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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的孩子们(1)
第二天早晨,阿克斯曼向我介绍了一个人,她就是格特鲁德・胡恩(Gertrud
Huhn),在以后的几天中她给了我很多帮助。格特鲁德是一位内科医生,在位于恺
撒大道的希特勒青年团总部任职。她是医院病房的负责人,工作地点在一个地窖中。
实际上,病房的条件非常简陋,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的急救站。地窖位于防空洞的
下层,里面可能有10~12个病人,他们大多数都是在火灾中受伤的救火队员。房间
里的病床数量很少,医疗设备和补给严重匮乏,红十字急救箱里仅有一些最基本的
绷带和药品。 我们都叫她格特鲁德医生。虽然她比我们年长不少,但和我们这些
头脑简单的年轻人一样,她也受到了纳粹的欺骗和蒙蔽。她是一个善良温和的女人,
把所有的爱都献给了她的病人(后来一位受伤的苏联士兵也来到了这里,她同样给
予他关心和爱护)。格特鲁德医生非常聪明,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体贴关照,同样,
她也狂热地崇拜着希特勒,随时愿意为希特勒和纳粹献身。
在恺撒大道的病房中,还有几个年轻的女孩担任格特鲁德医生的帮手,她们同
她一样,都是德国少女军团的成员。有几个女孩看起来只有14岁左右,她们都穿着
统一的制服,格特鲁德医生也不例外,这让她看上去年轻了许多。在希特勒统治的
最后几天里,有3 个女孩对我来说特别重要。
雷娜特(Renate)是格特鲁德医生的助手,与她形影不离。从医学院毕业后,
她就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真正的医生,虽然她还是个小孩子,却常常装得像一个
经验丰富的医生。看到新来的伤兵她就会情绪激动:“那些人都对你做了什么?”
然后就会无奈地摇摇头。对于那些重伤患者,她会轻轻地把手放到他们的额头上,
温柔地抚摸着他们的脸颊。她也会紧握住那些死者的手,暗自伤心流泪。
来自不来梅的谷德伦(Gudrun)具备出色的医护能力,是一个严肃谨慎的人。
最后一位就是洛特(Lotte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另外还有几个女孩,都
是刚刚度过童年时期的孩子,却被该死的战争无情地卷到这地狱般的地窖中来。
尽管灾难即将降临到这个城市,阿克斯曼依然保持着对纪律的高度服从。在前
一天晚上他问我是否会骑摩托车,我说会,我向来对自己的驾驶技术非常有信心。
但他显然忘了问我是否有驾驶执照,等到周六晚上他发现我没有执照时,立刻陷入
了深深的失望中。他不会去做“违法的事”,于是他告诉我准备为我另找一个司机。
我想他一定是发疯了,因为当时的人力资源严重不足,另找一人谈何容易。难道阿
克斯曼认为在子弹炸药横飞的大街上还会有警察把我拦下检查执照不成?不过最后,
我还是很为这个决定感到高兴,因为我和那个司机成了很好的伙伴。我想没有他的
帮助,单凭我一人之力是绝对不可能完成这次任务的。直到今天我还时常想起他,
想起那位消失在柏林废墟中的同伴。
这位同伴的名字叫哈尼斯,典型的柏林人,没有什么幽默感。他也是希特勒青
年团的忠实成员,没有经历过战争,但却是一个出色的司机。在接下去的一周中,
我们要避开层层关卡、路障和街垒,将信息传递到柏林的每一个角落。虽然这是一
件极其危险的工作,但每每坐上哈尼斯的摩托车飞奔时,我总会产生一种陶醉的快
感,一股强烈的刺激和兴奋。我告诉他我曾在战场上受了伤,由于现场没有麻醉药,
年轻的医护兵就把我的皮带塞进我嘴里,让我“咬住这块皮!”然后直接取出了我
身上的榴弹片。后来,“咬住这块皮!”就成了我们在遇到困境时相互鼓励的话。
我们还常常这样说:“来吧,让我们一起挺过去。”
还记得第一次接受送信任务的那天早上,我们被告知要和卡尔・库茨克的部队
取得联系。这可把我高兴坏了,因为那里有我以前的同伴,我们终于有机会可以重
逢了。当时,他们负责驻守一条通往柏林东部的交通要道,那条路位于雅各布斯多
夫与彼得斯多夫之间,战略位置相当重要,苏联军队正在对其进行猛烈攻击。我盼
望着早日能和库茨克团聚。这支部队是希特勒青年团的骄傲,凭借顽强英勇的战斗
表现,他们被树立为学习的榜样。阿克斯曼告诉我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库茨克都不能
撤退,“我们不会让元首失望的”,他说道。
当然,我并不知道同苏联军队相比,当时我们的实力是多么的虚弱。希特勒的
狂妄至极让他不能容忍任何失败,对于失败的第一反应就是叱责指挥官的懦弱无能,
甚至视他们为叛徒,却丝毫无视国内缺兵少将、弹尽粮绝的现状。不过,更令人惊
奇的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库茨克的部队竟然还幻想着蓄势以待,后发制人以卷土重
来。
哈尼斯和我迫不及待地坐上摩托车,从恺撒大道出发直奔彼得斯多夫。短短几
天之内,整个柏林城显得比我刚来时更加残破不堪,那些之前没有被苏军炮火摧毁
的建筑现在都已经坍塌了。我们驶出市区的时候感觉地面都在震动,每隔5 秒钟就
能听到一阵巨大的撞击声和榴弹发出的爆炸声。
我对哈尼斯说:“如果我们两个都被杀了,我们还会在地狱里重逢的。”
哈尼斯回答道:“我们已经在地狱里了。”
几分钟后我们遇上了第一个麻烦。公路上挤满了成千上万的难民,汹涌的人潮
带着巨大的悲惨、沮丧、痛苦缓缓地向前移动着。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恐惧,饥荒和
严寒摧残着他们的身心,许多人看上去都无力继续支撑,甚至连那些马匹都已经精
疲力竭。路两边堆满了毁坏的卡车和马车,到处都有婴儿的哭声,母亲们绝望地抚
慰着自己的孩子。我们被围困在人流中,一步也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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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正在考虑如何脱身时,在我身边的一个老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似乎是
刚从路边爬起来,伸出双手乞求似的看着我,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痛苦。他已经油尽
灯枯,再也无力承受这份苦难了。
“我求求你,年轻人,让我得到解脱吧,我不行了。”
他希望我能给他一个痛快的了断。
“我再也受不了了。”他继续到,“求求你,我求求你,帮我解脱痛苦的折磨
吧。”
“哦,我的上帝!”我对哈尼斯说,“我不能这么做。”我们的口袋里都有枪,
但我根本下不了手。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一位军士出现在老人面前,冷冷的表情中透着一丝麻木。
他说道:“老人家,我不能杀你,但你可以用我的手枪自己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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