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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老奶奶摸索着做后晌饭去了。一颗心总脱不开老钟叔的小嘎子,趁空又要溜… … 老钟叔是地区队的侦察排长,名叫钟亮。因为腿上犯了关节炎,已经在老奶奶 家住了五六天了。说是住在老奶奶家,其实不在一个院里。原来跟东邻隔着一道墙, 还有个小杂院,里头三间正房,两间小南屋,靠西墙――就是跟老奶奶隔开的这道 墙,还盘着个猪圈。那正房,本是韩家祠堂;小南屋呢,老年间是韩家长工们睡觉 的地方,后来韩家一败落,长工们都辞退了,韩家的后辈就把它垒起窗户,盛了烂 草。到如今十多年不住人了,满院子尽是野草藤蒿,荒得仿佛一座古庙。可自打 “五一”扫荡起,这地方就又暗暗红火起来。凡是在老奶奶家落过脚的,都跟这儿 的烂草就过伴儿。只为这地方偏僻背静,祠堂的大门又终年给一把铃铛大锁倒锁着, 不论是敌人,还是一般群众,都没有对这儿生过疑心。一年多中,来往的人越来越 多了,从不曾出过岔子。美中不足的是,这儿离淀水太近,水皮儿太浅,挖不得地 洞,也就通不到村子中间的大地道去。然而,老钟养的是关节炎,喜欢干燥,也就 不考虑地道那一层了;何况这地方本就是保险的呢! 这老钟本是个脾气随和,有小孩心性的人。虽然三十多岁了,可对唱小曲,破 谜语,编快板,说笑话儿等等,都有兴致,英雄故事又多,住的日子也长,跟小嘎 子搅在一起,真是情投意合,转眼就是撕不开扯不断的朋友了。 现在,小嘎子打北屋出来,直奔了东墙根去。在那里,一排儿戳着十几个苇个 子,好象贴墙立着的一扇大屏风。他走上前去,把第三个苇子轻轻挪开,一侧身, 就从缝儿里钻进去了。然后又回身把苇个子原封摆好,猫着腰,在那苇与墙之间的 小夹道中往前摸,不两步,就摸着一个三尺来高的窟窿。 钻过窟窿,再拨开一堆豆秸,恰好就是东院猪圈的炕上了。小嘎子喜孜孜地吐 吐小舌头,跳出猪圈,轻悄悄去推南屋那块独扇的小门儿。 小门推开了,屋子里一片昏黑,只从窗户上的坯缝儿里漏进几道光来。 老钟叔正坐在烂草上,“凿壁偷光”似地就着一道亮儿在弄一件什么东西。 小嘎子近前一看,乐得跳起高儿来了。原来老钟叔削成了一把木头手枪。 “哎呀呀,叫我可怎么谢你吧?”小嘎子趴在老钟叔膀扇子上,一边摇晃着, 伸手把“枪”抢了过来。啊,削得多么精巧呀!不只弹槽、护圈、枪柄削得毫厘不 差,维妙维肖,单看那“枪筒”,竟是用一个铜子弹壳改成的,金光灿灿地装在上 面,衬着柄儿上的片片鱼鳞,简直就是小巧玲咙的“张嘴灯”①,装上子弹能打得 响哩。小嘎子咂着小嘴儿,象眼珠子一样捧在手里,喜得脸都红了起来。 ① 当时常用的一种手枪,因样子漂亮,很受人喜爱。 “你当着这是给你的吗?”老钟叔故意慢吞吞地逗他说。 “不给我给谁?” “给呀――给一个勇敢、聪明、坚决抗日的小英雄!” “他是谁?他在哪儿?” “你猜。” 小嘎子两个眼珠子骨碌一转,叫一声:“猜着啦!――就是我!”说着,他做 个拉栓的姿势,闭上左眼,朝着坯缝儿一瞄,喊道:“狗汉奸!哪厢逃走!――啪!” “嘘――街上都听见了!”老钟叔连忙指指窗外,止住他,可一股柔和的笑纹 纹,却从心底涌上脸来。“好,送你就送你吧。可你要当得起勇敢、坚决的小英雄 啊!” “那是当然!”小嘎子把“手枪”往腰里一别,挺起小胸脯,“一二一,一二 一!”满屋子开起正步来,刚刚转得两圈,却忽地朝前一扑,搂住老钟的脖子说, “哎,老钟叔,我想跟你当个侦察员去,要我不?” mpanel(1); 老钟把大手扣在他头顶上,黑蓬蓬的胡茬儿一张,笑了笑,一股老侦察员的自 豪感,把他激动了:“小嘎子,你也想当侦察员啦?”他亲昵(n ì) 地把他的头抚摩了两圈,“好嘎子,侦察员人人都能当,不过,要经得住一定 的考验和锻炼。要知道,侦察员不光得勇敢、机智、灵活,他还得遇事沉着,什么 叫沉着呢?就是,比方说,天忽隆一下塌下来了,不兴来眨眯眼的!” “啊!那怎么就能沉着了呢?” “这一句话,得有革命到底的铁心一颗!”老钟激昂起来了,从坯缝里望了望 天色,把盒子枪和两颗手榴弹都摘下身,拉开架子说,“好,你要真想干我们这一 行,我就再讲个故事你听听。” 小嘎子正求之不得哩,连忙收起“手枪”,一曲腿跪坐在他的对面,凝起神来。 “有一回,”老钟开始了,“一个党员同志,住在一家堡垒户①养伤。 那天,他正跟一个人说话――就跟咱俩这样似的,猛古丁‘啪!啪!’响了两 枪……” “啪!啪!”就跟勾了鬼来似的,村外真地响了两枪。 老钟唿地往起一立,轻脆脆一声细响,盒子枪的大机头张开了。那两眼刷刷一 转,一霎间,他的迟重神态一扫而光,一副英武机警的气概,焕现在面目眉宇之间。 “啪, “啪,啪……”村外又响了几枪,随后是马蹄震地和喝人站住的声音。老 钟把小嘎子一望,拾起手榴弹,轻轻地慢声说: “这回,敌人来得可不善啊!……” ① 抗日战争时期对家有地洞的基本群众的称呼。 -------- 泉石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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