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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蒲公英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们点着灯笼火把漫山遍野搜寻蒲公英。 ?那时,妈妈患尿毒症到了晚期,加上长期糖尿病、高血压,不能做肾移植、 血液透析,只好从广州南方医院转了回来。? 依旧是住院打针吃药,境况却一天差似一天。吃什么吐什么,胸腔中度积水, 心肾衰竭,排尿越来越少,妈被折腾得四肢枯瘦,面如死灰。一天,一场翻江倒海 大呕吐后,妈紧紧攥住爸的两只胳膊,眼泪唰唰地流:“我们就试一试草药罢,没 有办法。”大医院的医生特别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不用草药,那样很伤肾。? 当天夜里,爸和弟按人家的指点驱车赶到市郊一位草药医师那里求药,有实证 他医好过几个尿毒症病人。深夜他们急匆匆赶回病房,扬着手里一小袋药,兴高采 烈的样子:“包好包好,加上蒲公英熬汁特别灵验! ”“等到中秋节,也许就能出 院了。”弟抚着妈的肩膀,笑意盎然。“那我保证烧一满桌好菜给你们吃。”我们 仿佛看见一轮金黄的月晕在苍白的周遭荡漾。? 果然是秘方,妈一天天好起来。呕吐少了,能吃些米饭,尿量也增加了。妈变 得格外开朗乐观,一天点滴打完后,总嚷着到户外站立,我和弟怕她摔倒,就一前 一后跟着。妈还经常亮起噪子唱她的传统曲目《蝶恋花・答李淑一》,歌声婉转悠 扬,吸引了许多医生、护士和病友。? 只是做药引的新鲜蒲公英得来不易。本来已经不当季,加上天干大旱就更少了, 需用量却很大。为此爸巡视了郊区一片片荒地、山旮旯,常常“满面尘灰烟火色” 地抱了一大捧蒲公英回来。朋友、同事、病友家属也纷纷撒下“天罗地网”搜集蒲 公英。于是常有人一手提水果,一手捧蒲公英,后边跟着个小娃娃来看妈,说是小 孩阳火重,可以冲一冲。主治医生是妈的老同学,也对妈说:“这样下来,就可以 在‘病危’栏里划掉你了。” 可是不到十天,妈的腹部、下肢慢慢肿起来,又开始呕吐,尿量极少,心衰越 来越严重,需要长时间吸氧。妈的言语少了,总是大口大口艰难地喘着气,一双泪 影朦胧而无神的眼睛久久凝视着我们。爸劝慰说这是反复罢了,又四处奔走去求药。 ? 秘方用了不少,蒲公英汁也从未间断,只是慢慢地就失去了效用。妈已经不能 平躺也不能自己起身了,几天几晚的不能合下眼,双腿开始渗水。好几次妈夺过我 手中的安眠药瓶,倒出满瓶药来往嘴里塞,可是手颤抖着没到嘴边药就洒了一地。 爸知道了,总是不让我哭,他抚着妈的身子,轻声细语:“一定要有信心,有我在 呢! ”? 中秋节前又求到一味药,情况又有好转。我们把中秋宴设到了病房,爸妈的几 个老朋友都合家赶来陪我们。那一夜风凉凉的,细碎柔和的月光恬淡地照着。妈倚 靠在床上,嘴角始终溢着淡淡的微笑,她似乎胃口很好,但不敢多吃,说是还有一 大杯蒲公英要喝。切月饼的时候我们让妈许个愿,她脱口而出:“到春节我烧菜请 你们吃罢。”好像一切依旧,一切都不会变,我们大声欢呼起来。? 才过去几天,妈就随着蒲公英永远地飘逝了。? 家里还晒着满满一阳台的蒲公英,茸茸的小白花,锯齿般的小绿叶――听小弟 讲,第一次求药时就知道妈没救了,他们在外边哭了很久才回来。后来的日子都是 一场美丽的蒲公英的梦。妈也是学医的,但她宁愿相信蒲公英的神话,因为始终不 忍放弃这世界一双双爱的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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