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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到了第三天。   雨收天霁,旭日露出了笑脸,阳光普照大地。   柳家庄的翠柳池,是一个荷叶形状的大水池,宽广各有三里长,如其说它是水 池,倒不如称之为小湖比较妥当。   沿池畔遍植青一色的倒垂柳,枝枝垂到水面上,微风吹来,身心舒畅,如置身 在大自然中。   最难得的是池水,还是流动的活水。   柳庄主柳铮善于图说之学,他选好了地形,在西侧挖了个水道,引进了东流入 海的捷地河上流的河水流入庄内。   然后劈山开池,疏滨暗道,将注入池中的水,又从暗道中迂回流出到河中去。   柳家庄为了这工程的进行,整整耗费了三年时间,才算完成。   柳家庄的翠柳池,也因此享誉了北五省,而翠柳池畔的英雄宴,更是轰动武林, 人人知晓。   但柳家的发迹,其中却含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掌故。   据说柳家庄在最初,开劈翠柳池时,原打算以半亩方圆为准。   想不到在动工的第五天,负责监工的柳景,他举起锄头,深深挖到地面下一丈 左右,锄刃突碰到一块铁板,发出“当”的一声脆响,震得柳景的双臂发麻,锄刃 也断裂了一个缺角。   柳景当时愣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呆了一阵之后,柳景忙率工人整理场地,除去浮土,大伙儿齐声惊叫,原来泥 土中埋着一口大铁箱。   柳景为人忠诚,立即跑去禀报庄主:“庄主,不得了啦!你快来看看!”   柳铮知道他忠厚可靠,可能碰到了什么怪事,便道:“为什么一定要老夫去看 看,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情?”   柳景急道:“庄主,我们在土中挖到一个大铁箱……”   柳铮笑道:“大铁箱又不是黄金箱,你把它丢弃不就得了么!”   “庄主,你去看看,铁箱里装的是什么呀?”   “唔!好吧!”   柳铮随着柳景,弹身奔出,如飞赶到现场。   经过一番周折,铁箱挖了出来。   铁箱黑黝黝的,两端生满了铁锈,但中面却画着一只凤凰,看不出是何物制成。   柳铮亲自押送着这只沉重异常的铁箱回到了内宅,费了一番工夫,打开铁箱, 居然是口宝箱。   箱中珠宝,耀眼生辉,光彩夺目,碧绿的翡翠,鲜红的宝石,耀目的明珠,件 件都发出闪闪金光。   从此,翠柳池扩大了范畴,挖掘的工程浩大,由原先的半亩之地,延长伸展为 一个不小的湖泊。   柳景也因此而调升为前门总管。   柳家庄的财富,从此富甲太行山。   关于这件传闻,董卓英和古风二人倒不关心,他们所关心的,只是那英雄宴到 的将有哪些人。   还有,司徒业是否真的会在英雄宴中出现?董卓英仍然穿着黑色的衣衫,面如冠 玉,气度雍容,古风年轻英俊,穿了套白色衣服,一黑一白,十分醒目。   二人进入场中,立刻赢得无数赞叹。   翠柳池畔全是一片绿草如茵的草地,柔软整齐,恰似铺上一条绿色的地毯。   会场的入门处,正是前门总管柳景亲自率领十八名彪形大汉,站在门边迎接各 路英雄好汉。 mpanel(1);   站在柳景旁边的,是上次在张家口会过一面的谷鼎。   枣面人也在,但态度已大为恭顺。   谷鼎远远望见董卓英和古风二人行来,忙趋前一步说道:“董、古二位少侠, 欢迎光临!”   董卓英含笑道:“谷兄今天可忙了,到的客人不少吧!”   谷鼎恭恭敬敬的答道:“时辰还早,还不到一半呢!二位是本庄的贵宾,奉庄主 交代,特致欢迎!”   说着,就亲自引导进入草坪,请二人坐在西首第一桌首席上。   原来草坪上的酒席,排列成八卦形,分成八路,每一路的第一桌,围绕着一个 圆环,圆环中摆设一座木造天坛,高逾二丈,雕工精细。   董卓英抬头回顾,只见坐在他右侧第一桌首席的,是一位身穿宝蓝长衫的年老 员外,须发如银,却正是南义马荣宗。   坐在他左侧第一桌首席的,却是一个乌簪高髻,灰袍白袜的道人,长得鹰鼻深 腮,年纪虽在中年以上,头上却是白发苍苍了。   从道人再过去,又是一路的首席,坐的是一位相貌庄严的老者,却是北侠宋世 彬,想不到他二人同时来参加。   可是和他同席的还有一位高顶尖嘴,红眼长臂的老者。   古风对那位老者,看了忍不住想笑,观其形,确实带有七分猴相。   董卓英悄悄对古风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古风摇摇头。   董卓英道:“这位老者,足迹甚少踏入中原,不知道他为何会来赴这盛宴。”   古风一时好奇心大起,问道:“他是谁?”   “此君乃是久居天山南麓大圣崖的仙猿方承基。”   “哦!难道今天的英雄宴,有什么目的?”   “这就不知道了!”   这时,陆续的又有不少的客人来到,武功出众,尊为一方之雄的都是被引导入 席,其次的就各自找座位自行坐下。   但他们多数对方承基窃窃私笑不已。   董卓英目光四下巡视,希望能够看到司徒业的影子,但就是找不到。   他微感失望,心想,也许他等一下会来。   渐渐地,各桌都坐满了客人,一共是四十桌。   午时已届,悠越的钟声响起,一连敲了三下。   天坛的顶端,突然展现出十个金色大字:“煮酒论英雄,英雄在座中。”   这十个金字甚为讨好众人,立时博得如雷的掌声乙接着,那十个大字倏地隐去, 又出现了八个大金字:“以武会友,强者为尊!”   这八个字一出现,场中有的鼓掌,也有的发出不同意的议论声。   然后,八个金字不见了。   跟着又出现了十个大字:“玉牌嵌金鼎,送与有缘人!”   这一次博得全场最热烈的掌声。   董卓英眉头深锁,他无意于什么金鼎的,原只想早一点在会中打听到司徒业的 消息,马上就辞谢离去。   现在事情有了演变,演变成尔虞我诈,大家各以武功相拚,谁还有什么真心诚 意赴这场盛会?就在他暗自长叹之下,天坛上的字又变了:“恭请董少侠出座主持。”   董卓英大惊失色,望着那一列字体,脑海中干头万绪,思潮汹涌,不知是接受 还是不接受的好。   古风在旁,笑逐颜开,他打气鼓励道:“千百人中选上你,一切的荣誉也属于 你,快出去吧!”   董卓英依然冷若冰霜地不太感兴趣,骂他道:“这可能是一石二鸟之计,你高 兴得未免太早了一点。”’古风不服气的道:“管他娘的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 干了再说!”,二人正在小声辩论,突然大厅中一片肃静,人人引颈望着草坪东侧方 向,坐在后边比较远的人,很多站了起来。   只见谷鼎又引导四个人走进圆环内圈的首席。   群豪看这四人时,走在第一位的是个白眉老僧,面目慈祥,龙形虎步,不怒而 威,手中持着一根黄杨木的禅杖。   跟在后面第二位的是一个黑发白眉毛的道人,态度安详,步履从容。   这一僧一道,看样子都是德高望重的有道之士,给人的印象非常的正派。   走在第三位的是个秃顶的老者,双目炯炯闪光,两边太阳穴高高隆起,七十多 岁的年纪,精神矍铄。   他一边走,一边向两侧的群众打招呼,点头招手,忙得不亦乐乎。   而在座中的群豪,也多数和他笑脸相迎,想见他交游之广,人缘之佳了。   最后一个是一位浓眉粗眼,高大异于常人的奇装异服之士,头上还包着一块白 长布。   这位人士大约是位信奉穆罕默德的回教子弟,面孔严肃,翘起八字胡子,走路 虎虎生威。   这四位后来的有道之士,立即吸引住会场的注意力。   董卓英用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了四个字,先后是空如禅师、一阳道长、昆仑老人、 格奇掌教。   古风看了不住的点头,他心中一面钦佩董卓英的识人之多,但脸色不由一变。   董卓英也不说破他的心思,蘸着茶水,又在桌上写道:“当仁不让,何足畏哉!”   果然,四人入座之后,天坛上又出现了一行大金字:“董卓英人中龙凤,当之 无愧。”   群豪一见两次先后出现董卓英的大名,有的点头同意,有的人消息不灵通,不 知他是何许人?又是何门何派的后起之秀?一时间,议论纷纷。   恰好这时送上了酒菜,大伙儿顿时狼吞虎咽起来。   柳家庄的庄丁,一个个穿着绿色锦绣华服,上菜的上菜,斟酒的斟酒,场面真 是壮观无比。   柳铮家财万贯,称得上豪门巨富,群豪不怕把他吃穷,各个兴高采烈,猜拳行 令,处处可闻。   天坛上此时又出现了几个大金字:“薄酒粗肴,不成敬意,饭后余兴,请多多 捧场!”   众人看了那四句话,莫不呵呵大笑。   可是那四位后来的有道之士,和先到的南义、北侠,坐在首席上,气度威严, 坐相沉稳,对身外骚扰吵闹,宛似不闻不见。   董卓英静静观察一阵子后,心忖道:“实至名归,究非浪得虚名的可比!”   古风见他目光逡巡全场各桌,一会儿兴奋,眼泛异彩,一会儿沉消萎靡,面色 暗青,知他正在考量自己,是否够上当主持人的这份荣誉・这一顿酒席,整整吃了 一个半时辰之久。   奇怪的是东道主柳大庄主柳铮没有出现过一次,既未开口说话,也未客套应酬。   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现身出来?种种都是不可理解的一个谜。   场中群豪酒醉饭饱之余,有的开口大声呼叫了:“柳大庄主呢?他何以不出来给 咱们敬一杯酒呢?”   有的醉汉更是拍桌责骂,醉言酒语的喝道:“柳铮太瞧不起人了,让咱们坐冷 板凳喝闷酒,真是岂有此理!”   蓦地,天坛上及时又出现了一行大金字:“英雄宴后,武会开始,玉牌金鼎, 储以待君。”   天坛顶端的木门,突然开了天窗,伸出一支旋转的木臂,托着那个绚烂光耀的 玉牌金鼎,高高在上的徐徐旋转。   ’那玉牌嵌在金鼎正面,金白色光华,煞是美丽。   高度约达一尺来高,鼎底深雕着九条金龙,张牙舞爪的抢夺鼎端的一颗宝珠。   于是,一片赞叹惊诧之声,此起彼落,群豪竞相睁大了眼睛,想看个清清楚楚。   董卓英在众人混乱声中,目光不瞧向天坛顶端,却暗中注意打量司徒业的下落, 奇怪的是诛心员外也不知何以不来参加。   空如禅师、一阳道长、昆仑老人三位,倒是一派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修养, 连眼皮子眨都没眨一下,闭目趺坐,神色湛然。   只有格奇掌教脸颊肌肉抖动了一下,双目异光一闪,遂即恢复了原先状态。   他目光继续转溜到方承基的那一桌,只见方承基不住抓耳搔腮,想见他已是贪 心大起了。   董卓英再转过来打量时,只见在坐众人,个个面红脖子粗,交头接耳的都在纷 纷议论,不知在谈些什么。   就在众人一片谈话声中,突然传出一声怒吼,有若春雷,喝道:“格老子的, 既不见庄主,又不见主持人,龟儿子搞的啥名堂。”   董卓英望了过去,只见西南侧的第二桌,站着一位高高瘦瘦的汉子,说着一口 四川土腔,踉踉跄跄的走出来。   众人见他已是喝醉,大都懒得理会。’可是,偏偏又出来一位山东大汉,胳膊 粗如大腿,喊道:“奶奶的,你小子鬼喊个熊,俺就是看了不服气。”   这二个糊涂,居然一言不合,当场准备较量起来。   人类好斗的本性,与生俱来,丝毫不假。   高瘦的那人,一手拿酒壶,一手拿酒杯,晕头转向的走着八字步。   但想不到他走到一半,居然一式白鹤冲天,纵起一丈来高,轻盈盈的飘向草坪 南端空旷草地上。   这一手表露出他身法轻灵,手中的酒没有溢出杯沿,显是极高的轻功。   场中多的是高手,高手识货。   立即有人叫道:“好一招醉八仙的风送江帆。”   董卓英和古风二人,默然不语。   那山东大汉,穿得衣衫单薄,满脸酒气,看来呆里呆气的,他不甘示弱,叫道: “俺也露一手给你瞧瞧。”   说着,他大步而出,一步一个脚印,脚印深入地下五寸。   草地柔软,泥土润湿,但他鞋袜如新,没有沾上一点痕迹,也是不易。   高瘦之人一见山东大汉向他冲来,口中叫道:“格老子的,来得好!”   飕的一掌,直向对方劈去。   掌势之快,迅雷闪电,亦所不及。   山东大汉眼见他一掌劈来,竟然不避不闪。   高瘦之人怒道:“龟儿子不怕死?”   掌势又加快了一倍,力逾千钧。   没想到就在掌势刚要沾上对方衣襟之际,山东大汉施出一招“沾衣十八跌”的 真实功夫,五指一绕一缠,回臂侧腰,迅即把他摔到七尺开外。   山东大汉这时才拍拍手掌,轻描淡写的道:“俺不打你,俺摔也要把你摔死。”   那高瘦之人,顺着一摔之势,借力使力,急使出一招大士坐坛,硬生生煞住身 形,总算没有屁股先着地。   两人一上手,各显功夫,倒也势均力敌,登即博得满堂彩。   接着,一个叫出:“龟儿子再试一试!”   另一个怒道:“俺要是怕你,俺就是小娘生的。”   这一番劈里叭啦!拳来脚去,打得好不热烈。   二人越打越勇,蓦听得一声:“格老子给你臭靴子尝尝!”   那高瘦的四川土佬,不知是否喝醉了,脱下两只长靴,分握双手,竟当作兵刃 使用,毫不含糊。   他这双长靴,靴头全是铁铸,有棱有角,锋芒毕露,实不亚于一双铁锥。   众人哄笑声中,大感好奇,尽都看那大汉怎么对付。   那山东大个气得急怒攻心,口中大吼不断,骂道:“他奶奶个熊!他奶奶个熊!” 熊了个半天,还是没把话说完,手中招式,渐感零乱。   那高瘦之人,恰好使出了双劈双撞,靴尖罩向对方上身要穴。   董卓英不忍心看那呆大个子出尽了洋相,黄山流云身法,凌空虚渡,由座位上 飘逸的到了二人身前。   左手掌心外吐,右手虚空一引,一股无形巨力,挡住了四川佬的铁靴。   这一招左吐右引,登时解除了二人的血肉横飞局面,化干戈为玉帛。   群豪猛的齐声喝彩,连那几位有道之士,也都转头注视着这一边,暗中不住的 点头暗赞不已。   群豪这时才看清场中已站着一位面白如玉的黑衣青年,长身直立,衣袂飘飘, 灵秀之气,溢于体外。   天坛上此时旧字隐去,又出现了一路新大字:“董少侠出场主持,武会马上开 始!”   董卓英看见,感到啼笑皆非,柳庄主暗中已控制了全场,群豪中的一举一动, 他都了如指掌。   董卓英干脆大大方方的向群豪道:“在下董卓英,临时受命,愧不敢当,请诸 位先听听在下的三点规定――”   说着,他举起右手三个指头,缓声说道:“第一、以武会友,见好就收;第二、 公平竞争,不准使诈;第三、主持人享有裁决权利。”   全场中诸人,不论远近,都清晰的听到了这些话,人人相互对看了一眼,没有 人再提出异议。   古风笑上心头,他满意极了。   偌大场子中,沉默了整整一盏茶工夫,各路英豪,居然无人下场。   董卓英抱拳环拱道:“请哪位开风气之首,领先下场?”   蓦见东首一人,抢步不出,叫道:“在下陈隆,请问哪位英雄愿意下场赐教?”   他话声一落,坐在西首的一位青年,脸含微笑,上了场子,两人微一拱手,拳 来脚往,比斗了起来。   一个败了退了下来,另一个递补上去,周而复始,倒也是一场挺热闹的比武。   董卓英站在场子中,一本正经的当他的裁判工作。   在场群雄,目不稍瞬的注视着场中比斗……终于,比斗场中一空,只剩下董卓 英主持人单独一个。   董卓英环视四周一眼,宏声发话道:“哪一位下来陪陪在下?”   蓦听得一声雄沉的话声道:“贫道大凉山玄天观青玄,有幸前来,会一会天下 各路英雄,恭请赐教。”   人随着话声,跃入场子。   青玄道人人在大凉山,名声之高,无与伦比,这一次他也是不请自来,众人看 了颇感意外。   董卓英问道:“道长不在大凉山清修,是不是看中了玉牌金鼎,有意把它带回 去?”   青玄道人长笑一声,气吞山河,说道:“董少侠说的极是,玄天观缺少一件镇 观宝物,贫道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它!”   言罢,笑声仍是隆隆不绝。   笑声中,充满了气劲,有如暴雨中夹杂着飓风,风狂雨骤,压得人心头几乎喘 不过气来了。   原来青玄道人浑号笑道人,素以笑声凌厉,摧人心魄,著称于世。   他一上来就以笑声开场,座上群雄,有的内功根底稍差,急用双手掩耳。   青玄道人越笑越得意,越得意笑声越大。   翠柳池畔,本是微风和畅,天朗气清,竟被他这一长笑,池水波纹不断兴起, 波涛阵阵。   柳条儿拂动中,水中锦鲤也跃出水面。   很快的,东首第五个桌子,接连栽倒了三个人。   倏然,白眉老僧空如禅师一声梵唱,响彻云霄,整调祥和,仿佛怒海狂涛中的 灯塔,带给场中每一个人无比安定感。   空如禅师掌管少林寺藏经楼,一身修为,仅次于掌门方丈师兄,此次他由少林 寺来此,就是专程对付青玄的扰乱会场,避免伤及无辜。   二位这一玄功的比试,互不相让,各显神通。   董卓英面含微笑,静待比试的结果。   他不能中途出言拦阻任何一方。   青玄的笑声仍大,震得耳鼓发麻,但空如禅师的梵唱,在隆隆的笑声中,表露 着一股镇邪的定力。   青玄想压制对方,脚下不丁不八,双手环抱,引颈高吭。   空如禅师则端坐桌前,垂帘下视,心与神通,宝相庄严,发抒出佛家至大至深 的禅功。   笑声不绝,梵唱在耳。   群豪心神上已得到了安定,蒙着双耳的人放下了手掌,栽倒在地的三个人,又 爬起来坐回座位上。   渐渐地,董卓英已听出,青玄道人如强弩之末,他不过拚却十二层楼的一股真 气,硬和别人拚至最后。   空如禅师的梵唱之音,犹如阳春三月,百花齐放,百鸟齐鸣,其活泼的生机, 能使人享受到春风化雨的滋润。   再约莫又过了一顿饭时分,笑声力竭声嘶,沙沙的喉咙中,发出了沙沙的怪笑。   青玄涨红了脸,青筋毕露,嘴干舌焦,想已到了心力交疲的境地。   大概再要不了多久,他就要一跤摔倒在地。   董卓英适时发出了一声龙吟,悠长高亢,掩盖了他二人的声量。   他目注空如禅师道:“老禅师口中留人!董卓英愿代受过!”   空如禅师本也不想置青玄于死地,遥遥单掌问讯道:“阿弥陀佛,董少侠善心 善报,老僧当不为过。”   董卓英举手一拱,道:“老禅师功德无量,晚辈敬谢了!”   言罢,场中又恢复了原先的静寂。   青玄振衣而立,强忍着悲哀道:“贫道来得不是时候,就此告辞!”   众人见他头上白发砰松,原有的高髻,已乱如杂草。   青玄一走,场中又空出。   这时,自西侧同时跃出二人,一个是虬髯大汉,一个是百媚娇娘。   这二人一个是维吾尔族的壮年汉子,一身维吾尔月隙,流露出边疆民族的强悍。   另一位身态婀娜,一身粉红劲装,蜂腰肥臀,正是“一朵花”,匆匆地自外赶 到。   董卓英一见是她,剑眉一耸,不知她何以那么快离开了她师父,难道是卫夫人 骂了她,她赌气走的?她师父说要管她一年的董卓英忙向她打手势,要她退出。   场中高手如云,万一有个损伤,徒增自己的困扰。   但“一朵花”娇容焕发,一对勾魂的眸子向四周一溜,董卓英向她打手势,她 根本就没有看到。   “一朵花”笑吟吟的对董卓英道:“卓英,我离开我师父了!   听说你来到这里,所以急急赶来一见。”   “一朵花”艳名远播,群豪知之甚稔,座中尚有许多人是她的老知交。   大伙儿见她娇滴滴地向董卓英说话,感到无限好奇,都转头向董卓英看。   董卓英面色赧然,忙连说:“好,好!”他无暇去追问她是听谁说自己要来沧州 的。   “一朵花”听董卓英说好,芳心大慰,媚笑如春,对他施了个万福,蜂腰半俯, 酥胸摇摇耸出。   那维吾尔壮汉看得直流口水,恨不得代替董卓英的位置,可是,“一朵花”柳 腰一扭,莲步轻点,已到了他身前。   她稍停了停,戟指那壮汉叱道:“喂!浑小子,夹着尾巴滚回去,不要惹得姑奶 奶冒火!”   那壮汉以为“一朵花”也会娇声和自己说两句体己话,想不到是叫自己夹着尾 巴滚回。   他气得七窍冒烟,怒道:“你……你这妖精……”   “一朵花”听对方骂她妖精,粉面含嗔,玉掌猛挥,就是一耳光,其快如电掣 星驰。那维吾尔壮汉,身手也不弱。   只见他一个跨步登山,双臂交叠,十指如钩,想把她的玉掌牢牢抓住,然后往 怀中一带,岂不是玉体投怀?但“一朵花”掌下功夫不同等闲。   “啪!”的一声脆响,仍是刮得半边脸又红又肿。   董卓英看得眉头直耸,那壮汉已是怪叫如狼嗥。   那壮汉恼羞成怒,心底火冒十丈,已忘了再吃对方豆腐的心理,大吼一声道: “贼婆娘,老子撕了你!”   他双肩一晃,人如猛虎出笼,呼的一拳,直捣而出。   “一朵花”不愿和他对拳,娇躯一侧,迅速让过。   那壮汉横臂回掌,掌风如刃,反切对方的胯骨,左腿连环踢出,踢向小腹中央。   掌腿兼施,招招毒辣,想见他已是愤怒之至。   “一朵花”娇叱一声:“浑小子,姑奶奶饶不了你!”   右手一伸,食中二指快如闪电,双龙夺珠,向对方双睛点去那壮汉全身向后一 跃五尺,先求保护他的一双眸子。   两人接着又狠狠拚了一招。   董卓英急急叫停,警告二人道:“本人约法三章的第一条,如有人擅不遵守, 立即赶出场外!”   那维吾尔壮汉是个直性子,忙不迭的道:“当然!当然!”   “一朵花”可就不一样了,眯着一双凤眼道:“人家为你吃了那么多苦,你怎 么一见面就对人家凶巴巴的?”   董卓英冷冷地道:“两位请吧!”   果然,二人这番较量,已略为斯文得多,不像刚才那么穷凶恶极,不死不休。   就在两人斗到第七招时。   “一朵花”一招穿云拨月,反向对方面门打来。   那壮汉不知是计,左手腕一翻,想切“一朵花”的脉门。   倏地,一声娇笑传出,“一朵花”的指风飒然,却点中了对方的肋下。   肋下一麻,接着“噗通”一声,壮汉已栽倒在地,“一朵花”指着柳家庄一群 庄丁,喝道:“快来把这浑小子抬出去。”   董卓英正在苦笑,蓦觉得眼前一亮,又从酒席中飞出一个人影。   那人影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不言不动,凝立如女神。   他心中一惊,抬眼望去,只见她淡扫蛾眉,不着脂粉,虽是换穿了布衣布裙, 却也掩不住姿色的美丽,气质的清雅。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金凤凰于珊。   董卓英心头猛地一沉,脑门轰然大响,于珊居然也来参加了,怎么先前没见过 她的芳踪呢?往事若梦,历历在目,耳鬓厮磨,玉体在抱……她来了,那夏若云呢? 董卓英迷惘的看了看面前的于珊,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于姑娘,是你?”   于珊淡淡地一笑,点头道:“董少侠,不,董主持人,你奇怪了吗?”   董卓英感到她言辞容貌之间,已渗入了无可言状的哀怨,他心中不知道该是喜 是悲?于珊轻俏的回看他一眼,道:“董主持人,好久没见了吧!近来可好?还有古风, 他呢?”   这些话,本来很好答复,可是董卓英却文不对题的答道:“于姑娘,区区此心 唯天可表,这次前来沧州……”   金凤凰于珊缓缓道:“这些不必再提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那夏若云兄来了没有?”   “他也来了,到时候自会与你见面。”   “你们两位是从武昌赶来?”   “差不多,若云和我还去了一趟洪泽湖。”   “去洪泽湖干什么?”   “去吊丧。”   “一朵花”耐性看着二人一问一答,她醋意翻腾,怒火如焚,已是忍不住了, 她狠狠地指着于珊道:“你就是金凤凰于珊?”   于珊冷冷的道:“于珊的名字,岂是你这个骚婆娘随便叫的。”   “你骂谁是骚婆娘?”   “这儿除了你我外还有谁?”   “臭丫头,你敢骂姑奶奶,姑奶奶要撕烂你的嘴!”   “金凤凰岂又在乎你蜂蕊妖精!”   两位女人,四只眸子,心中都充满了愤怒的火焰,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董卓英及时提醒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区区劝二位最好是冷静一点。”   “一朵花”怒不可遏,跺着脚骂道:“她是你老情人是不是,你少费心,姑奶 奶非得剥下狐狸精的皮不可!”   于珊立即还以颜色道:“本姑娘不屑和你斗口,这样好了,咱们好好比划一番, 看看谁输谁赢。”   “可以,姑奶奶完全同意,你出点子吧!”   “我提议咱们不如来一个空中对掌。”   “好主意!怎么个比掌法?”   “池畔有的是柳树,你我各选一株,以轻功跃上树顶,一声呼哨,你跳过来, 我跳过去,在交肩而过的刹那,各人使用拳脚,一次接一次的继续,一直到有一方 先失手跌下树为止。”   “一朵花”想了想,点头道:“法子不失公平,各凭修为,不过,输了又该如 何?”   于珊斩钉截铁的道:“折剑退出江湖。”   此语一出,场中群豪各个大惊,相互看看董卓英看他如何处理?董卓英大声喝道: “不可以,约法三章在先,任谁都得遵守。”   两女已不理会这些,各人迅即跃上一株柳树树巅。   此时,古风远远在坐,望见二女扭身上树,均肩平如水,轻如鸿毛,轻功造诣, 平分秋色,不禁坐立不安。   如有任何一方伤亡,内心将深感不安。   “一朵花”性子急,未等对方站好,倏地一声清啸,飞身一耸,恰像野鹤腾空, 破空直掠而来。   于珊不敢怠慢,拔身一耸,也似健隼飞天,一下升起。   两人在空中遇个正着,眼看就要撞在一起。   “一朵花”发动在先,先抢攻势,她在空中左手一扬,右拳一伸,骈指如戟, 直戳于珊的双目。   于珊心知她这一招可实可虚,不论自己侧头闪躲或是举手招格,对方便微一借 力,可凌空翻身,使出扫叶腿,攻向自己下三路。   她立身行险,一鼓气劲,不拒不闪,径向对方手指迎上。   “一朵花”乍睹对方拚却被点双目之险,硬行撞来,心中立生戒心,不知她安 的是什么计谋。   于是,略一犹豫,指力不由往回一敛,但左掌右拳仍相互为用。   但高手过招,快如电闪,稍一犹疑,就会给对方可乘之机。   果然,“一朵花”和于珊,双双都被对方伏手击中,闷哼一声,一个在肋下, 一个在小腹。   “砰!砰!”的两响,“一朵花”先摔倒,于珊跟着也倒下。   “一朵花”脸色苍白异常,目射寒芒,咬牙切齿的指着于珊道:“臭狐狸精, 姑奶奶认栽了!大不了,二十年后,姑奶奶再和你算账!”   话声甫落,右掌击向自己天灵盖,倒了下去。   群豪惊叫声中,古风飞身来抢救。   古风就在现场施以急救。   董卓英浩叹一声,久久闭目不语。   于珊虽也摔下树,挣扎起身,乍见对方自栽,心中也不觉沉重异常;怅然道: “想不到她性子这么烈,不知生死如何,我又何苦……”   话声中,神情哀怨看了董卓英一眼,扯身弹跃而去。   古风急叫道:“于姑娘,一切因果,自有天定,何苦自责如此!”但于珊走得老 远已听不到了。   董卓英眼望着远去的于珊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红粉佳人,她们二人都对自己 一往情深,奈何自己天涯沦落,无缘接受。   不由感触良多,长叹了一声,喃喃自语地道:“父仇未雪,亡母含恨,如生异 志,有如此树!”示意古风将“一朵花”扶下去治疗。   他双手抓着一株大柳树干,猛力一拔。   猝然那株一人合抱的大柳树,哗啦啦地枝叶纷纷断裂,离地拔起,根茎带动了 泥土,翻翻滚滚。   这一手骇人神力,当场惊呆了所有众人。   空如大师和一阳道长,分别自座位上站起,一个念“阿弥陀佛”,一个念“无 量寿佛”,双双说道:“董少侠神功盖世,英雄宴深庆得人,恕即告辞了!”   一僧一道为群豪之首,僧道告辞,群豪自忖留此也没有希望,立即自动走了一 大半。   此时,天坛上又出现了一路大金字:“董主持技压全场,宝物酬神功,千秋传 佳话。”   大字旁附有一路小金字:“请董少侠及古风驾临绿荷亭小酌。”   古风随着董卓英如约来到翠柳池池心荷亭,亭中早已摆有上等酒席一桌,只等 他二人到来。   柳庄主柳铮带着他的五位门徒,已在亭中相候。   双方坐下后,柳铮呵呵大笑,道:“五年一度英雄宴,以这次董少侠主持得最 精采,老夫不胜荣宠。”   说罢,轻鼓二响,下人立即抬着玉牌金鼎送到亭中,柳铮道:“区区小物,送 与有缘人,请董少侠笑纳。”   董卓英坚持不受道:“区区此来,志不在宝物,请庄主收回成命!”   柳铮正色道:“少侠的来意,老夫明白,请看此帖。”   董卓英接过帖子,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抛妻弃子,游侠江湖,池州聒 祸,遽遭毁容。诛心员外谨志。”   董卓英看了直摇头,他似解又不解,诛心员外写这些干什么?是写给谁看的?写 给自己看就大可不必。   若写给别人看,何必选在此时?一想到这里,直爽的道:“庄主,在下无法相信。”   柳铮诚恳的解释道:“董少侠,老夫年近古稀,从不偏袒,司徒业其为人,也 光明磊落,董少侠对他恐有误会……”   “不!”董卓英一双眸子,突进射出冷芒,使人不敢卒视。   怔了怔,柳铮强笑道:“董少侠,老夫句句实言,并愿以家小担保……”   董卓英厉声道:“庄主大可不必,在下只求于庄主一点。”   柳铮道:“请赐告!”   “他既不在贵庄,请问何时离开的?”   “七天之前。”   “去往何处?”   “老夫实在抱歉,他没说,只约定两年来一次,教导小女练功。”   “如此多谢了,在下这就告辞!”   柳铮忙道:“董少侠,请把玉牌金鼎带去。”   董卓英俊面微红,道:“不,庄主的盛意,在下心领了。”   “不可以,人无信不立,少侠,你我都是君子。”   “庄主既是这么说,在下只好接受了。”转头向古风:“古风,你我相交,情 同莫逆,玉牌金鼎烦请代为保管,一年后我会来找你,吴姑娘负伤就烦留在庄上治 疗了。”   柳铮对古风甚有好感,笑道:“古少侠干脆就留在敝庄一年,老夫正有事请教!”   这次轮到古风脸红了,有心人都明白,柳铮留下古风,还不是为他的宝贝女儿 柳逸苹着想。   古风正待推辞,董卓英却深有用意的拍拍他的肩膀道:“那敢情好,一年后如 在下幸得不死,一定会来贵庄好好呜一杯。”   话声刚落,他已弹身而起,如一抹轻烟般飘逝离去。   清心居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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