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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好容易感觉到车停了,旷明一声冷笑掀开了篷布跳下车招呼我们也赶紧下来。 我当时就觉着累。眼睛累啊!你不信你朝着镜子使劲瞪着自己眼睛还要用那种明 显底气不足的挑衅眼神坚持几个小时试试?你眼珠子绝对抽筋! 提着行李朝车下一跳,我就算是正式地接触到了新疆这地方的土地了,而且 立刻就叫它给我来了个下马威。面粉一般细小的尘土能盖过了脚脖子,上千口子 人从车上跳下来,巨大的停车场立刻就是满天黄土,咳嗽、喷嚏、吐痰的声音都 没断了。 然后就是编队进营房整理内务卫生。当时那个心里真是冷飕飕到了极点,那 也叫房子?砖墙破败,窗户虽说都是完整的,可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窗户框子都快 要朽了,房间里就是铁架子,高低床床板上放着两床白褥子、一条军毯、一块白 床单,还有两个白铁皮水桶,一个还湿乎乎的地炉子就砌在墙边,旁边是个小煤 池子,里面扔着几大块无烟煤。 旷明就进来看看说:“你们二十个人就住这里了。你们自己打扫卫生,铺床 整理内务,自己生火、取暖、烧水、喝水。” 说完了拉开了杨可的背包来了一通示范,前后就是两分钟时间,床就给铺好 了,说:“听见哨音出来吃饭。”转身就走。 然后,所有人随便找了自己的床位,而我就选择了最靠近门口的那个下铺, 铺床叠被子外带顺手出去打水。回来一看,出问题了!一房子二十个兵,十个湖 南的,十个山东的,就是没人会用地炉子生火。 湖南这边的兵基本上就是城市兵,最多就是见过家里老人家过冬弄个炭炉子 或者是蜂窝煤,老人家抱着取暖还能顺便炖个排骨萝卜汤什么的。山东的兄弟都 是沂蒙山区来的,家里基本上就是柴禾烧饭,火塘取暖,谁也没接触过这大块的 无烟煤。大眼瞪小眼的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聪明劲儿了。 扫了一眼房间发现靠门口窗台上放着一本破书,拿起来一看是一本单兵训练 大纲,都没了封皮了。再出门看见门口有几棵枯干了的小树,上去就给一脚踹了 拿回房间。 我年龄最大啊!怎么着能比这些个小兄弟见识多点吧?假模假式地把那书给 撕了架上枯树枝点着了再加上无烟煤。 要说新疆那地炉子真是个宝贝!整个一面墙都是空心的,整个就是个巨大的 拨火筒子。那地炉子一点烟都没漏出来就看见火苗子嗖嗖地蹿起来了。 就烧水。水还没开呢旷明进来了说:“你们谁看见我那书了?”一脸都是着 急。 我就说:“那书我以为没人要了就生了炉子了。是什么书啊,要不我赔你一 本?” mpanel(1); 我他妈当时居然还认为我很有礼貌,应对得体,很有个混过社会的操行…… 你们见过要吃人的眼神什么样子么?旷明当时的眼神就是那样子的! 二十个人,形态各异都不敢动了。都看着旷明那要吃人的眼神。我那耳朵里 就剩下水桶里面水吱吱响着,外带旷明拳头捏得格格响的动静。 就这么僵持了有一分钟,旷明跺脚转身出去了……哥哥啊,我要是知道那本 书的来历,我烧了我自己我都不烧那书啊! 后来知道的,老旷家在越战的时候爷孙三代都上去了。 旷明的二哥是炮兵侦察兵,指挥着炮群覆盖了越南人六个藏在山洞里面的重 炮阵地之后被越南特工包围,就拉了光荣弹。当时老旷家老爷子就在指挥所里面 看着,就看着自己儿子所在的方位上升起了一团火光。旷明的二哥就给旷明留下 了这本书。 就写到了这里吧?我给哥哥上柱香去! 第4 颗一起扛过枪的兄弟最铁 本来不想在这里多唠叨我从个社会混混刚刚进入军营的感觉的,我觉得那没 太大意思。只要是个人,换了个纪律性极强的陌生环境都会紧张,都会害怕,都 会有点子不适应,于是不是到处找人扯淡,就是闭嘴装思想者的雕塑形象。 几乎就是这个鸟毛样子了,没太多的出入。 可再想想,既然都开始扯淡了那就扯个彻底透彻。反正这年头流行自曝隐私, 没准我这么一曝,我这扯淡的书还能多几个人看看呢? 就说说第一天晚上闹的那事吧!晚上,早早地就熄灯睡觉了。房间里面谁都 没多说话而且第一天大家都不熟也就早早地上床想心事了。我当时就是一个感觉 ――热! 你们想想那地炉子里面都是新疆大块无烟煤,那火力绝对地旺盛。一个大铁 皮桶子一桶水二十分钟能烧干了,炉盘都能烧成雪亮的红色。 整个房间里面就跟暖房似的,外面寒风呼啸,可房子里面真就是春天般的温 暖。于是就拉开了被子敞着睡了。到了半夜,不行了。活活地冻醒了! 烧过地炉子的都知道,睡觉前要在那地炉子里面用细细的煤末子压上厚厚一 层,中间再用个钢筋捅个小窟窿,炉子上面再坐上一桶水。 那样的话不仅房间里面温度高,而且到了晚上水蒸气慢慢地散发出来,让人 呼吸顺畅,绝对不会口干舌燥,比中央空调都好使。天亮了满满一桶子热水,刚 好就是一家人洗脸刷牙需要的用量温度。 可第一次烧那地炉子谁还知道有个叫压火的勾当?这不是,大半夜的炉子就 快灭了。 新疆那地方的冬天啊!房子里没炉子别说是从热被窝里面钻出来,就是把脚 丫子伸被子外面去,三分钟就能活活把人冻醒过来! 我估摸着一房子二十个人都已经冻醒了,可谁都不想离开被子就看着谁先熬 不住了起来添煤块了。这时候就听见房门响了一下,黑漆漆地进来个人,手里还 端着一小筐煤块,悄没声地就走到了炉子旁边轻轻勾开了炉盘朝炉子里加煤。借 着那星星点点的火光我看清楚了,是旷明。 外面冷得够呛了,可旷明身上就是一件衬衣――就是部队里面配发的那种, 身上还披了个棉大衣,明显地就是刚刚从床上起来去外面煤堆子上取了煤块给我 们送来的。 当时就觉着心里格崩一下子,就觉得这兄弟义气!刚刚穿了那身绿马甲,心 里还真没什么老兵爱新兵,什么班长疼手下的兵这概念,就是觉着旷明这哥哥义 气! 我也没吭声,就是看着旷明裹着大衣站在炉子旁边,等那炉火重新有了旺盛 的红色了,这才恋恋不舍地裹紧了大衣朝外走。 还没等旷明出去,指导员推门朝房子里看了看,悄悄地就问旷明:“没冻着 这些个小子吧?”旷明就摇头:“不会!所有新兵房子里面都升火加煤了,绝对 不会冻着他们的!”   --------   梦远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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