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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荒林夜战 百忍大师道:“南宫一门的武功手法,迥异寻常,但老衲深信以目下诸人的力 量,必能想出解开令郎穴道之法。” 但见人影一闪,百代大师也跃回船上,说道:“贫僧搜遍小舟,不见了南宫夫 人和青衣小婢的去处,不是泅水而去,就是伤在了唐老太的七步断魂针下了。” 玄真抬头望着灰暗夜空,自言自语地说道:“南宫夫人的伎俩,决不至此,莫 非她有意地送回来贫道的师弟,和唐老太的令郎吗?” 百忍大师接道:“老衲亦觉着事出突然,敢情她又有了什么诡谋?” 百代大师接道:“据贫僧和那南宫夫人动手相搏几招的情势而论,南宫夫人的 武技,并不是咱们想象中的那般高强。” 玄真轻拂长髯,弹剑说道:“百忍道兄,看来咱们得大开一次杀戒了。” 百忍合掌应道:“阿弥陀佛,老衲亦觉着事态已到了最后关键之时。如不能及 时扫平南宫世家,武林中即将暴起一场千古浩劫,血雨腥风。” 唐老大道:“大师和道长乃当今武林道中声望最着之人,如若两位联合,柬邀 天下英雄,同心合力,扫平南宫世家,并非难事。” 玄真道长道:“只怕事情不是老太预料的那样简单……” 话至此处,倏然而住,回顾了玄光道长一眼,接道:“多点你玄月师兄几处穴 道,贫僧深信南宫夫人故意送回两人,别有用心。” 唐老太望了怀中的唐通一眼,道:“那犬子的穴道也不用解它了。” 玄真道:“两人的情形不同,敝师弟乃为本门点穴手法所制,那自然是要寻找 对他没有伤害的穴道点制,令郎却为南宫世家中点穴手法所伤,咱们必须得设法先 行解开他的穴道,老太如不放心,再自行点他的穴道不迟。” 唐老太道:“高见极是,惭愧的是,老身无能解开他受制穴道。” 百忍大师走了过去,道:“容老衲瞧瞧,用我们少林的解穴手法,试试看能否 解开?” 目光移动,打量了唐通身上一阵,右手疾出,拍了唐通身上数处要穴。 少林的武功,虽然被天下武林推崇为正宗武学,但仍然无法解开唐通身上的穴 道。 百忍大师连连拍出数掌,唐通的神智仍然未能回复。 玄真缓步走了过去,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说道:“只怕令郎并非是穴道受制……” 唐老大吃了一惊,道:“道长可看出异常之处了吗?” mpanel(1); 玄真道:“贫道尚没有把握,但愿以内功试验二人看看,是否为断脉手法所伤?” 当下一提真气,伸手顶在唐通的背心之上。 片刻之后,忽见唐通的脸上,泛现出一片艳红之色,全身微微颤动。 显然,他全身的气血都已被玄真道长的内力催动,但双目仍然迟滞不转,神态 依旧,仍是无法解开他受制的穴道。 玄真缓缓收回右掌,摇头说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唐老太缓缓接道:“老身不信南宫世家的点穴手法,天下就无人能够解得!” 只听得木橹拨水之声、传入耳际,十几只小舟破浪而来。 高蛟一手起锚,一手挥篙,准备逃避那些拥来小舟,却被百代大师出手拦阻道 :“南宫夫人亲身临敌,也下过如此,咱们还怕哪个?” 说话之间,那小舟已蜂拥而到,疾快地散布开去,团团把群豪乘坐的小舟围了 起来。 百代大师伸手抓住高蛟手中的竹篙,道:“壮士的竹篙,请赐借贫僧一用。” 高蛟低声说道:“任相公再三相嘱,不要和南宫世家一人动手。” 唐者太突然插口说道:“不许动手,难道要咱们坐以待毙不成?”回手一扬, 两枚金钱镖脱手飞出,直向正东方一只小舟之上打去。 幽沉的夜色中,寒芒一闪,叮咚一声,两枚金钱镖尽被击落。 白光闪动,由那小舟上飞起一条人影,直向群豪乘坐的小舟甲板飞了过去。 百代大喝一声,手中竹篙横里扫去,他内功深厚,神力惊人,扫出的竹篙,挟 带一片啸风之声。 一声清脆的娇叱,悬空发出,寒光一闪,竹篙应手而断,衣袂飘风声中,一个 素衣少妇疾快的抢在甲板之上。 唐老太呼的一杖横扫五岳,不容那素衣少妇站稳身子,仗势已扫了出去。 那素衣少妇手中宝剑,暗夜中微一颤动,立时闪动着强烈的寒光。 只见她长剑一挥,斜斜向竹杖上面撩去,口中却冷冰冰地喝道:“住手!我衔 命而来,有话要说。” 双方距离甚近,唐老太已然看清楚那素衣少妇手中的兵刃,是一柄断金切玉的 宝刃,急急一挫腕势,收住竹杖。 百代已弃了竹篙,拔出匕首,准备出手。 玄真低声说道:“老太暂请住手,听她把话说完,然后出手不迟。” 唐老太志切伤子之恨,对南宫世家中人,视如眼中之钉,右手收杖的同时,左 手探人怀中摸出了三支七步断魂针,扬腕欲发。 听得玄真道长的喝叫之声,才一收左腕,退后两步。 那素衣少妇目光炯炯的环扫四周的群豪一眼说道:“南宫世家无意立时与少林、 武当两派冲突,因此送还玄月道长,请你们两派退出这场是非。” 百代大师冷笑一声,道:“南宫夫人适才已大骂亲临,事后竟然又派你赶来… …” 那素衣少妇冷冷接道:“我那婆婆化身千万,岂能使人经常见得她的真身。” 百代不由怔了一怔,默然不言,心中却暗忖思道:“如若那适才老妪。当真是 南宫夫人的化身,那人武功,确然是够惊人的了。” 只见玄真道长一拱手说道:“女檀越可否把姓名,身份见告?” 那素衣少妇神情冷漠地说道:“南宫世家第四代孙媳陈凤贞。”玄真道长拱手 一笑,道:“失敬,失敬。” 陈凤贞冷冷地说道:“不用客气啦,我还要等待复命,你们退下退出,快些答 复。” 南宫世家中人,似是一个个都是天生的冷若冰霜,虽然说的是客气之言,但神 色之间,也是一片冷漠。 玄真道长微微一笑,道:“南宫夫人的盛意,在下感激不尽,要少林和我们武 当派退出这场是非不难,只要南宫夫人能答应贫道等一个不情之求。” 陈凤贞道:“你说吧!” 玄真道:“只要南宫夫人毁去‘迷魂牢’,释放了那些无辜之人,少林和武当 立时退出这场是非之争……” 陈凤贞嘿嘿冷笑一声,接道:“道长说话,最好是多想一想,那‘迷魂牢’穷 尽了我们南宫世家数代的心血,岂能够轻易便毁去吗?” 百忍大师道:“女檀樾既不愿开放迷魂牢,释放出那些无辜的人,我们少林一 门决难坐视。” 陈凤贞道:“我那婆婆不过念你们少林、武当两派,向无恶迹,好意相劝你们, 你们既然是执迷不悟,那就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了。” 语音一住,双目中突然迸射出两道奇光,扫掠了群豪一眼,冷冷接道:“两位 既然坚持卷入这场漩涡,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已经传达过了婆婆之命。” 缓缓转过身子,举步向前行去。 唐老太一顿竹杖,厉声喝道:“站着,接老身几支断魂针再走不迟。” 只见她左腕一扬,三缕银线,电闪而出,疾向陈凤贞射了过去。 陈凤贞冷笑一声,手中长剑一挥,寒芒暴长,洒出一片剑花。 三缕银线有如石投大海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唐老太一击未中,左手探入怀中,套上了鹿皮手套,握了一把毒沙,高声喝道 :“请诸位快退入舱中。” 扬腕一抖,陡然间暴散出一片黑烟,笼罩了一丈方圆大小。 陈凤贞娇叱一声,长剑疾抡而起,寒芒飞绕中,幻化起一片剑幕。 剑风似轮,狂飚突起,唐老太打出的一把毒沙,竟然被陈凤贞剑风给挡了回来, 一部反向群豪撞击过去。 弥目沙雾中,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疾向另一只小舟之上落去。 玄真道长大喝一声,袍袖拂处,打出一阵强烈的罡风。 被陈凤贞剑风反击之力,带回来的毒沙,吃玄真道长打出的罡风,又反卷了回 去,洒落在河水中。 唐老太望着陈风贞的去向,呆了一呆,自言自语地说道:“想不到南宫世家中 人,竟然是个个都身怀此等武功。” 遥遥的传过来陈凤贞的声音,道:“凡是和南宫世家为敌之人,随时面对死亡。” 只听飞橹拨水之声,陈凤贞乘坐的小舟,竟然掉头而去。 百代大师一直自负武功,在这些人中,自视为第一高手,哪知看到了玄真道长 打出的罡气之后,心中大为佩服,暗暗忖道:“看来武当派玄真道长的内功决然不 会在我之下。” 玄真目睹陈凤贞小舟去远,但另有数只在四周的小舟,竟然未随陈凤贞小舟离 去,心中大为奇怪,缓缓走向甲板边缘,凝目向那小舟之上望去。 他为人心思缜密,又有着过人的目力,仔细一瞧,果然发现了可疑之处,阴沉 的夜色中,隐隐见一点火星,在那小舟之内闪动。 一瞥间,忽然大悟,急急喝道:“快走,快走!咱们陷入了他们的诡谋算计之 中了!” 高蛟似是对南宫世家中人,早已生出了畏惧之心,一听玄真道长喝叫之言,立 时摇橹飞驶。 群家坐船,也就不过是行出十余丈远,立时响起了几声爆震。 环绕群豪坐舟四面几只小船,自行暴裂,一片火光,冲天而起。 而且那小船爆裂成块块火头,四外飞落,一刹间水面上火光点点,景色大变。 那裂开的小船,也不知装的何等之物,爆裂之后,燃烧仍然是异常的强大。 抬头看去,一片火焰燃烧在水面之上。 百忍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如非道兄适时看出了南宫世家的阴谋,咱们势 将都葬身那片火海之中了。” 玄真道长淡淡一笑,道:“大师过奖了。” 语音微微一顿,又道:“南宫世家中的隐秘,既已暴现,他们决不会就此罢休, 这一计火烧不成,连续而来的,定当是一着毒过一着的阴谋诡计,咱们再不能掉以 轻心了……” 玄光道长突然接口说道:“看他们爆舟放火的诡计,似是在南宫世家中,有不 少会水之人,咱们不宜在这小舟之上停留了。” 唐老太道:“老身亦有同感,如其在小舟上防他们诡谋施袭们不如弃舟登陆, 和他们力拼一阵。” 玄真道长突然转过脸去,目注高蛟,沉声问道:“任相公如何交代于你?” 高蛟道:“唉!任相公交代在下,诸位登舟之后,立时启碇而行,巡航河中, 不得与南宫世家人照面,也不得放任诸位下船。却不料南宫世家中人,来的如此迅 快,以致逃避不及,不但和南宫世家中人照了面,而且还动了手……” 他仰起脸来,长长叹息一声,道:“真不知叫在下如何对任相公交代了?” 玄真道长道:“南宫世家中人,来的太过迅速,此事也怪不得壮士……” 目光一掠百忍大师和唐老太,接道:“眼下情势已变,南宫世家中人,已然发 现了咱们乘坐之舟,一计不成,另一计必将接踵而来。但眼下舟中之人,大都不谙 水底工夫,此情此景面对强敌,不免要生几分畏惧之心,贫道之意,想请高壮士暂 时把小舟靠在岸上。” 高蚊重重地咳了一声,道:“这个实叫在下作难的很,诸位说的不错,就眼下 情势,停身舟中,似是已和登岸毫无区别,但未得任相公之命,在下送各位登岸, 内心之中,甚感不安。” 玄真道长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任相公的生死安危,目下还难预料,咱们 不再等地了。” 高蛟呆了一呆,欲言又止,但却依言把小舟划近岸上。 群豪弃舟登陆,精神立时一振。 唐老大背上背着爱子,玄光道长背着师兄玄月,百代、百祥并肩开路、玄真一 剑断后。 行了三四丈远,玄真道长突然回过头去,高声叫道:“高壮士?” 高蛟道:“道长有佝吩咐?” 玄真道长慈和地道:“壮士驶舟相渡,想那南宫世家中人,决然不会善罢干休, 贫道之意,想请壮士同行,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高蛟朗朗一笑,道:“南宫世家中人,虽然俱是身负绝技,但我高某人,只要 不离开水域,岂奈我何?” 忽然纵身一跃,飞入水中,但见水花一溅,立时消失不见。 玄真轻轻叹息一声,大步向前行去。 忽听当先而行的百代大师厉声喝道:“什么人?” 他内力精深,夜能视物,虽然在夜色幽沉之中,仍可远见数丈以外的景物。 唐老太心忧爱子生死,憋了满腔怒火,左手一探腰间,摸出两枚毒针,蓄势待 发。 群聚凝目望去,只见两丈之外处,一株大树之下,蜷伏着一团黑影。 忽然亮光一闪,一盏红色的气死风灯,突然高高的举了起来,借灯光望去,景 物清晰可见。 只见一个全身黑衣之人,脸上也蒙着一层厚厚的黑纱,只露出两只眼睛,在灯 光的射耀之下闪动,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高举起手臂,挑着一盏红灯。 那盏红灯,似是早已燃起,但却被他隐藏在一层浓重的黑布之中,百代那一声 断喝之后,立时应声举起隐藏的红灯。 百代大师艺高胆大,双足一点实地,二个飞跃,直向那大树下飞去。 玄真道长沉声喝道:“大师小心。” 袍袖一拂,疾急的追了上去。 只见对面那黑衣人凝立不动,只有两道闪烁的目光,不停的转动着。 百代大师行距他三四尺处,停下了身子,暗中提聚功力戒备,缓缓举起了右拳, 问道:“你是什么人?再要故弄玄虚,装聋作哑,可别怪贫僧出手无情了。” 只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由那黑衣人的口中弹了出来,道“在下奉南宫夫人之 命,等候诸位多时了。” 唐老太冷笑一声,道:“先尝一下唐门的暗器滋味如何?” 扬腕一送,两枚毒针,应手飞去。 那黑衣人目睹两缕银芒,闪闪飞来,突然一个转身,躲入了大树的背后,两枚 毒针,尽皆钉在树身之上。 百代冷哼一声,道:“此人武功不弱。” 一个箭步急冲而上,呼的一拳,直捣过去。 那黑衣人贴树一转,让开了百代一击,冷冷地说道:“你们已陷入了围困之中 ……” 只听砰的一声,百代大师的拳劲,正击在树身之上,树动枝摇,落叶纷纷。 那黑衣人的声音,继续接了下去,道:“眼下情景,你们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一条是放下兵刃、束手就缚,一条是面对死亡。” 百代怒道:“贫僧倒是有些不信。” 欺身而上,一掌拍去。 这时,他已冲近到那黑衣人的身旁,双方相距,也就不过是尺许距离,指掌伸 缩之间,即可遍及对方全身大穴要害。 但那黑衣人,借树身掩护,闪避开去。他乃少林寺有名的勇武高僧,别人也不 便出手相助。 忽听那黑衣人一声怪啸,手腕一振,红灯脱手飞出,高飞数丈,一闪而熄。 就在那红灯脱手的一瞬之间,四周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 玄真道长突然大声说道:“咱们中了他们的诱敌之计了,诸位快走……” 但已是晚了一步,目光转处,只见数十个黑衣人,分守四面,把群豪重重围了 起来。 这些人都穿着一色的黑色劲装,用黑布包起了头脸,除了两只眼睛之外,全身 都被黑布包着,只有手中的兵刃,闪闪生光。 玄真看那些黑衣人站的方位,井然有序,已知非经一场恶战,决难破围而出, 立时对玄光说道:“快放下你玄月师兄,准备拒敌……” 目光一掠百忍大师,接道:“此时形势已危,这些幽灵般的黑衣人,可能就是 南宫夫人口中的七十二煞了,如若贫道的判断不错,这些人大都已被南宫世家控制, 个个神志不清,既无是非之念,亦无仁慈之情,面对着这一群冷酷残忍的疯癫之人, 如若用存慈悲之心,那无疑是自入死亡的陷阱之中……” 说话之间,那四周群集的黑衣人,已缓缓的向几人停身之处迫近,包围逐渐缩 小。 玄光迅快的放下了玄月道长,拔出长剑,面西而立。 唐老太放下爱子,顺手解下腰间丝带,迅快的把爱子捆在背上。 只听玄真道长提高了声音说道:“这绕树闪避的黑衣人,有如咱们心中之剑, 眼中之钉,如不早些把他除去,今宵之战,势将毁在这些疯癫黑衣人的手中。” 他有意使百忍听到自已之言,以便拔剑相助。 百忍低吟了一声佛号,道:“道兄尽管出手!” 百忍仰首望天,高声接道:“我佛慈悲,恕弟子今日要一开。杀戒了。” 玄真长剑一挥,斜里横斩过去。 那黑衣人正被百代一拳逼向树后转去,玄真适时一剑,封闭了他的退路。 两个绝代高手的钳形一击,迫得黑衣人不得不出手封架,左手一挥,直向百代 拳上迎去,右手一招手挥琵琶,竟然向玄真的剑上击去。 玄真道长心中大为奇怪,暗道:此人言词清楚。分明未服迷药,不知何以这等 胡涂,竟然妄图以戴有手套的肉掌,接我利剑? 心念转动之间,那黑衣人的掌势,已然击在长剑之上。 玄真腕劲微加,想先削去那黑衣人的四指。 哪知事情竟然大出意料之外,一声轻微的响声过后,玄真手中剑,竟然被那黑 衣人弹开半尺。 这时,百代的拳势。亦和那黑衣人的左掌,砰然一声轻震,黑衣人不敌百代内 力,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玄真机智过人,长剑被那一掌弹开,立时恍然大悟,高声说道:“各位留心, 这些黑衣人双手之上的黑色手套,乃铁线合以发丝编制而成,可避刀剑。” 说话间,剑光轮转,一连三剑,封闭那黑衣人的两侧退路。 这一位玄门高人,似是已动了杀机,决心要把这黑衣人毁在剑下。 百代一举震退了那黑衣人,忽觉手背、腕指之上,一阵轻微的麻痛,不禁心头 一震,飞起一脚,封了门户。 凝目向手背之上望去。微弱的星光下,果见手背上渗出了血迹。 百祥低喝一声道:“师兄受了伤吗?” 侧身而上,接替百代。 百代苦笑一声,道:“师弟小心,不可和他的双手接触,他那手套之上,暗藏 毒针,我已经中了毒啦!” 唐老太目光一转,只见向前逼进的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缓缓举起兵刃,但 却不立时出手,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唐老太对百代大师说道:“天下解毒之药,无出我们唐门左右。大师先行吞服 一粒,稳住毒伤,过了这场风暴,老身再为大师疗治。” 右手取出一粒九药,投了过去。 百代接住丹丸,目光一瞥四周的黑衣人,不下二三十个之多,想到一旦打了起 来,这一战定然是激烈绝伦,惨不忍睹。当下一仰脸吞下药丸。 玄真看那黑衣人强开自己长剑,又硬接了百代一掌,心知遇上了劲敌,不再稍 存礼让之心。 当下剑势一变,攻势急转凌厉,闪动的剑芒,一直不离开那黑衣人的大穴要害。 那黑衣人虽有可避刀剑的手套,凭借双掌,可封可弹,以阻止玄真道长的长剑。 但玄真剑路奇奥,变招迅快,寒锋闪闪,无不攻向必救,闹的那黑衣人手忙脚 乱,应接不暇,不足十合,已被玄真的剑势迫得乱了章法。 百祥眼看玄真已抢得绝对的优势,不愿再出手夹攻,退到一侧,冷眼旁观。 黑衣人激战之中,突然大喝一声,一掌推开了玄真长剑,双臂一振,拔身而起, 直向树上飞去。他已自知不敌,再战下去,势必要伤在玄真道长的手中不可,是以, 全力击出一掌,逼开玄真长剑,纵身向树上飞去。 玄真道长冷笑一声,道:“贫道今夜要开一次杀戒了。” 袍袖一扬,一道寒芒,疾射而出,飞向那黑衣人的背心之处。 寒芒闪处,应手一声闷哼,已跃飞起一丈多高的黑衣人,突然又跌了下来。 但见玄真左腕一收,那飞出寒芒,突然又收入袍袖之中。 百祥目光锐利,看那寒芒光芒异常,心知是一柄绝世利器心中暗暗忖道:久闻 武当玄真道长的剑术,乃当今武林中有数名剑之一,想不到他的暗器手法,竟然也 是这等灵巧。只听砰然一声,那黑衣人的尸体,已摔在地上了,前胸中鲜血泉涌而 出。 玄真目光一转,低声对百忍说道:“今夜之局,看来已非平和手段能予以解决, 势非要经过一场恶战不可,凭咱们眼下几人的武功,虽无绝对制胜的把握,但南宫 世家中网罗的高手,势必将要付出重大的伤亡代价……” 他微微叹息一声又道:“但如大师心存慈悲,不肯出于伤入,今夜之战,咱们 就先败了一半。” 百忍大师道:“南宫世家步步紧逼,老衲也只好和她周旋一下了。可借,老衲 为格守先师立下的戒规,往探南宫世家时,没有携带兵刃。” 玄真抬头望望四周的黑衣人道:“何不取于敌人之手?” 余音未绝,突闻一个冷厉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道:“你们已被包围,只要 我一声令下,四周的高手,立时全力攻击上去,这般人都是武林甚负盛名之人,个 个武功高强,非一般江湖武士可比,你们几人武功再高,也难以抗拒得住。” 话声尖锐异常,凝神细听之下,立时可以辨出是南宫夫人的口气。 百代大师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南宫夫人吗?你可敢应贫僧的挑战吗?” 他吞服下唐老太的药物之后,果然觉着腹内好受多了,想到擒贼擒王一事,忘 去了自己的伤势尚未全复,立时出言相激。 他被誉为少林寺百字一辈中第一高手,除了资质过人,身负绝学之外,生性强 悍,好狠斗勇,八成武功,在他全力发挥之下,常达十成。 遥遥传过来南宫夫人笑声,道:“老身早晚总要和天下高手一见高低,但此时 时机来至,没有奉陪的雅兴……” 语音一断,紧接着响起一阵凄厉的怪啸。 怪啸声似是有着一定的节拍,但因声音刺耳难听,不绝如缕的传播过来,有的 荒郊鬼哭狼嚎,静夜听来。当真是惊心动魄。 环围在四周的数十个黑衣人,随着那怪啸之声,挥动了手中兵刃。 玄真道长双目神光闪闪,大声喝道:“快些出手,趁他们血脉尚未活开之前, 先伤他们几人。” 喝声中欺身而上,长剑挥动,寒芒电奔,当先冲了过去。 剑光飞旋间,鲜血溅飞,两个黑衣人并肩陈尸。 唐老太竹枝一挥,疾扫而出,啪的一声,正击在一个黑衣人的肋间,登时把那 黑衣人打摔了一个筋头。 左手一扬,四只毒针电射而出,四个黑衣人应手而倒。 两人出手之间,连伤七人,群豪都不禁心头一宽,暗暗的忖道:这黑衣人人数 虽众,但却都是不堪一击之辈。念头未息,局势已变。 只见那四周的黑衣人,突然欺攻而上。 这些人初挥兵刃之时,动作极是缓慢,但这一阵工夫,已然大见灵活。 一片波翻浪涌的寒光,急速而上,当先把玄真和唐老太包围起来。 百忍沉声对百祥、百代道:“两位师弟只管全力出手。” 右手一挥,一拳击出,由袍袖挥展之处,冲了上去。 百祥低声说道:“师兄伤势来愈,最好先别出手,小弟护你一阵。” 百代微微一笑,道:“不敢有劳师弟。” 右手一抖,匕首疾飞而出,寒芒一闪间,再刺入一个黑衣人前胸之上,人随刀 进,那黑衣人尸体尚未摔倒,百代人已追到,一举手间,抢过他手间一把雁翎刀来, 高声说道:“掌门师兄请接兵刃。” 倒握寒锋,一抖手,雁翎刀直向百忍大师飞去。 百忍右手一扬,接过兵刃,一柄开山刀已直劈了下来,立时举刀封去,便接下 了刀势。 只听一声金铁的相击的大震,开山刀虽被封架开去,百忍却觉着手腕微微一麻, 不禁吃了惊,暗暗忖道:此人内力如此深厚,倒是不可轻敌。 那人不但功力深厚,刀势雄浑,而且变招迅快,不容百忍大师还手,开山刀改 劈为斩,一招“横扫五岳”扫了过来。 百忍大师暗运内力,扫出一刀,又是大震,双方各自被震得退了一步,竟然又 是个平分秋色之局。 那黑衣人刀势,点了过来,竟然直踏中宫攻上。 百忍看出他出手几刀,已知遇上劲敌,当下斜里闪开一步,反手一刀“金刚舒 臂”反击过去。 那黑衣人刀势落空,立时变招,双刀并举,霍霍风生,打在一起。 百代提刀出手,料想对方虽不重伤拳下,亦将被震退开去,是以拳风击出之后, 人亦紧随着欺攻而上,左手五指箕张,抓向用黑衣人的右腕,准备夺下他手中长剑。 哪知事情大大出了他意料之外,只见那黑衣人一侧身,避开拳风,剑势一展, 奇招突出,寒光闪闪,卷云飞雪般,横向百代臂上斩来。 百代吃了一惊,飚然跃退三步,一个大转身,斜里闪开,反臂拍出一掌,逼开 那黑衣人的剑势,施展出空手夺剑的招术,连出三招奇学,均被那黑衣人避去。 这时,百代才觉出那南宫夫人之言,并非危言耸听,这些黑衣人,确有不少武 林中第一流高手。 那面的玄真和唐老太,也都遇上了劲敌,施出全力搏击。 幸得这些黑衣人心神受制,应变不似玄真等灵活,众寡虽然相差悬殊,群豪尚 可支撑。 激斗之间,忽闻一阵弦音,传了过来,声音急促,有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至。 那些黑衣人听得琴声之后。手脚忽然缓慢下来。 百代大喝一声,一拳击在一个黑衣人前胸之上,打得个身子飞了起来,直掉到 七八尺外。 玄真也借机施展出两招绝学,横劈了两个黑衣人。 百忍、百祥,各杀一人。 唐老太施展暗器轻伤两个。 三手搜魂包方浑水摸鱼,也伤了一个黑衣人。 不大工夫,环攻群豪的黑衣人,已然伤亡过半。 只听几声厉啸传来,未伤的黑衣人,突然收了兵刃,转身急奔而去。 但见人影在夜色中闪动奔跑,片刻间走得踪影全无。 玄真目睹那些黑衣人消失于夜色中,长长叹息一声,道:“南宫世家的势力, 确是不可轻视,单是这些为她们收用之人,就足以危害武林了。” 百忍大师道:“如若这些人缠战不退,今夜之战,鹿死谁手,还难预料,纵然 咱们能够得胜,亦必将伤亡过半。” 百代大师道:“贫僧曾在江湖上走动甚久,会过高手不少,今夜围袭咱们的这 些黑衣人,有一半可列人当世第一流高手,而无愧色。” 唐老太轻轻一顿竹杖,道:“如不及早设法毁去南宫世家那迷魂牢,尚不知有 多少高手,要为她们收用了。” 玄真还剑入鞘,说道:“适才激斗之中,似是有一阵弦音传来,弦声一响,围 袭咱们的黑衣人的手脚都忽然慢了下来,这人分明是有意相助咱们,而且他深知南 宫世家中的隐秘,欲除南官世家,势非先得找着此人不可。” 百忍大师道:“道兄高论。” 玄真道:“只不知那人现在何处?” 玄光伸手指着正前方,道:“弦音由正北传来,想来不致很远,咱们我去瞧瞧 吧!” 经过这一番激斗之后,似已无人敢再稍存轻敌之念。 玄真摇头说道:“弦音停歇已久,只怕那人早已走了。” 百忍忽然轻轻哦了一声,欲言又止。 玄真接道:“那人暗中隐身相助我们,却不愿和我们相见,也许他另有苦衷, 贫道之意,不用再去找地了。” 百忍大师道:“这话不错,咱们得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再筹谋对付南宫 世家之法。” 唐老太仰面看了看天色,叹息一声,道:“老身这一生中,从未经过这等漫长 的一夜。” 玄真笑道:“咱们走吧!南宫夫人受此挫折,料她们不至再立时出动人手追来。” 群豪经过这一番恶战后,身体上已觉困乏,心理上却对南官世家,生出了莫名 的恐怖之心。 群豪举步而行,待天色微明之际,到了一座市镇之上。 唐老太道:“咱们就在这小镇之上,休息一下如何?” 她怕一番恶战之后,爱子受到什么伤害,必需设法,早些救醒他来。 玄真道:“好吧!” 抬头一看,只见丈余外处,有一个客栈,接道:“咱们先到那处客栈之中,休 息一阵再说。” 大步向前行去。 群豪鱼贯随行进了客栈。 客栈中的店伙计,目睹一群僧道混合,男女杂处之人,行在一起,心中虽然奇 怪,但见这些人中,佩剑挂刀,哪里敢多相向,当下把几人带入后面客房之中。 这等小镇客栈,迎来送往,大多是贩夫走卒,店家对他们特别优容,腾出了一 座三间房子的大通铺。 好在这些人,个个内功深厚,只需尺许之地,能够容下打坐之处就行。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经过了一场恶战之后,群豪都有些疲乏之感,只有唐老 太心中惦念爱子的安危,一进房中,立时解下背上缚着的唐通,放置在身前,暗运 功力,在他全身各处要穴推拿。 南宫世家独情的点穴手法,唐老太虽然知道已无能解得,但深重的慈母之爱, 使她生出万一的奇想,准备试行推拿唐通全身各大要穴,希望在无意中碰对诀窍, 一举解得了唐通的穴道。 玄真、百忍都了然她用心的良苦,虽有相助之心,但却无相助之能,只好装作 视而不见。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之久,唐老太已然推拿了唐通七十二处穴道,但晕迷如睡的 唐通,仍然是沉睡不醒。 唐老太已难再忍耐心中的焦虑,脸上泛现惶急之色,汗水由她满月般的脸上滴 了下来。 经过这一阵坐息,群豪次第从入定中清醒过来,目睹唐老大心痛爱子的焦虑之 情,都不禁为之黯然。 百代大师虽已是跳出三界外的世外人,但他的性格却是充满着仁侠之心,当下 高声说道:“女檀樾暂请住手,请听贫增一言如何?” 唐老太缓缓停下了移动在唐通穴道上的双手,说道:“大师有何指教?” 百代关切地道:“武功一道,最重要诀窍,窍门不通,恐难幸至……” 唐老太长长叹息一声,打断了百代之言,接道:“老身虽不解南宫世家的独特 点穴手法,但却不愿膝下唯一的儿子,就这般死去。” 百代叹道:“可怜天下慈母心。” 语音微微一顿,又道:“我们少林武功之中,有一个凭仗深厚内力,催动真气, 以打开受伤脉穴的手法,只不知对南宫门下,诡异常人的点穴手法,是否有效,如 若女檀樾信得过贫僧,我极愿一试此法。” 唐老太道:“大师如能救醒小儿,老身感激不尽。” 百代道:“言重了。” 起身行了过来。 只见百代大师缓缓移动脚步,绕着唐通走了一周,缓缓坐下了身躯。 原来百代借那几步绕行,已然提聚了真气。全室中的目光,都投注在百代大师 的身上,流露出关切之情。 百代轻轻咳了一声,伸出右掌,抵按在唐通的背心之上。 唐老太拂拭一下头上的汗水,凝目望去,只见百代大师睑上泛现出阵阵的红晕, 抵在唐通背心上的手掌,也有些微微的颤抖。 显然,他正运全身的潜能,逼出真气,攻人唐通的内腑。 一缕阳光,透窗而入,照射在百代大师的脸上,只见他眉宇之间,隐隐现出些 汗水。 忽然间,传来一阵低沉细弱的声音,轻轻呼叫着百代大师的法号。 百代心头一震,脸上泛现的红晕突然消退了下去,回顾了百祥大师一眼,道: “师弟,可有人叫我吗?” 百祥微微一怔,凝神听去,果然听到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频断还续的呼叫着 百代的法号。 当下站了起来道:“我去瞧瞧。” 阳光普照,窗外行人不绝,南宫世家留给群豪的阴森恐怖,在丽日当空下,淡 了甚多。 似是由来的恐怖必需以黑夜衬托着。 百祥出了房门,群豪亦未留心。只有心思缜密的玄真道长,觉着有些奇怪,目 注着百祥大师的背影,看他出门而去,他想叫他回来,但话将到口边之时,突然又 停了下来。 他想到百祥大师的武功,极是高强。在这等青天白日之下,南宫世家不致出动 那幽灵般高手,围攻于他,终于,忍下了欲待出口之言。 百代大师重又凝集了功力,脸上又问动出一层红晕。大约过了约一盏热茶的工 夫,唐通突然眨了眨两眼,长长吁了一口气。 唐老太心头一阵狂喜,激动地叫道:“孩子,孩子!” 突听好的一声,打断了唐老太呼叫爱子之声。 群豪张目看去,只见百祥大师趴跌在地上,一只脚还在门外面。 显然,地用尽了自己气力,走了回来,人到门口体力不支,一交摔了下来。 这变故,有如陡然暴出一声巨雷,室中群豪,无不为之一怔。 百忍大师霍然站了起来,抱起百祥,问道:“师弟,受了暗算吗?伤在何处?” 只觉手触之处,一片冷冰,百祥似是已经死去。 玄真道长走了过去,一掌击在百祥的后背之上。 百祥身子一颤,缓缓睁开双目,长长吁出一口气,微弱地说道:“一只素手… …美丽的手……手掌上……” 他用尽了气力,想把心中之言,说的更清楚些,但他的体力已难胜任,断断续 续的说了两句,人已不支,轻轻咳了一声,闭目逝去。 百忍大师缓缓放下百样的尸体,合掌当胸,闭上双目,口中喃喃自语,似是在 诵吟经文。 玄真道长睑色凝重。低声道:“一只素手……美丽的手,手掌上……什么东西 呢?” 百代大师身体颤动了一下,道:“百祥师弟死了吗?” 唐老太道:“他死了。” 百代长长叹息一声,抵在唐通背上的右掌陡然向前一伸,内力大增,源源不绝 的冲入唐通背心之中。 只听唐通长长吁了一口气,双手不住神动了一阵,道:“冷死我了。” 唐老太大喜过望,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低声对百代大师说道:“少林绝艺,果 非凡响,这救子之情,老身当永铭于肺腑之中。”百代缓缓抽下抵在唐通背上的右 掌,说道:“下用啦!” 大步向百祥走了过去。 只见百样脸色苍白,手指屈缩,似是全身的筋骨,都开始收缩起来。 百代仔细的查看了百样全身,低声说道:“是被一种奇毒的内功所伤。” 他神情木呆,双眉愁锁,脸上的肌肉颤抖不停,显然他内心正有着无比的激动, 但却尽力控制着自己。 百忍大师停下了哦吟之声,睁开双目,两颗晶莹的泪珠,滴了下来。 他缓缓伸出手去,拂在百祥的光头之上,说道:“师弟西归我佛,小兄预祝你 一路顺风。” 百代放声而哭,道:“师弟代我而死。” 百忍道:“师弟不用自疚,生死之事,岂是人力所能左右!” 百代抱起了百祥的尸体,唏嘘泪下,黯然地说道:“师弟如不是代我出去查看 那唤我之人,岂会遭此毒手。” 百忍大师道:“事已至此,急在善后,老衲不解的是百祥师弟的武功,在咱们 少林寺中,仅次于师弟你一筹,何以竟无声无息的被人杀死?” 玄真道长突然啊了一声,道:“是啦!” 群豪齐齐转脸向玄真道长望去。 玄真似是自言自语,镇静了一下心神,回顾着百忍大师说道:“可惜令师弟气 结过早,未能说出他口中之言。” 百忍茫然问道:“他说些什么?” 原来他目睹百祥重伤归来,心头大恸,一时间神智茫然,百祥说话的声音,又 极微弱,竟是未听清楚他说些什么。 玄真也被百忍惊愕之情,闹得微微一怔道:“不错,令师弟说他看见了一只素 手,一只美丽的手……” 百忍大师极力使自己波动的心情平静下来,但数十年前的往事,却突然间回转 于脑际…… 恍如置身在一座悬崖的山洞中,看到一只纤纤的素手,在幽暗的一角晃动,口 中喃喃自语道:“一只素手,不错啊!那是一只美丽的手。” 玄真道长轻轻的咳了一声,道:“大师,贫道不解的是一只素手,何以竟然便 令师弟受此重创?” 百忍大师恍如没有听到玄真说些什么,他已沉浸在数十年前的往事中…… 那一只美丽的手,一直留给他深刻难忘的记忆,数十年前,天龙大师死亡在那 一只素手之下,数十年后,那只美丽的素手,却又夺去了他师弟的性命,幻觉中眼 前出现了数十只美丽的素手,在面前晃动着。 他茫然的神色,使玄真动了怀疑,提高了声音,叫道:“大师!” 百忍怔了一下,由往事的回忆中,清醒了过来,轻轻叹息一声,道:“道兄。” 玄真缓缓站了起来,向室外行去。 百代突然对百祥大师的尸体一欠身,说道:“道长,咱们一起去查看一下。” 大步追了上去。 唐老太举手一掌,轻击唐通的背心之上,说道:“孩子。你要休息一下。” 唐通双目眨动了一下,冷峻的眼神,掠过母亲的脸上,对妈妈那亲切的嘱咐, 直似未曾听到。 唐老太只觉爱子的双目,充满着冷峻和敌意,似是母子二人是两个从未见过面 的陌生人。 一股寒意由这位中年妇人的心底泛了起来,她竟然不敢回顾爱子一眼,缓缓走 近了百忍大师。 百祥大师死亡,带给群豪一种默然的恐怖。 玄光道长不自禁的推动了一下玄月,低沉的喝道:“师兄!”喝叫中,解开了 他身上两处被点的穴道。 玄月挺身坐了起来,两道冷电般目光,环顾四周,对玄光也似有一种陌生的感 觉。 当两道目光停留在他脸上时,凝注了良久,说道:“你可是玄光师弟吗?” 玄光道:“不错,正是小弟……” 他微微一顿,又道:“掌门师兄也来了。” 数月小别,似是已在他们师兄弟之间,划了一道深深的鸿沟,玄月冷冷哼一声。 道:“师兄呢?” 玄光道:“出去了。” 玄月突然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玄光道:“师兄留步。” 站起来追了上去,接道:“你到哪里去?” 玄月道:“我去找掌门师兄。” 玄光道:“师兄的身体,尚未复元,不宜劳动,何况掌门师兄就要回来了。” 唐老太已被爱子那敌意的目光,刺伤了心。 她已有了敏锐的警觉,南宫世家有意的释放回玄月和唐通,显然是别具用心。 她重重的咳了一声,疾快的伸出竹杖,拦住了玄月道长的去路,道:“道长的 身体未复,最好留在室中,令师兄就要回来了。” 玄月双目凝注在唐老太的脸上,一连变换了几种神情,终于缓缓的退了回去。 百忍大师一阵悲痛过后,人也恢复了清醒,抱起了百祥大师的尸体,放在一处 角落,低声对唐老太道:“令郎醒了吗?” 唐老太苦笑一下道:“他是清醒了,但老身却有些迷惘了。” 百忍正待答话,忽听步履声响,玄真和百代联袂走了进来。 玄真一眼之间,立时看出了玄月移动了位置,沉声喝问道:“你师兄清醒了吗?” 玄光道:“小弟解开了师兄的穴道。” 玄真脸色肃穆的缓步对玄月走了过去。 百代望了百祥的尸体一眼,合掌对百忍说道:“小弟和玄真道长,查询了店中 之人,但却异口同声,未见过有妇人进店。” 百忍淡淡一笑,道:“早在我预料之中,你们查不出所以然的。” 百代道:“百祥师弟代我而死,我必得手刃那害他之人,才能对得起百祥师弟 的英灵。” 百忍叹息一声,道:“复仇之事,言之过早,吩咐店家,要他们代备棺木一口, 马车一辆,把你师弟的尸体,运回少林寺中。” 百代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忽听玄真大声喝道:“玄月师弟!” 举手一掌,迅向玄月天灵穴上拍去。 立月双目睁开,玄真的掌势已到,啪的一声轻响,击个正着。 但见玄月的身子摇了两摇,突然向后倒去。 玄光伸手去扶玄月将要倒下的身子,却被玄真大声喝阻道:“不要动他。” 玄光极快的缩回手去,黯然垂下头去。 唐老太突然轻轻的咳了一声,道:“道长,请把犬子的天灵大也封起来吧!” 玄真严肃的脸上泛现一丝微笑,道:“咱们都正面对死亡,随时随地,都可能 死伤在南宫世家恐怖的暗算之下……” 忽听娇声细细,飘渺而来,呼叫着玄真的法号。 由于百祥大师神秘的死亡,群豪都已提高了警觉之心,而且玄真也较为冷静沉 着,低沉地喝道:“诸位可听到呼叫贫道的声音吗?” 百忍突然站了起来,急步向外行去。 玄真一跃而起,疾如闪电一般,跃到门口,拦住了百忍大师,说道:“大师不 可造次。” 百忍道:“我要去找百代,他生性急躁,听这呼叫之声,必然循声找去,唉! 我不能再放任他死去……”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显然已被百祥大师的突然死亡,感受到巨大的震骇, 神经紧张,有着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 玄真犹疑了一下,道:“贫道陪大师一起去一趟。” 这时,那飘忽的声音,突然消失,百代大师却大步行了回来。 百忍长长吁出一口气,道:“师弟,你很好吗?” 百代愕了一愕,道:“我很好。” 玄真道:“大师可听到什么声音吗?” 百代摇摇头,道:“没有啊!” 凝神侧耳听去。 玄真缓步出室,但见蓝空如洗,满院月光,客栈中行人穿梭,毫无异常感觉。 不禁一耸双眉,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人世之间,当真有所谓魔术邪法不成?” 百代似是突然间想起了师兄问话之意,高声喝道:“道长,可是又听到那妖媚 的声音了吗?” 他在急怒之间,声若洪钟,引得不少客人注目。 玄真一拱手道:“咱们进去谈吧!” 牵着百代,大步行入室中。 百代大师紧随而人,脸上仍是一片激愤之情,急急说道:“可是又呼叫着贫僧 的称号吗?” 玄真淡然一笑,道:“这次找到贫道的头上了。” 百代道:“道长可有胆子瞧瞧去吗?贫僧愿舍命相随。” 玄真道长缓缓说道:“可惜那声音消沉了……” 微一停顿,接道:“但大师不用着急,贫道断定这声音不会就此消失,此后行 程中,咱们可能经常听到那呼叫之声,也许,咱们目下所有之人的法号、姓名,他 都已知道了。” 百代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论他是什么人,我必将手刃此獠,为百祥师弟报仇。” 所有之人,心中都似笼罩着一层阴影,只有百代大师,恐惧为激愤所掩。豪气 干云。 玄真合掌对百忍一礼,道:“大师,咱们不宜再在此停留了。” 百忍点点头,道:“老衲要赶回嵩山本院,诸位如愿一游嵩山,老衲欢迎至极。” 玄真道:“此时情景,咱们已是宜聚不宜分的局面。” 唐老太道:“道长说的不错,南宫世家的神秘力量,似是永远追随着咱们,唉! 老身走了半生江湖,从来遇上过此等之事,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如 若咱们分手而行,只怕咱们谁也难以逃过南宫世家……”忽然住口,觉着下面之言 十分碍口,倏然而住。 百忍大师接道:“老衲回寺之后,当邀集敝寺几位长老,商议此事,尽出我们 少林寺精锐,和南宫世家一决胜负。” 玄真道:“大师有此雄心,贫道当全力追随。” 忽听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一个全身黑衣,背插长剑,年约十六七岁少年, 陡然出现室门口处。 只见他目光转动,打量了室中一眼,说道:“哪一位是玄真道长?” 玄真打量了那少年一眼,道:“贫道便是,施主贵姓?” 那黑衣少年答非所问地道:“在下奉了任先生之命,特来请诸位赶往一叙。” 玄真精神一振,道:“任相公现在何处?” 黑衣少年道:“就在离此不远之处,那地方我很难说出名字。” 玄真回顾了百忍一眼,道:“咱们瞧瞧去吧!” 唐老太道:“任相公可就是老身在三元观遇上的那位青衣人吗?” 玄真道:“正是那人。” 那黑衣人似是已等得不耐,急急接道:“任相公告诉我说,诸位如若要去,愈 快愈好。” 玄真当先站了起来,道:“大师,任相公急促相邀,想来定有重要之事。” 百忍回顾了百祥的尸体一眼,道:“走吧!” 站了起来,去抱百祥大师的尸体。 百代抢先一步抱起百祥,道:“各位雇的车还要不要?” 百忍道:“行程遥远,岂能背着你师弟的尸体赶路。” 唐老太伸出右手,一把扣住唐通脉门,玄光背起了玄月,随在那黑衣少年身后, 鱼贯出了店门。 这时,百代招的马车,刚好赶到。 唐老太暗中自了唐通两处穴道放在马车之上。 玄光、百代,也把百祥的尸体和玄月放置在车上,百代押车而行。 那黑衣少年一直冷眼旁观几人的行动,一语不发。 玄真为人谨慎,对这位突如其来的黑衣少年,深怀戒心,暗中监视着他的举动, 那黑衣少年,当先带路而行。 大约走了七八里路。已到一处菜园旁边,这是一片荒凉的郊野,一株高大的核 桃树下,有一座古老的房舍,一个赤足楼衣的大汉,还在踏着水车,灌溉着两亩大 小的菜园。 那房舍建筑在这片菜园的中间,四周种满了各种蔬菜,阡陌纵横,仅可一人通 过。 百忍大师低声对百代说道:“你也进去吧!” 百代道:“百祥师弟的尸体呢?” 百忍叹息:“唉!他已气绝多时,世间哪里当真有起死回生之药。” 那黑衣少年已放步向前行去,众豪鱼贯随行而入。 百代大师随在百忍大师之后,走在最后。 唐老太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马车上的爱子,低声对玄真说道:“道长,令师 弟留在车中,没有危险吗?” 玄真知她是担心唐通的安危,淡然一笑,道:“咱们先会见过任相公,再来迎 接他们不迟。” 唐老太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如何听不懂玄真的弦外之音,当下不再言语,暗中 却调聚真气,如若那房舍中不是任无心时,就立时动手。 说话之间,已近房舍,那褛在赤足,踏转水车的大汉,对群豪行近之事,浑如 不觉,群豪由他身侧走过,他连望也未望一眼。 那黑衣少年回首对群豪说道:“诸位请在室外等候一阵。” 推开房舍两扇紧闭的木门,走了进去。片刻之后,重又出来,抱拳说道:“任 相公请诸位入室相见。” 群豪鱼贯人室,抬头望去,只见一方白木方桌上,早已摆好酒菜,杯筷分列, 酒香扑鼻。 玄真迅快地扫掠了四周一眼,却不见任无心停身何处,心中疑念方生,瞥见壁 角草帘启动,走出来一个蓝衣少年。 此人生的剑眉星目,玉面朱唇,举动潇洒,英气逼人,正是群豪急欲一见的任 无心。 他曲盘着一条左臂,用白纱系在颈间,似是左臂上,受了极重的伤。 玄真微微一惊,道:“你的手臂……”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受了一打微伤,不要紧,诸位请坐。” 群豪相继落座,任无心举起酒杯笑道:“各位先请尽此一杯。” 当先一饮而尽。百忍大师道:“阿弥陀佛,贫僧戒酒,有负任施主的盛意了。” 任无心道:“诸位自行食用,在下不再客气了。” 群豪的心中,个个如负重铅,哪还有心情饮酒。只有任无心神情轻松,妙语如 珠,杯不停手的频频自行干杯。 玄真强行忍耐了一阵,仍是忍耐不住,拱手说道:“任相公把我等招引来此, 想必有重要之事见教?” 任无心道:“不错,在下请诸位来此,确有要事与诸位相商。” 百忍大师道:“可是为南宫世家?”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不错,正是为南宫世家。” 百忍大师道:“这是江湖上从未有过的浩劫,唉!” 任无心脸色一整,肃然地接道:“就目下情势而言,虽然是晚了一步,但并非 完全绝望。” 玄真道:“贫道有几件不明之事,想请教任相公。” 任无心道:“道长请说。” 玄真道:“在那石室中击袭诱开那黑衣人的,可是阁下吗?”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虽然和我有关,但却非我本人。” 玄真怔了一怔,道:“白河岸边,以琴声诱退那黑衣人的,想来定然是你了?” 任无心道:“道长猜的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玄真道:“你好像很清楚南宫世家中的事?” 任无心淡淡一笑,目光缓缓由群豪脸上扫过,道:“现在诸位亦都知道这件事 了……” 语音微微一顿,又道:“在下请诸位到此,有两件重大之事,想和各位研商一 下。南宫世家中的情形,诸位已是亲眼所见,但目下他们尚未准备发动,一则因那 主谋其事的南宫夫人,功行尚未圆满,有几种绝技,尚未练习成功,二则因为那迷 魂牢中部分受南宫世家药物控制之人,气候未成。据在下得到的消息,大约尚需要 半年时光。南宫世家才能完成准备,那时将在整个武林道上,展开残酷的屠杀,少 林、武当两大门派,是他们预计中的第一目标……” 玄真道长长长叹息一声,接道:“此事关系整个武林的命运,纵然南宫世家第 一目标不是少林、武当,贫道既然知道了,也不能坐视不管……” 一顿又道:“任相公布衣行侠,傲啸江湖,贫道素所敬佩,望能出面主持其事, 我们武当门下,自贫道起。都将听候派遣。”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道长言重了,三年以来,在下无时无刻,不在和南宫 世家周旋,虽然有几个志同道合之人,全力协助于我,终因人单势孤,无法防范未 然,那南宫夫人不但阴沉奸诈,而且极善心机,医道武功,都已入炉火纯青的境地, 步步设防,戒备森严,我虽探出近年来武林道中,不少失踪高手和南宫世家有关, 但却不知这些人竟然个个都还活在这世上,为南宫世家收用。” 百忍掸师接道:“阿弥陀佛那南宫夫人似是无所不能,唉!她的武功、才智, 似在当年勇夺武林盟主的南宫明之上。” 任无心道:“不错,南宫夫人确是一个武林中罕见的奇才,医道、武功。举世 无双,而且旁通星卜,胸怀奇术,集文、武、狠、毒于一身!” 唐老太插口说道:“那迷魂牢的阴沉恐怖,至今想起,老身余悸犹存。”百代 大师不耐地接道:“目下已非是南宫世家中人如何的利害,咱们研究的是要如何对 付他们。徒耗空言,于事何补?” 任无心点头说道:“不错,咱们的时间已经无多了,如若等到南宫夫人修习的 几种绝技功行圆满,‘迷魂牢’内那些受药物控制的武林高手气候已成,咱们再无 压制他们的机会了,眼下时机,转瞬即失,必须得急谋对策。” 玄真道长突然叹息一声,道:“任相公,不是贫道放马后炮,你既有救世之心, 又早知南宫世家的隐秘,村以拖延至今。假如在三年之前,你能宣泄出南宫世家的 隐秘,也许倩势就不至如此这般的严重了。” 住无心苦笑道:“道长相责之言甚是,错在在下无能,无法早日读出南宫世家 的阴谋,唉!那迷魂牢中的隐秘,在下也不过在一个月之前,才听得消息,那时道 长正值闭关期间,我也曾两度徘徊在三元观外,但又不忍惊扰你的关期,只好等到 你功行圆满之日,才入观中相见。那时我如直言南宫世家中惊人之事,恐怕道长还 不肯相信,只好略施小谋,诱诸位赶往南宫世家,亲自查看一番了。” 唐老太忽然想起车中的爱子,急急说道:“在相公,犬子失陷于迷魂牢中,虽 然老身救了出来,但他似已中了那老妖妇的毒药,视老身如同陌路,住相公既能以 弦音诱退那些为南宫世家被药物迷失去本性之人,想来亦能使老身犬子恢复神志了。” 任无心沉吟了良久道:“这个很难说了,老太不妨把令郎带来,在下极愿一尽 心力。” 唐老太急急站了起来,向外奔去。 玄真低对玄光说道:“去把你师兄也抱来吧!” 立光应了一声,急奔而去。 百代望了百忍大师一眼道:“小弟可否去把百祥师弟也抱入来,让这位任施主, 替他诊视一下如何?” 百忍道:“只怕他生机已经。” 百代站了起来道:“姑且一试。” 大步向外行去。 片刻之后,唐老太背着唐通,玄光、百代抱着玄月、百祥重人房舍。 任无心望了三人一眼低声说道:“先解开他们的穴道,放置地上。” 唐老太和玄光道长依言拍活了唐通和玄月道长的穴道,放置地上,缓步走开。 百代大师微微一怔之后,右手暗运功力在百样尸体上,几处大穴上推拿一阵, 也缓步走开。 任无心目光一扫群豪,道:“诸位见笑了。” 探手入怀中,摸出一只玉笛,放在口中吹了起来。 一缕清音,由那玉笛上徐徐扬起。 他左臂用白纱系在颈上,运用上虽甚不便,但笛声却是未受到影响。 但闻笛声逐渐高升,绕耳不绝。 玄月首先睁开双目,目光缓缓转动,查看了全室一周,突然站了起来,茫然四 顾,对眼前的人人物物,似是异常的陌生。 唐通也有了动作,舒展一下双臂,随着站了起来。 但闻笛声一变,忽转急促,有如江河倒泻,万马奔腾,登时泛出一片杀伐之音。 群豪心神都不禁为之一震,起了强烈感应,有如面对强敌,跃跃欲动,赶忙运 气调息,压制下激动的心情。 忽听唐通大喝一声,呼的繁出一拳,击向玄月道长。 玄月道长反应甚是迟缓,唐通劈来一拳,击个正着,身不由已的向旁侧退了两 步。 唐通的一拳,立时招来了玄月的反击,回手一掌,神龙出云,劈了过去。 两人立时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拳来脚在,打在一起。 玄月功力深厚,十合之后,唐通已呈不支状态,被玄月掌势迫的团团乱转。 唐老太母子连心,心中大为焦急,急急说道:“任相公,犬子和玄月道长都已 眼下了南宫世家之毒药,一个收招不住,势非要闹人命不可,以老身之见,不如让 他们停下手肥!” 任无心一心一意的吹着玉笛,对唐老太之言,恍如未闻一般。 玄真道长眼看玄月手法愈来愈重,唐通已被迫的险象环生生恐玄月一掌把唐通 打死,或是重伤手下,势非要和唐老太结下深仇下可,心中也不禁的焦急起来,说 道:“任相公,不能再让他们打下去。” 任无心忽然笛声一变,由急促的杀伐声中,转变成异常低沉、凄凉的曲调。 玄月道长和唐通的相搏之势,也突然缓了下来。 只见两人的拳脚随着那低沉的曲调,愈来愈慢,终于自动的停了下来。 任无心收了玉笛,轻轻叹息一声,道:“他们两人中毒甚深,心神已为南宫世 家控制了。” 唐老太急急说道:“难道就没有可以救治的方法了吗?” 任无心道:“方法虽有,不过需要一段甚长的时间。” 玄真道:“大约需要多长的时间?” 任无心道:“多则半年,至少三月。” 百代大师突然插口说道:“贫僧的师弟,不知还有没有救?” 任无心缓缓站起身子道:“容在下查看一下他的伤势。” 百忍长长叹息一声,道:“他已气绝甚久了。” 任无心伏下身去,侧耳在百祥大师的前胸之上,听了一阵,摇头说道:“世无 起死灵药,炉无回生金丹,他心脉已经停息甚久,没有救了。” 百代大师合掌当胸,缓缓对百样尸体跪了下来,说道:“师弟阴灵有知,助我 为你复仇。” 百忍大师道:“老衲有一事不解,有劳任施主费心一查?” 任无心道:“大师请说。” 百忍道:“老衲这位师弟,在我们少林寺中、也算得高手之一。不论武功何等 高强之人,也无法在一击之下,取他性命,但他却无声无息的被人重创而死,而且 全身不见伤痕,这一点,实叫老衲想它不透。” 任无心道:“他离开诸位多长时间?” 百忍道:“不足一盏热茶工夫。” 百代忽道:“来去匆匆,又未闻打斗之声,师弟返来时已经气息奄奄,可怜他 连一句话也没说完,就闭目逝去。” 任无心道:“他说些什么?” 玄真接道:“若断若续,听来已不清楚,似是说他见到了一只素手。” 任无心凛然一震。道:“一只素手?” 唐老太道:“不错他是说一只素手,美丽的手,唉!可惜一句话夫曾完,人已 闭目逝去。” 往无心似是伯人看出他震荡的心情,突然闭上双目,静坐片刻,才缓缓睁眼说 道:“他离去之前,可曾听到什么声音吗?” 百代接道:“隐隐间听到一种呼叫贫僧之声,但当时贫僧正以内功相助唐施主 行血脉穴,百祥师弟代我外出查看,想不到竟遭毒手。”任无心沉吟了一阵,道: “个中奇诡,说来徒乱人意,在下一向也不信人世间当真有怪力乱神之说,可是南 宫世家的诸般怪奇事迹,确使人有着目迷五色之感,三年来我已费尽了心机,但始 终无法查明原因何在……” 他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但我已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南宫世家中 冷藏于棺木中的武林高手,不只是单纯的用药物控制,其间的玄奥之机,实叫人百 思不解。” 玄真道长道:“贫道虽然亲身经历了南宫世家那‘迷魂牢’的怪异恐怖,但仍 然难使我相信世间有幽灵之说。” 百忍大师接道:“但南宫世家那诸般怪奇之事,确给了老衲一种神秘不解的疑 问。” 任无心道:“玄思冥想,怪由心生,诸位不可为南宫世家那等神秘的布设,引 入歧途……” 他突然一整脸色,接道:“如若诸位已被那神秘的气氛所惑,正中南宫夫人的 下怀,志为其夺,气为其慑,只伯武林同道,都将渐次沦入那神秘的迷惑之下,陷 入劫难。因此,在下相求诸位,切不可把迷魂牢中所见之事,传扬于江湖之上,以 免以讹传讹,授那南宫夫人以可乘之机。” 唐老太道:“任相公虽言之有理,但那身历目睹的怪异,却有如随身之影,挥 之不去,解之不脱。” 任无心点头说道:“在下诱使诸位深入南宫世家,用心在让诸位亲目看看千百 年来,武林从未有的危难,即将展布于江湖之上,奉请诸位到此,一则共筹大计, 谋对强敌之策,二则想消去诸位心中之惑……” 语声一顿,沉思了一阵,接道:“凡是为南宫世家网罗的武林高手,必先得服 用一种药物,已是无可怀疑之事,而且在下已设法取到了几种配制已成之药,目下 正请几位医学精博的武林名宿,在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埋首研究,找出她用的药 料,以便设法配制解药。” 唐老太接道:“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装于棺木之中,冷存于石室之内。一睡经 年,不会死去,这一点,决非药物所能奏效了。” 任无心道:“这确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在下为此费了三月的工夫,遍查典籍, 找不出一点可资参考的线索,最后,才想到了天竺的瑜伽之术。为了此事,在下已 请了一位武林高手,赶往天竺,请一位奇僧,赶来中原。但愿那高僧到来之后,能 解开个中之秘。” 百忍大师道:“任施主侠骨仁心,为天下武林同道谋命,耗费了无数心血,当 真使我等惭愧的很。” 任无心道:“老禅师不用自责,日后借重大力之处正多。” 百忍大师道:“任施主,但有所命,老衲无不全力以赴。” 任无心道:“不敢,不敢,彼此同为救世用心,尚望诸位同心一志,捐弃彼此 之间的门户之见。” 玄真道:“但请放心,贫道自信我们武当一派,不存门户之见。” 任无心突然把目光凝注在百忍大师的脸上,道:“达摩祖师,来自天竺,不知 在他手著之中,能否找出瑜伽学中之秘,大师回寺之后,尚望能仔细查上一查。” 百忍道:“老衲记下了。” 任无心目光一掠玄真和唐老太,道:“两位意欲何往?” 玄真道:“贫道想回武当山去,就目下弟子中,选出几位资质稍高之人,排练 一座剑阵,以备对付南宫世家之用。” 唐老大道:“我要先回四川,为犬子疗好毒伤再说。” 任无心道:“令郎的伤势,已非养息能够痊愈了。” 唐老太黯然说道:“老身只此一个儿子,母子之情,怎能弃之不顾……” 任无心接道:“如若老大能够信得过在下,不妨把令郎交于在下……”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必得先设法替他除毒,然后才能养息体力。逐渐复 元……” 他叹了口气,道:“唉!不是在下危言耸听,令郎身受之毒一日不除,你们母 子之间情意一日难复,而且他心神为南宫世家控制,随时有暗算你的危险。” 唐老大呆了一呆,叹道:“这话不错,他目下已对我充满敌意。” 任无心淡淡一笑,缓缓将目光由室中群豪的脸上扫过,道:“南宫世家各种的 药物,和当今武林道上用的药物不同,任何一种药物,大都只有一个作用,毒人至 死,或迷人神志,唯有南宫世家中的药物,与众不同,不论他药物主用如何。都含 有两种副作用。” 玄真点头说道:“贫道亦觉着有些奇怪,只是下像任相公这般一语中的。” 任无心道:“据我这数年来搜集所得,南宫世家所用药物中,有一种强烈的亢 奋作用,服过之后,定力立时消失,受不得任何诱惑……” 百忍大师道:“阿弥陀佛,这用心实在可怕的很。” 任无心微微一叹,接道:“第二件异于寻常的药物之处,是南宫世家的药物, 服下之后,服药之人,武功似是增强了甚多。” 玄真道:“这一点倒使贫增大感不解了。” 任无心道:“这不过浮表的看法而已,哪里是增强了武功,只是那服药之人, 变得更为粟悍而已,和人搏斗起来,忘去了自身的生死之事,过去不敢施用的险恶 招术,在那时搏斗之中,即可完全的施展出来。因此,南宫世家那控制属下心神的 药物,就非一般的解药所能奏效了……” 他转过脸去,望着玄真道长又道:“玄月道兄也中了南宫世家的药物之毒,道 长如能放心,不妨让他和在下同去一处隐秘所在,疗治毒伤。” 百代大师黯然说道:“贫僧百祥师弟……”任无心摇头接道:“没救了……” 缓缓站了起来,接道:“在下还有几句话奉告诸位,今后不论听到什么声息, 最好是给他们不理不问,任何可疑之人,都别让他接近身边,我还有要办之事,必 需离此,诸位珍重。” 突然大行一步,拉起唐通、玄月,缓步向内室走去。 室中群豪,都想他还会出来,哪知等了良久,仍然不见任无心影子,不禁心中 一动。 百代大师最是没有耐性,口中喝道:“任施主!”人却大步向内室行去。 只见两扇窗门大开,室中哪里还有住无心的影子,不禁为之一呆。 百忍大师久久不闻百代大师说话之声,担心他又遇上了什么意外,急急追了进 去。只见百代站在两扇大开的窗门之前,望着窗外,一语不发。 百忍低声说道:“是百代师弟吗?” 百代缓缓转过身子,说道:“唉!住无心走了多时,这人当真是怪!” 百忍大师道:“此人有如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奇人奇行,何怪之有?” 这时,玄光、唐老太等,齐齐走了进来,但见禾苗青翠,荒野辽阔,连任无心 的一点痕迹,也瞧不到。 玄真道长长长叹息一声,道:“咱们也该走了。” 百忍大师道:“道长可是要回武当山吗?” 玄真道:“贫道想赶回三元观中一趟,两月之内,当率同我武当向下弟子,赶 去少林寺和大师相会,共谋拒敌之策。” 纵身一跃。飞出窗外。 玄光道长紧随着飘身而起,飞跃而出。 但见两条人影,飞奔于青翠的原野中,转瞬间,已走的踪影不见。 百忍回顾了唐老太一眼道:“老太的行止呢?” 唐老大道:“老身也得先回四川一行,顺便邀集一些川中武林同道,斗斗南宫 世家。” 百忍大师道:“两月之后,贫僧在少室峰顶,恭迎大驾。” 唐老太道:“大师言重了,老身尽早赶往少室峰顶就是,想来当不致有误两月 之期。” 包方突然插口接道:“我那兄弟眼药之后,入川养息伤势,在下想陪同老太一 行,顺便人川探望一下兄弟的伤势。” 唐老太道:“好吧!咱们走在一起,路上也好多个帮手,万一遇上南官世家中 人,也多一分柜敌之力。” 说完话,一顿竹杖,穿窗而去。 包方紧随唐老太跃出窗外,放腿急追。 百忍缓缓关上两扇木窗,道:“咱们也该走了。”转过身子向外行去。 刚刚踏出内室,心头突然一震。 只见一个素衣女人。坐在一张木椅之上,背对内室。 百忍陡然停了脚步,举起衣袖,拂拭一下头上的冷汗,沉自问道:“什么人?” 那素衣女人连动也未动一下,生似未曾听到百忍大师之言。 百代一侧身,抢在百忍前面,暗提功力,冷冷喝道:“你可耳聋了吗?” 那素衣女人缓缓应道:“我听得很清楚。” 百代暗运金刚拳力,缓缓举起右臂,说道:“贫僧只要扬拳推出,姑娘立时将 伤在贫憎裂碑碎石的金刚拳下!” 那素衣女子冷冷接道:“咱们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出手打伤我呢?” 百代呆了一呆,缓缓放下了举起的右掌,说道:“女施主说的不错,但南宫世 家中人一向刁钻古怪,阴险恶毒,无所不用其极,贫僧来了解姑娘的身份之前,不 得不预作防备。” 百忍大师接道:“女施主可否转过脸来,让贫僧一睹姑娘容色。” 那亲衣女子说道:“我还不是长的和别人一样,有什么好瞧的呢?” 百忍幼小出家,在清规森严的少林寺中长大,生平之中甚少和女子接近,听得 那素衣女子之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正感为难之间,那素在女子已抢先接道:“两位大师父,可都是少林寺中的吗?” 百忍大师道:“不错。贫僧百……” 忽然想起百祥临死之前,先行听到一种微弱的声音,叫着百代大师的名字,心 中忽然一动,住口不言。 施展传音入密的工夫,说道:“师弟请监视着她,小兄绕到她前面瞧瞧去。” 百代大师微一点头,突然欺进一步,金刚拳提聚十成功力,高高举起,蓄势待 发。 百忍大师缓缓举步向前行去。 他心中对神秘莫测的南宫世家,已存了几分畏惧之心,哪里还敢大意。、绕行 之际,一直保持着和那素衣女子四五尺的距离。。那素衣女子似是有意的不让百忍 大师看清楚自己的面目,突然垂下头去。 百忍绕到那素在女子面前,凝目望去,只见她低垂粉颈,半个面目,若隐若现 但却始终无法看得清楚。 不禁一皱眉头,合掌说道:“女施主如不是南宫世家中人,何以不肯以真正面 目示人?” 那素衣女子缓缓站了起来,慢步向外行去,一面说道:“两位如若不愿我在此 停留,就此告别。” 百忍大师横身拦住了去路,道:“女施主留步。” 那素衣女子停下了脚步道:“干什么?” 百忍大师肃然说道:“女施主今日如不肯以真正面目相示,那就别想出此茅屋。” 百代大师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右手横里一抄,硬向那素衣女子的左腕之 上扣去。 那素衣女子若有意,若无意的一缩左腕,刚好把百代五指避开。 百代大师一击未中,击出的右手原式不变,身子斜斜一转,左掌护身,右手易 擒拿为横击,斜斜拍出了一掌。 那素衣少女娇躯灵动,柳腰一扭,斜转半周,又避开了百代一击。 百代冷笑一声。道:“好身法。” 护身左掌,陡然劈出,右手却施展出少林绝技十二擒龙手法,专以扣拿素衣大 的腕脉要穴。 倏忽之间。左掌劈出五招,右手连变三式。 那素衣女子在百代左掌右指的连续迫退之下,不得不还手解围,玉腕挥动,纤 指连连点出,截脉点穴,迫使百代双腕的攻势,不能近身。 这出手几指的手法,大大使百代震动,只觉对方纤指攻袭之处,无一不是必需 让开的要穴,竟然迫使自己的擒龙手法,有着无法施展之感。 但百代大师毕竟不愧为少林第一高僧,除了兼得少林甚多绝技之外,悟性和应 变的智能,都有着过人的天赋。 交手十几个照面之后,忽然发觉那素衣少女的手法,虽然诡奇莫测,足以封开 自己奇奥的攻势,但却似是只有一招两变,反复施用。 百代大师一面疾发左掌,凭借深厚的内力,拍击出强凌的掌力,激荡成风,满 室响起了一片呼啸之声,以分散那素衣少女的心神,右手却停下攻势,暗中忖思破 解之法。 他天资聪慧过人,胸罗又极广博,计算好那素衣少女,纤指点出变化的时问, 立时大喝一声,一招天外来云,右掌突然推拿过去。 这一击,用出了八成功力,威势非同小可,一股强猛绝伦的暗劲,直撞过去。 那索衣少女似是被百代大师劈击出手的强猛暗劲震骇,疾向后面跃退了三尺。 百代哪还容她退走,右足疾跨一步,当胸一拳,迅击而出。 这一拳乃少林独步武林,威猛冠世的金刚拳,势道之强,尤过适才一掌。 那素衣少女娇躯连间,避开一击,金刚拳掠身而过。 只听砰然一声大震,屋动土扬,满室尘烟。 用泥土筑成的墙壁,吃百代大师一拳,击的破裂了一个两尺宽窄的缺口。 百代神威凛凛的发出了一掌一拳,先声夺人,那素衣女子的斗志,似已被百代 大师的神威震慑,纵身一跃丈余,显然欲借那拳裂的壁洞,逸出室外。 但百代大师早已有了准备,哪里还容地逃走。 僧袖拂动,疾如离弦弩箭一般,急冲而上,右手施出十二擒龙手中一招“金索 缚龙”,疾向那素衣女右腕之上扣去。 果然,那素衣女子仍然用出了适才克敌的同样手法,右手纤指半屈击出,打向 百代大师肘间的曲地大。 百代几乎在适才的拼搏中吃了点亏,才搜索枯肠,穷尽所学的思索出破解她的 手法。 当下冷笑一声,左臂微微向下一沉,诱使那累衣女子半屈的五指弹直之后,手 法突变,左手呼的一掌,拂面扫去,分散了那素衣女子的心神。 右手却疾变一招纵龙北海,手腕突然翻了上来,扣向那素衣女子的右腕。 他似是早已算好了那素衣女子的变招时间、距离,自是一击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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