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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夜间絮语(一) 在第一本书中我已经大致叙述了我与娜依娜相识以及结婚的过程。 我经常在深夜里回忆我们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生活的一些情景,目的是放松一 下,转移一下注意力,力图忘记周围的一切…… 我担任州委第一书记时,她下班回到家中情绪很糟。在班上,午休时她到走廊 里,周围人就故意大声喊叫:大家看看吧,简直是岂有此理,不及时给我们住房, 商店里买不到黄油!到处是这种议论。 娜依娜说:鲍利亚八是真的,我走进副食店,这也没有,那也没有。这还是在 州政府所在地。边远地区会是什么情况呢?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州以工业为主,我费尽气力从中央弄到整车皮的肉、 油和其他食品,一连几昼夜泡在办公室,不断地打电话,提出要求,甚至威胁别人。 我是建筑师,在建房方面我竭力抓紧;因为不管怎么说住房对于人是很重要的。 我们用“代役租”的办法向一些大企业征用房屋,厂长们大发雷霆,但还是向市里 上交了一部分企业自建的房屋。 妻子对周围发生的事很敏感。我记得,当她听到盖达尔被解除了职务时,心中 很不安,往盖达尔家里打过电话,听到盖达尔平静的声音,她哭了…… 说来让人难以相信,我们从未因为工作太忙顾不上家而闹别扭。我的时间总是 排得满满的,累得疲惫不堪。我刚刚担任工段长、工程队长的时候,常常在工地忙 到很晚才回家。但这并不等于说我们的生活就很枯燥,情况恰恰相反。有时候我在 州委开完一个会议,急急忙忙赶回家,我们在夜里11点带着高兴得尖叫的女儿们 乘着出租车到朋友家去参加生日晚宴。 妻子特别喜欢我给她意外的礼物。当我们的女儿列娜要出生时,我把妻子送到 别廖兹尼基的产院,以便她在产后住在我母亲那里。当时我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工 作,无法同她在一起。可是,在她产后忽然有人给她送去大束鲜花和我的一首诗― ―这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而这一切是我预先安排好的。 还有,我们“订婚”的情节在她的记忆中也是意外的礼物。大学毕业后我与娜 依娜离别,我们商量好了,一年后一定要见面,以检验我们之间的感情。这样做更 带浪漫色彩。 一年后,正赶上我参加在古比雪夫市举行的排球分区比赛。我先给她挂了个电 话。后来一想,万一她要不来呢?于是决定发个电报。我绞尽脑汁琢磨怎样写电文。 后来我决定耍个花招,保证让她来――不是坐火车,而是乘飞机来。电文是:“速 来,鲍里斯心脏病发。”电报未署名。当然,那封电报有点过分……不过大学生时 期嘛,情有可原。 虽然她了解我的脾气,仍然很认真地风风火火赶来,找到我住的旅馆,见到我。 “订婚”――那天我们在公园里逛了一个通宵,就决定了。现在她还常说:我 真没法想像,怎么能够玩一个通宵?我觉得,娜依娜对这次会面是没有准备的,她 没预料到这么一封荒唐的电报竟成了我们生活中的大转折,可我是认真的,这次见 面后我真的到奥伦堡,去了她家,后又带她来到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市登记结婚,并 立刻带她到别廖兹尼基,把她介绍给我的父母。 在此以前,在学院里我们几年都住在集体宿舍,住在相邻的房间,我们之间没 有过现代人理解的那种“爱”。这里顺便提一下,开始时我喜欢过她们班上的另一 个女孩。后来才爱上娜娅,不过当时没搞什么罗曼蒂克,我们当时过的是一种热情 豪放的集体生活,总是热火朝天,忙忙碌碌。我们组织了两支排球队,名叫“集体 农庄女队”和“集体农庄男队”。我被选为队委会主席,娜姬是卫生干事。她是一 个很认真的干事。我们选了一个姑娘当“财务主任”,大家凑钱吃大锅饭,一起烧 饭,一起说笑,一起去看电影,冬天一起组织“白菜晚会”……过得蛮带劲。当然, 一起参加体育运动,不断地参加排球赛。训练、比赛时,我在场上,娜姬坐在场外 长椅上,我看到她的脸平静,闪着光彩。 我们生活在一个纯友谊的环境中,当时那种欢快的、略带激情的浪漫主义情调, 现在简直无法想像。在半饥饿的、禁欲主义的、几乎是兵营式的生存环境中竟产生 过如此充满幻想憧憬的热情――我不愿再想这段往事。当时我们谈话的题目尽是一 些全局性的大问题:宇宙、共产主义、开垦处女地,天南地北,海阔天空。 简而言之,我同娜依娜之间的关系是柏拉图式的,稍带神秘色彩的,当时就流 行这个嘛。或许,别的人之间是另一种样子,肯定有些人是按另一种方式相处,但 我们不是。正因为这个原因,在结婚前夕我们的感情资源是极其丰富的(我们这一 代人的风格就是这样――平和而坦诚。 我记得当我的第二个女儿出世时,我在产院里的笑容是强装出来的。我站在那 里看着窗子里边的娜姬的脸,心中有些慌乱。她也现出优虑神情,因为她知道我很 盼望生个儿子。到后来我才懂得有两个女儿是幸福的。大女儿长得像我,小女儿长 得像妈妈…… 不久前,外孙子鲍尔卡参加完网球赛从法国归来。我对他说,你是怎么搞的, 输了两盘,是吗?他回答:那有什么关系,最后我还是赢了。我解释说,看来这表 明你在关键时刻发挥得不够好,因为你输给了一位对手,后来才赢回来。去冲个冷 水澡吧,好好锻炼,为了能全神贯注参加比赛,必须好好锻炼。他似乎是顺从地走 进浴室,后来又突然走回来,带着挑战的口吻问:“那你呢,外公,你从来就没输 过?”问完后他有些不好意思,便加了这一句:“我说的是在体育运动中……” 结婚后的第一年下班后我总是小跑着回家。那是一段幸福的日子。开始我和妻 子住在多户杂居的筒子楼的一间房子里,在化工机械区。生了列娜以后,那时我已 是管理处处长,给了我们一套两居室住宅,房子座落在第二黑色冶金区(当时的斯 维尔德洛夫斯克市的市区,名称听来怪吓人的)。 但是,住筒子楼的日子是最幸福的日子,我们的许多同龄人都有这种感受。那 时,我们举行了多少次聚会宴请,过了多少快乐的节日,有那么多朋友来助兴。有 多少美好的不眠之夜呀! 后来开始了漫长的州委工作时期。我已不单单是什么“长”,而是成了权力人 物。我迷恋过打球,后来拼命工作,如今被“推人”党的官运阶梯中。给这样的人 作妻子,真是命运不济。 大概,我身上还有某些可取之处,为了这个缘故她原谅了我的一切所作所为。 但是,也有一些事情她实在难于承受。例如,无论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还是 现在,逐渐形成的、似一股潜流般的、各种方式的、周围人对“第一把手”的夫人 的压力,而这种压力总伴随着相当庸俗的目的。 我认为,企图通过执政者的夫人、亲戚解决某些问题的风气在俄罗斯总是大有 市场,这市场还在扩展。且这种风气在勃列日涅夫时代因其性格更加风行。令人遗 憾的是,由于赖莎・马克西莫夫娜・戈尔巴乔娃的关系,我认为,这种风气得到了 出人意料的大推广。 我根本无意以幸灾乐祸的态度在“背后”说赖莎・戈尔巴乔娃的坏活。但是, 我清楚地知道,正是从戈尔巴乔夫时期起我国的妇女对“第一夫人”的态度中产生 了一种特殊的、令人忿忿不平的韵味。而现在人们还自觉不自觉地将以前的“第一 夫人”与娜依娜进行比较。 ……当戈尔巴乔夫从工作岗位来到别墅时,警卫人员曾对我说过,赖莎・马克 西莫夫娜在家里迎接他,然后就围着他绕三圈儿,一圈,两圈,三圈,为的是减轻 丈夫的紧张程度。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在他们散步的时候,他向她叙述一整天 的工作,连每分钟做了什么都详述无遗。于是,戈尔巴乔夫的妻子不止是了解情况, 简直是对一切了如指掌。 这种做法迟早要带来后果,而且已经带来了后果一它影响到戈尔巴乔夫对人们 的态度,影响到从事任免和整个政策的执行。 当我回到家中时,正在看电视、新闻和谈报纸聊天的妻子、女儿们有时也问这 问那,情绪激昂:爸爸,为什么事情会这样,为什么那个人……你怎样看待……我 只好相当不客气地制止她们:别问了,我在家里不谈政治。 至于那些求情的人,那些求娜依娜・约瑟福夫娜转交请求、纸条儿、各种方案 的人,对此她简直无法向熟人进行解释:这没有任何意义,丈夫根本不会听她启齿 谈及此类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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