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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 五 军长沈振新躺在床上,没有睡着,眼皮合上一会儿,又睁开来。洋蜡烛快烧完了,从门 缝钻进来的风,把蜡烛油吹得直往下滴。他抬头望望,警卫员汤成和李尧两个人面对面地伏 在方桌子上睡得正酣;汤成的一只手,紧靠在蜡烛旁边,烛火几乎烧到了他的手指。 “小汤!” 汤成没有听到军长的叫唤,李尧蓦地惊醒过来。 “换支蜡,睡觉去!”沈振新坐起身来,对李尧说。 李尧重新燃上一支蜡烛,移放到离汤成较远的桌边上去。 烛前遮上两块砖头,挡着风。 “你也睡吧!就是带了来,明天审问也不迟。” 李尧说着,倒了一杯茶给军长。 沈振新走到桌边,喝了一口热茶,没有说什么,把头偏向一边去,在想着心思。李尧望 了他一眼,无奈地走到耳室里睡觉去了。 “定是给他们弄死了!”沈振新把杯子重重地放到桌子上,自言自语地说。他在屋里踱 着步,习惯地把两只手反剪在背后。 他等候着俘虏营长的到来,立即亲自进行审问;他看看手表,又放到耳边听听,表的心 脏“嗦嗦”地跳动着。不远处传来鸡啼声,时候到了午夜。 他轻轻地拍拍汤成的脊背,似乎又怕惊破汤成的睡梦,低声叫道: “醒醒!到参谋处去看看!” 汤成揉开眼睛,似醒非醒地问道: “看什么!” “真是个睡虎!看什么?俘虏带来了没有?” 汤成走了出去,门一开,一阵冷风冲撞进来,蜡烛给吹灭了。在黑暗的屋子里,沈振新 依旧在来回踱步。睡在耳室里的李尧被冷风吹醒,走了出来,电筒一照,看到军长还在从东 墙走到西墙的,心里感到奇怪而又难受,他关上门,点上烛火,焦急地大声说道: “这样下去,把身体搞垮了,怎么办?” “你睡你的觉去!”沈振新边踱着边说。 “你不睡我也不睡!”李尧赌气似地扭着头说。 李尧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把没有喝完的冷茶,用力地泼到墙根去,又重新倒上一杯热 的,送到军长面前。军长没有接下他的茶杯,他便端着茶杯站在那里候着。 这个部队的好多干部和战士,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里和江南、江北的抗日战争里,和 沈振新战斗在一起。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说话声,他可以辨别得出他们是谁,姓什么,叫什 么,甚至谁的身上有个伤疤,谁的性情粗野还是爽快,他都清楚。现在,他们当中有的已经 永远地离开了他。团长苏国英,在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时候,在他的手下当连政治指导员,八 年抗日战争,苏国英一直是他领导下的一个英雄的指挥员,在战斗最困难的时候,只要把苏 国英率领的部队使用上去,胜利便从敌人手里夺取回来,延陵、东望、上下会、新登、车 桥、黄桥、秦南仓等地许多的战斗胜利,都有苏国英的份。苏国英受过四次伤,有一颗子弹 在苏国英大腿上的肌肉里,埋藏了五年没有挖取出来,苏国英照样地工作和战斗。从今年七 月十三日同蒋介石匪帮这一次战争的第一个战斗开始,苏国英和他的团队,在七战七捷当 中,参加过五次战斗,每次都取得了光辉的战绩。苏国英和沈振新同是湖北人,他们两个人 的家,住在相隔只有二里半路的邻村。现在,这个贫农的儿子,在涟水战役里,竟中了敌人 的炮弹而牺牲。……苏国英和在这次战斗中牺牲的许多别的指战员的言谈、笑貌,以至在天 目山从地主家里逃跑出来参军的小雇工杨军的印象,在沈振新的脑子里,真象走马灯样地现 来映去,反复旋转。下午,张华峰、秦守本他们四个战士叙述的火线上的景象,使他明白了 一些具体情况,同时也加重了他的心头的烦躁、抑郁和愤懑。 mpanel(1); 汤成回来,鼓着嘴说: “朱参谋长说,明天再审问。” “参谋长睡了没有?” “在跟医生谈话。” “告诉他!快点准备好!马上审问。” 汤成站立着,出神地望着他。 他狠狠地瞪了汤成一眼。然后对李尧说: “小李!你去!” 他的神情感染了李尧,李尧气势汹汹地奔了出去。 “我要称称他们的骨头到底有多重?” 沈振新愤怒地自语着,来回踱着的步子越踱越快,反剪在背后的手,卡到了腰眼上。 一间不大的屋子里,摆着一块门板搭的床,受了伤的俘虏躺在上面。 李尧用手电筒照看着俘虏的头脸,俘虏的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左眼裹在纱布底下,右 眼紧紧闭着,鼻孔吁吁地喘着粗气,好象呼吸困难似的,嘴巴不住地张开,闭上,闭上,张 开。 “伤势怎么样?”沈振新轻声地问朱斌道。 “医生作了检查,说伤势不算过重!”朱斌贴着沈振新的耳朵,轻声地说。 沈振新抽着香烟,又问朱斌: “他们师里、团里问过没有?” “他不开口,问是问过的。” 沉默了片刻,沈振新要朱斌开始询问。 “喂!你是叫张小甫吗?”朱斌向俘虏轻声问道。 俘虏象完全没有听到似的,一点反应没有。 “你要说话!我问你!你是叫张小甫吗?”朱斌提高了声调问。 俘虏静静地躺着,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你死了吗?”站在朱斌身边的作战科长黄达,大声叫着。 手电筒的电光,从李尧手里射出去,在俘虏的脸上停注了一会儿。 “装死!”李尧气恼地说。 “十分八分是装死!傍晚还吃了一碗粥。”朱斌在沈振新的耳边说。 还是直挺挺地躺着的俘虏,突然粗重地哼了一声,呼吸逐渐地急促起来。聚集在门外守 卫的和观看的人,你言我语地说: “蒋介石的大小官员,就是这样!孬种!” “表面上耀武扬威,骨子里贪生怕死!” “我看,拉出去枪毙算了!” 沈振新制止了大家的说话,观察、思索了一下以后,语音清亮但是严厉地发问道: “你不说话是不行的!我们同你谈了以后,你愿意回去,我们放你回去!。” 俘虏听到的沈振新说话的声音,是他听到这个屋子里外新出现的与众不同的声音,右眼 皮微微地张开了一下。李尧恰好看到了他的这个细微的动作。连忙轻手轻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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