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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诡谋败露 金老四抬头望了一眼道:“山里天黑得真快!”说完仍然吃喝他的,仿佛眼前 根本没有这个老人存在。 老人伸脖子,像是在吞口水。 金老四喝一口酒咂一下嘴,津津有味、老人步近到五尺之处:“小子,停!” “停?”金老四抬头,翻起斗鸡眼:“老头,你这是什么声思?” “什么意思……你小子把酒喝光了我老头喝什么?” “怪事,我渴了喝酒解渴,酒是我千辛万苦背了来的,仍;老头要喝什么干我 屁事。”说着,又咕嘟一大口下肚,老人吞了口口水,老脸露出馋相。 “小子,打个商量。” “商量什么?” “我老头用鹿脯獐腿跟你换酒如何?” “哈!休想,鹿脯獐腿谁稀罕,山里多的是,用珍珠也不成,我包不定在山里 要待多久,酒瘾上来,一滴如甘露。”嘴凑上皮袋又是一大口。 老人在金老四的对面坐下,皱了皱鼻子:“小子,你这是什么酒,味道满不错 的。” “陈年潞酒,远盖过汾酒。” “你小子也懂得喝酒?”咕,又是一口口水,“酒坊出身,八岁开始就会尝酒。” “我老头存的酒正好喝光,来不及出山去买,洒瘾却犯了,喂!我说小子,我 拿件宝贝跟你换……” “宝贝,什么宝贝?” 老人从怀里取出――柄带皮鞘的短刀,轻轻拔出,一蓬朦朦青光泛起,昏暗的 天色仿佛亮了许多,金老四的两眼也发亮,但只是一瞬随即隐去。 “这就是宝贝?” “对,无价之宝,武林人求之不得的东西。” “哈哈哈哈,一把小刀也算无价之宝,教人笑掉大牙,不能切肉,不能劈柴, 在山外铁匠铺里多的是,三分银子一把,喜欢打架的人或者有用,我用不上。老头, 省了吧,看在有缘的份上,我让你喝一大口……” “小子,三口怎么样?”老人笑逐颜开。 “我说一大口!” “嗨!小子,一口会引酒虫,那比死还难过。” “好吧!三口就三口,谁教我们在这种鬼地方碰上,说好了三大口,多一口也 不行,这可是甘露水……”说着,挪近距离到伸手可及,一手抱袋子,一手抓袋口, 凑了过去:“老头,你可要守信用。” “当然!”老人把短刀人鞘揣回怀里,伸手扶住袋口,咂了咂嘴才凑上去,那 份馋相同三年不闻荤腥而突然见大鱼大肉一样。 金老四的酒袋子抓得很牢,就像守财奴抓他的钱袋。 老人的嘴一凑上去便如长鲸吸水。 金老四数着:“一口、两口、三口!”把酒袋用力往回夺。 老人的手变成了钢爪,钳住金老四的手腕。 “老头,你活到这大把年纪,怎么可以这样?”金老四怪叫。 皮袋扁了,老人放手,舔嘴咂舌:“嗯!痛快。” 金老四哭丧着脸道:“你老头痛快我可惨了!” 老头又从怀中取出那柄短刀:“小子,你听着,这把刀截金断玉,削铁如泥, 你还是收下,准派得上用场,但记住一点,非万不得已切不可炫露。”说着递了过 去。 禽老四不客气地收下了。 “小子,现在说说,你到山里来做什么?” “找人!” mpanel(1); “找什么样的人?” “打铁的!” “打铁的?”老人圆睁老眼,定定地望着金老四:久久,眼神一黯道:“打铁 的我老头认识,太不巧……” “噢!怎样不巧?” “他已经死了!” “死了?”金老四大叫:“他怎么能死!” “咦!小子,这可古怪,阎王要他死谁能留得住?你说,他为什么不能死?” “因为有一老一少命在旦夕,正等他去,他这一死,那一老一少稳活不成!我 这一趟算是白跑了,唉!”金老四煞有介事地捶了捶胸。 “那一老一少都是谁?” “那位老人家……”顿了一顿道:“不行,这不能告诉别人,关系重大,一个 不巧就会节外生枝。” “小子,我老头窝在深山里不出去,碍不了事。” “好吧!老的叫莫三白,小的叫司徒明月,说是这么说,反正你老头也不会认 识,我入山就是莫老头子雇的,洛阳到这里不近,这几两银子真不好赚,既然人已 经死了,我也省得在山里乱转……” “小子,找打铁的什么事?” “人都死了,有什么好说的?” “就当嘴闲说说看?” “只一句话,我不懂什么意思,当然你老头更不会懂,经剑二命,就这么四个 字,你听不懂,对不对?” 老人眼里突然暴出寒芒,就像两股光柱。 金老四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老人站起身来:“小子,你可以走了,回头直走,一步也不能偏。” “这……为什么?” “少问,你不想埋在这里就快滚!”前后只这么片刻,老人的态度判若两人, 这种突变,跟疯子差不了多少。 金老四口里嘟哝着,起身往回走,脚步满轻快的,似乎他已经达到了目的,走 了几步,天日重现,回头看,景物依旧,只是没了刚才人的影子,摇摇头,喃喃自 语道:“总算是顺利完成任务,这些老人家一个比一个难侍候,能得他老人家赏赐 一把短刀,我金老四是磕头碰到天,三辈子修来的福分。”一顿又道:“希望能赶 上司徒明月之约。” 邙山。 半圆的月斜挂中天,也许是境地的关系,邙山的月光跟别的地方就是不一样, 一上了山,月光就变得凄冷阴森,像是老天故意要助长鬼气,境由,心生,心随境 变,这句话的确有它的道理。 三天前的古墓坟台原址。 司徒明月准时依约而至,他站在坟台中央面对古墓。 四周寂静如死,时间在此地仿佛停止了运行。 “司徒明月,看来你很有诚意。”神火教主的声音打破了死寂的空气传出。 “身为武土,首重然诺。” “你已经考虑好了?” “不错!” “怎么样?” “方命!”两个字冷沉简短有力,是决断的回答。 “什么,你拒绝加盟本教?” “在下有无法克服的困难。” “什么困难?” “在下欠了人家一笔债没还,债主的压力很大,在债务未了之前,便不算自由 之身,行为因之受了限制。” “你不是卖身吧?” “刚刚说过;然诺二字。” “债主是谁?” “恕在下无法奉告。” “欠的是什么债?” “很难了的债。” “除了男女之间的感情债,天下没有什么难了的债,你说出来,老夫也许能代 你清偿。”神火教主网罗司徒明月的心似乎很切。 “很难,这不是金钱债务。” “老夫当然明白这点,你说!” “在下答应对方寻回一件宝物。” “哦!什么宝物?” “玉狮子腹内藏珍。” “玉狮藏珍? ” 沉寂了片刻:“听闻传言,玉狮子落在开封‘四绝山庄’, ‘四绝女’因之而杀了一名心腹手下,你与‘四绝山庄’关系密切,定知此事,何 以……” “事实并非如此,以在下所知,有人企图栽赃嫁祸,把掏空了的玉狮子放在被 杀害的弟子身上,作为盗宝被截杀的假象,然后放出流言,说宝落‘四绝山庄’, 这是一种极鬼诈而卑鄙的阴谋手段,作鬼计的很可能便是当年杀害‘古月世家’主 人胡满的凶手。” “又安知不是‘四绝女’玩的戏法企图转移目标?” “这……在下认为不可能。” “司徒明月,判断不可靠,事实才可相信,小事一件,老夫答应替你还债,就 算作是你加入本教的条件亦未尝不可,现在我们面对面谈谈。” 司徒明月的星目溜转了一下:“教主阁下就请现身吧?” “暗中有眼,老夫现身不便,你过来。” “如何走法?” “你绕到墓后来。” 司徒明月稍稍犹豫了一下,向墓侧绕去。 这古冢体积很大,就像是一座土阜,浓密的野草有半人高,人行其中只露出上 半身,四周也是累累的草丘,大小参差,但以这一座最大,一路绕去,司徒明月发 现暗桩密布,而且是纵深配置,任何人无法接近到十丈之内。 堪堪到了正对草丘背面的位置,突然觉得脚下一虚,立知情况有异,本能地提 气倒纵,但事实已不许可,这野草掩盖的陷阱竟然布置了绊脚索,一勾一拽人便向 下直落,陷阱不深,但摔得很重,幸而没受伤。 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从感觉上碰触的是冷硬的石板,霉湿之气扑鼻,他判断 这里不是墓道便是墓室。 他站起身来,没开口,手紧抓剑柄以防不测。 什么也看不见,这里无从施展夜视的功夫,因为夜视必须借自然的光源,即使 是极微极弱,否则便不成。 “你没伤着吧?”声音从看不见的黑墓里发出。 “堂堂一教之主,居然也用这种手段。”司徒明月语冷如冰,但没带丝毫激动 之情,一如他平时的冷静沉着。 “司徒明月,这不是手段,而是谨慎,也可以说是一种预防措施,鉴于你上次 暗中带来援手,也引来不少局外之人,我们无法在外面平静地交谈,所以才借用这 不受干扰的墓穴,现在我们可以放心地交谈了。” “阁下说面对面……” “现在我们已经面对面了,是否彼此看得清面目无关宏旨,等谈妥之后,你便 是本教的人,那时将一切公开。”墓室回音,虽近在咫尺,但方位极难判别。 “好!谈吧!” “你决意加入本教?” “有选择么?” “没有!” “那就不必问了。” “很好,司徒明月,无妨先告诉你,老夫准备培植你为老夫的接棒人,你好好 表现,把神火教的东山再起当成是你的事业,在江湖上大大地扬名。” “在下能担当么?” “绝对可以,老夫的选择不会有丝毫差错。” “教主何以如此自信?” “当然有其道理,将来你会知道,眼前暂且保留。” “接下来呢?” “时机成熟再补行人教大典。” “在下仍然保持现在的身份?” “对! 随时听指示秘密执行任务, 现在坦白回答老夫几个问题,第一,你与 ‘青竹老人’他们是什么关系?” “债务关系!”司徒明月沉默了片刻才回答。 “这债务是如何发生的!” “大丈夫恩怨分明,欠情必须还。” “你欠他什么情?” “这点恕在下不能奉告,江湖人难免有不足为外人知道的个人稳私,答应守秘, 就必须严格遵守,否则便有亏武道,有损武德,教主阁下想必不会希望在下是个无 行的武土。”司徒明月侃侃而谈,看不见人,但英气展露在无形之中。 “好,老人不问,第二,你雪剑何来?” “这便是刚说的隐私。” “嗯!”沉寂了好一会:“三天前助你脱身的是谁?” “不识其人,‘青竹老人’的老友!” “你还债之后,跟他们便再无瓜葛?” “不错,各走各的路。” “很好,今晚谈到这里为止,现有一粒药丸你必须服下。” “药九?”司徒明月栗叫了一声。 “对,‘定心丹’,此药服下对你完全无害,你的心性言行完全正常,只要你 能定下心来,不见异思迁,跟没服是一样,将来亦毋须解药,不过,你要是不忠诚 的话,此药就会发生作用,一个时辰夺命,天下找不到救药。” “这不嫌邪恶了么?”司徒明月打了一个寒战。 “老夫说过无害,只要你矢志忠诚,又何惧之有?你要明白,老夫选你作为接 棒人,神火教安危聚于你一身,这赌注非常之大,所以不能不先求保本之道。” 司徒明月默然。 黑暗加上绝对的死寂,人仿佛已被真的埋葬。 许久…… “如果在下不愿服呢?” “这是多余的一句话。” “教主阁下要下杀手?” “根本用不着。” “准备如何对付在下?” “对付二字更谈不上。因为药已经在你的肚子里。” “什么意思?” “你包下了天香楼后院的整个跨院,对不对?” “不错!”司徒明月的声调变了,“昨天晚上,你召了留香院被称为‘洛城之 花’的名妓白水仙欢饮通宵对不对?”神火教主有条不紊地说。 “是有这回事,难道……”司徒明月颤栗了,他召妓陪酒是秘密的事,想不到 对方竟然了如指掌,这证明自己三日来的一举一动全在对方掌握之中,这未免太可 怕了,难道说白水仙是神火教的人? “记得那自称是专门照料你的送酒的人小二兄弟么?他在酒里放了作料,全进 了你的肚子,就是这意思。” 什么也看不见,但司徒明月瞠目结舌,这――来,等于是被加了一条无形的锁 链,非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不可,他后悔逞一时之快而与对方接触,但现在已经迟了。 “现在好好听着。”口气已变,声调中已有上对下的威严:“关于你欠的债, 由本座承担,如何偿还法是本座的事,你不必再过问,现在交给你第一个任务,设 法与‘火凤凰’胡莺莺结合,你不是深爱着她么?” “跟胡莺鸯结合?”司徒明月惊声问。 “对!”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等成了好事之后,会有进一步的指示,不管你用什么手段, 这任务必须达成。” “好!在下……” “现在起改称弟子。” “是,弟子尽力而为,不过……” “不过什么?” “胡莺莺是‘霹雳夫人’的弟子,那女怪物现住胡家堡,如果她反对或是看出 什么破绽,后果就非常严重了。” “她已经离开胡家堡,目前人在洛阳。” “噢!”司徒明月显然不知道这回事。 “我们谈话暂时到此为止:现在送你出去,照着指引的光走。”声落,不远之 处突然亮起一点跟萤火虫差不多的惨绿光晕,不知是珠光还是磷火,装置很巧妙, 光点从一个聚光罩子里发出,只向后照,看不见持光之人。 光点开始移动。 司徒明月没有探究的意图,举步跟着光走。 经过三转两弯,脚―下感觉到有石阶向上,光点突然消失,斜上方有一蓬朦朦 白光渗入,借着这白光,司徒明月的眼睛开始管用,隐约中看出上升的石阶,白光 中的草影,上面就是出口,白光是月光。 脚步加快,钻了出去,一看,是在另一座长草纷披的土丘之后,他深深吸了几 口气,有――种重生出天的感觉。 呆了一阵之后,他举步下山,没有施展身法,心头一片泥泞,神火教主的“定 心丹”使他变成了带镣烤的犯人,作为接棒人的应许对他毫无诱惑,本来是有极好 的打算,想不到弄巧反拙,反而受制于人。 走没多远,眼前是一片堆堆累累的杂莽乱坟。 蓦地,一个声音从乱坟之间传出:“站住别动,不要转身,也不要做出任何动 作。” 司徒明月止步不动。 “你怎么突然消失不见?” “我中计陷入了墓穴。” “情况如何?” “恐怕不便说,对方插了许多旗子。” “全撤走了。” “哦!”司徒明月把人墓穴与神火教主交谈的经过说了一遍,远看,他仿佛是 木立着发呆,稍稍接近,他似乎在自言自语,绝看不出他是在与暗中人交谈。 “定心丹,这倒是头一次听说,不要紧,总会有解除之道的,江湖上还没多少 事可以难得了本人,没看出神火教主的形象?” “没有,墓室里完全无光。” “也猜不出来路?” “无从猜起。” “现在先别管这些,我们原先的计划不变,将计就计,一石数鸟,要特别谨慎, 不能露出破绽,这帮子全是难缠的角色,今晚来人不少,可能马上就会找上你,好 生应付,本人目前还不打算跟他们斗,先走一步。” 声音顿寂。 司徒明月又举步。 路是弯曲的,盘绕在新坟旧冢之间,如果施展身法走直线,可以缩短一半以上 路程;司徒明月并不想缩短行程,所以顺路走,他知道哪些人会找他,而他也必须 面对这些人,这是他计谋的一部分。 拐了两个弯,路边矗立着一条怪影,丈来高下,就像是鬼怪故事中所说的山魈 怪客,他心中一动,放缓脚步,仔细一注视,原来是一个人站在断了上半身的石翁 仲上。 他故作不知,继续挪动脚步。 人影如飞絮般飘落路中。 司徒明月只好止步。 现身的是个须发俱白,目闪绿芒,手握藤杖的怪老人,那张脸就像绿制的塑像 在完成之后被顽童在脸上抹了一把烂泥,瘰疬斑斓,月光下看起来更加可怖,足可 把一个胆小的人吓死,根本就不像是人,说是鬼也是鬼中的恶鬼。 司徒明月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暗中蓄势戒备。 “小于,老夫等你多时了!”怪老人先开口。 “老前辈。”司徒明月赶紧施礼,他听出这恐怖的老人正是指点过他剑术闻声 而不见人的神秘老者:“请问有什么指教?” “上次指点你的剑法仍有破绽,不够严谨。” “噢!老前辈的意思是……” “重行指挥改正,同时传你一招老夫所悟的剑法。” “谢谢老前辈!” “把剑给我。” “这……”司徒明月迟疑。 “快,趁现在没人。” 司徒明月双手把剑连鞘递了过去。 怪老人接在手中,眸子里绿芒连闪道:“小子,此剑老夫暂时代你保管,等某 些情况澄清之后再还给你。” “老前辈!”司徒明月沉默了许久:“老前辈既然这么说,晚辈只有从命。” “很好,你可以走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不能走!”随着话声,一条人影从三丈外的一座土 堆之后现身出来,只一晃便到了路边,赫然是“青竹老人”。 “前辈!”司徒明月躬身。 “好小子,你为什么跟我老人家避不见面?” “希望前辈能谅解,晚辈是情非得已。” “说个道理我老人家听听。” “前辈,目前不能说。” “胡放屁,什么不能说,你到底在捣什么鬼?” “前辈,晚辈得马上走,否则……晚辈苦心孤诣安排的计划就将付之流水。” 现在轮到“青竹老人”沉默了,他在想问题,许多问题,最主要的问题是司徒 阴月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种种迹象似乎完全无理路可循,说是真,却又违情悖理, 说是假,偏又没有事实可资佐证,老姜也有不辣的时候。 司徒明月声音微带激动地道:“前辈,非常失礼,晚辈非立刻离开不可。”身 形一弹,闪电般向山下掠去。 “青竹老人”大喝一声:“好小子!”作势就待…… 怪老人抬手道:“老哥,让他走。”-“青竹老人”顿了顿青竹棍,气呼呼地 道:“这小子居然敢跟我老人家玩游戏,下一次逮到非好好打他一顿屁股不可。” 话锋略停又道:“他肯乖乖交出雪剑这倒是大出我老人家意料之外,照他平日 的德性,应该不会这么好说话,我说老小于,这小子把我给弄糊涂了。” “老哥,迟早会水落石现的,风不变没来?” “那老小子说不想膛这混水。” “他跟封树人是莫逆之交,不想代友报仇?” “这点他没明确表示,我糟老头觉得他变得很多。” “怎么说?” “十几年前的风不变急公好义,疾恶如仇……” “人老了总是会变的,当然,也许他有他的打算,且不谈他,金老四到崤山去 找打铁的怎么不见影子?” “嘻!赶到了,那不是……”用手遥遥一指。 两条人影一先一后奔上山来。 很快到了现场,前面的一个须发如银,头顶挽着朝天髻,短衫芒履,手里提了 个乌光发亮的葫芦,后面的是金老四。 “打铁的,你果然出山了。”“青竹老人”大乐。 “莫三白,你这老不死居然跟我要这一套……” “不耍点手段你肯出来?” “臭美,你以为我是被你耍出来的?告诉你,这小子一人山我就知道是你打发 来的,我的窝只你知道,他不摸就能找到,居然还带了我生平最喜爱的陈年潞酒逗 引我,你老不死的这一套我清楚得很,太幼稚。” 金老四在一旁耸肩笑笑。 现在是三个老怪物大会串。 “南宫兄,久违!”怪老人抱拳。 “别提名道姓,叫打铁的比较顺耳。” “哦!好!不过这也只是掩耳盗铃而已,除非不提打铁的三个字,有心人一听 便知道指的是‘顽铁大师’南宫宇,因为当今之世打铁的只有一个……” “你不能少说几句!” “当然可以!” “那小子不是来赴神火教主之约么,人呢?” “刚走!”“青竹老人”接过去回答:“他留下了东西,现在看你打铁的如何 处置。” “他把雪剑留下来?” “对!” 怪老人把司徒明月留下的雪剑递给南宫宇。 南宫宇接在手中,掂了掂,按簧抽剑,剑身离鞘半尺,怪叫道:“你两个都是 白痴,愈活愈回头了。” “什么意思?”二老异口同声。 “这种事只能骗你两个有眼没珠子的。” “打铁的,你少卖乖,有屁就放,别憋着了。”“青竹老人”横眉竖眼。 南宫宇把剑全拔出鞘来,抖了抖,转身,剑尖指着金老四道:“小于,拔刀, 准备接剑保命,听好,是保命,所以你必须要用吃奶的力气,压箱底的功夫。” 金老四退后一步,怔住。 “打铁的,你到底在捣什么鬼?”“青竹老人”横起竹棍。 “站远些,不干你老不死的事。” “谁说不干我事?” “我说的!” 金老四似乎倏有所悟,跨前一步从怀中拔出在崤山宝地里南宫宇送他的那柄短 刀,刀身映着月光,发出青色寒芒,集丝成蓬,变成了一轮森寒刺目的光晕,奇兵 宝刃,武林罕见之物,再外行的人也看得出来。 “好刀!”怪老人脱口赞了一句。 “嗬!原来是这样。”“青竹老人”收棍退开。 “小于,预备!”南宫宇沉喝了一声。 金老四倒刀肘后,看姿态他是玩过刀的。 雪剑挥出,很平常的一记砍劈。 顺理成章,金老四用拐刀急格,使上了全力。 “呛!”地一声,雪剑竟然齐腰而折,剑尖的一截掉地。 “啊!”三人齐发惊呼。 “这怎么可能?”金老四的斗鸡眼挤在一起。 “剑是假的!”南宫宇抛去了另外半截断剑连同剑鞘。 “假的!”二老栗叫,怪老人目中绿芒大盛。 “哼!假是假,倒是很花了一番工夫,表面看几乎可以乱真,这小子为什么要 来这一套?”说着把剑掼在地上,“老不死的,我把他郑重托给你,你不但控制不 了他,居然还被他摆弄,未免太丢人现眼了吧?” “打铁的,少翻舌头,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下山,先设法逮那小子, 打一顿竹棍再问口供。” “还有,据老四说,司徒明月今晚赴约是要决定是否加人“‘神火教’结果如 何?” “不知道,那小子突然失踪又出现,不知捣些什么鬼?” “那走吧,下山再说。” 山脚下。 距上山的小道约莫一箭之遥,有一栋没有主的破败石宅,顶塌墙歪,据当地人 说,是一次大地震摧毁的,因为罹难的人太多,所以幸存的放弃重建,迁地为良, 就让它这枯宅荒废下来,变成了鬼丘产物的一部分。 此刻,月色凄迷。 在断墙边一块野草无法完全侵盖的石板地上停了一顶红色轿子,轿边不见人影, 就这么一顶孤零零的轿子。 空气冷寂,境地略显阴森。 三条人影来到,一男二女,在轿前丈许之处止步。 男的赫然是司徒明月,女的是“霹雳夫人”的两名弟子大红与小红,看样子司 徒明月是被她俩半路截来的。 轿子里坐的不用说便是“霹雳夫人”了。 “老前辈相召不知有何指教?”司徒明月抱拳为礼。 “你是赴‘神火教主’之约?”她没用霹雳之声。 “是的!” “结果如何?” “对方的目的是要笼络晚辈力口入神火教。” “你答应了?” “这是绝无可能之事。” “你随身的剑呢?” “已经交给青竹前辈。” “你会这么听话?” “虽然晚辈别有苦衷,但他老人家的话斗胆也不敢违抗,当然只好乖乖地双手 奉上,不要说剑,就是要晚辈的命也不会皱眉。” “很好,很好,我今晚就是要你的命的。” “老前辈……”司徒明月后退一步。 大红小红在司徒明月身后站成了犄角之势。 就在此刻,已经有两拨幽灵似的人影由先后不同的方向飘进了破宅。 “司徒明月,你准备反抗么?” “老前辈为什么要晚辈的命?” “因为你该死。”声音之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晚辈什么地方该死?何事该死?” “别跟我老婆子装蒜,你心里比谁都明白。” “晚辈不明白。”司徒明月的声音也很冷。 “好!不教而诛谓之虐,我老婆子就数出来。”顿了顿,才以更冷厉的声音接 下去道:“莺莺那丫头对你一片痴心,她一向任性没听我老婆子的话主动去找你, 你居然用最卑鄙的手段在酒里下了‘梦无痕’的迷药把她迷倒,然后带她到天香楼 跨院你所包下的房间企图对她非礼,幸亏被人凑巧撞破,才保全了清白……” “是那叫纪大妞的姑娘向老前辈告的状?” “不错,你不否认你的恶行吧?” “否认!”司徒明月断然回答。 “你能赣得了?” “老前辈,这不是赖,晚辈并非无行的武士,与胡姑娘之间只能说是一种误会, 而这误会在目前不能加以解释,至于纪大妞……她的居心老前辈应该非常明白,她 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这对她有利。”。 “你是说她故意造谣生事?” “至少大半不是事实。” “关于‘梦无痕’迷药你怎么解释?” “晚辈连听都没听说过。” “莺莺的酒量比你并不差多少,她怎么会醉。面且是醉得不省人事?” “这……晚辈不知道,晚辈跟她见面时她已经自酌自饮了一阵子,而且晚辈是 第一次跟她喝酒,不明白她的酒量,更不知道双方见面之前她经历了什么情况。” “照这么说,你完全没有责任?” “晚辈的心可以对天。” “好,我老婆子暂时相信你,你抱她上过床,不管对她傲了什么,有了肌肤之 亲是事实,你准备怎么交代?” “这……老前辈的意思是……” “你并不呆,应该想得到。” 司徒明月沉默了半晌,寒星似的目芒直照轿门,然后―个字一个字地吐语道: “晚辈决意娶她以示负责。” “你这是由衷之言?” “是的!” “那你在柳漱玉坟前所作的誓言呢?” “这个……老前辈,当时……乃是情势所迫,不得不然,晚辈深明不孝有三无 后为大的圣人之训,岂能轻率誓言终生不娶。” “嘿!”一声冷笑自侧面的破墙之内传出。 “什么人?”大红喝了一声。 人影如飞絮般飘出,朝轿子步去。 大红小红双双弹身截止。 突然而现的赫然是其貌不扬的村姑纪大妞,她的两眼直望向司徒明月,对大红 小红连半跟都没瞧,脚步也没稍滞,根本就不把两人放在眼里。 “站住!”大红暴喝。 “别动!”小红附和。 纪大妞双手左右一挥,大红小红齐齐闷哼了一声倒撞开去,紧接着是怒哼,双 双回扑。 “退开!”轿子里传出霹雳之声。 大红小红立即刹势。 纪大妞站到了轿子与司徒明月呈三角点的位置。 司徒明月作了个弹身的姿势但没有动,又回复直立,眸光黯了下去,显然他是 作贼心虚,他的一切作为纪大妞是目击者,他做梦也估不到纪大妞会在此时此地现 身,对他可说是致命的威胁,但还有他更想不到的…… 轿子正后方的残墙破窗之后,隐伏着两个人,“青竹老人” 和金老四,两人用极低的声音在交谈――“小子,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 “是相当复杂,小的老是觉得不对劲。” “说说看。” “司徒大侠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如果说他心志受制却又不像,最明显的理由 是他的眼神正常,言行又违情悖理,尤其刚才霹雳前辈指出他对胡姑娘施用了‘梦 无痕’迷药,他哪来的迷药?” “小子,刚才提到的天香楼……” “是的,司徒大侠的落脚处,说是包了一个整院。” “你马上进城,搜他的住处,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好!”金老四立刻退离破窗。 又两条人影靠过来,是怪老人和“玩铁大师”南宫宇,两人朝窗外空地望―了 望,南宫宇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打铁的,沉住气,我们只管看。”“青竹老人”悄声说。 “希望我不是瞎了眼选错人!”。 “难说!” “老不死,你……” “嘘!”“青竹老人”立刻止住南宫宇。 空地上――纪大妞仍旧一瞬不瞬地盯视着司徒明道:“司徒明月,看你人模人 样,想不到是头禽兽,颠倒是非,混淆黑自居然不会脸红,你连做个江湖下三烂都 不够格,你这种货色让你活着是祸害。”刻毒,丝毫不留余地,把司徒明月说成半 文不值。 “纪大妞,你又算什么货色?”司徒明月语寒如冰。 “女人,但堂堂正正。” “你不忿我要娶胡莺莺!” “你在放屁,一个能自毁誓言的人根本不配立足武林,也不配称为男人,柳漱 玉有灵会值你的假誓应验。”说完,偏脸向着轿门:“前辈,晚辈斗胆进言,希望 您不要害了胡莺莺,狼子野心,绝非托身的对象。” “纪姑娘,我老婆子自有定见。” “晚辈今晚非要他死不可。” “不可以!”这一声炸雷足可传出半里远。 “前辈要保护他?” “即使他该死也轮不到你下手。” “哈哈哈哈!”司徒明月狂笑了几声:“纪大妞,你自量些,你所倚恃的不过 是邪门阴功,要杀我司徒明月你恐怕还办不到。”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司徒明 月当然深明此理,尤其纪大妞的阴功相当可怕,杀人伤人只在举手之间,是以在最 后一个“到”字刚刚出口余音未了的瞬间,双掌倏扬,一蓬暗器电闪罩向纪大妞。 司徒明月用暗器伤人从前还没听说过。 “卑鄙!”纪大纽怒骂亮掌,亮掌比骂声快了那么一点点,没有风声,也没有 劲气,激射的密麻暗器在临近目标的瞬间,突然失去了劲道,又仿佛碰上一道无形 的墙,纷纷掉地,可以看出尽是些针刺一类的细小暗器。 也就在失速暗器掉地之际,司徒明月飞风而逝。 怯敌面逃,也是前所未有的事,在场的不论明暗,谁也料不到司徒明月会来这 一手,没有人去追。 “逃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纪大妞顿脚。 “这筒直不像是司徒明月。”轿子里传出来霹雳声。 纪大妞弹身离去。 “起轿!”轿子里传出的声音不再震耳。 大红扬了扬手。 四名赤膊大汉和一名少女从墙角拐了出来。 少女是胡莺莺,她直赴轿边:“师父。” “你都看清楚了?” “是的!” “你有什么感想?” “弟子……不知道。” “傻丫头,你对他还不死心?” 胡莺莺无言。 四名赤膊大汉已经在抬轿位置。 “走!” 轿子上肩,一行人轿冉冉而去。 隐伏在破宅中的人也悄然撤走。 距天亮还有一个更次。 整个洛阳城在沉睡中,唯一还在活动的是更夫和城孤社鼠之类的宵小,不管是 正当职业或是犯法勾当,夜是他们的世界。 月已沉没,夜幕深垂,昏昧的街灯点缀着空寂。 天香楼后进的小跨院漆黑一片。 ---------- 旧雨楼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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