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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六节 正如肖镇南希望的那样,A 旅“旅庆”活动的最后一场压轴戏,“既轰轰烈烈, 又顺顺当当”。这十个字也是旅政委吴曙光对历时九十分钟阅兵式和军事表演最初 的印象和概括。 当然,如此规模的阅兵活动并非是完美无缺、滴水不漏的。 十点过五分,肖镇南陪同关维汉乘车检阅部队后,就一起上了阅兵楼顶端的观 礼台,观看A 旅的分列式和军事表演。在这个四周镶着幕布玻璃的椭圆形观礼台上, 肖镇南接待过数十批党政军领导、外军将领、驻华武官,这里已成为A 旅荣誉的象 征。对手肖镇南来说,陪同首长观看A 旅的军事表演,并进行画龙点睛般的讲解, 早已是驾轻就熟的了。当然,对于前来出席A 旅大型活动的舰队参谋长关维汉,他 一点也不敢怠慢。 肖镇南早就听说过,从国防大学“龙班”毕业的关参谋长并非等闲之辈,他是 海军航空兵歼击机飞行员出身,在台湾海峡击落过美制高空无人侦察机,参与指挥 过南沙群岛一场小规模的海上武装冲突,担任过海军指挥学院的院长,对高技术条 件下的现代海上局部战争有着深入的研究,是目前全军为数不多的有过实战经历的 战役级军事指挥员。 这天的阅兵和军事表演,整个组织工作可以说是周到细致,慎之又慎,惟一让 肖镇南有点担心的是女兵队的手枪速射,特别是清晨让那个夏小青闹腾了一下子, 他的心里就更没底了。现场表演时,恰恰就在这个项目上卡了壳。枪响之后,飘在 射击场高空五十米的六个气靶有两个并没有立即爆炸。肖镇南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下意识地去看关维汉的反应。实际上,从一开始他两眼的余光就没有离开过关维 汉那张“国”字脸。这时他清楚地看到,关维汉的眉毛重重地抖了一下,就如同闪 电一般迅捷而敏锐。仅仅一秒钟之后,那两个未击中的气靶突然从空中消失了,关 维汉脸上露出的不是欣喜,而是惊讶。 难道说关参谋长看出了什么破绽?肖镇南的心一下子紧缩了。 这时候,肖镇南本想向关维汉解释一下,但一来表演项目安排得很紧凑,没有 工夫;二来主席台上的人也比较多,不太方便。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肖镇南不便说得出口,那就是他多少抱有点侥幸心理: 舰队的参谋长对一个旅里的军事表演哪能看得那样仔细?两个气靶晚那么一秒钟爆 炸,一般是不会被人察觉到的,更不可能有人能想到是用遥控引爆的。 在大风大浪中闯荡了二十多年的肖镇南天意中犯了一个大错误:他低估了关维 汉的判断力。 军事表演结束,已经到了正午时分。撤场的部队士气高昂,口号声此起彼伏, 关参谋长的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压在肖镇南心头的那一块小石头总算落了地。 没想到,关维汉在下楼梯时突然不温不火地说:“肖旅长,我想请教一个问题。是 声速大于光速,还是光速大于声速?” 关维汉话没说完,肖镇南的脸便刷地一下红了。在场的其他人谁也不知道关维 汉到底想问什么,有的人还抢着回答这个在《十万个为什么》里就能查到的小学生 常识问题。 下到楼梯拐角处,关维汉一边脱着阅兵时戴的白手套,一边打趣地说:“今天 是不是三月十五日?广告上说一二三一五,天天都打假,如果在训练中造假,那要 比假烟假酒的危害大得多。” 此时,肖镇南已意识到关维汉看出了女兵队手枪速射表演时出现的纰漏,再掩 饰下去只能是弄巧成拙,便镇静地说:“首长,我们的工作没做好,下去后一定调 查处理。” “你自己很清楚嘛。”关维汉说,“你的脸上挂不住,说明你知道这件事。我 看就不必再查什么了。” 关维汉下楼,径自走向停在阅兵楼后面的“海豚”直升机。 mpanel(1); 已经快到开午饭时间了,旅机关食堂专门备了几桌便餐,看来关维汉一气之下 就不准备在这里用餐了。一直在关维汉后面保持三步距离的旅政委吴曙光面有难色, 他拉了一下训练处长沈沛东的手:“老沈,你跟参谋长说说,A 旅再穷也管得起首 长一顿饭嘛。我们工作没做好,他要骂要罚我们认了,这样走我们怎么跟官兵们交 待。” 沈沛东点了点头,急走几步赶到关维汉前面,这时直升机的螺旋桨已经开始转 动。沈沛东指了指腕上的手表,对关维汉说:“参谋长,时间还早呢,旅指挥所搞 了一个电子沙盘,听说不错,既然来了我们就去看一看嘛。” 关维汉说:“今天我是跟你来的,听你安排。” 沈沛东对飞机驾驶员做了一个停车的动作,直升机随即关闭了引擎。关维汉一 行便折回头进了阅兵楼楼下的多功能厅,现在这里已改造成了一个旅史展览馆,中 间摆放着一个功能齐全的电子沙盘,从沙盘上看,整个海练场的布局一目了然。 站在电子沙盘前面,看着年轻女中尉夏小青的演示,关维汉似乎暂时忘掉了心 中的不悦,肖镇南不失时机地给关维汉讲解着海练场的总体布局,兵力驻防,关维 汉的脸上渐渐地由阴转晴。 “真不愧是号称天下第一旅的A 旅,不光军事表演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这沙盘 也做得精细至极。”关维汉不紧不慢地说。 “哪里哪里。”肖镇南一脸的窘态。 看完军事表演,人们还没有正面地听到过关维汉对A 旅的评价,这句模棱两可 的话更让人分不清是表扬还是批评,这时候,在场的人谁也不便过早或过多地品头 论足。 “沈处长,你的看法呢?”关维汉的目光从沙盘上移向沈沛东,“你是舰队的 训练处长,你最有发言权。” “我同意你的看法,首长。”沈沛东说,“单从阅兵和军事表演本身来讲,可 以说是无懈可击,但从训练改革和战斗力标准来衡量,还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 “你错了,这不是我的看法。”关维汉因情绪激动脸色显得潮红。“这样的军 事表演并非无懈可击!只不过你们一个个都不愿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你们当好人 都当惯了,今天我也不去捅,这层窗户纸留给旅里你们自己去捅,自己捅可要比别 人捅更痛苦。” 在场的人一个个都蔫了,场上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这时,A 旅政委 吴曙光从通信员手里接过一杯清茶,走到关维汉面前:“首长,您先消消气,一会 儿我和旅长一起陪您检查一下A 旅的伙食。” “我哪有什么气要消?我又不是属蛤蟆的。”关维汉顿了顿,一字一板地说: “A 旅今天二十岁了,已经是长大成人了,庆祝一下也未尝不可。你们这些当家人 也应该坐下来议一议,A 旅作为军委的一支拳头部队,这支部队到底应该建成什么 样子,是要搞成花拳绣腿的表演团,还是建一支敢打必胜的突击队?对不起,我这 样说是不是言重了。但归根结底,作为军人,心思用不到打仗上,点子用不到打赢 上,那对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来说,将是灾难性的。我不知道你们同意不同意这种 看法。” 吴曙光说:“参谋长,我们这就研究一下,马上召开党委会,落实首长的指示。” 关维汉接过茶杯,意味深长地说:“部队建设不是靠一朝一夕,但不能没有一 个时间表。今年,舰队李司令员、王政委分工让我来抓一抓陆战队的训练改革,从 今天开始,我就和在座的各位绑到一起了。我先声明,我不是拿A 旅开刀,而是先 从A 旅抓起。” 场上响起了一片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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