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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希特勒最后一个生日 战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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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4) 在战场上,我们的军队所向披靡,连获胜利的新闻不断传来。如果我们在一个 地方略有顿挫,德国军队很快又会发起反攻。我们从没有听到过被打败的消息。是 否真的没有被打败过呢?如果新闻报道了我们损失的战斗机和军舰数量,也会将我 们损失的数量和敌人的损失进行比较,听起来,我们的损失总是微乎其微,而敌人 总是伤亡惨重。 1941年6 月14日,德国军队开进了巴黎,人们兴高采烈的势头简直难以置信。 6月22 日,德国军队入侵了苏联。这既是开始又是结束。我在当时并不知道,希特 勒的千年帝国也有毁于一旦的时候(确切的说,希特勒的千年帝国只存在了12年4 个月零8 天)。 1941年,我第一次与犹太人有了个人接触,这是我在纳粹统治时期的惟一一次 结识犹太人的经历。在这以前,我偶尔看到这位双目失明的女人在导盲犬的陪同下 过马路。她的年纪相当大了,看到她我就会想到自己的祖母。我的祖母有一只眼睛 失明了,她用黑布条盖住失明的眼睛,不过还可以用另外一只好的眼睛看东西。这 位双目失明的女人牵着一条非常漂亮的德国牧羊犬,靠着狗的引导过马路。当然, 我所说的情形是在犹太人必须佩戴黄色星形标记的规定出台之前。这一次或许还是 那条狗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看到那个盲女人佩戴着黄色的臂章,上面有3 个巨大的 圆点,表明她失明了。 我最后一次看到这个盲女人的时候,看到她戴着黄色星形标记,而且这一次她 没有牵着那条狗,显得惶惶不安,她似乎迷路了,在空中来回挥舞着她的手杖,试 图探测行走的方向。她看起来不得不过到马路的另一边,我于是走过去协助她并且 问道:“你的狗呢?”我至今都记得她的回答,因为她用德语回答说“被征用了”。 她解释说,她非常依赖那条忠诚的狗,但是军队征用了狗做军事用途。在战争中眼 睛失明的士兵也需要导盲犬的协助。她也提到,她希望求助于盲人协会,再找一条 导盲犬,上年纪的导盲犬不适合再在军队服役。 她流泪了,问道:“我现在能过马路了吗?”于是,我搀扶着她的手臂,一同 走到马路的对面。这时,一个比我大两三岁的陌生男孩骑车经过,看到此情景,他 停下了自行车,冲过来照着我的脸就是一拳,然后他咆哮着喊道:“不许帮助犹太 猪!”我为了自卫而反击。这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小圈人,那个盲女人机警地离开 了,骑自行车的男孩衬衫上沾满了我的鲜血,他也骑车离开了。我的鼻子一直在流 血,止都止不住。尽管我当时带着青年团少年班专用的登山刀,但是这场打斗是拳 脚交加,我根本没有用上登山刀,而且我还是惟一一个受伤的人。 我丝毫没有察觉到纳粹集权统治对待敌对者和被压迫群体的苛刻和冷酷。我不 了解,我不怀疑。我们的老师甚至提都不提集中营,更不用说介绍集中营的目的和 功能。我知道集中营的存在,但是我的母亲解释说,普通罪犯关押在监狱中,危险 的罪犯会关押在国家监禁所,而敌人才被关在集中营。母亲认为,集中营就像一个 劳教所,我也就相信了她的说法。当时,集中营的拘禁被称作“保护性看管”。我 记得,那些被关押在集中营的人被描述成反动的敌人和对德意志构成威胁的恐怖分 子,他们将在集中营接受再教育。我以为,只要他们转变思想,接受了国民社会主 义的意识形态,就可重获自由。 当然,战争并非我生活的全部内容,我更多的时候在创作,特别是写剧本和诗 歌。我对语言的热爱可以追溯到孩提时代。母亲还记得,我还不识字的时候就喜欢 拿一本厚厚的书做道具,把书放在阳台的栏杆上,假装发表一篇演说。我会大声地 念念有词,有时反复地重复一些词句,好像在模仿电台里经常听到的希特勒和戈培 尔的演说一样。我经常大喊的口号包括“我将是你们的领袖!”、“跟随我吧!跟 随我吧!”或者“胜利!胜利!”不过,我没有一个听众,大多数时候都是对着树 林在喊。 我回忆起1933年5 月10日,纳粹党在这一天举行了公开焚书的活动,几乎所有 伟大的历史巨著都化为了灰烬。我从那以后再也读不到伟大的文学作品了,我所能 接触到的都是御用文人吹捧纳粹统治的文字,这些人为 “回归土地”运动欢呼。 直到战争结束后,我才读到了《西线无战事》,那些在德国遭到禁印的书籍又恢复 了出版。《西线无战事》是我读到的第一本客观描述这场战争而不是讴歌吹捧的书 籍。当时,和平主义者的小说被认为不适合德国青少年阅读,这包括了阿尔伯特・ 爱因斯坦、托马斯・曼、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罗曼・罗兰、阿诺德・茨威格、利 昂・费奇瓦格纳和海因里希・海因等人所写的许多著作。所有的这些书都在1933年 被送进了焚化炉。 我开始学着写诗歌和一些短剧,对写作的兴趣越来越高。我长时间地阅读文学 作品,常常在深夜打着手电筒躲在床上看书,因为每晚10点以后,我的房间必须熄 灯。我还记得,有时候看书看到凌晨2 点,然后在6 点钟起床。 德国最伟大诗人当然是约翰・沃尔夫岗・冯・歌德,他是举世公认的天才。他 早期的剧作之一是根据格茨・冯・伯利琴根的论文集改编而成,是第三帝国时期德 国最受欢迎的舞台剧之一。他随后还陆续推出了舞台剧《埃格蒙特》、《在陶利斯 的伊菲洁妮亚》以及最伟大的剧作《浮士德》。但是,在我幼年时代,还没有哪个 剧作家的作品能够像弗雷德里克・冯・席勒的剧本一样给我留下深刻而令人激动的 影响。席勒是仅次于歌德的德国文学巨匠,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憎恨暴君统治。 席勒在《强盗》一剧中借用了他自己少年时代所受的不公正待遇并反映出当时 生活的艰辛,这一切都是由于滥用强权造成的,席勒借此剧来表达自己的强烈抗议 和不满。该剧毫不留情地控诉了一个罪恶的社会,它使得一个原本性格高尚的人以 为干坏事可以恢复社会的正常秩序,从而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在一个理想主义充斥 了青年人头脑的时代,读到这样的剧作是多么震撼人心的一件事啊!它令人精神为 之一震。该剧所折射出的不堪一提的过去,恰恰与希特勒改变的一切相吻合,这恰 恰也是我们接受的教育强调的内容。 在我拜读了《强盗》不久以后,我写了一篇《席勒颂》。1 年以后,我再读完 了《纺织工》后,写了一篇《哥哈特・哈普曼颂》,献给哥哈特・哈普曼这位高产 的剧作家和小说家。《纺织工》戏剧化的表现也很能振奋人心,它讲述了一次西里 西亚纺织工人的罢工,这次罢工最后遭到了军事镇压,反映出了下层劳动者的穷困 和不幸。 mpanel(1); 希特勒青年团的前任领导人巴尔杜・冯・席腊赫为青年团写了3 首歌,第一首 是《前进!前进!》,第二首是《团结在旗帜下》,第三首是《旗帜率领我们前进 》,第三首歌后来成为了希特勒青年团的团歌。冯・席腊赫负责填词,由同一时代 的音乐家鲍格曼(Borgmann)和布鲁曼萨特(Blumensaat)谱曲。我的校长认为我 的诗写得不错,曾经瞒着我悄悄地寄了一些给他,可惜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但是,我在巴伐利亚的青年团少年班营地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的确接到过巴 尔杜・冯・席腊赫的一封信。在拆开信封的时候,我激动得手发抖。席腊赫在信中 提到了他觉得我写得不错的4 首诗,并且鼓励我坚持写下去。他还说,他很后悔自 己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创作更多的诗歌,他所担负的职责不允许他把时间花在写作上。 我当时甚至在想,我是否应该写信告诉父亲这件事。不过后来我放弃了这个打算,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或许是怕父亲认为我在挑衅。因为父亲一直反对我写诗,他认 为诗歌一文不值,但是,巴尔杜・冯・席腊赫却鼓励我继续写下去。 可惜的是,当时我写的诗都没能保留下来,不过我现在回忆起了部分诗歌。我 着迷于自然和人类的相互关系,我所写的诗歌大多以河流、海浪、云的倒影以及我 对自然的感受为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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