不同意,径自向那发声处奔去。   俩人各展上乘轻功,一阵奔驰,便来在一个小小的山坳之中,只见四人两对, 打成一团,罗雁秋和司徒霜在打斗处十丈之外一个大石后隐住身形,运目看去,不 禁愕然怔住。   原来其中俩人,正是赤煞仙米灵和碧眼神雕胡天衢,另外俩人,一个手舞一对 子母鸳鸯圈,身着浅灰破衣,足登草履,腰中横扣一道淡黄丝带,满身的油腻,一 头蓬松乱发,看样子疯疯癫癫;一个五短身材,大头环目,天蓝色破大褂长仅及膝, 赤足草履,满脸油光,鄂下留着稀疏的花白胡须,手中使的却是一根软索蛇链,看 来俩人俱是五旬左右。   四人正打得难解难分,看武功,赤煞仙米灵最高,但碧眼神雕胡天衢却是最弱, 扯平起来,正是个半斤八两,一时难分胜负之局。   罗雁秋因对赤煞仙米灵和碧眼神雕胡天衢擅自离开感到不悦,是以也不愿现身 相助。   这是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搏斗,奇招百出,变化无穷,直看得罗雁秋眉飞色舞, 大是高兴。   蓦然,又是数声长啸,破空传来,只见三条人影,如流矢划空电射而至。   为首之人,年约六旬,身着蓝色道袍,足登逍遥福字履,背插宝剑,胸前白髯 飘飘,气度雍容,后面俩人,一年约五旬,花白胡须,脸型瘦长,双目成凌,一个 黄面长发,双目深陷,俱是道家装束。   这三人一现身,那手持软索蛇链的老者,陡地施出一招“推波逐浪”,将赤煞 仙米灵迫退一步,跳出圈外,哈哈大笑道:“牛鼻子,来得正好,我老要饭的还以 为你们‘华山三剑’驾返道山呢,是哪股风把你们吹到这里来了?”   那白髯道人高喧一声无量寿佛,朗声说道:“十年不见,尚大侠风采依旧……”   手持软索蛇链的老者晃晃大脑袋,哈哈笑道:“牛鼻子,快别来这一套,我老 要饭的一向口快心直,心窝里存不住话,我问你,你们华山派离祁连山最近,是不 是也听到了百妙佛珠出现的消息?”   那白髯道人乃是华山派现任掌门皓首云龙司空长卿;花白胡须,面目瘦削的道 人是阴手纯阳师巩;黄面长须的则是回天剑施琼。   皓首云龙司空长卿又低喧了一声无量寿佛,说道:“出家之人戒打狂语,我们 华山派确闻得百妙佛珠在祁连山出现的传闻,但这等大事,自有东西双仙出头!”   那疯疯癫癫,手持子母鸳鸯圈之人,仰天狂笑两声,冷冷说道:“牛鼻子说话 少要转弯抹角,我疯子想问问你们华山三剑,已十年不履江湖,却突然来此作甚?”   阴手纯阳师巩哈哈干笑两声说道:“柳疯子,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华山三剑, 此行正是为百妙佛珠而来。”   疯侠柳梦台咧嘴一笑道:“这还像话,你这阴手纯阳的手虽阴,嘴巴还算光明。”   皓首云龙司空长卿朗声说道:“我三清门下弟子,最戒贪念,我们华山派并未 存抢夺那‘百妙佛珠’之心,但却不愿让这种稀世珍宝落入匪夷手中,那不但贻害 武林,而且,咱们侠义道中人也被人齿冷!”   他们说至此处,赤煞仙米灵不禁心中一懔,但表面上却装作镇静,阴阴说道: “臭化子,你还要不要和大爷较量,若再和那几个牛鼻子噜噜嗦嗦,大爷可没工夫 等了!”   那被称做臭化子的人,正是江南神乞尚乾露。他和疯侠柳梦台,呆在武当山七 星峰三元观,听万里游龙吕九皋回去说罗雁秋和谈笑书生诸葛胆一样,被紫虚道人 以美色诱惑,背叛师门,这两个怪侠俱是性情中人,别人还没作声,他们先气得哇 哇大叫,要联袂去大雪山十二连环峰,将罗雁秋抓来大大教训一顿,也不管别人劝 解,当即离开武当山。哪知他们到大雪山时,正值罗雁秋被诸葛胆留客三月之时, 自是不得其门而入,于是便在康、川、秦、甘一带游侠,却不料巧遇赤煞仙米灵和 碧眼神雕胡天衢俩人,这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于是,不分清红皂白,就大打 了起来。   江南神乞尚乾露听米灵一说,刚要开口,却听疯侠柳梦台向皓首云龙司空长卿 说道:“牛鼻子,你别说得冠冕堂皇,要夺那百妙佛珠,只管出手,我疯子和老化 子还是两个好帮手,不过你们可知道那百妙佛珠是落在什么人的手中吗?”   阴手纯阳师巩瞪了赤煞仙米灵和碧眼神雕一眼,打个哈哈说道:“这抢得百妙 佛珠之人,远在天边,不过……”   疯侠柳梦台和江南神乞尚乾露表面上虽是不修边幅,说话做事似是疯疯癫癫, 但却俱是聪明绝顶之人,他这语意,哪还听不出来,齐将目光投在赤煞仙米灵和碧 眼神雕胡天衢身上,哈哈大笑,江南神乞说道:“无怪这两个兔崽子想溜,原来是 作贼心虚。”   碧眼神雕胡天衢知道江南神乞尚乾露厉害,以赤煞仙米灵的功力,刚才苦斗百 十回合,也不过战个平手,此时又来了华山三剑,若他们五人联手,那可是无法抵 挡,他沉思良久,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脱身之策。   却听疯侠柳梦台向华山三剑一笑说道:“你们这三个牛鼻子十年不履江湖,想 是练出了一点新玩意,现在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他微微一顿,又说:“不过,若你们三人要养精蓄锐,保存实力夺取那百妙佛 珠,我疯子仍愿再打上一阵,想他老化子也不会推辞。”   华山三剑本想在一旁坐收渔利,此时被疯侠拿话一挤,回天剑施琼首先沉不住 气,冷哼一声道:“疯子少贫嘴,贫道师兄弟三人,自信可收拾得了他们!”   江南神乞尚乾露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我老化子正要休息休息,喂喂肚子 里的酒虫。”   当即盘膝坐下,取下酒葫芦,咕咕噜噜喝了起来。   赤煞仙米灵眼看脱身不得,怪啸一声,翻腕拔出青冥剑,只见寒光森森,银虹 爆射,看得华山三剑同时一懔,各各翻腕拔剑,阴手纯阳师巩和回天剑施琼双双跃 身迎去。   皓首云龙司空长卿朗喝一声:“两位师弟小心,对方的宝剑碰不得。”他早看 出那青冥剑必是神兵利器,是以出言警告。   赤煞仙米灵怪笑两声:“老杂毛你倒识货。”猛然振腕,径向阴手纯阳持剑手 腕削去。   阴手纯阳师巩只觉宝剑未到,冷风先自袭体,不禁一懔,哪敢用剑封架,急忙 振袂跃起,让开一剑,大喝一声:“果是神兵利器!”   振腕一剑“起风腾蛟”,直刺过去。   回天剑施琼长剑疾出,一招“八方风雨”,幻化一片剑影,径袭碧眼神雕胡天 衢。   须知华山派素以剑术驰誉武林,而华山三剑十年不履江湖,剑术又是大大精进, 他们只这起手一招,已见精奥。   疯侠柳梦台在旁大叫道:“华山牛鼻子,果然有点名堂。”   赤煞仙米灵阴阴一笑道:“剑术不错,但却不能入我赤煞仙米灵之眼。”左手 青冥剑一招“孤雁回生”,舞起漫天青虹,直取阴手纯阳师巩左肩井穴,右掌“手 挥琵琶”,当胸拍去。   阴手纯阳只觉那剑风掌影各挟透骨冷风,哪敢硬接,侧身避开袭来一掌,左肩 一沉,也同时让开了青冥剑,左腕挥动之间,一招“乱点鸳鸯”,幻化出三点剑影, 分指赤煞仙米灵三处大穴,一面口中喝道:“好蛮的打法。”   华山派“太极三十六式”,虽是招招奇绝,威力惊人,无如赤煞仙米灵手中青 冥剑,功能削金断玉,一般宝剑不敢与之硬碰,是以吃亏不少,且玄阴门武功又是 以诡异见长,故四五十招过后,阴手纯阳师巩即渐落下风。   碧眼神雕胡天衢和回天剑施琼的一对,却是半斤八两,不分轩轾,但回天剑扫 眼一看二师兄渐被赤煞仙米灵迫居下风,不由心里一急,掌中剑一紧,“王母卷帘”、 “进步回环”、“斜踩七星”三手绝招连环出手,剑聚一片银光,势如排山倒海, 碧眼神雕顿时被迫得连连后退。   这双方的形势互有消长,因而又保持了四五十回合不分胜负之局,转瞬间,百 招已过。   江南神乞尚乾露醉眼惺松,转首向皓首云龙司空长卿大叫道:“牛鼻子,你还 摆什么臭排场,再不出手,你那个纯阳老祖就活不成啦!”   果然阴手纯阳已渐形危殆,只累得气喘嘘嘘,汗如雨下,皓首云龙再也顾不得 自恃身份,高喧一声“无量寿佛”,说道:“施主请恕贫道联剑并攻了。”一招 “江河倒泻”从右侧攻上。   阴手纯阳一见掌门师兄出手相助,不由精神一振,奋起余勇,剑演“伏地追风”, 径削赤煞仙米灵下盘。   这不过是眨眼工夫,华山二剑联手各出一剑,同是“太极三十六式”中的杀手 绝学,这等奇奥的招术,一人一剑出手,已是威猛奇奥,兼具并有,眼下华山二剑 联手攻出,更是声势慑人,但见两柄长剑挥动之间,幻出一片剑山光幕,把赤煞仙 米灵罩入弥空剑气之中。   赤煞仙米灵见华山三剑中,仅两剑联手,便有如是威力,不由暗感懔骇,纵是 神兵利器在手,也在片刻之后,被迫居下风,他怪啸一声,青冥剑唰唰唰向皓首云 龙连攻三剑,左手运起“阴煞掌”,无声无息地向阴手纯阳师巩胸前拍去。   须知,阴手纯阳师巩既有“阴手”之称,手掌之上自也有其独到的功夫,赤煞 仙米灵拍出这一掌,虽是无声无息,但在行家眼中,一看便知,师巩微一懔骇之下, 周身真气疾转,将其独自修为的“百柔罡气”运至左掌之上,向赤煞仙米灵击来左 掌迎去。   俩人掌风一触,俱各打了一个冷颤,同时飘身后退,但听一声朗喝:“施主小 心!”只见银虹一闪,皓首云龙司空长卿的长剑,早从背后向赤煞仙米灵右腋下刺 到。   赤煞仙米灵再想躲闪,已是无及,急向左一跃,但听“哧啦”一声裂帛大响, 遂听哗啦一声,他那揣在右侧口袋中的百妙佛珠,霍然滑出。   此时,碧眼神雕胡天衢和回天剑施琼一对,也倏然住手。   就在众人方一错愕,惊呼尚未出口之际,只见一块大石后,凌空飘飞来一条身 影,来势迅疾,眨眼工夫,已将那百妙佛珠抢在手中。   江南神乞尚乾露一揉惺松醉眼,一跃而起,大喝一声,道:“你这娃儿可是罗 雁秋吗?”   罗雁秋一看那竟是个叫化子模样的老人,在他敦厚善良的心中,不禁先起了几 分怜悯之意,遂和颜说道:“正是,老人家怎知道在下的名字?”   疯侠柳梦台哈哈一阵大笑,抢着道:“好个背叛师门,翻脸不认人的小子,你 就是把骨头烧成灰,我疯子也能嗅得出是你的臭味道!”   罗雁秋剑眉一皱,冷哼一声道:“看你疯疯癫癫的样子,也是个可怜之人,我 不与你一般见识!”   江南神乞尚乾露大叫说道:“好!好!原来你觉得我老化子可怜,才没出口骂 我,却不知最可怜的还是你自己。”   罗雁秋自丧失记忆起,从不知自己的身世,终日形单影只,早有身世悲凉之感, 此时江南神乞正触着了他的隐痛,不由大怒,喝道:“胡说!我有什么好叫人可怜?”   华山三剑不知道这眼前之事,但眼见一串颜色鲜红,光泽夺目,龙眼大的佛珠, 落在那少年手中,想来便是武林中人梦寐难求的百妙佛珠,任那皓首云龙司空长卿 是一派宗师身份,也不由怦然心动,当先向罗雁秋走去。   阴手纯阳师巩和回天剑施琼紧身相随。   江南神乞尚乾露顾不得再和罗雁秋斗嘴,一晃大脑袋,边走边道:“牛鼻子, 你不是说,出家之人最戒贪心么,你们这是干什么,以老化子看,这倒应验了一句 俗话。”   皓首云龙面上微红,愕然停足道:“哪一句俗话?”说完又继续向前走去。   赤煞仙米灵、碧眼神雕胡天衢和司徒霜三人,倒如众星拱月一般,齐都站在罗 雁伙身后,各执兵刃,蓄势以待。   江南神乞尚乾露见问,哈哈一笑道:“这句俗话就是出家人不爱财,多多益善, 牛鼻子,你说是也不是?”   皓首云龙司空长卿默然不语,回天剑施琼却冷哼一声,狠狠地盯了江南神乞一 眼。   疯侠柳梦台咦的一声,叫道:“怪!怪!”   场中各人齐都转首向他注视,江南神乞道:“疯子,你叫什么,这般大惊小怪!”   疯侠道:“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还有人躲着看热闹学缩头乌龟,这不是怪吗?”   忽听一声呵呵干笑响起,自一块大石之后,飘然走出一个人来,说道:“疯子, 你真是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一开口就骂人,我敖某几时得罪过你。”   众人举目看去,只见那人又高又瘦,面貌奇丑,身着灰色长袍,腮下留有短髭, 背插一奇形兵刀,把上飘着一缕红穗,刺目已极。   江南神乞朗声大笑道:“冬天没过,你们九大门派的人倒一齐出了蛰,你瘦鬼 怎么也赶上了这场热闹?”   那奇瘦之人咧嘴一笑道:“好说,好说,机缘巧合,可遇难求。”   他瞟了罗雁秋手中的百妙佛珠一眼,道:“各位如此不声不响,要将此稀世珍 宝吞没,不觉太贪心吗?”   阴手纯阳师巩哈哈一笑道:“这么说,峨眉派是置身事外了?”   奇瘦之人正是峨眉派掌门人,五绝神翁匡茂澜师弟瘦钟离敖融,他一柄吴钩剑 堪称武林一绝。   瘦钟离干笑两声,说道:“不敢,不敢,峨眉派并未说出家人最戒贪心的不惭 之言。”   皓首云龙司空长卿面上微红,朗声说道:“贫道只是不愿让此稀世珍宝流落匪 徒手中,实则并未存独占之心。”   罗雁秋冷哼一声,怒道:“你说哪个是匪类?”   瘦钟离敖融一笑说道:“你看这娃儿骨奇神情,虽是有点阴沉,但却不似什么 坏人……”他用手一指罗雁秋背后的赤煞仙米灵,继续说道:“可是你和这种人在 一起,就令人善恶莫辨,缁珠难分了。”   赤煞仙米灵眼见目前情势,越来越于已不利,心中虽狂怒如焚,但却不得不强 自压抑,阴阴一笑道:“想不到阁下还精于鉴人之术,你可曾照过镜子,相相你自 己那副尊容?”   瘦钟离敖融虽是城府深沉,喜怒哀乐甚少形诸于色之人,但却独对人当面批评 他的尊容,最是难忍,大喝一声:“胆大狂徒,利口找死!”长衫飘飘,向赤煞仙 米灵逼去。   赤煞仙米灵嘿嘿一笑道:“瘦鬼的火气倒不小。”面容一正,翻腕将青冥剑拔 出。   瘦钟离敖融一见那宝剑,也不过是一尺五六寸长,但青芒闪动,耀眼生花,剑 身剑尖,被一种似云非云的蒙蒙青光罩住,微一挥动剑身,立刻有数尺长短的青虹 射出,知非凡品,暗懔之下,也反手将吴钩剑拔出。   他这吴钩剑虽是装在一个剑鞘之内,但却是雌雄合体,只是剑身黯淡无光,看 去不甚锋利。   然而赤煞仙米灵,毕竟见闻广博,知道这雌雄同体吴钩剑,自有其可贵之处, 当下不敢大意,气运周身,蓄势待动。   瘦钟离敖融被赤煞仙米灵一句讥讽之言,竟已牵动真火,两柄吴钩剑左右一分 振,剑风带起轻啸之声,一式“分花拂柳”径向赤煞仙米灵双肩“肩井穴”攻去。   赤煞仙米灵看他出手一剑,竟有这等威势,心中甚感惊骇,暗道:无怪此人吴 钩双剑威震武林,功力确有过人之处。   左手急拂,身躯飘出了六七尺远。   瘦钟离敖融大喝一声,如影随形而上,手腕挥舞之间,色彩黯然的吴钩剑,竟 幻化出朵朵剑花,分取赤煞仙上、中盘。   赤煞仙左手一招“飞钹撞钟”,劈出一股强劲绝伦的劲力,迎向瘦钟离撞去, 右手青冥剑一振,拦腰横扫。   瘦钟离眼见赤煞仙的掌风剑影接踵而来,双剑一收,猛吸一口真气,飘身疾退 三尺。   赤煞仙嘿嘿一笑道:“瘦鬼,你别认错了人,若是那百妙佛珠被人抢去,那你 可是得不偿失之事。”   瘦钟离微一错愕,扫目看去,只见华山三剑已逼至罗雁秋身前五尺之处,他心 下一懔,嘿嘿干笑两声道:“司空牛鼻子,你以华山派一派掌门之尊,三人联手去 围攻一个后生晚辈,不觉有失身份吗?”也向罗雁秋逼去。   阴手纯阳师巩冷哼一声,说道:“你若是想出手,大可不必找什么借口,各凭 本领讨取就是。”   江南神乞尚乾露一晃大脑袋,说道:“你们华山、峨眉乃是堂堂的名门正派, 怎好做出此见不得天日的行径,若是一旦传扬开去,你们两派还有无脸面去见天下 英雄!”   瘦钟离呵呵干笑两声道:“尚兄说得不错,不过这百妙佛珠难道就叫他们带走 不成吗?”   疯侠柳梦台倏然举手,抚摸着满头乱发,皱着眉说道:“那就让老要饭的和我 疯子作一次大头吧。”   忽听一声长啸,对面峰上奔下来两条人影,势如星飞丸泻,转瞬便到跟前,那 为首之人朗声大叫道:“柳疯子,你要耍什么花样?   也不等我矮子一下。”   众人闻言,齐都一惊,此人竟在数里之外,听到了疯侠的语声,内力堪称已达 炉火纯青之境。   举目望去,只见那自称矮子之人,身高不过三尺,穿件蓝缎面的羊皮长袍,秃 顶、红面、银须、双目细小如线,右手中拄着一只虎头铁杖。他身后一人年约三旬, 一身玄色劲装,背插雁翎刀,高矮也是和那老者一般。   皓首云龙司空长卿,面色微变,高喧一声无量寿佛,朗声说道:“聂兄二十年 前名震武林,想不到……”他想起此人不唯武功高绝,而且出名的难缠,他虽是侠 义道中之人,但却对各大门派怀有岐见,是以不禁心中一震,话说到一半又止住了。   那老者嘻嘻一笑道:“老道士,你觉得我的命活得太长了是吗?   你自己不是也没有死?”   皓首云龙乃是不善辞令之人,在场诸人中,只有他一人是一派掌门宗师身份, 但碰到的却偏偏都是些游戏人间的风尘奇侠,而这夺取百妙佛珠的行为,又不是件 光明正大之事,是以,不由显得局促不安,大是为难。   疯侠柳梦台哈哈一笑道:“二十年不见,矮子还听得出我疯子声音,就凭这一 点,你矮方朔聂耳便是我第一个知音。”   矮方朔聂耳左手一拂长髯,嘻嘻笑道:“幸好那书呆子儒侠华元不在,不然, 他岂不要大吃其醋。”   赤煞仙米灵和碧眼神雕胡天衢,一听此人便是二十年前名震黑白两道的矮方朔 聂耳,不禁齐都一惊,暗暗思忖着脱身之策。   瘦钟离呵呵干笑两声,说道:“凡事夜长梦多,各位别忘记了来此目的。”   他心知这百妙佛珠出现武林的传说,必将招致江湖上黑白两道人物争夺,现下 争夺之人,越来越多,已使此事更为复杂、棘手,是以出言提醒。   江南神乞尚乾露一晃大脑袋,说道:“华山派掌门皓首云龙已声言在先,无意 于百妙佛珠,咱们武林中人最重信诺二字,华山派要是恪遵三清教规,戒除贪念, 那就不妨退出。”   皓首云龙一皱双眉,但却未发一言。   疯侠笑道:“这是最好不过,兄弟想夺得那百妙佛珠之后,把它封存起来,由 咱们在场之人比剑决定属谁,若是再有一大门派,自恃身份,愿意放弃,这事就更 好办了。”转首望了瘦钟离敖融一眼。   瘦钟离冷哼一声道:“少废话,兄弟志在必得。”   阴手纯阳师巩见掌门师兄自恃身份,不愿说话,他哪肯甘心,冷笑一声道: “古来天下宝物珍品,有德者居之,不管什么人得到,也并不就算贪心。”   矮方朔聂耳一笑道:“各位既都是当仁不让,我矮子师徒也算上一份,现在就 请动手吧。”当先向罗雁秋走去。   华山三剑、瘦钟离、疯侠、江南神乞紧跟着向罗雁秋逼进。   罗雁秋蓦然疾退三尺,大喝一声,声如雷鸣,群山回应,肃容说道:“各位是 真地要出手抢夺吗?”   瘦钟离呵呵干笑两声道:“小娃儿,你若是乖乖地把百妙佛珠交出来,我等也 不愿落个以大欺小之名……”   罗雁秋朗朗一笑,傲然说道:“各位就自信能把这百妙佛珠抢到手中不成?”   阴手纯阳师巩一笑说道:“这个,想来已不成问题。”   罗雁秋冷哼一声道:“若是我把这百妙佛珠毁了,你们都抢不成呢?”   他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齐都霍然一惊。   就在众人微一惊愕之际,只听“波!”的一声轻响,自罗雁秋手中发出,于是, 齐都凝神看去。   原来,一粒百妙佛珠已被罗雁秋捏得粉碎,但粉屑仍在他手中。   赤煞仙米灵站在罗雁秋身侧,离他最近,电闪般一探右手,将那百妙佛珠的另 一端抓住,阴阴笑道:“你疯啦!”疾地往回一带,只听“啪!”的一声,便自从 中截断。   罗雁秋不禁大怒,反手一掌,向赤煞仙米灵拍去。   碧眼神雕胡天衢大喝道:“不可!”探手径扣罗雁秋击出的手掌脉门。   司徒霜大急之下,纤指轻舒,却向胡天衢肘间曲池穴疾点。   这四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但也几乎是同时收势。   就在他们自呈混乱之间,环伺周围的武林高手,各以极快手法,齐向罗雁秋和 赤煞仙手中的百妙佛珠抓去。   赤煞仙米灵早已有备,阴阴一笑,便施出幽灵身法闪开。   罗雁秋却大喝一声,两手潜运功力,只听一阵“波!波!”声响,那半串百妙 佛珠,立刻被他捏毁二十余颗,然后手腕一抖,把完好的佛珠,向四外撒去。   他此种举动,大出在场之人的意外,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一时竟未注意他把 手中佛珠丢往何处,也未看清他手中仍紧紧握着那捏碎了的粉屑。   罗雁秋仰天发出一阵狂笑,道:“既是大家都想要这百妙佛珠,干脆大家都别 要。”目注群雄,傲然而立。   赤煞仙米灵向碧眼神雕胡天衢一使眼光,趁在场之人尚自错愕之时,转身疾奔 而去。   矮方朔聂耳大喝一声:“鼠辈哪里逃?”当先追去。   华山三剑如梦初醒,飞身相随。   疯侠柳梦台望了江南神乞尚乾露一眼,叫道:“老要饭的,你还发的什么呆?” 两个人联袂纵起,疾追不舍。   瘦钟离敖融一晃身形,也是踪迹不见。   一时间,这山地中只剩下罗雁秋和司徒霜俩人,罗雁秋扫目四顾一眼,不禁仰 天哈哈大笑。   司徒霜一怔说道:“你这人真是发疯啦,怎地把百妙佛珠毁的毁,丢的丢了呢?”   罗雁秋一笑说道:“你不知道这百妙佛珠珍贵之处吗?”   司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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