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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信签语   唐纳与蓝苹举行过两次没有婚书的婚礼之后,生活相对稳定下来。   可是,蓝苹的内心却极不平静,她一直被那奇怪的签语弄得心神不宁。尽管唐 纳现在对她百依百顺,忠心耿耿,却仍难搏取她的欢心,这都是那“签语”在她心 中作怪。她认为唐纳缺乏的,恰恰是黄敬具有的政治信仰和男子汉气概……   她认为唐纳不能保护她,而关键时刻倒反需要她的保护才行,这不真正是“岂 能降以相从乎!”她越是这么想,心理越失去平衡。   恰在此时,黄敬因参加由宋庆龄等人发起的“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成立大会 而来到上海,应上海教联的邀请,为上海左翼文化教育界人士作报告,介绍北京不 久前发生的“一二・九”运动的情况。教联一位老朋友,给蓝苹送来一张入场券, 嘱咐她一定去听。她因自己在北京大学生活过一段时间也很感兴趣,就去听了。却 不料这讲演的人正是自己过去的爱人黄敬!   黄敬曾想过万一有机会和蓝苹见面,那就大大方方的,不是爱人还是朋友。不 必反目成仇,自己坦坦荡荡。当然,黄敬在北平也关心着上海的信息,蓝苹和唐纳 的相爱、婚礼,他都是通过报刊新闻了解的。心情当然很复杂,他爱李云鹤,尤其 是在青岛时的那个活泼多情、积极乐观、热情奔放的李云鹤!想到她刚从上海监狱 走出来的那副可怜的惨样儿,至今还心疼……   可后来,去年春天时,他们之间究竟怎么啦?她变了,变得那么难以相处。尽 管如此,他依然想念她,盼望她写信来。得知她演出《娜拉》成功的消息,他高兴 得想去喝酒,冲动得想给她发个电报祝贺……可是她仍然是杳无音信……后来,他 知道她有了一个叫唐纳的男人。但他仍希望那只是一个谣传,一切会澄清的,她是 属于他的!然而,最后的消息是关于“六和塔下的婚礼”的详细报道。他看见她带 着花环的结婚照片……从理智上讲,她也许不一定能成为他的“佳偶”,或许也并 不是他理想的生活伴倡。但是,她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也许现在仍然爱着的,以 后还会爱的,永远忘不了的女人!   站在讲台上,面对无数双敬仰和期望的眼睛,他看到了他曾日思夜想过的那双 亲切的目光犀利的眼睛。不错,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此刻正闪着迷茫、惶惑、深情、 热切的光茫,惊奇地注视着他,使他心跳加快了。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他退到了后台,教联的老熟人孙达生等人上前和他握手, 晨更工学团的几个老相识也来了……最后,她来了!   她变得更加迷人,更加漂亮,更加容光焕发了。   他必须有所表示了:“你好!”他伸出手去,回避了称呼。   “找事先不知道是你,真的,启威。”她小声说,既亲切又愧疚似的。接着说: “你住哪儿?晚上我去看你,咱们好好谈谈……”   “有这必要吗?”他冷冷地问。 mpanel(1);   “当然有,我会向你解释一切的!”   “找还住在原来住过的地方,你还记得吧?”   “记得,一言为定,等着我!”   “请便吧!再见。”   晚上,蓝苹向唐纳撒了一个谎,急匆匆走出家门,直奔黄敬住地。黄敬为她开 了门,把她让进了客厅里。   “我衷心祝你们幸福――白头偕老!”黄敬说。   “快告诉我,你现在的情况如何?恢复组织关系了吗?”蓝苹不接他的话茬儿, 反急着问他。   “我是来参加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成立大会的,是北平市代表。‘一二・九运 动’之后,我已经顺利地恢复了组织关系。”   “你现在在党内任什么职?”   “先任宣传部长,现在是北平市委书记。最近还可能有新的安排……听从组织 需要吧!可能要从天津到解放区去……”黄敬不能对她撒谎,只好如实相告。他说: “我真的恭喜你!云鹤,你有什么成绩,我都为你高兴的,永远是这样。你的组织 问题解决了吗?”蓝苹说:“没有。你道的什么喜呀!你可千万不要相信报上登的 那些事。其实,我们是没有婚书的,只不过临时同居关系。说来你也许不信,我去 年初到上海,《娜拉》成功之后,许多人追我。我不能全得罪,只不过从中选出一 个最老实的,当个保护人罢了。不想,他很认真……启威,我只爱你,只爱你一个 人。你带我一起走吧!我要和你一块儿上解放区去,拿枪打日本鬼子!启威,你应 该是最了解我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呀!”   蓝苹的这些话,是非常急切、非常激动地一连气儿说下来的。却使黄敬摸不着 头脑,如坠五里雾中。他原本以为她正沉浸在新婚蜜月的幸福之中,也曾想到万一 相见之后她多少会显得尴尬羞赧,甚至惭愧、难堪,可决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他说:“我很难理解你这一番话,云鹤,别开玩笑啦。”   “我再说得明白点儿,他爱我,不错,可是我并不爱他,就是这么回事儿!我 爱的仍然是你,我要跟你走!你还不明白吗?启威!带我走吧……”   蓝苹这才相信,那签语是绝对准确的!她应该当机立断马上跟黄敬走,他升官 了,他的前途无量啊!跟唐纳有什么前途呢?他最多算个二流文人,怎能和黄敬相 比呢?她现在的确后悔自己绝情绝义地主动和黄敬断了联系。哪怕是1935年12月9日 之后主动和他取得联系,一切也都不晚啊。现在只有无限地后悔了……   黄敬严肃地说:“云鹤,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活得如此不严肃!当初从北平回 上海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你说给我写信,但我始终没得到你任何音信,只有从报上 寻找你的消息……   现在你事业有成,感情也有了新的寄托,却说你真爱的始终是我?你不爱唐纳 又跟他结婚,一见我又说要扔下他跟我走。这么重大的问题,你怎能如此儿戏,出 尔反尔,不负责任呢?你认为我真的能带你走吗?这也太胡闹了!”   蓝苹低下了头,她无言以对。   不过,她仍然对他说:“我和唐纳的事由我自己负责处理,可是我会到北方找 你的,我到解放区去干革命是铁了心的!他的事与你无关。”   她走后,黄敬陷入了深深的忧思之中。他开始同情起那个他曾经嫉妒过的叫唐 纳的男人来了……   蓝苹送走了黄敬之后,就开始盘算起如何欺骗唐纳来。当时她恰巧收到了一封 济南家中的来信,说她母亲最近身体不适,于是她决定马上回济南去看看,然后从 那里再到天津去找黄敬,让他接受既成事实。想好之后,她立即开始收拾行李,急 急忙忙地行动起来。   唐纳下班回来,见她正在收拾东西,脸色也很阴沉,顿时十分紧张,他问: “阿苹,你这是干什么?出了什么事儿!快告诉我!。”   一见唐纳那着急的样子,蓝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想到自己又要伤害这个善良 的人,也实在有几分不忍,不禁鼻于一酸。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想起了黄敬,想起 了到天津和他会合的计划,决心不再“低就”唐纳。她要到解放区去闯,黄敬是上 帝在冥冥之中给她安排好的丈夫,他会有远大前程,她不能可怜眼前这个绵羊般柔 弱的男人……她心烦意乱了,忍不住抽泣起来。唐纳搂着她的肩头,看着她眼里的 泪花:“亲爱的,你究竟怎么了?我早晨上班时你还好好的……”   蓝苹还是硬下心肠,哭着撒谎说:“我妈妈病了,我必须回济南去看看她老人 家,她只有我这么一个亲女儿……”   唐纳以为她真是在为母亲的病着急,便也急急地说:“当然,当然,你应该回 去。亲爱的,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   蓝苹赶紧摇摇头,“不用,不用!你刚到公司上班,不好请假的,还是我一个 人回去方便些。我会每天给你写一封信来,真的!我只住一个星期就回来,你尽管 放心……”   唐纳虽然觉得突然,舍不得她离开,可是又不便阻拦。   这天,蓝苹在唐纳面前比往日更加温柔、更多缠绵。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安 稳,在为自己即将迈出的这一步而反复衡量。她知道,唐纳肯定会为失去她而无限 伤心,可是黄敬会怎么对待她,就难以设想了。她打算和黄敬同一天到达天津,给 人以两人同归的错觉,以后的戏怎么演,还得费一番心思。   唐纳送她上火车站,一再嘱咐她写信来。火车快开了,蓝苹把头伸出窗口对唐 纳说:“放心吧!我每天都会给你写信的!”   唐纳于是天天盼望她的音信。   蓝苹到了济南,知道母亲并无大病,她和母亲、姐一起住了几天,给唐纳去了 几封信,第五天,她便动身去天津,要按原来的设想和黄敬同天到达。   到了天津,当她突然出现在黄敬面前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一种神秘的得意之情, 黄敬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来,在上海她说的那番话绝非戏言,她是决心破 釜沉舟了。   蓝苹见黄敬脸色阴沉,便讨好地说:“我和唐纳真的没有感情,我爱的始终是 你!”   黄敬严肃地批评她说:“你既然不爱人家,却跟人家结婚,这不是在玩弄别人 的感情吗?在上海闹得满城风雨,可婚礼不到一个月,在我面前又说你爱我,这不 太滑稽了吗?你怎么变得这么不知自爱呢?”   “启威,你听我说,我一个单身女子,周围那么多男人纠缠,我总得找一个保 护人……”   “好意思说出口!你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结婚了,还说这种话?”   蓝苹强辩说,“我和他结婚是没有婚约、不受法律约束的,是形式上的。我们 实际上还是同居关系。”   黄敬说:“同居和结婚是同样神圣的,是应该负责任的,是应该有道德约束的! 在你没结婚之前,我就对你负有责任,一直等待你的!在没有和你彻底断绝之前, 我不能接受任何人的爱!可你又怎样呢?”   “启威,那么说你一直在爱我?”蓝苹疑惑地望着黄敬,直到此时,她才意识 到,她失去了一个多么好的男人。   “现在,一切都成为过去了,唐纳夫人!”   “不!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启威!我爱你,我希望的是和你同走革命的道路 而不是当明星!我决定跟你到解放区去!   “不对!去年,你为什么回上海?正是为了去当明星!当然,当明星也仍然可 以走革命的道路。唐纳是个好人,不要三心二意了。背叛我们感情的是你不是我! 云鹤,我们的确曾经彼此真诚地相爱过,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不会忘记在青岛时我 们真诚相爱的往事,可如今早已时过境迁了……”   就这样,黄敬断然拒绝了蓝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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