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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信:除魏忠贤 思宗可能是明代皇帝中性格最为复杂的一个。正如一位学者所言,在思宗身上, 机智和愚蠢,胆略与刚愎,高招与昏招,兼而有之。当然,复杂性格的背后,是复 杂的政治形势。农民起义、后金军队的入侵、灾荒、大臣之间的党同伐异,都是让 思宗头痛的难题。处理这样的难题,成功或者失误都属于正常。在史学界,有一种 所谓“17世纪危机”的理论,即认为17世纪中叶全球气候变冷,导致处于温带的中 国北方庄稼生长和收获期明显缩短,并进而引发饥荒和瘟疫,以及长江中下游稻米 高产区因过度追求货币的增值而导致粮食匮乏,动摇了明王朝的社会与经济基础结 构。清兵的入关与清朝的建立,才引导着中国从危机中走了出来。这样的理论,似 乎也可以为思宗这个亡国之君开脱了。孟森说:“思宗而在万历以前,非亡国之君 ;在天启之后,则必亡而已矣!”思宗死的时候,也是这样自解的。此后,历史学 家对于思宗普遍抱有同情,以为崇祯帝的一生实是“不是亡国之君的亡国悲剧”。 然而,人才何代无之?要在知人善任罢了。然而崇祯一朝“有君而无臣”。思宗既 想有心为治,却不识用人之道,以致酿成亡国悲剧,未必无过。而且,孟森也说思 宗“苛察自用,无知人之明”、“不知恤民”。因此,一方面,一个勤政、自律、 立志有为的皇帝无奈成为亡国之君,固然使人同情;然而,另一方面,思宗用人之 拙、疑心之重、驭下之严,却正是加速了明王朝覆亡的催化剂。 自信:除魏忠贤 “神明自运”四字,是明末清初松江(今上海市)名士夏允彝对思宗除去太监 魏忠贤一事的评价。稍后的历史学家如谈迁等人,对于思宗在除魏忠贤一事上所表 现出来的稳重、魄力,都叹赏不已。的确,在天启末年和崇祯初年,思宗的政治才 能曾昙花一现般绚丽夺目。他在接替自己的长兄朱由校的皇位之后,很快进入角色, 并顺利排除一切影响他皇位和执政的因素。在明代历史中,思宗干得最漂亮的一件 事,无疑是在不动声色中除去了权倾朝野的魏忠贤。天启七年(1627)八月二十四 日,天启皇帝死后的第三天,朱由检正式即皇帝位,定次年改元崇祯。当时,魏忠 贤以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魏忠贤的亲信田尔耕为锦衣卫提督;崔呈秀为兵部 尚书。朝廷内外自内阁、六部乃至四方总督、巡抚,遍布魏忠贤的死党。魏忠贤不 敢公然加害思宗,只是因为明代皇权的权威而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暗中的毒害还 是有可能的。所以,思宗在八月二十三日入宫当天,一夜未眠,取来巡视宦官身上 的佩剑以防身,又牢记皇嫂张皇后的告诫,不吃宫中的食物,只吃袖中私藏的麦饼。 整个宫中,都处在一种非常恐怖和压抑的气氛当中。登基之后的思宗,深知要除去 魏忠贤,必须要首先稳固自己的地位并保证自己的安全。他一面像他的哥哥朱由校 一样,优待魏忠贤和客氏,一面将信王府中的侍奉宦官和宫女逐渐带到了宫中,以保 证自己的安全。 魏忠贤对于思宗,则始终无法揣透其心意。他不知道新上任的皇帝,到底将如 何对待他。他的策略,就是送一些美女给思宗。思宗在明代皇帝中有一个特点,就 是不怎么好色。在当时战战兢兢的心态下,思宗自然对美色更无兴趣了。据说,思 宗怕引起魏忠贤的担心,将魏忠贤送来的4 名绝色女子全部留了下来,但却仔细地 将4 名女子都搜了身。结果,4 名女子的裙带顶端都系着一颗细小的药丸,宫中称 为“迷魂香”,实际上是一种能自然挥发的春药。思宗命4 人将药丸毁去。魏忠贤 千方百计地想导引思宗做一个荒淫的皇帝,一计不成,另生一计,就派一个小太监 坐在宫中的复壁内,手中持“迷魂香”,使室中自然氤氲着一种奇异的幽香,以达 到催情的效果。这一招,同样被思宗识破,并大发感叹说:“皇考、皇兄皆为此误 矣!”既然美色无法打动思宗,魏忠贤于是干脆采用更赤裸的试探方式。这时,一 思宗手迹些无耻的臣工们仍然不停地上疏为魏忠贤大唱颂歌,思宗读这些奏疏的时 候,总是“且阅且笑”。魏忠贤于是在九月二十五日向皇帝上了一道《久抱建祠之 愧疏》,向皇帝请求停止为他建造生祠的活动。思宗的批复是不温不火:“以后各 处生祠,其欲举未行者,概行停止。”这样一次顺水推舟之举,便抑止了朝野上下 对于魏忠贤的进一步崇拜,而又不致引起魏忠贤的恼怒。相反,思宗还不断地嘉奖 魏忠贤、王体乾、崔呈秀等人。自然,思宗心中明白,这一切早晚都会收回来的。 他在静静地等候时机,却又暗暗地削弱魏忠贤的影响力。 政治斗争是非常微妙的。也许,当时朝廷中的大臣们,都在寻思保全自己的良 策,有投机的,有不动声色的,有戆(zhuàn?)直冒死直谏的。因此,最后 倒魏的时机竟然首先是由魏忠贤的党羽发动的。天启七年(1627)十月十三日,御 史杨维垣上疏弹劾崔呈秀,却美化“厂臣”魏忠贤――“呈秀毫无益于厂臣,而且 若为厂臣累。盖厂臣公而呈秀私,厂臣不爱钱而呈秀贪,厂臣尚知为国为民,而呈 秀惟知恃权纳贿”。这摆明了是丢车保帅之策。思宗自然知道时任兵部尚书的崔呈 秀在阉党中的分量。崔呈秀在魏忠贤门下号称“五虎”之一,是魏忠贤的得力干将。 而且,由于是魏忠贤的亲信,崔呈秀的儿子崔铎虽然目不识丁却还能中进士。逐去 崔呈秀等于断了魏忠贤一臂。在静候了7 天后,思宗决定免除崔呈秀的兵部尚书一 职,令他回乡守制。此一举动,等于是掀开了倒魏的大幕。敏锐的官员们觉察到政 治局势的动向,于是揭发和弹劾魏忠贤的奏疏开始接二连三地出现。十月二十二日, 工部主事陆澄源弹劾魏忠贤;十月二十四日,兵部主事钱元■(què)弹劾魏忠贤 ;十月二十五日,刑部员外郎史躬盛弹劾魏忠贤。直到二十六日,思宗一直不动声 色,任由着臣工们攻击魏忠贤的高潮一波胜过一波,中间还得面对魏忠贤的哭诉, 依然无动于衷。十月二十六日,海盐县贡生钱嘉征上疏攻击魏忠贤十大罪状:一, 并帝;二,蔑后;三,弄兵;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六,无圣;七,滥 爵;八,掩边攻;九,伤民财;十,亵名器。应当说,钱嘉征此疏并不是空洞的议 论,十条罪名大都可以坐实。于是,思宗立即开始行动,召魏忠贤,命令太监当着 魏忠贤的面宣读了钱嘉征的奏疏。魏忠贤“震恐伤魄”,立即去找了他的赌友―― 原信王府太监徐应元,讨教对策。徐应元劝魏忠贤辞去爵位,也许可以保富贵。次 日,魏忠贤请求引疾辞爵,得到思宗的允许。十一月初一日,思宗斥责徐应元,并 再次将魏忠贤贬往中都凤阳祖陵司香。然而,魏忠贤是过惯了有权有势生活的人, 出京的时候竟然还带着卫兵1000人、40余辆大车浩浩荡荡地向南去了。一个戴罪的 宦官竟然还敢如此跋扈,无疑进一步刺激了思宗敏感的神经。于是,思宗接着下了 一道谕旨,命锦衣卫旗校将魏忠贤缉拿回京。十一月初六日,在阜城县(今河北阜 城)南关的旅舍中,亲兵散尽的魏忠贤孤零零地呆在旅馆里,听着旁边房间里一位 书生的《桂枝儿》小曲。只听得“势去时衰,零落如飘草……似这般荒凉也,真个 不如死”,魏忠贤在旅馆中绕房疾走,自缢而亡。从此,树倒猢狲散,清算魏忠贤 余党的行动也很快就着手进行了。在思宗的一再严厉督责下,崇祯二年(1629)三 月十九日,所谓阉党逆案终于定谳(y àn )。 mpanel(1); 思宗能除去魏忠贤,固然说明了明代皇权的至高无上地位,再有权势的宦官, 其实只是能借助皇权为恶罢了,很难动皇权分毫。然而,思宗在除去魏忠贤过程中 所表现出来的胆略,还是令人钦佩。紧接着钦定逆案,无疑更进一步肃清了魏忠贤 的政治影响。这些,都体现了思宗的远见卓识。然而,思宗以一己之力除魏忠贤一 事,显然让他对于自己的政治才能产生了过高的估计。他在此后十余年的统治中, 事事独断,事事亲为,过度迷信自己的能力。这样,思宗的自信,慢慢地变成了自 负,变成了刚愎自用。所以,一方面他成为明代最勤袁崇焕像政的皇帝之一,但另 一方面,他的事事亲为却没有收到很好的效果。正如他自己所说,他虽然不是亡国 之君,但事事乃亡国之象。然而,崇祯帝之亡国,未必与己无关,如杀袁崇焕一节, 即是愚蠢的自毁长城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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