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十三章 黄沙无垠神叟指迷   继光刚刚纵落阶沿,蓦见檐头一条黑影疾扑而下,骇然之下,双掌一翻,呼地 推出。当他掌劲将吐未吐之时,陡见来人竟是悬空倒裁下来。当下,疾的一改收掌, 硬生生地把攻出的掌力撤回,倏地伸手向前攫去。   还幸他发觉得早,才没有把来人误伤,而且拿捏得正是时候,堪堪一把将来人 攫住,倏地一个旋身,卸去了下冲之势,轻轻放倒地下,竟发现来人乃是丐帮二老 之一的银杖叟张超。   这时,凌风道长和微尘子也已赶到,俯下身去将他全身查看了一遍,却发现他 内腑已被掌力震伤,人已奄奄一息。   继光目视凌风道长道:“待在下替他把阻塞的经脉打通,看看是否有救。”   当下,微一凝神,倏地出手如电,连点“会阴”、“中极”、“气海”、“阴 交”等二十九处穴道。   拿捏既稳,认穴也准确异常,顷刻之交,全身七经八脉全都拍遍,而继光也已 累得额上沁沁汗出。   凌风和微尘在旁,不禁暗暗钦佩不已,自愧不如。银杖叟张超经这一番手术后, 人已缓缓醒转,长吁了一声,张口喷出一口紫血,睁开无神的双跟正待说话,凌风 忙摇手阻止。   随命微尘干替他服下了了颗本门的疗伤丹,送到后面静室休养。然后才转过身 来,对着继光道:“依贫道看来,本山四周已广布了金蜈宫的爪牙,银杖叟必系有 急事前来本派,才在路上遭遇了敌方的截击。”   继光点头道:“道长所论极是,但银杜叟为丐帮二老之一,艺业非凡,竟也被 人重伤,可见金蜈宫这次出动的高手不少。”   凌风道长面容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   二人沉默了一阵,继光忽然想起,如何不见石逸?遂向凌风道:“令师弟在观 内否?能不能请出一叙?”   “他跟随本门一位长老正在练剑。”   “练剑?”他忽然想起了黄山论剑之事,遂又问道:“此次黄山论剑,大概贵 派已决定由石逸兄参加吧?”   本来这种属于机密之事他不应问起,即今谈及,对方也不愿正面作答。但凌风 道长为人坦诚,且把继光当作自己人看待,遂把头一点道:“正是,不过依目前情 势看来,恐怕将要改期了。武少侠突然间问起此事,莫非亦有意问津?”   继光微微一笑,凌风突又觉得自己这话问得不太恰当。以继光现下的武功,问 鼎天下第一剑手,七大门派势将黯然失色,当然他有资格参加,这一问显然是小视 了人家。   当下又补充说道:“武少侠武功人品,均属天下第一剑手的最佳人选。贫道认 为,在任何情形下均不应放弃角逐的机会。”   继光笑道:“承蒙道长夸奖,在下实觉汗颜无地,届时如情况许可,倒确想去 观光一番。只是在下所耿耿于怀者,是漠北之事,如无其他变故,拟日内赶往漠北 一行,如此一来,恐不能分身参与黄山论剑。”   话扰未了,突然一人接口大笑道:“兄弟认为,漠北之行,较参与黄山论剑要 重要得多,武兄何时起程,兄弟愿附骥尾。”   但觉人影一闪,石逸已神采飞扬地走了进来,先行向掌门师兄行礼后,转头对 继光拱手道:“哪那阵风儿将武兄吹来贱地,兄弟适因在师伯处练剑未能远接,祈 恕失迎之罪。”说罢深深一揖。   继光笑着还礼道:“石兄那里学来这么多酸礼?”   石逸大笑道:“这叫做礼多人不怪呀!”   继光又对石逸上下打量一会,只见他神仪内敛、光采奕奕,内功似较过去又精 进了许多,不禁也大笑道:“石兄宝剑新磨,今晚正可及锋一试。”   mpanel(1);   凌风道长眼看这一对少年侠士,豪气冲霄、英风勃勃,心里也觉十分兴奋,看 看天气已近二鼓,遵转头对随侍的小道吩咐道:“即传无职司的师叔和师兄们,齐 聚元始殿,为师的有话说。”     道童走后,凌风起身对继光道:“我们且到元始殿再谈吧!”   今晚是武当派生死存亡之秋。表面虽看不出什么紧张之处,实际全派已经总动 员,连后山一位不问外事的长老也惊动了。   武当山的周遭,早已会部布下了警戒,上清宫的两侧,已埋伏了两座最为坚强 的九宫剑阵,专候犯上的金蜈宫人来到。   继光随着凌风到达元始殿,武当派二三代的弟子,已有二十人候在殿内,凌风 首先替继光一一介绍,然后把金蜈宫犯山的消息及本派的决心,又重述了一遍,随 命把客房中疗伤的银杖叟张超,请来殿内叙谈。     不多时,银杖叟张超,已随着去请的小道童来到殿内,首先向凌风拱手道谢, 又谢了继光助他活穴之德。   凌风连忙起身让坐。   继光细看这位丐帮二老之一的银杖叟,只觉他除了精神略显疲惫之外,伤势似 已完全好了,不由暗暗佩服他的内功精纯。   这时,银杖叟张超,已开始将他受伤的经过略作叙述。   原来,自从太岳庄主的假面具揭穿以后,丐帮立即动员,追查太岳庄主幕后主 使之人。   以丐帮耳目之广,自不难立即找到线索,果然不久便已发现漠北有一股势力正 缓缓向中原武林渗进,而且来意不善,后经风尘三侠和银杖叟进一步探究,更发现 这股势力就是金蜈宫这一派的人,而且隐隐有逐次消灭武林各派的企图。   银杖叟得这消息后,立时亲赶各派报告这一消息。不料,刚到武当山下便遇了 一伙奇形怪状的人物,三句不合便动起手来,不到几合,银杖叟便被一种奇异掌力 所伤,还幸见机得早,才逃脱了一命。   银杖叟在江湖的地位,以及一身武功,都堪与各派掌门人并驾齐驱,竟在数招 之内伤在对方之手,由此可见敌势之强了。   银杖叟将经过报告完毕后,每人的心头不期然地都掠上一层暗影,深为今晚之 战担心。   继光曾经和金蜈宫的人动过手,认为除了紫髯伯公孙述以及紫衣女是可怕的人 物外,余人均不足为虑。也就因为这一念轻敌,几乎在这一战中失手伤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上清宫中的道士们,心弦随着逝去的时刻而渐次拉紧……   笃!笃!笃!更楼突然传来三通更鼓!   全殿的人心头同时哼地一跳,但却不见丝毫的动静。   微尘子略感不耐地打破沉寂,首先开言道:“难道这批凶徒故弄玄虚,今晚不 来了?”   蓦然……   檐头一阵阴森怪笑道:“阎王注定三更死,怎敢留人到四更。杂毛们你不要性 急,今晚上清宫内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   语调阴森,字字震撼心弦,微尘子一惊之下,猛喝一声,已和石逸双双向檐头 扑去。   继光身为客位,本不愿先行出头,但觉来人语调太过蛮横拨扈,不由自主地也 随在石逸身后向檐头飞去。刚刚到达瓦面,蓦觉左侧人影一闪,似有一人,在向他 招手。   仓促中无暇细想,身形就势一旋,已向那条人影追去,轻风般飘忽,宛似一只 盘空大鸟,瞬刻之间,已看清前面那人似是一个女子,一身劲装疾服,起落于丛林 绝涧之间,轻灵快捷异常。   继光存心要追查一个究竟,双臂一抖,一鹤冲天,飞起二丈高,空中弯脚弓腰, 猛换一口真气,急如星泻地俯冲疾射,转眼又逼近了十几丈,已来到―个山谷之内, 前面那人影忽的一个转身,已把脚步停下。   继光也于这时,堪堪抵达面前,竟发现引他来此的,乃是绿袄女郎罗鸿英,因 为她曾经用那歹毒的“百脚金蜈燕尾针”伤过石逸,故继光对她绝无好感,立时把 脸一寒,冷峻地道:“你引小爷来到这里,究竟有什么事?快说!”   罗鸿英小嘴一撇,冷笑道:“人家是好意,何必那么凶,如果你害怕的话,那 就马上转去好啦!”   继光剑眉一掀,长笑一声道:“任你出什么花样,小爷还会怕了你。”   “那就行了呀。喂!我问你,你想不想念我们小姐?”   “你们小姐?她是谁?”继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不用装呆啦!紫衣女魏紫娟,你敢说不认识?”   “啊!原来是她。”   “她因被金蜈宫主人限制,不准再来中原,特着我向你转告,希望你答应她一 件事。”   “我和她虽处敌对地位,但她于我有恩,大丈夫恩怨分明,如果不是强人所难, 我绝对办到。”   “这事并不难,她希望你去漠北一趟,或者自现在起退出江湖之事,闭关练功 一年,你能答应她吗?”   这一件事,说起来都不难,但因不明她的用意,况且如今武林正是多事之秋, 他怎可闭门不问外事?当下并不表示肯与不肯,却反问道:“她要我这样做,用意 何在?请你先行说明吧。”   “这事小女子倒略知一二,但事关金蜈宫的机密,我不敢说。”   继光冷笑道:“你不说我也可以猜到,无非是金蜈宫想对我图谋不轨,你家小 姐不好意思叫我躲避,却故意说是闭门,是也不是?”   “才不是呢!”   “那么就悬金蜈宫即将对各振展开屠杀,怕我从中阻扰,故令我在这个时候远 走漠北,或者闭门躲起来,对吗?”   罗鸿英轻轻一叹道:“你既能了解我家小姐的苦心,那就好啦!你最好现在就 离开武当,免得卷入漩涡,今晚武当恐怕顷刻就要覆灭。”   继光仰面一阵狂笑道:“金蜈宫用这种残暴手段,对付中原武林人,武某但有 三寸气在,绝不令他们称心如意。你家小姐虽于在下有恩,在下终有一天补报,此 事万万不能答应,今晚看在你家小姐份上,不难为你。快走吧!以后相见可就难说 了。”   他心里惦记着上清宫,说完话掉头就走,那知走不上二步,人影一闪,罗鸿英 已挡在了他的前面,冷笑道:“俗语说‘痴心女子负心郎’真是一点不错,我家小 姐为你平白受那冤枉,你竟无动于衷,连她这一点点小要求都不肯答应。哼!真是 忘恩负义之徒。”   继光倏地把脚步停下,厉声道:“你少要胡说,我武某除了因误服春药,经她 解救得免被那淫妇暗算外,并未负欠她什么,何谓忘恩负义?况且这宗要求,事关 武林整个劫运,叫我如何答应?“   罗鸿英格格娇笑道:“你真个大言不惭,凭你一人之力能回天意?那真个天晓 得,皆诉你吧!你比那天下第一剑手楚水长鲸陈子亮,自问强些吗?如今他又怎样 了?还不是……”   说到这里,倏然住口不言。继光一急之下,陡的往前一趋身,忽的―把将她手 腕扣住,大声道:“楚水长鲸陈子亮,他怎样了,快说!”   “你是在逼供吗?告诉你,我不知道!”   “哼!不怕你不说。”   猛地手下一紧,骤加二成功力,直痛得罗鸿英玉容失色,额上汗珠滚滚流下, 兀自紧咬牙关,尖声吼道:“你这般威逼一个女子,算得什么英雄?”   “我只希望你把楚水长鲸的消息,告诉我就行了。”   “好,说给你听,也不要紧,但你不准说是我泄潜出去的!”   继光把手一松道:“说吧!当然不会说是你透露的。”   “他和铁木道长,凌霄剑客三人,去漠北后已被本……”   蓦地狂叫一声,颓然仆地死去,继光正全神倾听她说话,不防暗中突然会有人 对她暗算,等到发觉已是不及。   抬头四下一搜索,只觉左方一堆岩石后,似有人影一闪,立时一声大喝,一掌 护胸、一掌前探,呼地纵身扑去,身临上空,陡地掌心一吐,一阵阴风暗劲,宛若 天风陡降击向岩石之后,轰然一声大震,碎石纷飞、尘土蔽空,却不见半个人影。   他击出一掌后,真气已懈,身形正直线下落,蓦然……   一缕疾劲的指风,嘶地直袭“灵台”要穴。同时,一声音道:“凭你这点点气 候,胆敢侈言挽救武林劫运,真个不自量力。”   这一式偷袭,阴损毒辣之极,眼看指劲也已沾衣,继光倏地冷哼一声,身躯翻 右一荡,整个的身子在空中已成水平,堪堪把那一缕劲风让过,猛一提真气,一连 几个翻滚,人已落在八尺以外的一块岩石之上。   闪目一看,偷袭的那人早巳不见,但他日力敏锐,仍然发现三十丈外,隐约有 一条人影一闪而逝,只觉那人影颀长瘦削,颇似银刀摩勒吴伦。暴怒之下,正待纵 身追去。   突然想起武当上清宫之事,不由暗中连喊道:“糟透啦!只顾在这里和她瞎缠, 几乎误了大事。”   遂取消追赶银刀摩勒的企图,折转身急如箭矢地转向上清宫奔去,远远看见上 清宫内灯火通明,狂号怒吼一片,心里不禁感到十分内疚,身法不由自主地加快, 顷刻之间,便已到了元始殿前。   只见殿前,已展开二处剧战,一尘道长和微尘子,各主持了一座“九宫剑阵”, 分列在殿前广场左右两侧,冲入阵中的是二个胖大的红衣喇嘛。   凌风道长、银杖叟、石逸等,并排立在殿前阶沿之上,另外,尚有一个童颜鹤 发、仙风道骨的银髯老道长,手执拂尘站在凌风的左侧,想是后山的那位武当前辈。   在广场中央,也站了一批人。为首是个从没有见过面的,身材高大、黄发青面、 独目獠牙,貌像十分狰狞可怕的人,看样子是此次犯山的主脑。   凌风等似乎已全神贯注在那二座九宫剑阵,继光来到身旁竟然浑如未觉。继光 不便惊动他们,也把全神贯注于阵势的变化。   只觉这二座剑阵,似乎比昨天对付自己时,威力还要大些,一阵阵的金风剑气 迷漫空中,使广场之上,平添无限杀机。   阵中二个喇嘛都是赤手空拳,挥动着二只大袖纵横阵中,所到之处,剑光乱颤 嗡嗡呜啸,显然可以看出,这二个喇嘛的内力十分浑厚,而且身法招式,都和中原 各派的武功大不相同。   这一战绝不同于普通的比武印证,而是生死存亡的拼命,主持剑阵的一尘子和 微尘子,都是竭尽全力施为,拼命把剑阵缩小。但中间那约有二丈方圆的的空隙, 却始终无法再进逼一步。   继光静立一旁细看那二个被围在阵中的喇嘛,似平还未用出全力,心里不禁暗 为武当派捏一把汗,偷眼向凌风道长看去,只见他神色十分凝重,似乎他也已看出, 这座恃为镇山绝技的“九宫剑阵”,怕要毁在这二个红衣喇嘛手里。   就这时刻,那黄毛独眼狰狞老者,突然夜枭般地一阵狞笑道:“时刻已到,这 种破阵不值得和他们久缠,快点打发吧!”   二个红喇叭同声高答一声,立时反守为攻。但见红云飘飘,潜力潮涌,飞袖连 甩之下,狂号声起。一尘子所主持的那一座剑阵中,立有二个道士,被震得连人带 剑飞起摔出阵来。   凌风唉了一声,正待干脆喝令停止,跟着又是一阵惨呼,微尘子也被阵内喇嘛, 一袖将剑扫飞,胸前更结结实实中了一掌,踉跄倒退下来。     两座阵势,都已紊乱,红衣喇嘛本可就此冲出,但这二个凶僧都是凶顽成性, 喉间候发一声怪啸,袖挥掌劈,一时惨号频频,又被他们连伤了几个。   石逸眼看同门惨遭屠杀,气愤填膺,铮地长剑出鞘纵身而出,大喝道:“慢下 毒手,石某来也!”   长剑有若一道飞虹,横卷而至,堪堪落到广场,蓦然……   半空银芒闪耀,银刀摩勒吴伦,银色弯刀撤出漫天银星,从墙头疾掠而下将石 逸挡住,呼呼冷笑道:“九人围攻一人,全死光也是活该。别人认为武当‘九宫阵’ 威力无伦,金蜈宫却视它同儿戏。如果你们用惯了‘莽牛阵’,何不把所有杂毛都 叫出来,也免得小爷们一个个去找。”   石逸被他这几句话,气得张口结舌,大喝一声,刷地一剑平削而出,立时身前 涌起一重波纹式的剑浪,恍若几十支剑重重叠叠攻来。   银刀摩勒冷傲地一笑道:“这招倒还象那么回事。”   微一侧身,脚踏子午、势走偏锋,银刀倏幻一片耀眼银芒疾迎而上,招式诡异, 弯刀幻变莫测,辛辣异常。   石逸见他一脸骄狂之色,心中暗骂道:“小子,你不用狂,等下叫你知道厉害。”   蓦地一震腕,青芒暴涨,剑似飞虹,顷刻之间攻出十二剑,连换了八个式子, 刹那漫空剑气森森,嘶嘶之声大作。   银刀摩勒见石逸能将内力从剑尖发出,心头不禁一栗,脸上笑容顿敛,再也不 敢象刚才上来时那般狂妄了,银刀急舞之下,也把那套招式特异的“幻影刀法”施 开,纵身投入漫天青芒之内。   一时青白二道光华矫夭空际、满场流动,已难再分人影。   这时,围困红衣喇嘛的二座“九宫剑阵”已全部溃乱,除死伤者外,其余的道 士们,已纷纷退了下来。   左面那粗眉国字脸的红衣喇嘛,仰天狂笑道:“武当号称一大剑派,向来只会 群打围攻,以多为胜,有没有一个象样的人物,出来和佛爷单独走几招。”   凌风脸上勃然色变,伸手取下背上的长剑,正待跃出,继光觉得既来和人助拳, 这时正应挺身而出才对,立时朗声喝道:“道长一派之尊,岂屑和这批凶徒动手, 待在下来会会漠北来的高人。”   话落纵身一掠,已落到那红衣喇嘛面前。凌风一见继光抢先而出,心里暗念一 声佛,这喇嘛既能冲破九宫阵,武功可想而知。自己出去胜了固好,如果一败,武 当数百年的威名,便将全部葬送。   那喇嘛正拟激怒凌风出场,好早早达成血洗武当的任务,不料半途跑出一个年 纪轻轻的俊美少年来,不禁哈哈大笑道:“武当派真个没有人了吗?怎么派出一个 孩子来送死!”   继光冷冷一笑道:“且慢得意,把你的臭名号报上来吧!”   也许他这一句臭名号把他激怒,三棱眼一睁,绿光迸射,一声暴喝道:“佛爷 多伦巴便是,你一定要寻死,佛爷就成全你啦!”   大手一张,臂胸抓来,这一招既未作势,也无章法,简直轻视已极。   继光面含冷笑,昂然屹立,容得他的五指堪堪要沾到胸前,倏地―凹胸,出手 一招,疾如闪电地朝他手腕扣去。   多伦巴不禁大吃一惊,猛地一沉腕、大袖一丢,呼地一声,袖风直拂前胸“七 坎”重穴。继光攻出的右掌不变,左掌立掌前胸,猛地住外一翻,砰地一声闷响, 硬接了他这一式袖功,双双不自主地各自撤后一步。   多伦巴心头骇然一惊之下,这才知道这个少年不太好惹,但他天生凶残成性, 一击无功,骤发一声厉啸,双袖齐飞,急似狂飙,疾如暴雨,顷刻之间,连攻了二 十一式。   刹时劲风怒卷,石走沙飞,方圆三丈以内,尽在一片红云笼罩之下。   继光深知今晚之战,关系着武当振的存亡绝续,立时双掌一挫,纵身突入红云 之内,一上手便把“瑞雪缤纷三叠式”施出。之局。   彼此都因怀满了杀机,故攻守之间凶险异常。蓦闻篷嘭两声大震,双方又互拼 了二掌。   凌风道长远远望见,不禁直是皱眉,那位老全真关心心切,脚下已缓缓向前移 动,以备随时抢救。   就这时刻,嘭地又是一声大震,石逸口喷鲜血,歪歪斜地倒退八尺,银刀摩勒 也扑塌一声仰面摔到,但他凶顽成性,瞬间又摇摇晃晃地挺身站起,哇哇连吐了几 口鲜血,双方两败俱伤。   石逸迅由二个中年道士扶回,银刀摩勒也经一个苗装武士扶着退下。那位金蜈 宫主持全局的黄发狰狞老者,似已不耐,倏地跨前二步,对着凌风一指道:“你既 是一派掌门人,何不干脆下场和老夫一分强弱,这样畏首畏尾躲在后面,算是什么 东西?”   凌风道长纵使涵养高深,也被这几句极端无礼的话激怒,冷哼一声,迈步正待 上前,后山那位素不问外事的老师伯,早已道袍飘飘,到了黄毛者之前,微微一稽 首道:“贫道天龙子,久已不问江湖是非,金蜈宫远居漠北,和中原武林素无恩怨, 何以屡次逞凶,残杀武林同道。这次复向本派投递所谓‘拘魂令蝶’,企图扫灭这 座数百年的灵山宝刹,究竟是何存心?还望阁下明示!”     黄毛老者哈哈大笑道:“是是非非岂是三言两语所能说得清楚的?我‘独眼鹫’ 只知奉命行事,懒得去提那些口舌纷争,咱们还是干脆各凭这来分是非吧!”   天龙子寿眉微耸,哈哈一阵狂笑,声若龙吟鹤戾,直震得山鸣谷应,四周树叶 沙沙飘落,显示此老功力深纯,已到通玄的境界。   独眼鹫脸色微变,行家眼里一看便知,他万料不到,武当派尚有这样人物。所 以,一时之间倒也不敢冒然动手。   天龙子的笑声才落,场中倏起一声轰雷也似地大震,那位红衣喇嘛多伦巴,竟 被武继光一式“日正中天”震得口喷鲜血,飞出七八尺远,连着打几个踉跄方才站 稳。   继光也被那股反弹之力,震得连退二步。马步才刚站稳,蓦然――   一声暴喝起自场中,另一喇嘛,宛似一朵红云,凌空扑到。大袖猛扑之下,一 股急逾狂飙的内家气功兜头卷到――迅猛、疾劲,突兀异常。   继光真元还未复,不敢硬接,脚下一滑,飒然斜飘,轻巧闪过。   这喇嘛法号格拉,是多伦巴的师兄,“菩提禅功”已练至八成火候,生性较多 伦巴更为凶残。空中猛地一个回旋,红袍一展,犹如一头巨鹰,又向继光俯冲掠去。   继光一看失去先机,立陷危机,连展了好几个式子,才把这一式让开。但格拉 的攻势已如狂风暴雨般展开,着着进逼,瞬刻便把他卷入一片红云之内。   根杖叟眼看继光陷入危境,银杖一轮,哗啦声响,纵身来援。金蜈宫这面立时 冲出几个苗装武士来,大喝道:“以多为胜吗?”声势滔滔,逼得银杖叟只得把银 杖一收,刹住脚步。   一尘子这时又重编了一个九宫剑阵,一见银仗叟被阻,立时率领着冲入场中。 双方剑拔驽张,大有展开群殴之意。   凌风道长对继光的武功深具信心,同时也不愿造成更多的杀伤,忙喝道:“一 尘师弟,暂莫着急,武少侠绝不致落败。”   果然,武继光已于这时扳回颓势,掌势有如怒潮澎湃反卷而上,格拉一身莫测 禅功也被逼得连连后退,怒极之下,厉啸一声道:“小狗,有胆就接佛爷这一招。”   双袖猛扑之下,一掌已平胸推出,一股淡淡地薄雾红云顺着掌势,霭霭向前压 去,看似柔而无力,实具溶金钻石之威。   继光剑眉微扬,双目尽赤,大喝一声,双掌一翻,“玄阴罡煞阴功”骤发,两 股阴风暗劲一触之下,骤起一声裂帛似地大响,嘘!嘘!四周卷起一阵狂风,继光 身不由主地倒退了七八步。   格拉也连退了三四步,一阵怪笑道:“这种外道邪功,居然出在武当山,真是 令人笑煞!”   继光猛地一挺身,把重心稳住,长笑一声道:“你不用得意,且叫你尝尝这个 ――”   双掌悬空划一太极图形,蓦地虚虚往外一按,两道淡蒙的青白气体暴射而出。      格拉见他掌柔而无力,以为又是“玄阴罡煞”类的功夫,毫不在意地大袖猛地 往外一甩,这招他用上八九成的“菩提禅功”,准备就这一招把对方内腑震伤而去 一强敌。   讵料,两股潜力甫一接触,倏觉情形有异,正待撤身时已是不及,蓦地狂嗥一 声,腾空飞起二丈多高,一口上涌的逆血顺着上腾之势,血箭一般,狂喷而出。被 山风一吹,犹如半空骤降一阵急雨。   继光的这种“两极混元乾坤手”,所遭遇的抗力愈大,威力也愈大,情急之下 施出,顿使全场震惊不已。   独眼鹫尤为注意,倏地身形一掠,直向继光冲来。他倒不是想乘机下手,而是 要追查这种功夫的来源。   和他对面站立的天龙子,却会错了意,呼地身形腾起,拦住一截,呼呼冷笑道: “阁下此举,不嫌有欠光明吗?”   独眼鸳狂傲成性,也懒于解说,单掌轻轻往外一按道:“你不服气是不是?”   天龙子立掌当胸,稽首道:“无量佛!贫道倒有意向阁下领教几招绝学!”   就这说话功夫,双方已互较了一番内力,彼此身形都不动分毫,显然修为半斤 八两。但天龙子暗地却暗中吃了一惊,他年登九十以上,玄门气功已修持到了三花 聚顶的境界,竟无法挫折对方分毫,可见这独眼鹫确实不易对付。   二人正自敛气凝神,准备展开一搏之际,元始殿前倏起一声“宏量无比”的佛 号,一位光头友袍的胖大和尚,率领了一十八个手执方便铲的僧人,飞奔赶到殿前, 朝着凌风道长合什一拜道:“贫僧少林惠空,奉掌门人法旨,特来听候道长差遣!”   凌风稽首还礼道:“谨谢贵派隆情高谊。”   话犹来了,衣袂飘风之声又起,八个身背长剑的红袍道士,犹如八朵虹云陡降, 落地齐向凌风稽首道:“昆仑八道,参见师伯!”   凌风大笑道:“难得诸君仗义来援,倒使我凌风感到惭愧无地。”   蓦然远远一人,接口哈哈一笑道:“七派一体,何分彼此?罗浮今日,方才如 梦初醒。”   嗖地一声,罗浮子竟从四五丈远的山门,疾射而至。   刹那之间,武当实力大增,独眼鹫眼看自己同来的几个得力助手,多已负伤, 而对方又高手云集,便如今晚的计划已全部失败,倏向天龙子把手一拱道:“青山 不改,绿水长流。你我一战,留待日后再决胜负!”   霍地一旋身,轻喝一声道:“撤!”呼地身形急如箭矢般地越过高墙,几闪不 见。   天龙子哈哈狂笑道:“你们尽管慢慢地撤走,武当派绝不做那赶尽杀绝之事。”   容得金蜈宫诸人撤走以后,方才转过身来发出一声长叹,面色凝重地对凌风道: “今晚虽然表面是本派得胜,但本派已倾全力,而且尚有这位武少侠大力相助,人 家不过仅抽出一部份力量而已。这点,你应深自警惕。”   凌风躬身稽首道:“师伯教训得极是,弟子主也有同感。”   无龙子一挥手道:“你招呼客人吧!逸儿伤势如何?着他送到后山来。”   又对武继光含笑点了点头,飘然向后山走去。   这时,一尘子已指挥门下,把死者埋葬、伤者安置,大家齐齐聚在元始殿上落 座。   所有来客,差不多都和武继光交过手,也可说是深仇大敌,继光唯恐又起不必 要的纷争,遂起身告辞道:“贵派强敌已去,在下就此告辞。同时,应追蹑他们前 去,侦查一番金蜈宫的下一步行动。”   罗浮子此刻就象另换了一个似的,突然上前执着继光的手道:“以往一切多属 误会而起,武兄不必再耿耿于怀,如今中原武林劫运当头,实应彼此捐弃前嫌,共 谋对付之策。”   旋又一声长叹道:“实不相瞒,贫道以往确有争取那天下第一剑手的雄心。经 此一来,始知那种想法,太以自不量力。”   继光见他,忽然变得如此通达,到觉十分意外,忙接口道:“道长剑术高超, 正应夺那天下第―剑手的尊号。至于以前之事,彼此都难辞其咎,在下也确有不对 的地方。”   陵风见罗浮子居然一反常态,心里也觉快慰异常,忙打断继光话头道:“以往 之事,既已过去,就不必再提它了。诸位且请归座,贫道尚有极其重要之事向诸位 请教。”   旋把脸色一沉,极其郑重地道:“目前有二个问题值得研究,第一,金蜈宫何 以突然进犯武当上清宫?其次,下一行动,会不会向其余各派下手?第二,诸位何 以得知本派被攻,及时赶来救援?”   银杖叟张超,突于这时接口道:“依我老叫化的看法,今晚如果进犯武当已然 得手,那么金蜈宫的下一次行动,立时便将开始。但今晚他们既没有讨了好去,可 能会暂时潜伏一个时期。至于为什么要犯武当,老叫化认为,金蜈宫的目标在中原 武林全体,武当不过是首当其冲而已了。”   少林惠空,低宣一声佛号道:“张大侠所言极是,本派此次来援武当,只适逢 其会而已,因自香车事件后,各派差不多都把眼光注视到漠北,故当这批奇形怪状 的人一入中原,便被各派暗中监视,他们既然鬼鬼祟祟出没湖北境内,目标自然是 武当了。本派掌门遂传法旨,令贫僧等随时准备驰援武当。”   凌风不由慨然一叹道:“这般说来,本派实是太过大意啦!”   罗浮子摇头道:“那倒不尽然,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道兄也不必过分自 责。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如何应付金蜈宫的挑战?”   银杖叟银杖一顿,哗啦声响,大声吼道:“分则势孤,合则势强。相信中原各 派一致联合,必可击败强敌。今晚武当之事,便是一个绝好的例证。老叫化必须将 此事及时驰告帮主。就此告辞。   话落,立起身来,四座拱了拱手,纵身跃去。   武继光来武当的目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听论剑之期,次一件事,则是协助各 派共御金蜈宫的进攻。这时,见各派主脑人物都已觉悟,那就无须自己再为担心了。 现在只余论剑这件事,倘真如凌风所说,论剑改期的话,那就尽可起这机会赶赴漠 北了。过去他所担心,只是师父万里云烟陆通,现在他更为师兄赤地千里符风,以 及白衣罗刹担心起来。   另外,他更想揭开楚水长鲸陈子亮等三人,失陷漠北之迷,听绿袄女郎罗鸿英 的口风,似乎他三人还活着,只是受制于金蜈宫而已,可惜罗鸿英话没说完,便被 银刀摩勒杀死,不曾问得清楚。     他一个人正自沉思之际,蓦听少林惠空禅师开言道:“家师伯元元大师,着贫 僧向天龙前辈致意,关于本届黄山论剑,经与绿林圣者会商,认为有武林多事之秋, 拟延期一年举行,不知他老人家意见如何?”   凌风道长沉吟道:“贫道之意,认为甚是恰当。但此事仍由禅师面见家师伯商 谈为是。”     遂命身后道童,将惠空引去后山面见天龙子。   继光觉得这正是一个打听消息的好机会,立时向凌风问道:“请问道长,黄山 论剑之事,究竟由什么人主持与决定?什么人才有资格参加?”     凌风道:“此事过去只是几个好友相约印证观摩,嗣后参加的人愈来愈多,遂 演变成为五年一度的公开争夺‘天下第一剑手’。同时,过去并无固定的主持人, 也是前二届才定出规定由黑白道中各推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加上前届的第一 剑手,共得五位组成仲裁会,主持其事。凡属练武的人均可临时报名参加,并不限 定资格。本届主持人,经推定少林元元大师、武当天龙道长代表白道;绿林代表由 武林圣者、海天神叟代表黑道仲裁人。”   “如仲裁人死亡或因事不能参加时,并得以各人之独门标帜的人代理行之。”   继光这才知道黄山论剑的详细的情形,暗忖道:“五个仲裁人中既有三个同意 延期举行,楚水长鲸又已去漠北,论剑之事恐怕是一定要延期了,我何不趁此机会, 先赴漠北一行呢?”   主意打定,遂起身告辞道:“来此打扰已久,在下尚有一些琐事待办,就此告 辞。”   话落,纵身跃出元始殿,直向山下奔去。   X    X幕已渐低垂,而武继光却仍然在大漠的荒原,漫无目的地奔驰。他 满腹豪情,此刻也不禁兴起一种进退失据的悲哀。     他紧抿着嘴唇,咽了一下口水,抬头四下打量下一番,倏然,左方的一处山岩 下,隐隐似有灯光透出。   这不啻是在沙漠中发现了绿州。他连念头都没有转一个,立时把马一勒,直向 灯光处奔去。   马到近前,才发现这处地方,在这荒凉的塞外来说,可算是世外桃源,有洁白 的山岩,也有轻易难见的乔木,更有一泓清澈的碧水紧靠着崖边。灯光则是从一个 岩洞里照射出来。   跳下马,刚想出声询问,忽听洞里传出一个甜脆的娇音道:“爸,有人来啦!”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不耐烦地回答道:“爸早知道啦!问他是干什么的。”   接着里面立时探出一个头来,娇声道:“喂!你是干什么的呀?”   “在下过路的。”   “呸!谁不知道你是过路的,我是问你做什么生活的?”   这到叫继光难以答复了,他什么事情也没有干,怎么答复呢?想了一会,突然 想到<塞上曲)里那句:“莫学游侠儿,还夸紫鳟好。”立时高声答道:“游侠儿!”   这时,又听那苍老的声音:“游侠儿?”   这时,又听那苍老的声音:“叫他进来吧!”   于是,那娇音又高声道:“我爸叫你进来。”   这宗毫无礼貌的语调,若在平时,继光决不会进去,但此刻也只好忍气将就, 低头走进洞中,只觉眼睛一亮,里面竟宽大异常,而且有里外洞之分。   桌椅床具和炊具等,一应俱全。一个驼背龙钟的苍髯老者,盘膝坐在床上,身 旁站了一个梳有两条小辫子的姑娘,这姑娘虽穿一身土著蒙古装,却掩不住她那绝 世的风姿,尤其那双清澈的大眼和两个浅浅的梨涡,尤使他怦然心跳不止,暗忖: “想不到这荒僻的山野,竟会有这种美丽的姑娘。”   心里虽然这般想,眼光绝不敢向她多看,低头走到老者面前,深深地一揖道: “在下因贪赶路程错过宿头,尚乞老丈方便。”   那老者也为这突来的少年,感到奇异万分。看他一派风流潇洒,到颇像一个饱 学文生,但却又自称游侠,如果说他会武吧?却又一点不像会武的人,暗忖:“难 道他的内功,已练到反朴归真的境界?旋又推翻假设道:“不!绝不会的,看他年 龄,绝不会超过二十岁嘛!”   原因是此刻武继光的功力,确已到达了老人所想像的那种境界。他自练成“两 极混元乾坤手”后,对邯郸老人的真元已融合了大半,千年大蟒的内丹,也日渐在 融会中,也可以说他每经一次剧战,功力便增进一层,只是自己不觉得罢了。   继光提出借宿的要求,老人并未正面作答,却冷冷地反问道:“但不知客官此 行往那里去,错过了什么宿头?”   这一句话,真把继光问得张口结舌,瞠目不知所答。他来漠北的目的,是找寻 金蜈宫在那里,他根本不知道。至于他的行程,更是漫无目的,叫他如何回答。   半响,才勉强道:“在下目的在游历塞外,并无一定的目的。”   老人冷冷一笑道:“是吗?”   只这二个字,已乜含了许多的疑问在内。那姑娘却把小嘴一撇道:“看你还像 个人样,原来竟是这般不老实。”   继光把眉头一皱,正待解说几句,老人已把手连挥道:“谁要你多嘴,还不赶 紧去弄点东西来给客人充饥。”   那姑娘把嘴一噘,转身往后洞走去。继光觉得这样的气氛实在不融洽。但他平 时就拙于言词,想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道:“老丈可知漠北地方,有座金蜈宫吗?”   老人暗中把头连点道:“果然不错。”故作不经意地言道:“金蜈宫倒有一个, 却不知在什么地方,客官难道要去那地方?”   “正是。”   “但不知有何贵事?”   “这个……”   “可有什么凭据?”   继光心里一动,忙从怀里把四海神偷偷来的那个玉牌取出来。道:“有这玉牌 为证。”   他以为老人乃是金蜈宫的眼线,遂自作聪明把玉牌拿出。   不料,几乎因此糊涂送了性命。   老人接过看了一眼,脸上倏涌重重杀机,但也只是瞬间,又恢复了常态,随手 把玉牌还给他道:“想不到客官小小年纪,便得到金蜈宫主如此重视,真是难得。 但不知客官属于哪个门派?”   如果他老老实实,说出万里云烟陆通的名号也可没事,偏偏自作聪明地答道: “家师一生游侠,并未开宗立派。”   老人轻轻地“哦!”了一声,便未再追问下去。   这时,那痊辫子姑娘已从里面端了一杯酥油茶和一盘肉耙出来,摆在他面前, 轻声道:“荒漠没有什么好的待客,请客官将就些用吧!”   话音甜脆,竟是一口的京腔。继光这时才忽然想起,此间已是塞外,怎么还是 说的汉话。如此看来,这父女是汉人了,为什么孤零零地住在这地方呢?   但这时,实在又饥又渴,忍不住狼吞虎咽地把面前食物一扫而光,抹了抹了嘴 唇,又问道:“老丈大概也是汉人吧?”   “嗯!”   “请教尊姓大名。”   老人暗忖:“横直他也逃不出我的手掌,说给他听又何妨。”遂漫声应道: “海天神叟。”   武继意不禁大吃一惊,几乎从座上跳了起来。他虽不认识海天神叟,但武当凌 风道长曾告诉他,海天神叟乃是黑道中推举出来的论剑仲裁人,何以会在这里出现? 当下惊骇万分地道:“老前辈就是和绿林圣者齐名的海天前辈?”   “嗯!你感到奇怪是不是?”   老人倏地从床上跳了下来,略微伸了一个懒腰,一阵骨格毕剥,身形暴长,双 目一睁,神光迸射,仰天一阵哈哈狂笑道:“老夫久不打猎了,今晚倒想宰把兔崽 子过过瘾呢!”   他这一阵笑声,乃是隐含内力发出,直震得继光心旌摇曳,耳鼓嗡嗡,连忙起 玄功把心神稳定,愕然望着老人。   海天神叟狂笑了一阵,霍地笑声一敛,冷冷地道:“放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却 阳错阴差跑来我这个地方。”   旋把手一招道:“小子,你随我来,死也叫你做个明白鬼。”   继光不明他究竟是何存心?但因他是人人敬重的海天神叟,故暂时并未发作, 依言跟着他转过一片乱岩,来到一座危崖的边缘。   这片危崖三面峭壁,下临万丈深谷,只有一条通路进入。   隐可可看见深谷之内,白骨森森、骷髅遍地,不禁一丝寒气从心底冒起。   海天神叟嘿嘿一阵冷笑道:“看见吗?那些森森白骨,都是你的同路人,死在 这里绝不会寂寞。”   随又仰天大笑道:“要去金蜈宫,这是最快的捷径,你是和老夫动手,还是自 行跳下去?”   继光愕然之下,剑眉一掀,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认贼作父,为虎作伥的归宿。”   倏地往前一越身,五指箕张,朝着继光劈面抓来,出手有如电闪风飘,突兀凌 厉已极。   继光暗中一惊,单臂一抡,飘飘洒洒幻起一片掌影,竟杷门户封得严严密密, 毫无隙漏可寻。他用的这一式,乃是崆峒落英掌法的“花雨缤纷”。     海天神叟冷笑一声道:“好个名门正派子弟!”   五指倏地一合,嘶地一股锐风穿透掌风,迳袭“幽门”死穴,功力深湛,出招 神速、快疾,不愧名家身手。   此刻继光撤身退让已是不及,只得猛地一塌肩,掌势斜出,内力一吐,一股软 绵绵的力道直向袭来的锐风迎去。这式他用的乃是武当绵掌功夫,只因仓促出掌内 力仅用五成。   两股潜力一经接触,锐风顿如石沉大溜无影无踪,而继光的肩头却不自主地连 摇了二摇。   表面上是继光已经输了一招,而海天神叟心里却是震骇万分,他因蓄意置敌死 命,这一招已用上了七八成的功力,而对方竟然夷然无伤,心头震骇之下杀机更炽。 嘿嘿冷笑道:“哼!看不出来,居然还很有几分气候。”   挫掌当胸揉身再进,蓦然……   来路一声娇喝道:“爸爸,你暂时停手,待我来收拾他!”   那蒙装姑娘,挺着一支金芒闪耀的短剑,疾若一道飞虹,凌空向继光疾卷而至, 脑后二根乌溜长辫顺风飘起,就像生了二只翅膀一般好看已极。   继光一见来势迅猛,不敢大意,脚下一滑倒撤五尺,谁知那姑娘的剑势一经展 开,恍如江河倒泻,但见一片金芒耀眼,森森剑气蚀骨生寒,招式神奇、辛辣、把 他逼得连连倒退,竟一时腾不出手来还击。   而且,那柄短剑光华特强,似是一支宝刃,因此,又多加了一层顾虑。这时, 继光差不多已退到危崖边缘,身后不及三尺,便是深谷了,暗忖:“莫要一味闪让, 失脚趺落深谷,那才划不来呢。”   心头电旋一转,陡地一声大喝,呼,呼,劈出二掌,这二掌是他全身功力所聚, 威不可当。   掌力一吐,一股迅猛无匹的刚阳掌风,狂飙一般疾卷而出,直震得那姑娘衣带 飘飘,剑光乱颤,连退八尺。   但她个性刚烈无比,倏退忽进,娇喝一声,连人带剑又猛扑而上。   就这时刻,武继光的白玉笛已抽空撤出,一溜亮光冲霄而起,铮地一声,星光 四射,剑笛硬碰之下,那姑娘的短剑几乎脱手,被震得踉跄退了五六步。   她连番受挫之下,连泪水都气出来了,尖吼一声道:“我和你拼了!”   剑势如虹,又猛扑了上来,但,却被一只满布皱纹的大手将她玉臂抓住,轻喝 道:“蓉儿,你且退下,待为父的问他。”   继光一招将那姑娘震退并未进逼,手横玉笛屹立中央,脸上一片懔然之色,显 然已被她父女的无理攻击所激怒。   海天神叟把那姑娘拉住后,面上一片诧色地沉声道:“你是邯郸老人的什么人, 希望实赐告,万勿自误。”   “衣钵传人。”   海天神叟哈哈大笑道:“若再传弟子,老夫到有几分相信。至于衣钵传人,那 就只有你自己骗自己了。”   “这支白玉笛便是明证,信不信由你。现在我要问你,你父女无故向我攻击, 究竟是什么意思?若不说明白,那时莫怪我武某出手太辣!”   海天神叟心里车轮般转了几转,慨然―叹道:“如果是他老人家的传人,倒叫 老夫为难了。”   沉吟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来,声色俱厉地问道:“究竟是什么人介绍你入金蜈 宫的,何以小小年纪不走正道,空负他老人家一片苦心,你对得起邯郸前辈吗?”   继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父女真个把他当作了金蜈宫人,当下长笑一声道: “在下再不肖,也不致放弃一教之主不要,而去投靠他。实不相瞒,在下此次远来 漠北,乃是专程来找金蜈宫算帐。”   海天神叟似信非信地道:“是吗?”但神态之间已和缓多了。   继光接着又道:“金蜈宫居心叵测,隐隐存有把中原武林人一网打尽之意。此 次无故进袭武当上清宫,便是个明证。在下来一则寻访启蒙师父万里云烟陆通,同 时,更想斗一斗那金蜈宫主人。”   海天神叟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老夫几乎误伤你了。”   继光也大笑道:“若不是这位姑娘从中插手,在下也几乎冒犯老前辈啦!”   海天神叟心中暗道:“好大的口气。”   那姑娘却把嘴一撇,冷笑道:“哼!凭你还能伤着我爸爸?”她对爸爸的武功, 似乎十分自信。   海天神叟忙喝阻道:“住口!那来这般没规矩。”遂又替她介绍道:“此是小 女车玉蓉,江湖人都称她为‘凌波仙子’。”   继光忙上前把手一拱道:“原来是车姑娘,在下姓武名继光,今后盼姑娘多多 指点。”   凌波仙子噗嗤一笑道:“贫嘴!”转身飞奔而去。   海天神叟把手微抬道:“此间不是谈话之处,咱们里面再谈。”   领着继光又回到前洞,继光觉得这地方在塞外来说当然不错,但不及得江南风 光。为什么海天神叟会选定一个这样的地方定居呢?正思出声询问,海天神叟已开 口道:“你也许曾经听说过,天下第一剑手楚水长鲸陈子亮等三位剑手,应约前来 漠北之事。”   继光又点了点头,但神色之间却现得十分紧张,因为这正是他所希望知道的事 情。   “因为他们三人一到漠北便无消息,老夫当时便感到奇怪万分,于是单身前来 漠北,探访究竟是何原因。不料,消息未曾得到,却几乎伤在紫髯伯公孙述的‘鸿 蒙紫气’之下。”   “当时老夫身负重伤,漫无目的拼命南奔,误打误撞,来到了这个地方,便在 这洞中得到一本‘离火神功’秘笈,乃是一位苦修的喇嘛僧所遗留的。同时,这处 地方便是最适宜练习‘离火神功’的所在。为了练这本秘笈,老夫遂决心回到江南, 把蓉儿也带来此地一同练习了。”   “嗣后你老人家,可曾打听到楚水长鲸等人的消息?”   “老夫住此足有三年,才知漠北有座金蜈宫,实力雄厚,企图不明。猜想楚长 水鲸等,便失陷在这宫内。当时因‘离火神功’尚未练成,故不敢轻易行动。”   “此地路当要冲,南来北往的人物中,老前辈可曾遇见一个可疑人物?”   海天神叟大笑道:“这也就是刚才要向你下手的原因了,否则这里十分偏僻, 并不当要冲,只有一些像你一样走错路的人才会误投此地。如果―旦碰到那些企图 去投靠金蜈宫的人,老夫就一律毫不客气地请他葬身万丈深谷,永远不得超生。这 些年来,大概已有数百人葬身在那谷底了。”   继光不禁默然,觉得他这手段太过于偏激了一点。忽又问道:“不知家师万里 云烟陆通,可曾由这里经过?”     “他确曾由这里经过,因为他立意要营救楚水长鲸陈子亮,故不惜剃发为僧, 在金蜈宫不远的卜拉寺当了一个和尚。”   “什么!我师父出家了?”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近年因老夫‘离火神功’的功夫正紧,故甚少和他 联络,对金蜈宫之事也很少知道,大约再有七七四十九天,老夫的神功也就练成了。”   继光欲言又止地正待开口,蓦然,脸色一变,冷笑一声,纵身往洞外掠去,跟 着砰地一声,海天神叟的身形也已腾起,双双落到洞外一看。   月见洞外的一堆乱石旁,一堆站了五个身着苗装的江湖人,阴森森地一阵怪笑 声道:“想不到这个地方,竟然潜伏着奸细呢!嘿,嘿,你们的胆子也过于大了一 点吧?”   海天神叟脸色阴沉沉地迅速向继光使了―个眼色,哈哈一笑道:“不知几位是 那条道上的朋友,何以说老夫等是奸细。”   一个獐头鼠目,手执厚背锯齿刀的阴沉老者,一摇一摆排众而出,朝着海天神 叟一指道:“爷爷金蜈宫主人麾下的天荒五义,专负巡视八荒之责。你这老匹夫鬼 鬼祟崇,能逃过爷爷们的法眼吗?”   海天神叟系黑道中最负盛名的前辈,黑道中稍有名望的人无不认识,也曾听过 滇边确有“天荒五恶”这号人物,但他因练离火神功的关系肤色业已变红,又改穿 了蒙装,故五恶竟无法认出他来。   听完大恶这番神气活现的话,不禁仰天哈哈一阵狂笑,大袖倏地往外一拂,红 光暴射。只听大恶蓦地狂叫一声,忽地腾空抛起二丈多高,叭哒一声,死狗一般, 摔在岩石之上,顿时鲜血漫天飞洒,连胸前的衣襟也变成了片片飞烬,随风飞散, 原来海天神叟已用出了他的“离火神功”。   就在海天神叟出手的同时,继光也已疾若一道闪光,猛向其余四恶扑去。人未 到,一阵阴风潜力已潮涌一般涌到。   天荒五恶也是黑道中颇负凶名的高手,一见继光攻到,齐声怒喝,各举兵刃来 迎,四柄锯齿刀就和平空涌起一座刀山一般,避过正锋,分由四面攻到。   继光大喝一声,掌心一吐,一掌已横扫而出,跟着身形一转,五指有如钢钩, 只一攫,左面二柄锯齿刀,已经入手。   但的一声惨嗥声起,右面三恶、四恶就和断线风筝般连人带刀飞起,带着一天 血雨,噗!噗!连身子都一齐陷入浮沙之内。   这宗声势,早把二恶、五恶惊呆了,连逃走都忘了。这时,海天神叟也早到了 前面,二人正待把他们点倒进行拷问时,蓦地,远远一声娇喝道:“爸爸,别都杀 了,留二个给我。”   但见一道金虹,娇矢如龙呼地射到,继光微觉一怔之下,惨呼声起,和他靠得 较近的二恶,早被那道金虹腰斩地下。   毕竟海天神叟较为老练,一闻凌波仙子喊叫,倏地出手如电,把五恶的穴道制 住,挟着他就势一旋身,脱出剑光范围,大喝道:“你简直胡闹,还不与我住手!”   凌波仙子把二恶腰斩后,疾地一收剑,睁着一双乌溜大眼,满脸惶惑道:“难 道他们不该死?”   “杀固是该杀,但得留一个活口呀!”   海天神叟气冲冲地瞪了她一眼,叭哒一声,把五恶往地上一摔,冷笑道:“你 可认得,老夫是谁?”   五恶这才认出,原来竟是黑道中的老祖宗海天神叟,直吓得他混身乱抖,结结 巴巴地颤声道:“原来是车老前辈,请恕小的不知之罪!”   海天神叟冷冷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加入金蜈宫的?”   “不到二三个月。”   “金蜈宫最近可有什么行动?”   “只知他们不断派高手进入中原,为什么事小人却无法得知。”   “金蜈宫可曾提起过楚水长鲸陈子亮的事?”   “这些重大的事情,小人更不知道了。”   继光知道他说的确是实话,遂接口道:“谅他一个新进的头目之流,怎会知道 这些事情。”   海天神叟冷冷哼了一声,倏地举手往下一按,但听一声狂嗥,五恶竟被他一掌 震得七孔鲜血迸流,当即身死。   对于海天神叟这宗好杀,继光心里甚感不满,当下把手一拱,道:“在下一闻 家师消息,恨不能即时赶去会晤,就此告辞。”   凌波仙子突然接口道:“慢着,我和你一道去。”   继光不禁皱眉道:“此去凶险万分,姑娘最好还是不要去。”   凌波仙子冷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绊你的脚是不是?哼!不要以为你了不起, 你不同我去,我自己会去。”   两条小辫子一丢,气呼呼地扭转身子,便往洞里冲去。   继光被她弄得下不了台,讪讪一笑道:“这又是何必呢?”   海天神叟忙道:“理她呢!你只管去吧!记住,令师在卜拉寺的法号是‘云烟’。”   继光点点头称是,把手一拱,又复纵马北驰。   继光自得到师父的确切消息后精神大振,同时也一块石头落地。一路放辔急驰 直扑卜拉寺。   荒漠之中行人甚少,他一路行来,就很少遇见行人。这时,忽然发现前面隐约 有一匹马,转入一片茂密的芦草中便不再出来.心中不禁大疑,暗哼一声:“如果 有什么人想动我的脑筋,哼!那他可是倒了霉。”   心里想着,掌上已提聚真力戒备。不一刻工夫,已到了那片芦草之旁,正待留 心搜索,蓦听芦草之中噗嗤一笑。   闪眼看时,却见那位调皮的凌波仙子正手垫在脑后,斜躺在芦草之上,仰脸对 着他只是发笑。   当下,眉头一皱道:“你怎么来了?”   凌波仙子嘴唇一噘道:“难道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并不是你不能来,而是你不必去冒这险。”   “我高兴嘛!你管得着吗?”   继光拿她没法,赌气把马一夹,放辔前奔,再不理睬她。蓦听凌波仙子在后面 高声叫道:“喂!停一停,我有话和你说。”   继光只得重把马勒住,而凌波仙子也于这时纵马赶上,就象小孩犯了什么过错 似地怯怯地问道:“你生气了吗?”   “我凭什么生你的气?”   “那么你为什么不理我呢?”   “并非不理你,而是我不希望你去冒险。”   继光轻叹一声道:“我是为了师父,以及中原武林若干生命,必须去冒险呀!”   “那不就对了吗?你为师父必须去冒险,我为了你也必须去冒险呀!你放心好 啦!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用你费心照顾的。”   她对继光就象最亲密的朋友似的,竟然说出这番话来,这一下继光还有什么好 说的?无可奈何之下,又复轻轻一叹。   凌波仙子接着又道:“象你这样好的人,一定很多很多的朋友吧?所以很不喜 欢我在你的身边,是也不是?”   继光摇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不想让你去冒险,万一出了什么事, 我怎对得起你爸爸呢?”   凌波仙子不禁雀跃道:“你这般说我就放心啦!”   继光的本意,实在不愿她同来,但如今她已经来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觉得 这位姑娘既美丽又刁蛮,而且生性嗜杀,和白衣罗刹及莫丹凤的性格大不相同,同 在身旁实在是件麻烦的事。   二人一路走着,渐渐地混得更熟了,继光有时也会说些笑话给她听,常引得她 拍掌大笑,活象一个天真未泯的小女孩。   凌波仙子车玉蓉,因久居塞外的关系,对旅途中的事倒比继光熟悉得多,也亏 了她同来才没有再走错路。     这天,卜拉寺已经在望,继光因为马上就可以见着师父了,心里兴奋万分,他 差不多已经三年没有见着师父,幸而师父无恙,怎会不高兴呢?   不一会功夫,已到卜拉寺前,这是一座金瓦棕墙的宏伟建筑,继光孺慕殷切, 一跳下马便往寺门直冲而入。   不料,一踏进寺门,立刻有一个不祥的阴影掠上心田,他发现这座庄严的佛门 静地,不仅没有那宗馨香飘渺的静穆气氛,反而冲来一股令人呕心的血腥气味。   当下,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情,快步穿过大殿,转入回廊,蓦然――   一个触目惊心的凄惨场面,几乎把他的心惊得由嘴里跳了出来。只见满院之内, 所倒卧的尽是横七竖八的光头和尚尸体。   断臂残肢,血流遍地,那种惨状确实令人毛骨悚然。继光纵然有一身绝世神功, 也为这种凄惨场面怔往了。暗忖:师父既已削发,在这寺里当和尚,会不会在这些 的惨死和尚之内呢?   凌波仙子是紧追着他进来的,她虽嫉恶如仇,出手又辣又狠,但见这宗一二百 人全部死难的情景,也惊得她玉容失色,连打了几个寒战。毕竟她只是旁观者,比 继光较为清醒,壮着胆子拍着他的肩膊道:“你是担心你师父遇害了吧?依我看来 绝不会的,他那一身功夫即便不敌也可全身面退呀!”   继光经她一提立时恍然,觉得这话不无道理。   凌波仙子又道:“依我看来,这些被害的和尚,全部都是没有武功的,若然有 武功,为何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   继光此时只觉全身热血沸腾,一股愤怒之火直冲脑门,蓦地一阵凄厉狂笑道: “好恶魔,竟然狠心对这一群与世无争的佛门子弟下手,不论师父有无遇害,这笔 血债武某誓必代表卜拉寺向他索还。”   凌波仙子似乎也被他这种悲壮的声调所感染,尖吼一声道:“也有我凌波仙子 车玉蓉一份呢!”   就这时刻,蓦然――   后殿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冷冷接口道:“只怕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吧。”   继光猛喝一声道:“什么人?”纵身一掠,已和凌波仙子双双向后殿冲去。   进入后殿,只觉神案之上,高高坐了一个黑袍怪人,一头黄发象枯草一般,直 披后肩后,青灰色的脸上无血无肉,简直就象一具骷髅,一双瘦长漆黑的鸟爪交又 抱在胸前,若不是深陷的双目中绿光闪烁,不说那是一具僵尸才怪呢!   凌波仙子见后,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连退了二步,继光却是神色自 若,冷冷地道:“这寺内的和尚,可是你下的手?”   “哪会是别人,当然是老夫罗!”   “他们和你有仇?”   “凡属冒犯了老夫,一律都是死罪,连你俩也不例外。”   凌彼仙子铮的一声,短剑出鞘,娇喝一声道:“臭贼、活僵尸,姑娘要你的命!”   纵身挥剑,便待出手,却被继光一手拦住道:“等我先问问他。”遂又问道: “你究竟什么人?可是金蜈宫派来的?”   “老夫‘鬼手仙翁’阴奇,久闻地灵教中有个小娃儿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大概 就是你吧?”   旋又对着凌波仙子,夜枭似地一阵怪笑道:“你这女娃,竟敢对我‘鬼手仙翁’ 肆意辱骂,那还得了!”   倏地把手一招,凌波仙子只觉手上一紧,短剑忽地脱手飞起,直向鬼手仙翁手 中投去,惊得她骇叫一声,纵身便来夺取。   蓦然――   斜里一阵柔风骤起拦中一截,那股吸力忽敛,短剑成垂直地掉下地来,刚好被 凌波仙子纵身一把攫住。   只听鬼手仙翁嘿嘿二声干笑道:“看你不出,果然有二下鬼画符。可是,任你 本领飞天,今天也难逃出卜拉寺。”   继光纵声长笑道:“就凭你那二下功夫,若想把我等留下,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不信你就等着瞧!”   鬼手仙翁突然一长身,幽灵一般飘飘落下地。   继光轻声对凌波仙子道:“你替我掠阵,等我先打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陡地―纵身,拦在鬼手仙翁前面道:“象你这种危害人间的凶魔,若不让你即时遭 到报应,那是无天理了。进招吧!你想溜走,那是万万不可能了。”   鬼手仙翁仰天一阵怪笑道:“凭你这种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也配与老夫动手, 那真是笑话!”   鬼手往前一指道:“你不用急,收拾你的人来啦!”   就这时刻,四周倏起一阵怪笑,呼,呼,几条人影,疾若飘风似地落到面前。   继光一惊之下,闪目四下一扫,只见当面对着他来的,乃是主持进犯武当的老 者,独眼神鹫郭飞,左面是三苗之神,右面是二个红衣喇嘛多伦巴和格拉。鬼手仙 翁却已鬼魅似的,闪到了他们身后。   除去鬼手仙翁和独眼神鹫外,差不多都是他手下的败将。可是话虽如此,但每 个人都不过是稍逊他一筹而已,如果这几个高手一旦联手,纵是一等一的高手也难 抵抗。   眼看金蜈宫来了这许多高手,心里不禁暗暗吃惊,但表面仍然镇定异常,哈哈 一阵狂笑道:“难得诸位今天整整齐齐驾到,武某真个幸会之至。”   独眼鹫郭飞也哈哈一笑道:“尊驾武当上清宫前抖尽威风,老夫算计你必定会 前来漠北。可是,你也太小视金蜈宫无人啦!”   站在武继光身旁的凌波仙子,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看到这批人围绕 四周,虎视眈眈,心里也微觉紧张。她虽不认识那些人,但行家看到眼里便知,在 场几个人,每个人都具有数十年的精修功力。   这时,她也不敢冒然出手了,只紧紧握着那支短剑,偎倚在继光身旁静候变化。   继光身陷危境心神仍一片泰然,暗暗调匀真气,目光四周一扫,蓦又开言道: “武林人比武,弱死强存各凭手段,死无话说。但金蜈宫却忽然把这种残暴手段, 对付卜拉寺这批毫无武功的佛门子弟,这究竟为了什么?希望你们还我一个明白。”   三苗之神倏地一声暴喝道:“这种事情你管不着。这群秃驴胆敢窝藏奸细,岂 能再容他们活命!”   继光又目陡地一睁精芒四射,逼视着他,一声震喝道:“这般说来,这寺里的 惨案是你下的手罗?”   三苗之神那么凶悍的人也不禁为他这种威凛凛的神态,惊得暗中发颤,但嘴里 仍倔强地高声答道:“是又怎样?”   继光大喝一声道:“杀你抵命!”   呼地一掌劈出,这一掌是他蓄劲而发。但见一股迅猛如飙风的刚阳掌掌劲,劈 空如轮匝地卷起,势若排山倒海,威不可当。   三苗之神不敢硬接,骇然倒退八尺。其余的人目睹这宗威势,心头齐感懔然, 故谁也不肯先行发动攻击。   凌波仙子紧偎继光身旁,瞥见心上人威风八面,掌力竟是如此强劲,比她爸爸 海天神叟有过之而无不及,心里不禁快慰异常,情不自禁地转头对他甜甜地一笑。   继光正全神贯注强敌,那有心情去领略这些。一掌攻出后绝不敢冒失再攻,他 有自知之明,身形只要往前一动,势必遭到侧背的群凶攻击。   他不动,群雄也不敢冒失发动。于是,场中又复静了下来。   这时,大殿之上,沉寂得彼此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脏跳动。但   这片刻的沉静,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更为这充满杀机的阴森大殿,布上 一重死亡的阴影。   渐渐地武继光白玉似的俊脸涨成了血红色,双目放射着可怕的光焰,一丝杀机 直涌眉睫,双掌虚空缓缓移动――   三苗之神曾经吃过这苦头,脚步已开始后移。多伦巴和格拉二个喇嘛,也曾有 过这经验,二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脸色突然凝重,身上的大红袈裟,竟象气球 一般慢慢由里鼓了起来了。   拼斗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蓦然――   一个身背银刀的少年呼地纵身射入,嘿嘿冷笑道:“真想不到,你小子居然会 赶来漠北送死!”   听那声音知是银刀摩勒来到,但他绝不敢分神去和他说话。银刀摩勒说过这话 后,目光一扫,又复淫邪地一笑道:“哈哈,你小子真好艳福,连去阎王爷面前报 到,都带了一个美丽的同伴。”   继光气极大喝一声道:“银刀摩勒,你若再乱说一句,我先要你的命!”   银刀摩勒嘿嘿冷笑道:“小子,你不必发横,我叫你先看看这个人是谁?”   旋即高声喝道:“快与我带过来!” 幻剑书盟扫校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