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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情天不老 宫仇与万凤真在君山轩辕台会场棚内,谈论此次大会内中大有蹊跷,一个冰冷 的声音起自身旁,道:“在下也有同感!” 宫仇与万凤真同时一震,转目望去,“索血书生”不知何时已坐在距两人约十 个座位的地方,依然是蓝衣蒙面。 万凤真一颔首道:“阁下何妨移座一谈!” “索血书生”毫不谦让地过来与两人坐在一起。 宫仇起身一揖道:“敬谢阁下解毒之德!” “些领小事,不足挂齿,两位刚才提到‘神针孙大娘’?” “是,怎么样?” “昨夜暴毙岳州城内旅店中。” 宫仇与万只真几乎是同时惊呼道:“孙大娘死了?” “不错!” 宫仇咬牙道:“如何死的?” “死在剑下!” “凶手是谁?” “不知道,但绝非等闲人物,否则以孙大娘的身手,不致于毫无反抗的迹象。” “会不会是‘天狼尊者’或他的手下?”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为什么?” “东方雷是‘天南’门下,被暗杀于先,孙大娘是‘天南”敌人,被杀于后, 凶手可能是一人,也可能是两人,总之内情相当复杂,目前无从螽测。” “神针孙大娘”是宫仇外祖母的托孤人,算来也是亲长之辈,而今遽尔惨死, 宫仇心中之悲愤可想而知,当即目射杀芒,激动地道:“孙大娘的遗体呢?” “索血书生”道:“在下命人埋在‘岳阳楼’右侧!” “阁下目睹这惨案……” “在她死后,不过……” “怎么样?” “孙大娘死前,曾透露了一件不为人知的武林秘辛!” “哦!什么秘辛?” “索血书生”目光一扫四周,压低了嗓音道:“金剑盟上任盟主诸葛武雄,十 年之前,曾赴天南向‘天狼尊者’挑战,结果负创而归,这是孙大娘在天南天意中 听人说的!” 宫仇若有所悟地道:“此次‘君山大会’金创盟为发起人之首,可能与这件事 有关……” 蓦地―― 场中起了一阵骚动,各凉棚中的人,纷纷起立,望向入口之处。 宫仇起身一看, 只见一个灰衣芒履的白眉老和尚, 徐步入场,这老僧,正是 “武圣都濮澧”,“金剑盟”盟主诸葛瑛恭谨地走在一侧,蛾眉紧蹙,似有无限的 心事,再后面是盲,残,儒,丐四待憧,与“首凤陈素珍”。 诸葛瑛的绝世芳姿,甫一入眼,他的一颗心顿时激荡起来,连呼吸也感到迫促。 “武圣”,在武林人物的眼中,是相当了不起的人物。 骚动静止了,变为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随着“武圣”一行移势。 “武圣”由人引领,直趋东棚居中长桌之后,立掌当胸,打了一个问讯,缓缓 就座,诸葛瑛在南面棚中央落座。四侍僮与近卫首凤分别侍立主人身后。 待“武圣”坐定之后,群雄才纷纷落座。 宫仇剑眉深锁,忍不住道:“何以不见‘金剑盟太上诸葛武雄’露面,莫非… …” 万凤真口快,接道:“你可知诸葛武雄是什么长相?” “这……” mpanel(1); 宫仇不由语塞,既然连对方形貌都不知道,又何认定场中没有其人存在。 就在此刻―― 北面棚中一个法相压严的老和尚站起身来,高宣了一声佛号。 全场顿时呈现一片死寂,所有的目光全朝北面凉棚射去。 老和尚顿了一顿之后,宏声道:“老衲少林‘大悟’忝被推为此次大会发言人, 因为‘天南’一派,主动下书向中原武林挑战,所以才有这次大会的发起,至于应 战的方式与条件,须俟‘天狼尊者’施主驾临之时再议,这一战关系着整个中原武 林的声誉与荣辱,老衲推荐‘见性大师’为应战代表……” 如雷掌声,掩盖了“大悟禅师”的话声。 “大悟禅师”缓缓落座。 锣鸣三响,报告巳时正。 场中呈现一片空前的紧张,这毕竟是一件关乎整个中原武林荣辱的大事,每一 个与会者的心头, 都像压了一块巨石, 大家在心里存着一个相同的问号:“如果 ‘见性大师’不敌落败的话?……”再往下去,没人敢想。 突地―― 武当掌门“清虚子”起立发言道:“禅师,各位同道,贫道推荐一位当代一流 剑手!” 所有的目光,含询问之色,投向了“清虚子”。 “大悟禅师”眼睛一亮,道:“道兄推荐谁? “丑剑客! 此言一出,满场为之动容,可能,群雄这时才想起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盖代剑 手“丑剑客”。 诸葛瑛立即起身接口道:“道长,‘丑剑客’并未在与会之列! 万凤真与“索血书生”同时向宫仇投了会心的一瞥。 宫仇却感到有些莫名的激动。 “清虚子”转目道:“诸葛盟主,贫道请问‘丑剑客’何以不参与这次攸关中 原武林荣辱的大会?” 诸葛瑛淡淡地道:“可能他不在被邀之列!” “清虚子”道:“可是敝派发出的请柬之中,有一份已到了“丑剑客’手中!” 诸葛瑛粉腮徽变,道:“噢!据负责登记与会同道名单的人回报,‘丑剑客” 并未签名?” 宫仇瞟了“索血书生”一眼,暗忖,这请柬原来是“武当派”发出,再由“索 血书生”转送自己的,看来“清虚子”已得了“索血书生”的照会,所以才有此举。 “清虚子”仍然平静地道:“也许属时‘丑剑客’会出现亦未可知!” “这总是推测之言!……” “贫道推荐是否为大会接受?” 少林“大悟禅师”声若宏钟的道:“老衲代表大会受理老兄的推荐!” “清虚子”打了一个稽首,坐回原位。 场中起了一阵窃窃私议。 诸葛瑛美目流波,向四下一扫,默然坐下。 一个面如重枣的皂袍老者,大声道:“本人推荐‘金剑盟太上盟主诸葛武雄’ 为中原武林代表!” 万凤真冷冷地道:“红花会会长邢大川!” “索血书生”身躯似乎震了一震。 “大悟禅师”颔首道:“受理!”然后目往群雄道:“还有哪位同道推荐?” 连同三遍,没人应声,接着又道:“大会敦请‘见性大师’、‘金剑盟太上盟 主”、‘丑剑客’等三位为中原武林代表,应‘天南’挑战!” 说完,再次遍扫全场一周,坐了下去。 宫仇心中疾转着念头,“天狼尊者”、“全剑盟太上”,都是他的血海仇人, 自己既被推为代表,当然先公后私,是否先取“天狼尊者性命”,然后立即向“金 剑盟太上”出手呢?那自己就非得抖露真正身份不可了。“丑剑客”虽死,但自己 当年曾应许“丑剑客”之名将永存江湖,而且也心许尊他为师,当场揭露真相,岂 不有违初衷?但眼前是千载一时之机,如放过仇人,今后将困难重重,索仇不易… … 心念未已,场外高台入口之处,传来一声宏喝:“天南掌门驾到!” 所有在场的群雄,心弦顿时绷得紧紧的,一个个变色望向南边的入口。 宫仇但觉一股仇怨,冲胸而起,化作了无边杀机,目中的煞芒,令人不寒而栗。 他与万凤真等三人,一个蒙面,两个是陌生面孔,在场的群雄,都是自命不凡 的人物,对这三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根本连正眼都不屑着一眼。 一个高大威猛的白发老人,锦袍佩剑,昂然进场,每跨一步,似乎都有一定的 尺度,不疾不徐,沉稳地走向场中央。 “见性大帅”当先起身,其余各派掌门也相继起立,齐向场中央一抱拳。 “天狼尊者”抱拳还礼,原地转了一周。 场中,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但静中却透着无比的紧张。 “索血书生”噫了一声道:“奇怪,‘天狼尊者’竟然只身赴会?” 宫仇恨恨地道:“会有人替他收尸的!” 万凤真突地朝南棚中一指道:“那是谁?” 宫仇循声一看,诸葛瑛身侧已不知在何时多了一个蒙面黑袍老者,不由也脱口 道:“是谁?” “索血书生”激动地道:“金剑盟太上诸葛武雄!” 宫仇顿时目现煞光,栗声道:“他为什么要蒙面?” “索血书生”咬牙道:“令人莫测,依我看今天之会大有蹊跷。” 场中―― “天狼尊者”已开始发话:“天下武林是一家,原无彼此之分,但中原各门派 地域之念极深,对我‘天南’一派,自来就存有歧视之心,是以老夫此次入中原, 希望能与中原名手一较长短,不过,老夫昔年曾受屈于‘武子郝濮澧’,是以这第 一场老夫指名索战!” 少林“大悟禅师”高宣一声佛号,声若宏钟大吕道:“老衲忝为大会发言人, 有句话就教施主?” “天狼尊者”大刺刺地道:“请讲!” “施主约战中原武林的目的是否仅为了切磋武学……” “掌门人,武学二字请改为剑道!” “哦!这无关宏旨,施主请明白答复!” “不错,但老夫有几点声明!” “老衲恭听!” “第一,必须分出胜负,否则至死方休!” 全场起了一阵低沉的嗡嗡声。 “大悟禅师”白眉一轩,道:‘阿弥陀佛,既属切磋,应该点到即止,至死方 休已超越了这个限度!” “天狼尊者”冷冷一笑道:“如果中原武林无人应战,老夫不为己甚,立返天 南!” 宫仇在冷落的一角里,不屑地发出了一声冷哼。 “大悟神师”沉声道:“施主的意思是今日之会,只见胜负,不计生死?” “可以这么说!” “请问第二呢?” “第二,老夫若败,从此永不涉足中原,解散‘天南派’……” “这无乃太过?” “本人言行如一,出口不改!” “嗯,请说下去!” “战败老夫之人,将为武林共主!” “这是中原武林的事,不劳……” “不,这是老夫的条件!” “第三呢?” “老夫若幸胜,天南地北,武林一家,应尊老夫为共主!” 少林“大悟禅师”修养再深厚也不内渗出了汗珠,这一战不但是荣辱问题,而 且也是整个中原武林的命运之争,他,能蓦然代表整个中原答应吗? 所有在场的群雄,个个怒愤形于色。 “金剑盟太上”突地起立大声道:“中原武林若接不下这项挑战,即使‘天南’ 朋友不提这条件,事实上并无不同,愚意以为无妨应允!” 场中起了一阵附和的掌声。 “大悟禅师”,踌躇再三,终于应了一声:“好,一切如施主所言!” “天狼尊者”口里嘿了一声,道:“请‘武圣’赐教!” 声音刻板冷漠得不带半丝感情。 “见性大师”缓缓起身离座入场。 昔日的“武圣”竟然削发为僧,出乎多数人意料之外,骇异,惊叹,紧张…… 等等不同的表情,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近卫六龙”之中的四龙,这时已侍立在盟主诸葛瑛的身后,只见诸葛瑛低低 向四龙吩咐了几句,四龙立即分四路向各凉棚走去,用意至为明显,在搜索宫仇是 否已潜入了会场之中。 宫仇虽不明白诸葛瑛力阻自己赴会的原因,但他意识到她可能是出于关切与爱 护。 “见性大师”已到了场中央,“儒僮”双手奉上一根金钢长剑,然后退出场心。 “天狼尊者”冷冷一笑道:“郝老兄,想不到你竟然当了和尚!” “见性大师”满面肃然地道:“施主不闻放下屠刀,立地可以成怫!” “哈哈哈哈,老夫不想成佛,不过郝老兄今天却又重新操起屠刀了呢?” “戢祸息争,亦是善端,不违我佛慈悲之旨!” “此地并非道场,老夫不准备听道!” “阿弥陀佛,普天之下,能知回头是岸者有几人!” “大和尚,如你也体会到回头是岸之旨,何不回头?” “老衲旨在息争,心中并无‘胜’念!” “哈哈哈哈,难得,既不存好胜之念,自然也没有好名之心,不过,老夫倒是 志在必胜,大和尚,不要耽延时光,请!” 请字一出,身形微挫,横剑当胸。 “见性大师”高宣一声佛号,长剑斜领,口中道了一声:“请!” 空气紧张到无以复加。 两棚角落里,“索血书生”低低道了一声:“不好!” 宫仇心中一动,道:“怎样?” “见性大师看来抱点到即止之心,而‘天狼尊者’却心存杀念!” “大师不是敌手?” “很难说,可能不是……” “锵!”的一声金铁交鸣,剑气一闪而没,人影稍触即分。 除了极少数几个人,没有谁看得出双方如何出手交换了这一个照面。 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口边,面上那一种渴望“见性大师”得胜的表情,显露 无遗,另外,还存在着一种激赏这场罕世难逢的比斗成份。 人影再合再分。 又是一声震耳的金铁交鸣。 “见性大师”身形一个踉跄,脸上的肌肉急遽地抽搐,颓然道:“老衲输了!” 所有在场的各门派高手, 一个个面色大变, 心房也随着缩紧,“武圣”―― “见性大师”,众人心目中的偶像,竟然承认输了,而且只两个照面。 一阵难堪的死寂之后,紧接着是一阵哗然。 “见性大师”第三个照面输了半招,一除了三五个特出的高手外,没有人看得 出来,本来,他可以再战,他可以反击,但他不屑为此,这是风度,也是传统的武 德。 “天狼尊者”狂妄地怪笑一声,道:“大和尚,公事已了,现在老夫要洗刷当 年一剑之耻,接招!” 声落招出,攻向了“见性大师”。 “见性大师”只好举剑相迎。 少林“大悟和尚”狂喝一声:“住手,还有人接战!” 但,“天狼尊者”置若罔闻,一剑紧似一剑,迫得“见性大师”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不消十招,“见性大师”非被毁不可。 在场高手,个个愤怒填膺,但谁有能力接下这场面呢? 众人的目光,转向了“金剑盟太上诸葛武雄”。这场面只有他能收拾,因为他 是被推选的三位代表之一,同时,一丝丝的希望,也寄托在他身上,另一代表“丑 剑客”根本不见到场,可是,诸葛武雄安坐如山,连动也不动一下。 一声暴喝传处,“见性大师”袍袖被割了半幅。 这是整个中原武林的屈辱,因为“见性大师”是公推的代表。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飞泻入场,像是飞将军自天而降。 人影未被看清,场中央闪起五朵工整的梅花,映着日光,令人目眩神夺。 “丑剑客!” “哦!丑剑客!” 惊呼之声,响成一片,像春雷似地震撼了全场。 “天狼尊者”不期然地收剑后退,目光扫向眼前的奇丑书生。 “见性大师”原本知道宫仇的底细,合掌当胸道:“老衲知道施主必来,这副 重担交与施主了,老衲告退!” 振腕抖剑,剑身震成了数段,散抛地上,然后举步向场外走去,没有说话,也 没有和任何人招呼,落寞地离开,四侍僮立即跟上,瞬间消失。 “武圣”败了,两个照面,所有的人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若非“丑剑客”适时现身,“见性大师”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金剑盟”盟主诸葛瑛粉腮惨变,陡地站起身来,又坐了回去。 “天狼尊者”目中青光闪烁,直瞪着宫仇道:“丑剑客,幸会,老夫正盼望阁 下出头!” 宫仇语冷如冰地道:“区区天南,竟敢藐视中原武林,你以为中原武林真的无 人么?” 口语虽冷,心中却激动无比,面对“天狼尊者”,母亲惨死的情状,又重映脑 海,他恨不能把对方生撕活裂。 “天狼尊者”面上无半丝表情,死板阴森,像是人间的喜怒哀乐从来就不曾在 他面上出现过,只是,那双青光闪闪的眸子,令人不寒而栗,若是一般高手,根本 不必谈过招,单是那眸光,就足以使人慑服而有余。 南面棚中,金剑盟主诸葛瑛粉腮煞白,一副坐立难安之态。 “天狼尊者”与宫仇互相对视,久久,“天狼尊者”目中掠过一抹骇色。 全场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不少高手,在频频拭着额上的冷汗。 宫仇明白当前的敌情,可不敢托大,他知道这一战只是许胜不许败,如果败了, 中原武林的威望,或许可由“金剑盟太上”来找回,但他报仇的计划便完全幻灭了。 同时,论剑术,他只有一招,生死荣辱全场系于这一招。 他缓缓掣出长剑,贯注了毕生修为的功力。 他再度开口发话,话声沉凝得象一粒粒钢珠:“阁下,你方才已动过手,如需 要调息的话,本剑客等你半个时辰!” 这话听来托大,但事实上却是光明磊落,不愿占丝毫便宜。 在场的都是武林中佼佼者,全在心里发出了一声赞叹。 “天狼尊者”目光向南棚中一扫,狞声道:“不用!” 依照“天狼尊者”所提条件,能击败他的人,将是武林共主,所以除了极少数 的人外,都希望“丑剑客”能获胜,他虽看似神秘,但比一心要称尊武林的“金剑 盟太上”要好些,“金剑盟”对待江湖帮派的残酷手段,使每一个武林正义之士埋 恨在心。 宫仇极快地再调匀了一次真气,高声道:“出手?” “天狼尊者”狠声道:“要老夫先出手?” “不错!” “老夫先出手你就没有命了!” “这正是本剑客告诉你的!” “接招!” 剑芒像两条银蛇在空中一绞一扭。 “锵!”剑刃交击。 一声惨号象郁雷般破空而起。 人影陡地一分。 “砰!”的一声,红光进现,“天狼尊者”仰面栽了下去。 “丑剑客”长剑技地,兀立如一尊天神。 所有在场的群众,在这刹那之间,血脉似乎停止了运行,呼吸已然窒息,这场 面,太出乎人意料之外,使每一个人在意识中无法立即辨出是真是幻。 一招,只一招! “天狼尊者”在“丑剑客”剑下一招毙命。 久久,四周才爆起一片轰雷似的喝采声。 喝采之声,足足持续了半刻光景,才为少林“大悟禅师”的话声所遏止。 “各位同道,武林以信为先,‘丑剑客’施主为中原武林维护了千载令誉,在 武林史上,亦为光辉之一页,照约定,应奉‘丑剑客’施主为……” 话声未落,猛听一声断喝道:“且慢!” 群雄目光转处,只见“金剑盟太上诸葛武雄”已离座,步入场中。 这位枭雄的举措,使每一个在场者均感到大惑不解。 诸葛瑛就原位起立,面上的表情,无法形容。 诸葛武雄来到场中央,目光穿过蒙面巾,向四周一扫,道:“武林共主,无论 才德武功,俱应冠盖群伦,‘丑剑客’剑劈‘天狼尊者’,为中原争取到无上的荣 誉,本人十分钦佩,不过,若论共主……”话锋至此一顿,目光再度游扫一遍,接 着道:“本人首先不服,现在当天下同道之面,公开向‘丑剑客’讨教!” 群情哗然,想不到诸葛武雄竟然要公开向“丑剑客”挑战,这所谓挑战,也就 是争夺武林共主之位,每一个人的面上,都露出了鄙夷与不愤之客。 少林“大悟禅师”僵立无语,白眉已紧聚在一起。 不久之前,“金剑盟”阴谋毒杀了武当“玉虚真人”等四十余剑手,曾引起武 林公愤,但“金剑盟”气焰嚣张,武林又缺乏领导,各善其身,加之各派人才调落, 所以隐忍未发。 此次为了共御“天南”才暂时联结,但原有的仇恨,并未消失。 宫仇这时却陷入极度矛盾的情绪之中,他后悔一剑毁了“天狼尊者”,虽然, 公私两尽,一方面维护了武林公义,另一方面也报了血仇,但“天狼尊者”残杀母 亲与阿姨“无情仙子李芳芝”的事,却成了谜,人死了,要向谁去证实? 诸葛武雄面对宫仇,冷喝了一声道:“丑剑客,本人挑战!” 宫仇心头一震,神思回复,一看眼前的蒙面人,胸头杀机狂炽,咬紧牙关道: “什么,你挑战?” “不错,本人挑战!” “为什么?” “看看武林共主谁属!” 宫仇振声一笑道:“诸葛武推,本剑客根本无意于这虚名,不过,你阁下恐怕 没有这机会了!” “什么意思?” “今天你死定了!” 话声充满了栗人的杀机。 群雄又是一阵震天的喝采,不知道是佩服“丑剑客”的豪气,还是对于一个痛 恨而又莫奈其何的敌人受到挫辱时下意识中产生的一种快慰! 诸葛武雄栗声道:“丑剑客,今天你我大概只能有一个活在世上。” 宫仇沉声道:“对极了,本剑客正是这个意思!”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飞泻落入场心,她,正是“金剑盟”盟主诸葛瑛。 诸葛瑛目光首先扫向宫仇,目光中尽是幽怨骇凛之色。 宫仇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目光注定诸葛武雄,不敢和她的目光相触。 诸葛武雄大声向诸葛瑛喝斥道:“退下去!” 诸葛瑛颤抖声音道:“爹,你没有理由要和他拼上斗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分出胜负也就算了!” “你懂什么,本盟长老以下,有近百人毁在他手中,这笔帐能不算?” “可是……” “下去!” 宫仇心中不禁地激动了起来,诸葛瑛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但她却未向她父亲透 露这份情,的确令人心感,然而她哪知自己的真正身份呢?即使诸葛武雄不存心生 死互见,自己也不会放过他啊! 诸葛瑛目光移向宫仇,激颤地道:“丑剑客,阁下存心要争共主之位?” 宫仇冷漠地道:“本人并无此意!” “希望阁下莫为己甚!” 言中之意,当然是希望宫仇得放手,且放手。 宫仇依然冷漠如故地道:“姑娘,你静看事情的发展吧!” 诸葛武雄再次暴喝一声:“退下去!” 诸葛瑛目不稍瞬地凝注了宫仇半晌,焦灼,企盼,幽怨,哀求……在目光中显 露无余,最后一跺脚退出场心。 场中空气再呈无比的紧张。 没有一个人开口,静观事态的发展。 “呛!” 金芒刺目,诸葛武雄掣出了“金剑”。 宫仇寒声道:“诸葛武雄,揭下你的蒙面巾!” 诸葛武雄狞笑一声道:“你何不撕落你的面具,让人见‘丑剑客’的真面目?” “本人会的!” “好,老夫答应你这死前的要求!” “呀!” 声落,缓缓揭下面巾。 满场全是惊呼之声。 宫仇心头巨震,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眼前的人,虬须绕颊,已呈灰白,目中青光闪闪有如电炬,额头上一道剑创, 变成了一道斜斜的凹槽,把前额一分为二。 他就是宫仇心目中谜一样的“疤面老者”。 “疤面老者”曾责池对诸葛瑛负义,曾威逼他说出“丑剑客”的行踪,他应该 早想到对方的身份,然而他想不到。 他同时也猛省对方蒙面的原因,“神针孙大娘”死前曾向“索血书生”透露过 诸葛武雄曾被“天狼尊者”剑伤,既然伤在面部,除了蒙面遮掩,别无他法。 思绪激荡之中,脱口道:“想不到是你!”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使诸葛武雄为之一怔。 宫仇陡地揭去面具。 惊呼之声再度响起。 诸葛武雄连步数退,目瞪如铃,骇然道:“宫仇!是你这小子。” 宫仇冷峻地道:“想不到吧?” “的确出乎老夫意料之外!” “还有更出你意外的事呢,本人名姓之上,该再加上一南字,南宫仇,‘无敌 双剑’之首南宫靖之后,老匹夫,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诸葛武雄疤面剧变,厉声道:“南宫靖还有遗孤留在世的……” “你后悔当初不斩草除根了吧?” “小子,今天也一样……” “可惜时过景迁,你不能如愿了!” 诸葛瑛怪叫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娇躯摇摇欲倒,她做梦也估不到占去了 她全部劳心的人,竟然是父亲的血海仇家,她这时才明白“丑剑客”一再向“金剑 盟”下手的原因。 情况非常明显,两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这情势绝对无法改变。 一时之间,她的芳心片片碎了。 她不能眼睁睁望着悲剧发生,但她无法阻止这悲剧不上演。 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爱人。 所有在场的武林高手,对十八年前“二贤庄”的惨案知之甚稔,只是不知道哪 些是凶手而已。 不可一世的倾世高手,竟然是一个二十不到的美少年,竟是意外之中的意外, 一个个呆若木鸡。 宫仇一振剑道:“出手!” 场面叠出另一个惊心动魄的高潮。 诸葛武雄额上的疤痕透出骇人红色,目中尽是煞芒,金剑徐徐上扬。 双方不约而同地向前挪近数步。 杀机在双方挪步之间达于顶点。 诸葛瑛忘了盟主身份,尖声厉叫道:“你们……不能啊!” 叫声,使南宫仇心头一颤,但随即又为杀机所掩,生、死、胜、负,他毫无把 握,只有一样他非常清楚,面对这最后一个顽强的仇人,不是生,便是死,此外别 无选择,也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诸葛武雄也明白,如果不除去这可怕的仇人,“金剑盟”和他的生命,以及领 袖天下的雄心霸图,将随之幻灭。 彼此双方,都存同一意念――不毁了对方,就是被对方所毁。 黄白两道精芒一搅而分。 “锵锵锵!”一连串金刃碰击之声,震人耳鼓。 双方已交换了一个照面,令人目夺神摇。 盖代高手的生死之斗,施展的是倾古凌今的剑术,这场面,百年难逢。 人影分而又合。 但见剑气冲霄,剑刃撕风锐啸,金铁交鸣之声,阵阵扣人心弦。 远在五丈之外的观战群雄,犹觉劲风拂面如割。 诸葛瑛不自觉地离开了座位,娇躯簌簌直抖,芳容一片惨厉之色。 惊心动魄的场面,持续了半盏茶工夫,双方交换了不下百招。 一声栗喝传处,寒芒突敛,接着是一声自底的沉哼,使人毛骨悚然。 南宫仇长剑拄地,支持着摇摇不稳的身形,俊面苍白如纸,口角挂了两缕鲜血, 急促的喘息声遥遥可闻。 诸葛武雄双目暴睁,额上的疤痕变成了一条赤红的怪虫,扬在空中的金剑缓缓 下垂,最后,“呛!”的一声脱手掉地,身形一个路跄,栽了下去。 惊呼声像一片风暴席卷全场。 “爹!” 一声刺耳的厉叫,诸葛瑛扑入场心,哭倒诸葛武雄的尸身上。 另两条人影,自西棚中弹射而出,落在南宫仇的身前,一个是蓝衣蒙面人“索 血书生”,另一个是易了容的万凤真。 南宫仇面色木然,没有半丝表情。 万凤真关切万分地道:“仇哥哥,你受伤了?” 南宫仇冷冷地道:“内元受损,不要紧!” “我们离开吧?” “不!” “为什么?” “我不打算离开这‘轩辕台’了,真妹,你……走吧!” 万凤真粉肥大变,栗声道:“仇哥哥,你说什么?” 南宫仇的肌肉一阵牵动,怆然造:“真妹,我还有事待了!” “什么事?” “稍待你会明白!” 近卫六龙与首凤,全环列在诸葛瑛身后,表情在悲愤之中显得迷惘。 所有与会群雄,纷纷向场中央围拢。 诸葛瑛哭了一阵之后,陡地站起身来,拣起地上的“金剑”,粉面上一片铁青, 举步向南宫仇欺近,金剑映着日光,放射耀眼黄芒,在距南宫仇八尺之处,停住身 形,目光以幽怨又似根毒。 南宫仇此刻心如止水,平静地唤了一声:‘瑛妹!” 诸葛瑛芳心如割,强忍住满眶泪水,咬紧玉牙道:“南宫仇,你……杀了我父 亲……” 南宫仇平静如恒地道:“是的,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而我承瑛妹殊恩深情, 无以为报,决心一死以谢,瑛妹,你可以下手了!” 万凤真尖叫一声:“仇哥哥,你……你……” 泪水随声而下。 所有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南宫仇黯然道:“真妹,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没有其它路可走,只是辜负你一 片……” 喉头似有物哽住,以下的话,竟说不下去。 诸葛瑛厉声道:“南宫仇,论功力我不是你的敌手,要你就杀了我,否则我必 杀你!” 南宫仇俊面上肌肉微微一动,道:“我不会还手的!” 说着,长剑归鞘。 诸葛瑛饱孕眶内的泪水,终于滚落粉腮,她爱他,付出了全部感情,而现在, 他是她的杀父仇人,语不成声地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南宫仇缓缓闭上双目,道:“请下手,这是唯一的了断方式!” 万凤真急气攻心,戟指南宫仇道:“你要做大丈夫,男子汉,恩怨分明,以为 一死就可以结束了一切么……” 群雄这才注意到这易钗而弁的书生,但仅是略感惊异而已,现场的气氛,已冲 淡了一切意外的现象。 南宫他从内心发出了一阵股栗,是的,他死了,恩怨两消,别人呢? 万凤真海样情深,难道可以辜负? 何二婶神志丧失,他答应设法为她求医,并寻觅地儿女的下落,难道可以食言? 自己的做法难道不算自私? 万凤真回头向诸葛瑛道:“你敢碰他一碰,我把你碎尸万段!” 声音中充满无边的杀机。 蓦在此刻―― “索血书生”怪叫一声道:“他不是“天狼尊者’!” 这一叫唤,犹如旱地焦雷,使得所有在场的高手心头一震,死者竟然不是“天 狼尊者”本人,这太出人意料之外。 南宫仇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弹身到了“天狼尊者”尸旁,瞪视着“索血书生” 道:“他不是‘天狼尊者’?” “不是!” “何以见得?” “他戴的是面具,‘天狼尊者’阴残凶暴,他一露面,从那木然的表情,我就 怀疑此事大有蹊跷,现在身临切近,才看出是人皮面具……” “死者是谁?” “不知道!” 南宫仇伸手虚空一抓,面具应手而揭,赫然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汉子。 全场又是一阵骇然惊呼。 这汉子是谁? 为什么要冒充“天狼尊者”向中原武林挑战? 何以会具有这高身手,能打败“见性大师”? 诡谋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的心头,“君山大会”并不是预期的那回事,这 其中似乎含有一个可怕的阴谋,假的“天狼尊者”死了,“金剑盟太上”也死了, 但谜底却无法揭穿。 南宫仇转身向诸葛瑛道:“瑛妹,发生意外,我在没有诛戮真正的‘天狼尊者’ 之前,恕不能实践方才的诺言,请等待一段时间,我会自动来见你!” 诸葛瑛举目望天,良久,粉腮倏现一种坚毅之色,环顾群雄道:“诸位,君山 大会到此终了,本人现在当各位之面宣布,即日起解散‘金剑盟’,从兹而后,武 林中将没有这个帮派存在……” “红花会长”抢先发话道:“盟主,请三思而行!” 诸葛瑛一挥手道:“我已三思过了,本盟多行不义,解散以谢武林!” 六龙与首凤齐齐垂下了头,似乎,他们了解诸葛瑛这明智的决定。 所有在场的群豪,一个个目瞪口呆,隐以武林盟主自居的“金剑盟”竟然自动 宣布解体,的确是意想不到的事。但这宣布出自盟主之口,当然丝毫不变。 少林“大悟禅师”高宣一声佛号,连称善哉! 诸葛瑛再次道:“本次大会,由敝盟首先发起,五大门派响应赞助,现在事已 给束,不周之处,本座在此谢过,各位可以请便了!” 当然,事情并未结束,“天狼尊者”既是冒充的,这其中大有文章,但又使人 无从揣测起,“金剑盟”宣布解散,诸葛武雄业已死亡,也无从追究起。 群雄怀着谜样的心情,纷纷离开。 日影西斜。 轩辕台上剩下了南宫仇、万凤真、“索血书生”、诸葛瑛和她手下六龙一凤七 个近身侍卫,另外,便是两具尸体。 场面在极度紧张之后,显得有些凄清,但杀机仍浮漾在冷森的空气中。 诸葛瑛目光瞟向“索血书生”道:“阁下,贵我双方的过节是否可以勾销!” “索血书生”望望南宫仇一眼,然后沉声道:“盟主,你解散‘余剑盟’以谢 武林,是否出于诚意?” 诸葛瑛道:“当然!” “如此本人同意不咎既往!” 诸葛瑛又向万凤真道:“你是万姑娘?” 万凤真除去头巾,抹去化装,恢复本来面目,冷冷道:“不错,是我!” “万姑娘可有话说?” “有!” “请讲!” “你宣布解散“金剑盟’是你的过人聪明处,否则……” “怎样?” “以贵盟的作为,已引起中原武林公愤,迟早必会灰飞烟灭,在此之前,我相 信不止我‘奇门’一派,存心要血洗“金剑盟’!” “如此,两位可以请便了!” “不,待事情了断之后再说!” “事情了断……” “你与南宫仇之间的事!” “两位要作中间人,抑是与南宫仇联手?” “索血书生”接口道:“那得看事实如何发展!” 诸葛瑛栗声道:“我誓要杀他以慰父灵!” 万凤真杏眼一瞪,道:“诸葛瑛,谈杀他恐怕你办不到!” 诸葛瑛凄厉地一笑道:“除非我死了,否则这主意不会改变!” 万凤真毫不放松地道:“也许,这也是解决之道!” 南宫仇接口道:“瑛妹,我有言在先……” “我不是你瑛妹!” “盟主,我说过待杀了“天狼尊者’之后,自动给你交待?” “你现在可以交待了!” “我说办不到!” “你的目的不过是向‘天狼尊者’索仇?” “一点不错!” “如果‘天狼尊者’已不在人世了呢?” 宫仇面色一变,采声道:“什么?难道他……” 诸葛瑛寒声道:“无妨告诉你,‘天狼尊者’尸身早已枯了!” “他死了?” “嗯,五年之前!” 南宫仇蹬地退了一个大步,厉声道:“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反正这是事实!” “我要证据!” “证据就是这张人皮面具,它是从‘天狼尊者’面上剥下来的!” “你何以知道?” “言止于此,信不信由你!” “当真!” “我诸葛瑛不屑于信口雌黄!” “那以‘摧心破血掌’杀人的凶手是谁?” “东方雷!” “果然是他?” “不过他已死了!” “杀死东方雷的人又是谁?” “他!” 说着,向假冒“天狼尊者”的尸身一指。 宫仇全身激动得簌簌直抖,这笔血仇,算是这样勾销了,杀死东方雷的人,旨 在灭口,但杀死“神针孙大娘”的凶手又是谁呢? 心念之中,脱口道:“杀死‘神针孙大娘’的凶手,难道也是他?” “不错!” “他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现在,我们之间的事该了断了!” 宫仇面上立起抽搐,窒了半刻,黯然点了点头,道:“好,你下手吧!” 万凤真粉腮一沉,杀机毕现,手中扣好了一把金针…… “索血书生”冷森森地道:“诸葛姑娘,本人说句放肆的话,令尊死有余辜!” 蓦在此刻―― 一条人影,飞泻而至,眨眼到了众人身前,赫然是一个须眉皆白的清瞿老者, 满面慈和之相。 白发老者目光一扫地上的两具尸体,废然长声叹道:“天作孽,犹可为;人作 孽,不可活!” 南宫仇与万凤真等,惧感心头一震。 六龙一凤,已躬下身去。 诸葛瑛泪随声下,唤了一声:“伯父!” “索血书生”凝视着白发老者道:“前辈是否人称‘佛心剑诸葛长雄’?” “不措,阁下怎识得老夫?” “揣测而已!” 南宫仇剑眉深锁,听称呼,这“佛心剑诸葛长雄”必是“金剑盟太上诸葛武雄” 的兄长,既号“佛心刻”,谅来必是侠义之流,不知现身何故? “佛心剑诸葛长雄”喃喃自语道:“天道好还,令老夫欲哭无泪!” 诸葛瑛再次唤了一声:“伯父!” “佛心剑”目光如电,迫视在诸葛瑛面上,道:“孩子,老夫告诉你一个事实, 不要难过!” 诸葛瑛拭干泪痕,愕然道:“伯父有何教言?” “佛心剑”一指诸葛武雄的尸体道:“他不是你父亲!” 诸葛瑛如中雷殛,连退数步,颤声道:“伯父说什么?” “老夫这逆天行事的弟弟,不是你父亲!” “那……他是……” “算养父吧!” “侄女的身世……” 南宫仇与万凤真、“索血书生”、六龙一凤,莫不被这意外的话所震惊。 “佛心剑”沉吟了片刻,道:“孩子,事到如今,不得不告诉你,你养父先天 缺陷,终生不娶,你是十八年前,由他带回扶养长大的,那时,你尚在襁褓之中, 出生才数日……” 诸葛瑛娇躯晃了两晃,悲声道:“伯父,我的身世?” “老夫也不甚清楚,今天告诉你的用意,是希望你不要再继走迷途,你是女孩 子,不适合在武林中争长竟短,你八位师兄便是榜样!” “侄女已当天下群雄之面,宣布解散‘金剑盟’!” “好,明智之举!” “伯父对侄女的来历一无所知?” “我记得你身上似有一件饰物,是自小佩挂的,也许从那物件上可以探查出你 的身世来历!” “哦,那玉锁!” “玉锁?” 南宫仇怪叫一声,目不稍瞬地瞪视着诸葛瑛。 诸葛瑛骇然道:“玉锁怎么样?” 南宫仇激动得全身发颤,一颗心怦怦而跳,一把从胸前摘下那枚玉锁,平置掌 心之中,向诸葛瑛面前一送,道:“是否和这一样?” “呀!” 诸葛瑛连退两步,粉腮剧变,道:“是……一般大小,你上面是什么字?” “和字!” “我的是合字!” 说着,掏出玉锁,果然是一模一样。 “和合玉锁”,不言可喻,原来必是一对。 南宫仇心中的激动简直无法形容,数年来,他日夕不忘的指腹为盟的妻子,想 不到会是美绝天人的“金剑盟”盟主诸葛瑛。 造物者的安排的确太神奇了。 诸葛瑛杏目中满是迷惘与骇诧之色,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这突如其 来的演变,把她震撼了,而更奇的是她与南宫仇各有一把相似的玉锁,更增加了事 态的扑朔迷离,可能,她的身世之中,包含了一则惊人的故事。 于是,她开口了,惶惑万状地道:“仇哥,这玉锁是怎么回事?” 南宫仇尽力抑制沸腾的情绪,颤声道:“瑛姐,它们本是一对,遭一次惨祸分 开了!” “什么,你……叫我瑛姐?” “是的,如我所测不差,你比我早出世几天!” “我……是谁?” “你该姓何!” “我姓何?” “是的,‘二贤庄’二在主何一凡的遗孤,便是你!” “二贤庄”惨案,诸葛瑛耳熟能详,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是血案中的一份子, 如此说来,自己一直认为是父亲的人,竟是自己的血海仇人,这太不可思议了。 “呛啷!”金剑从手中跌落。 泪水,跟着泉涌而出。 “佛心剑诸葛长雄”老脸急遽地抽搐,可能,这情况太出他意料之外,他原来 的意思是要诸葛瑛不再继续诸葛武雄的行为,想不到诸葛瑛竟有这可怕的身世,当 下向诸葛瑛身前移近了两步,道:“孩子,人死恨消,一切恩怨,算是了结了,你 允老夫把这两具尸体带走吗?” 诸葛瑛目光一扫两具尸身,幽幽地道:“伯父,我仍这样称呼你,从此刻起, 我叫何瑛,与‘金剑盟’完全脱离关系,恳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解散金剑盟,遣走所有帮徒!” “老夫答应你!” 何瑛拾起“金剑”,双手递与“佛心剑诸葛长雄”,道:“贵盟信物,谨此奉 还!” “佛心剑”接过“金剑”,凝思了半晌,突地伸指弹向剑身,“呛!”然声中, 金剑断为四截,随手抛弃地上。 “金剑”被毁,象征着“金剑盟”已不存在。 何瑛自小在盟中长大,当了数年盟主,内心仍有不少感概。 南宫仇冷眼旁观,片言不发,他是喜悦多于激动。 何瑛回首向“近卫六龙”道:“六位随太上师伯去吧!” “六龙”黯然躬身,齐应了一声:“是!” 于是,“六龙”之二,各负起一具尸体,随在“佛心剑诸葛长雄”之后,默默 离去,何瑛转面又对“首凤陈素珍”道:“珍妹,我们相处如手足,我别无相赠, 祝福你……” 陈素珍粉腮一黯,截断了何瑛的话头道:“盟主……” “这称呼不适用了! “小姐,我愿终身相随……” “不,你有你的前途,你该去寻觅你的幸福!” 陈素珍眼圈一红,双膝跪地,道:“小姐,你要抛弃婢子?” 何瑛激动地扶起陈素珍道:“好,以后再说吧!” 陈素珍福了一福,退到何瑛身后。 南宫仇这才开口道:“瑛姐,那假扮‘天狼尊者”的到底是谁?” “诸葛武雄的二弟子文亦扬!” “为什么……” “诸葛武雄想造成机会除去强敌,登上共主宝座!” “哦!枭雄……那真正的‘天狼尊者’生死如何?” “死了!” “怎样死的?” “当年诸葛武雄被‘天狼尊者’剑伤前额,引为终生之根,他无意中得到一本 剑笈,苦苦参修,于不久前潜往天南,剑劈‘天狼尊者’,此事江湖中无人知晓… …” “哦,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天狼尊者’的师兄‘金刚童子’入中原的目的 是查访凶手,怪不得一意要见‘丑剑客’,在他想象中能剑劈‘天狼尊者’的,除 了这一流剑手之外,别人无法办到,可惜……” “金刚童子仍是死于诸葛武雄之手!” 这些秘辛,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南宫仇继续追问道:“何以东方雷……” “东方雷狼子野心,亟想领袖天南,诸葛武雄剑劈‘天狼尊者’之后,威迫利 诱,使东方雷就范,本想利用他串演‘君山大会’这一幕,想不到他被‘神针孙大 娘’所制,迫问口供,唯恐泄露机密,所以杀之灭口,而‘神针孙大娘’也终被杀 害!” “东方雷何以杀害二凤与五六两凤?” “她三人本是东方雷师妹,奉令潜入中原,加入‘金剑盟’,伺机刺探诸葛武 雄获得剑笈的真伪,因那本剑笈据说是‘天南’一派在数十年前失落的,不想二、 五、六三凤入盟之后,存心脱离天南,没有执行命令,所以被杀!” “哦!” “还有……” “先母与阿姨‘无情仙子李芳芝’……” “我正要告诉你,也是东方雷下的手!” 南宫仇目蕴痛泪,很声道:“恨不能手刃凶徒,以慰先母之灵!” 场面暂时趋于沉静,各人有不同的心思…… 久久,万凤真打破了沉寂,幽幽地道:“仇哥哥,恭喜你大仇得报,双锁合璧!” 南宫仇愕然道:“真妹,你……” 何瑛惑然道:“什么双锁合壁?” 万凤真酸溜溜地道:“当年南宫与何氏两家指腹为盟,以玉锁为记,明白了吧?” 何瑛杏目闪射一种异样的光辉,道:“仇弟,是真的吗?” 南宫仇俊面一红,道:“是这样!” 何瑛瞟了南宫仇一眼,羞赧地垂下螓首,芳心中的甜蜜,自不待言。 万凤真粉腮之上掠过一抹幽凄之色,沉声道:“仇哥哥,你爱我吗?” 南宫仇毫不犹豫地道:“这何用说吗?” “永远?” “是的!” “好,我满意了,今后天涯海角,愿常相忆……” 南宫仇已意识到事态严重,急声道:“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万凤真黯然神伤地道:“我该走了!” “走?到哪里去?” “天下之大,何处无容身之所!” “真妹,你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爱你,祝你与瑛姐永远幸福!” “真妹……” 何瑛秀眉紧蹙,淡淡地道:“真妹,我知道仇弟一直不曾真正地爱过我,以前, 是迫于对势,现在,存在他心中的可能只是道义与父母的遗命,你与他才是真正的 一对……” 万凤真怆然一笑道:“我不否认他对我的感情,但他一样地爱你,以前,限于 仇,他想爱而不能爱,否则他不会准备以死来结束这一段情仇,现在,他可以大胆 地爱你,因你与他名份早定,在此之前,他不断地提到另一个佩有玉锁的人,这是 他念念不忘的心愿,谢谢你的关爱,我诚挚地祝福你俩!” 说完,转身便走! 南宫仇顿时手足无措,张口欲呼,但发不出声音,一个是红颜知己,心心相印, 一个是婚盟早订,恩重情深,他无从取舍,更无从安排自己。 万凤真孤寂的身影,从台上消失。 “索血书生”忽道:“南宫老弟,别急,一切有我,再见!” 声落,人已在数丈之外。 何瑛道:“仇弟,‘索血书生’到底是什么来路?” 南宫仇摇摇头道:“不知道!” “看来我该离开你才是……” “瑛姐,不!” “你很爱她?” “这……我不否认!” “你何不追下去?” “南宫仇苦笑一声道:“由她去吧!” “为了我?” “瑛姐,我们去见二婶!” “什么,我妈还在人世?” “是的!” “在哪里?” “望天峰,可是……” 何瑛忘形地上前抓住南宫仇的手,连连摇撼道:“可是什么?” 南宫仇面色一惨,道:“二婶受的刺激太大,家毁,夫死,女失,所以她老人 家神智失常了!” 何瑛珠泪骤然滚落腮边,悲泣道:“仇弟,我们现在就走,我不知我妈是什么 样子,十多年来,认贼作父,唉……” 这一声长叹,表露了她内心的忧苦与悲痛。 诸葛武雄是她的仇人,但又不能完全抹煞十余年养育之恩,好在人死了,仇消 了,否则她将何以自处? 南宫仇一颔首道:“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首凤陈素珍随后,驰下了“轩辕台”,回想半日前的一切,真 象是一场离奇的噩梦。 过了湖,在“岳阳楼”匆匆打尖,漏夜上道,奔向“望天峰”。 这一天,三人正奔行在沿江的官道之上,盘算日落之前,可以抵达“望天峰”。 何瑛心中激动无比,她即将看到未谋一面的亲生娘。 正行之间,一条人影迎面而来,远远大叫一声道:“宫仇少侠请留步!” 南宫仇一怔神,刹住身形,何瑛与陈素珍也同时收势。 来人直趋身前丈外之处才停下身来,赫然是一个短小精悍的青衣老者。 青衣老者一抱拳道:“南宫少侠别来无恙?” 他,正是青衣帮“巡察总监”、“神行客郑良”。 南宫仇急还一礼道:“郑前辈,想不到会是你!” “少侠,小老头是劫后余生了!” 南宫仇替何瑛与陈素珍引见之后,道:“贵帮自遭两度惨祸之后,门人弟子怕 已牺牲殆尽了?” “是的,天祸敝帮,使祖师蒙羞,所幸元气未绝,小老儿系奉命而来……” “奉何人之命?” “敝帮主!” 南宫仇心头一震,道:“我拜兄不是业已……” “神行客郑良”答非所问地道:“本月十五日,敝帮在原来的秘舵所在地举行 复帮大典,盼少侠能赏光!” “复帮大典?” “是的!” “帮主是谁?” “少侠届时自知,小老儿未便饶舌,请原谅!” “在下届时必到!” “再见!” “神行客郑良”拱手驰离。 南宫仇惑然道:“奇怪,‘青衣帮’两遭血劫,帮主‘辣手书生徐陵’业已罹 难,尸首早寒,是何人重振‘青衣帮’?” 何瑛面带愧色道:“我真觉得愧对武林同道,‘金剑盟’昔日所为,我是帮凶!” “过去了,不提也罢,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望天峰头,石洞之中,一灯茕然,昏黄的灯光,照着五个人影,他(她)们正 是南宫仇、何瑛母女,陈素珍与老婶秋菊。 何瑛泪痕斑斑,伏跪在她母亲脚前,娇啼婉啭,令人鼻酸,可怜,她母亲神志 丧失,对眼前的景象,视若无睹。 南宫仇一阵苦思之后,倏地灵机一动,取过何瑛的玉锁,和自己的一面合起来, 伸向何二婶的眼前。 何二婶目视玉锁,面上忽起波动,凝神细思,散乱的眸光,居然渐渐聚合,象 一个人,在搜索遥远的记忆…… 众人摒息而待,希望一个奇迹能出现。 久久!久久!何二婶突地开声道:“玉锁,这是‘和合玉锁’,我与南宫大嫂 互相交换的!”说完目光移向南宫仇等人的面上,反复审视,惶惑地道:“秋菊, 他们是谁?” 激动,狂喜,充满了石洞,奇迹终于出现,玉锁唤回了何二婶的神智。 于是,劫后余生的家人,团聚了,悲剧告终。 数日之后,南宫仇单身上道,赶去参加“青衣帮”的复帮大典。 秘舵谷口,人影穿梭来往,大半是江湖同道来参与大典的。 南宫仇方抵谷口,一男一女,宁候道旁,男的是“索血书生”,女的赫然是投 涧殉情的邢玉娇,他心中的骇异,莫可言宣,难道她没有死,一时之间,他愣住了。 “索血书生”缓缓揭去面巾,露出一张双十剑创的脸。 南宫仇陡地退了一步,栗声道:“大哥,你……你……竟然还在人间,为什么 早不显露真面目?” “索血书生”赫然正是拜兄“辣手书生徐陵”。 “辣手书生徐陵”激动地道:“仇弟,想不到会有今天!” “大哥,怎么回事?” “说来令人难信,当日为兄的负伤被迫落绝涧,自料万无生理,想不到被隐修 涧底的家师祖所救,绝处逢生,复得传本帮失传绝技,重出索讨血债,贱内邢玉娇 也巧为家师祖所救!” “哦!” “仇弟,大典之后,愚兄与你跑一趟东海白石岛!” “这……为什么?” “万凤真姑娘在等待你求亲!” “哦!她……” “问题是你那指腹为盟的妻子是否有容人之墓!” 南宫仇俊面绯红道:“这与何姑娘母女的意思不谋而合!” “令岳母神智回复了?” “是的!”说着,把玉锁唤回神志的经过述了一遍。 “辣手书生”抚掌大笑道:“仇弟,惨祸之后,这一点也足以安慰受创的心灵 了,请,大典之后立即动身赴白石岛求亲。” 邢玉娇也笑逐颜开地道:“仇弟,请先接受我的恭贺!” 南宫仇眼中滚出一抹泪光,痛苦与甜蜜同时涌上他的心头。 也面前不由晃出两张粉靥――何瑛和万凤真。   -------------------------   旧雨楼・至尊武侠 扫描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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