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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节
夜,八时,在南子岛地下坑道指挥部里,守备部队副司令员祁涛正坐在大屏幕
前,通过监视系统观看着陆战队女兵小分队的“水上表演”,禁不住发表评论说:
“真是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陆战队的女兵还真是大有长进呢。”
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少校军官说:“完全符合教范要求,应急处置得当,但还缺
乏果断。”
祁涛转过头说:“李队长,晚上的课目准备好没有?”
“晚上?就算了吧,我担心再整下去会出事的,再说……”
“说什么?”
“肖旅长并没有要求这样练。我们只是陪练,出点事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呀。”
“你告诉炊事班熬一锅不稀不稠的大米粥,再备点小菜,先放在那里。晚上继
续演练,原定计划不变。”
少校担心地说:“还不知道女兵们现在怎么样呢?”
六名女兵是在八点三十八分重新登上南子岛的,她们在摄氏二十四点五度的海
水里扑腾了两小时四十分钟,实际游完二点八公里的礁盘水域,最后借助涨潮的涌
浪把小艇推上了岸。
除了一些浸泡过海水的压缩饼干,小分队再没有什么能吃的了。在海上,她们
就已经咀嚼过那种带有咸味、令人作呕的压缩饼干,那是为了给身上增加热量。现
在她们回到了南子岛,最需要的就是给身上补充水分,喝上一点热汤。
她们自带的淡水还剩下最后一壶,刚上岛时,夏小青把它埋在了营地后面的珊
瑚沙里,才躲过了守岛人员的洗劫。这时,她取出淡水,郑重地对大家说:“这是
我们惟一的一点救命水了,我们至少还要在南子岛上待一天两夜,大家说怎么办?”
其实,这时候谁也说不出话来,只等一口救命水了。夏小青看大家没人吱声,
便让陈丹霞给每人分一小杯,剩下的半壶埋在了老地方。喝了点水,她们点起一堆
篝火,把湿漉漉的衣服换下来,烘干。烘衣服也是一门学问,她们在野外生存教程
里面专门学过。夜色深沉,那一张张阴郁的脸比夜色还要深沉。李响有气无力地说:
“队长,我们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我们得出击。”
“怎么个出击法儿?你说说,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处处被他们监视。”
夏小青显得有些无奈。
“无论如何咱们得先搞点吃的,要不明天站都站不起来,别说跑了。”李响附
在夏小青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夏小青点了点头:“要快去快回。”
李响站起来,走到篝人对面,拉起杨玲:“带上枪,别出声,跟我出动一下。”
从海上回来,杨玲已经懂得什么叫服从了。她迅速抓起微冲,匕首,一声不吭
跟着李响,沿着战壕向密林里走去。李响借助卫星定位仪,很快找到了一条通往守
备队的小路。十五分钟后,她们便悄悄摸到守备队营区后面,三下五去二撬开了厨
房的窗户。杨玲在外面掩护,李响翻身进去,她用手电筒一照,发现炉灶上正煮着
一锅米粥,白花花的,香喷喷的。顾不了许多了,她把米粥连锅端起,递给杨玲,
又从案板上找到几包榨菜、三盒酸辣菜罐头和一些黄瓜、土豆,一起塞进一个面袋
子里,拎起来跳出窗外,整套动作也只用了一分半钟。
初战告捷,在返回的路上两个人的腿都轻快多了。一回到营地,姑娘们便围在
一起狼吞虎咽起来。陈丹霞边吃边说:“早知道你们俩有这个本事,谁还带那些压
缩饼干干啥。”
“这叫作就地取材,游击战法。”李响说。
“要是当场被人捉住,那怎么办?”方圆圆说。
“那我真的开枪了,一点不假。我宁可打死他们几个,也不会让他们抢了去。”
杨玲发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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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青说:“这可是训练,我先说明白了。”
“什么训练不训练的?他们把我们往死里整,逼急了兔子还会咬人哩。”杨玲
不服气。
夏小青看到杨玲发起狠来,心里暗暗高兴。这些年来,A 旅女兵们的训练就是
缺这种狠劲,训练场上找不到实战的那种感觉,可是到了南子岛还不到两天,就让
人有点分不清是训练还是实战了,真如魏飞说的那样,要么生,要么死,逼着你自
己动脑筋。说实在话,这样的训练不要说那些新兵受不了,就是她夏小青也难以支
撑下去了,但她是队长,她必须咬着牙坚持下去,如果她一打退堂鼓,小分队就会
彻底垮下来。
过了一会儿,李响琢磨着说:“这也奇怪,我和杨玲潜到他们厨房里,他们不
是有监视系统吗,难道说我们真的就没有被发现?而且……熬好的米粥,备好的小
菜,会不会是他们设的圈套?”
“你是说他们在饭里下了毒药?”何威一下子跳了起来。
“那倒不会。”李响说,“如果下了毒,我们已经完蛋了。我是想,他们不会
就此罢手,今晚……”
“别提今晚了,再练我可是死定了,队长……”陈丹霞拖着哭腔说,其他人也
跟着嚷嚷起来。
没等夏小青开口,一封裹着石头的信不知从哪里甩了过来,正巧落在夏小青的
面前。夏小青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奉命陪练,别不领情。墓地取图,过时不等。
夏小青突然想起,那张标有南子岛防御工事的地图在中午丢掉了,这么说它已
经落在了对方的手中。没有了地图,回去怎么给旅里交待?说轻了是没有完成侦察
任务,说重了那会影响整个夺占敌外岛的行动部署。无论如何,今晚都得把地图夺
回来,哪怕是一场恶战也在所不惜。
“真是欺人太甚!”夏小青站起来说,“我们前脚踏上南子岛,他们后脚就来
下战表。”
李响说:“这就叫老头儿挑柿子,专拣软的捏。”
女兵们本来想笑,但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们以为女兵们是泥巴捏的,扔进海里就算完了。呸!做你的美梦去吧!”
夏小青故意扯起大嗓门。
陈丹霞听出点门道:“队长,有话你就直说吧。”
夏小青说:“我们别无选择。这两天大家经历的也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我
理解大家的处境。但无论如何,我们陆战队女兵不能装狗熊,实际上也装不成狗熊。”
她急促地走来走去。
杨玲说:“队长,我们听你的,你说往哪打我就往哪打。”
“你把子弹换成演习弹,万不得已就开火压制他们。”
李响说:“我们再也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队长,我们得主动出击,抓一个
活的回来,好好折腾折腾,出口恶气。”
“那就要看大家的了。出发吧。”夏小青说着头前走了,杨玲紧跟着她。其他
人跟着李响走在后面,担任掩护任务。
南子岛上的墓地已经有些年头了,它位于岛子的东南角上。
七八十年前,那里埋葬过一批漂洋过海在途中病死的华人,还留下一座潮汕风
格的小庙,后来又断断续续添了几座渔民的坟茔。七十年代我军收复琼沙群岛时,
牺牲了十几名官兵,守岛部队紧挨墓地修了一座烈士陵园。这里被原始的麻风桐、
羊角树林包围着,墓地里的马尾松年年被台风吹断,又年年生长,光秃秃的枝干上
面爬满了寄生的藤蔓和野花。到了晚上,会有一些猫头鹰在墓地里栖息。
夏小青和杨玲最先赶到墓地,这里处处被一种凄凉的夜色笼罩着,黑黑的幕帐,
把坟墓中的阴气密布起来,偶尔有几只猛禽从树顶飞下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那猫头鹰则立在马尾松的枝头,转动着亮晶晶的绿眼睛,还不时发出几声“咕咕”
的怪叫。
来到一棵大树下,夏小青对杨玲说:“你在这里不要出声,我进去找,他们一
定是把地图藏在什么地方了。”
“我跟你去,我真的怕得很,队长。”杨玲哆哆嗦嗦地说。
“那好。”
两个人在墓地里转来转去,偶尔亮一下手电筒,寻找着可疑的地方,也给队友
显示着自己所处的位置。她们找到小庙前面,发现有新踩过的痕迹,墓碑下面有新
土,夏小青上前扒开一看,只见一张字条上写着:要取此图,虎口拔牙。
杨玲说:“队长,这么大一片墓地,藏一张小小的地图,就是派大侦探波罗来
也找不出来!”
“慢慢找,不要急。”夏小青说。
转过身,她们看到一座坟茔边上,躺着一具青草扎成的死尸,还穿着一身破破
烂烂的衣裳,夏小青用脚踢了一下,下面又露出一张字条,杨玲捡起来一看,上面
写着:我死得好冤啊!杨玲“哇”地一声叫了起来,手一抖,字条落在了地上。
听到叫声,何威和方圆圆跑了过来:“队长,出啥事了?”
“没事,谁让你们出来的?”
“我们在暗地里保护你们俩。”
“那就一起找地图,即使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夏小青说。
四个人打着手电筒在墓地里转来转去,地上的痕迹分不清哪些是自己踩的,那
些是别人踩的。
夜半时分,突然方圆圆惊叫起来:“队长,你看这里!”大家围了过去,借着
手电光,看到一座扒开的墓穴里面压着一卷纸,那正是她们要找的地图。夏小青一
阵喜出望外,但墓道口撬起来的石头缝隙太小,她无法伸进手去。
何威说:“我来,我的胳膊还细一些。”
“要当心呀。”夏小青提醒说。
“没问题。”何威胆子大,她试探着把手臂伸了过去,但就在她摸到地图的那
一瞬间,突然她的手被人抓住,使劲往墓穴里面拖。何威尖叫起来:“救人呀,救
人呀!”
何威挣脱不开,越发歇斯底里地尖叫。
“墓穴里面有人!”夏小青意识到这一点,第一反应是拉起杨玲朝墓穴后面跑
去,想抓一个活的。就在这时,从马尾松的树权上飞身跳下来两个黑影,一下把她
们击倒在地上,另一个黑影从墓穴里面爬出来,转眼间都钻到丛林里去了。
“你怎么不开枪?”夏小青质问杨玲。
杨玲哭哭啼啼地说:“枪,保险还没打开,他们就跑光了。”
“追,我就不信比枪子儿跑得还快。”夏小青怒不可遏。
这时,李响拉着陈丹霞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李响说:“只要夺回了地图,我们
就完成了任务。要说追他们,抓活的,倒不如就地设埋伏好,三个人一组,守株待
兔,说不定他们还会回来。”
夏小青采纳了李响的建议,但是,她们失望了。六个女兵在墓地里整整守到天
亮,倒是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那几个黑影却一直没有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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