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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将计就计 丁浩以最神奇的步法挪移了身形,非常巧妙地避开了这一击。同时也拔剑在手。 这的确是毫无来由的挑衅,什么上一代的过节,分明就是借口。但对方已经出手, 这一架是非打不可,看样子八成是想较量一下剑法,如果自己刚才不报出“酸秀才” 的名号,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现在只有使对方知难而退一途了。 老苍头退了开去。 武三白―剑落空,第二剑又告出手,照情势来看他是玩真的。―个看起来文质 彬彬的少年如此不讲理,的确少见。 丁浩挥剑迎出,本来是准备封闭门户,却不料对方的剑术相当诡异,击出之后 连变三式,角度部位都不循武学常轨,差一点被突破守势,不由心头一震,在紧急 应变之后还以一招。 武三白的身手的确不赖,竟然以攻应攻。 两支剑如夭矫神龙,盘旋飞舞。 一场罕见的激烈剑斗叠了出来。 丁浩有很多次机会都放过了,他不想伤他,不管对方的意图是什么,要找到 “天蟾子” 非着落在对方身上不可。 武三白的剑势愈来愈凌厉,而且杀着频仍。 丁浩竭力控制自己不展杀手,到了第十九招、丁浩已按捺不住,第二十招,他 展出了“梦笔生花”,这一招连半月教主都接不下,他只展出七成。 金铁交鸣声中,武三白退了一个大步,俊面泛红。 “兄台名不虚传!” “承让!”丁浩收剑,也后退一步。 “输在‘酸秀才’的剑下绝不丢人!”武三白回剑入鞘,神色又转为初见时的 平和,丝毫没有敌意。 “过节就此算了?”丁浩故意问,同时剑归鞘。 “根本就没这回事,介口讨教而已。” 丁浩很无奈地笑笑。 “武老弟现在可以告知‘天蟾子’老……” “家师已经作古!”武三白黯然地说。 丁浩大感意外,想不到武三白是“天蟾子”的传人。 “兄台刚才说此来是求医?”武三白又开口。 “是的,不过……说求药较恰当,求治的对象不是敝人。” “兄台是代人求药?” 丁浩心念电似一转,对方既是“天蟾子”的传人,当然是承接了衣钵,求他与 求“天蟾子”并没两样。心念之中应道:“是的,是一个五岁不足的幼童。” “哦!”武三白很惊奇:“什么症状?” “中了慢性麻痹之毒,人呈半昏迷状态。” “这……”武三白来回走动,似在推敲解治之方,抬头又低头,眉峰皱得很紧。 许久,才停了下来,闪动着目芒道:“是什么人会对一个幼童下此毒手?” “半月教主,又称‘法王’,当然也许不是他本人,但这是该教下的手没错。” 丁浩心头有些焦灼,他怕武三白说出“解不了”三个字。 “半月教主……法王……很古怪的称号?” “是很古怪,他来自东瀛,在洛阳设教不久。” “噢!”武三白点点头,回顾道:“何老,打开包袱,把那扁瓷瓶的丸子倒两 粒出来,三角瓷瓶的倒一粒。” “是!”被称作何老的老苍头立即解下包袱,放在地上打开,取出瓶子小心翼 翼地倒出来又塞上,再放回包袱。 何老把药丸交到武三白的手上。 “兄台,三粒一次用温开水送下!” “敝人敬谢!”丁浩接过药丸:“武老弟也是要下山的么?” “是,正好也到洛阳!” “那我们同行一程吧!” * * * 出山之后,丁浩与武三白分手,奔向离尘岛方向,心里对武三白有说不 出的感激,同时也庆幸如果时间不巧,双方在半路上错路,不但此行落空,小强的 毒伤也绝了望,再走另一条路向半月教主索解药的话,结果是什么难以想象。于此, 对半月教的愤恨更加深了一层,消灭此教的决心也更坚决。 时已晌午,路边有小店,本该打尖稍歌,但想多赶一程,越快赶到离尘岛越好, 于是,他继续赶路。 “主人!”一声熟耳的呼唤从小店传出。 mpanel(1); 丁浩止步回身,两个小混混型的年轻人已站在门口,他立即认出是方萍和小茉 莉,奇怪,她俩怎会在这里?于是,他步了过去。 小茉莉有些发呆,她头一次见识丁浩的真面目。 方萍迎上前。 “主人,我猜你一定会走这条路,小茉莉告诉我你去了崤山,我们便急急赶了 来。” “小强的情况如何?”丁浩急切地问。 “不好也不坏,就这么半睡半醒,不能开口说话,但还能吃得下东西,主母急 煞了,求到药没有?” “皇天不负苦心人,求到了!” “谢天谢地!”方萍以手加额。 “我们往回赶吧!你俩……吃好了没有?” “刚好吃完,主人不必回岛了,我带药回去。” “为什么?” “大表哥!”小茉莉一乐,用了这调皮的称呼:“洛阳方面告急,等着您去处 理,我们掌舵的快急疯了!” “什么事?” “我们一处密舵被挑,楚素玉姑娘和小桃红失了踪,生死下落不明,最早投靠 的朱兰姑娘和九位同门不幸遭害,”小茉莉说这几句话时神情是悲愤的。 丁浩登时血脉贲张,杀气上了脸。 “是半月教做的?” “不错!” “他们怎会摸到你们的密舵?” “据我们斐掌舵的判断可能是对方的密探认出了朱兰,她没改装,而且她原先 本来也是半月教的密探,他们自己人当然―眼便能认出。那批狗腿子无孔不入,到 处都有他们的爪印!”小茉莉激动得脸胀红。 就在此刻,有两名赶脚的汉子来到,深深望了三人―眼,然后进入小店。 丁浩沉吟了片刻,取出药及交与方萍。 “你带药回去,用温开水一次送服,你们兄弟俩还是做一路,互相有个照应, 路上务必小心,这药丸千万不能闪失,再来便无处求了!” “是!”方萍应了一声,招呼小茉莉随即上路。 丁浩本来极想因去看看爱妻余文兰母子,同时也要知道这药是否奏效,这一来 只好放弃了,洛阳发生的是大事。目遂两人走远,他也进了小店。店里客人不多, 他随便拣了个座位,叫了酒菜,吃喝起来。 “喂!老吴,不对!” “什么不对?” “刚才在门口看到的那两个小子很眼熟……” “嗯!我也有这么点感觉……”停了停又道:“对,我想起来了,城里小巷姜 老实的面店,那两个小子常去光顾……唔!‘醉书生’也常在那出现。” “小声点,还有个人在里面!” 丁浩心中一动,用眼角瞟去,说话的是那两个赶脚的汉子,心里立刻有了数, 想不到半月教的眼线分布得这么广,连这种偏僻地方都钻到了。他不动声色,显然 这两个小角色并不认识他,不然早就掉魂了。 “我们跟下去!”声音很低。 “刚叫的酒菜不吃多可惜?” “你他妈的节省这几个钱,误了事你把省下的钱带到阴间去用?那两个混小子 在此地出现定有名堂。” “我们盯住这个不就成了?刚才三个人在外面鬼鬼祟祟,两个小子八成是奉命 去办什么事,定会回头……” “唔!也是道理,吃吧!” 这一来,丁浩也就定下心从容吃喝。 将近半个时辰,丁浩酒足饭饱,精神也恢复了,于是付账出门,朝相反方向走 去,不必回头,他知道那两个不长眼的半月教密探定会跟了下来,既然他两个已经 认出了方萍和小茉莉的行迹,你只有让他们永远闭上嘴―途。 眼前是个急拐弯。 丁浩在拐过去之后,立即遁进道旁林中。 两名汉子来到。 “咦!怎么不见了影子?” “八成是趁这拐弯的机会溜了!” “他不知道我们的来路,为什么要溜?” “难说,干好事的多半机伶,疑心更重。” “可是……他们走的是相反方向?” “楞头青,这是障眼法,他们不可以绕回头会合?” “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回头顺路追下去,我从这里圈过去会合。” “好主意!” 突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两个不必费事了!”丁浩从林边树身后转了出 来,只一闪便到了两人身前。 “朋友,你是……”姓吴的汉子开口问。 两人站成犄角之势。 “你两个是半月教的密探?”丁浩声寒面也冷。 两名汉子脸色大变。 “朋友说什么咱听不听,咱俩是……赶路的!”另一名汉子回答。 “赶路的,赶向鬼门关?” 两名汉子互望一眼,双双飞快地拔出匕首虎扑而上。 丁浩纹风不动,双手各并指点出。 连哼声都没有,两名汉子踣了下去,再不动了。 丁浩一手一个,拖进林子深处,然后继续上路。 * * * 醉书生晃晃悠悠地进入姜老实的面店。 化身贾二麻子的斐若愚已经在撩着腿喝酒。 两人互望一眼,心照不宣。 姜老实不待吩咐,立即料理酒菜端上来。 “求药的事如何?”斐若愚手指转着酒杯,小声急问,他没望丁浩,如果有人 在暗中监视,根本不知道两个人在对话。 “不虚此行,一切顺当,方萍与小荣莉送药回岛。”丁浩一手葫芦一手筷子, 低着头说:“楚素玉主婢下落如何?” “到目前为止还没端倪!” “以楚姑娘和小桃红的身手而论,下手的定是半月教的高级人物,很可能已经 被带回西山石窟的总舵。” “可是经过日夜守候,那―带没人出没,余宏那小子说的话未必可靠,而石窟 是天险:有如峰窝,本门弟子没能耐深入查探,只好采取守株待免一途,小弟实在 没了辙,大哥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么?” 丁浩默然了好一阵子。 “我设法亲自去查探。” “小弟陪你。” “不,你身为掌舵,不可轻易犯险,” “大哥……” “不要多说了,我们不能全押下去,总得要留一半扳本。”丁浩说的极有道理, 全押下去要是输了可就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当然,主要的还是斐若愚身为空门掌 舵,又是独子,如果有什么失闪,可就无法向“树摇风”老哥哥交代,不管怎么说, 自己总是兄长之辈,而且楚素玉与斐若愚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斐若愚无言。 一个瘦小的年轻小伙走了进来,先朝丁浩一照面,龇了龇牙,然后步到斐若愚 桌边,哈了哈腰。 “二爷,您好,小的正找您呢!” “什么事?” “能坐下来谈么?” “坐吧!” 丁浩一眼便已认出是二斗子,斐若愚手下最得力的耳目,他突然来到必有要事 禀报,当下目望门外静静地听。 二斗子在斐若愚对面坐下。 “楚姑娘有消息了!”声音抑得很低。 “哦!快说?” “小桃红被他们放了出来,她要见师叔祖传递一句话,她后面还有狗尾随着, 小的先赶来请示一下该怎么安顿她,好早作准备。” 丁浩大为激动,猛灌了一大口酒。 “她人呢?”斐若愚问。 “马上就到!” “好,你立刻去通知汪朝奉预备地方,然后再找两名身材仿佛的女弟子从后门 到里面待命,用双掉包的方式送小桃红去,行动要快,不能多耽时间。” “是!”二斗子应了一声,匆匆出店。 “姜老实!”斐若愚招了下手。 “二爷!”姜老实赶紧来到桌边。 “待会女客人要借后面的房间方便,懂么?” “知道!” 丁浩也懂了,转过面向斐若愚微一点头。 不久,天色错暗下来,姜老实点上了灯火。 斐若愚口里喃喃道:“挨靠里的桌子,面朝外,女客人来时要背光。”这句话 是对丁浩说的,同时也揭示了姜老实,女客人指的当然是即将来到的小桃红。 丁浩会意,抬手比了个手势。 姜老实立刻过来把酒菜搬到里面角落靠门边的桌子。 丁浩刚换了位置,小桃红已经进门,一眼便看到了丁浩,急急步近。丁浩先开 口道:“你坐我对面。” 小桃红坐下,眼圈是红的。 “小桃红,他们放你出来?” “唔!他们要我传话,说如果醉公子要见到活的小姐,只有―条路,以‘灭命 尊者’的人头交换?” 丁浩一听,热血沸腾起来,挑眉瞪眼。 “好哇!这主意真妙,把我当箭头来用,哼!” 就在此际,一个老者进了门,一阵张望之后,在丁浩原先的桌子坐下。 “您老是要下面还是……”姜老实上前。 “喝酒,随便弄几碟小菜。” “好,马上到!” “老板,这里添副杯筷你忘啦?” “是,是,对不住。” 姜老实先拿上杯筷,替小桃红斟上一杯,然后转身去忙老者的酒菜。 “小桃红!”丁浩已经猜到老者的身份。故意斜起醉眼,大声说话:“你家小 姐是我…… 醉书生……平生唯一红粉知己,为了她……我的命都可以不要,小事一桩,我 绝对能办到,别愁,来,喝酒……“ 小桃红玲珑心窍,立即便意识致丁浩的用意。 “醉公子,我敬你!”小桃红举杯。 “别敬了,喝吧,又不是头一遭!”抓起葫芦喝了一口:“小桃红,这的确是 巧事,今晚三更,我已经约定那什么尊者在河边柳林见面,本来……呃……是想斗 斗对方杀杀手养,既然你这一说,我就只好破例要对方见红了,为了……你家小姐, 我什么都愿意做,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小桃红有些楞愕,但随即意会到“醉书生”绝非无的放矢,这么说必有用意, 目光微转之下,已发现了目标,靠门处窗边的老者是唯一生人。 “醉公子,我家小姐的生命只有靠您了!” “不必多说了,你家小姐跟我头是两个命是一条。” 两人默默吃喝了一阵,丁浩向姜老实招手。 姜老实快步走近桌边。 “公子还要点什么?” “什么也不要,这位姑娘……”故意放低声音,却又让那老者听到:“你后面 有……方便的地方么?” “有,有,进门过到井右弯,女客专用。”姜老实的声音可没放低,店里每一 个人都能清楚听到。 “你不能小声点?” “是,是,公子,对不住!”姜老实哈腰笑笑。 小桃红又是一愕,自己根本就没说要方便。 “小桃红姑娘,你可以去了!”丁浩抬了下手。 小桃红似有所悟,起身低头进入内门。 不久,小桃红又低头步出,很快地坐到丁浩对面,当然,她已不是小桃红,但 穿着小桃红的衣服,掉包了。 “我今晚三更要到河边柳林赴‘灭命尊者’之约,你在老地方等我,记住,别 乱跑,以防发生意外。”丁浩故意大声说,目的是强调时间地点,好让那老者把话 传回去,一切顺利的话,便可救出楚素玉。 小桃红只点头没出声,怕露了马脚。 老者起身会账出门,到了门外,一名汉子跟他擦身而过,悄悄交换了两句话, 这完全看在丁浩眼中。 斐惹愚开口道:“你可以走丁,把那支狗引远些。” 假小桃红朝丁浩笑了笑,勾着头出门,走巷口方向。 果然,那汉子又回头从店门门经过追了下去。 丁浩现在已无顾忌,转面向斐若愚道:“若愚,你先走,到南门外土谷祠后面 等我,今晚你要扮演要角。” 斐若愚点头道:“小弟已经猜列要扮演什么角色了。” 丁浩笑笑道:“刚才的游戏很精采,只掉了一次包,怎么叫双掉包?” 斐若愚道:“还要再掉―次,小桃红对城里的小街暗巷不熟,为防万一起见, 再掉―次包便可到达最安全的藏身处所。” 正在说话这间,又一个少女进了门,手里拎着一包衣物,已不是原先混充小桃 红的那少女,先望了丁浩一眼,然后向斐若愚道:“好几支狗都被引开了,人已安 全!”说完,熟门熟路地进入内里。 两名汉子进店。 那少女又进里面出来,走列灶边,向姜老实道:“二叔,我回去了,赶明儿一 大早我送东西来!” 姜老实道:“可别忘了多买几根牛腱!” 少女道:“我知道,忘不了的!”说完从容出门。 丁浩忍悛不置。 斐若愚扬长出门。 丁浩又蘑菇了一阵才醉歪歪地离开。 * * * 河边,柳林,林中空地上。 两条人影对立,一个是“醉书生”,另一个是蒙面的“灭命尊者”,两人的剑 都巳离鞘,还没亮出架势。 月已过中天,是三更时分。 “醉书生,你约斗本尊者的真正引的是什么?” “印证武功,没别的目的。” “真是如此?” “当然,放眼江湖,值得在下拔剑的还不太多,‘酸秀才’跟我比斗过两次, 不分轩轾,你阁下是第二个值得在下约斗的对象,阁下应该引以为荣。” “醉书生,你人还清醒吧?” “哈哈哈哈,李太白斗酒诗百篇,至今传为美谈。我‘醉书生’斗酒剑千招, 同样可作为武林佳话。” “可惜你命只一条!”灭命尊者语带不屑。 “阁下难道会有两条?”丁浩反问得很悠闲。 “醉书生,你够狂,不过话说在头里,本尊者可没兴致跟你玩游戏,剑出鞘不 见血不回,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怎样?” “太好,太好,这样才能无所顾忌显出真功实力,打起来才过瘾,在下其附和 之不暇,还说什么反悔。不见血不回,简直是妙透了!不过,在下也有句话先说在 头里,你们尊者一共有四位,你阁下是其中之一,你阁下没请帮手吧?” “笑话,本尊者单独应约,没第二个人知道。” “成了,我们开始,别再虚耗时间。” 双方亮出架势,玄奇而无懈可击的架势。 剑身映月,进发丝丝寒芒。 剑光闪动,双方同时出乎,平静的月光被搅乱了,惊心动魄的场面叠了出来, 银蛇乱窜,剑气嘶风,这可不是印证,而是殊死之斗,奇招绝式层层叠出,每一个 闪耀都足以致命,凶险至极。 激烈的剑斗持续了两盏茶时间,双方交换了百招以上,依然旗鼓相当。“醉书 生”突地招式一变,施出一记闻所未闻的绝招,“灭命尊者”被迫得手忙脚乱,第 二记绝招又告出手,“灭命尊者”退了三步,第三记绝招紧跟着发出。这第三记与 其说它是绝招毋宁说是怪招更为恰当,剑尖在完全不可能的角度之下抵上了“灭命 尊者”的咽喉,目光再锐利的剑道高手也看不出其中的变化。“灭命尊者”剑垂下, 身躯簌簌直抖。“本尊者输了!”声音是颤抖的:“刺下去吧!本尊者输得不冤, 你是高明。” “醉书生”忽地伸指疾点。 “灭命尊者”栽了下去。 “醉书生”剑尖着地,巍然卓立,举头望月。 空气完全沉寂下来。 许久――突地,一个冷森森的声音突然传来:“醉书生,你还等什么,说好用 他的人头交换你的红粉知己。” “人头你们自己割,在下一向不喜见红,人质带 来没有?” “当然带到!” “那放人吧!这位尊者连人带头交给你们。” 人出现,缓缓步近场边,锦灰蒙面。 丁浩登时热血沸腾,但他竭力忍住,因为楚素玉还在对方手中,这场戏绝不演 砸。紧接着,―顶两人抬的小轿到了锦衣蒙面人的身后放落,抬轿的退开,两名老 者现身,站在轿门两侧,锦衣蒙面人侧开身。 丁浩的每―根神经都绷紧了。 老者之一掀起轿帘,轿子里楚素玉端坐着。 “怎么还不放人?”丁浩寒声问。 “我们各取所需!”锦衣蒙面人回答。 “不,在下必须要人质自己走过来。” 锦衣蒙面人迟疑了一阵,转身伸手入轿,不知作了些什么,过了片刻,楚素玉 下轿,朝丁浩走来。 “带人!”锦衣蒙面人抬了抬手。 两名抬轿的汉子举步。 “慢着!”丁浩大喝了一声:“在下对半月教一向的作风不敢恭维,得先验明 人质是否无恙!” 两名汉子止步。 楚素玉巳走到丁浩身前,目光仍然有神。 “醉妹,你没事?” “醉哥,你……怎么做,都天教主放过你?” “为了你我不惜任何代价,你真的没事?” “我没事!” “武功仍在?” “还在!” 丁浩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自忖半月教也不敢在楚素玉身上动手脚,她本是 半月教的高级弟子,熟知“法王”的门道,而自己“醉书生”这块牌子还是打得响 的,照他们的算盘,这摊子由“都天教”的人来收拾。 “我们走,快!”转身,扭头又道:“这笔生意算成交了,―个尊者握在你们 手上是一张王牌,用处很大。” 两人迅快地奔离现场。 到了柳林的另一端河边,一叶扁舟持竿待发。 “醉妹,快上船!” “你呢?” “我的事还没完,快,我得回头去救人。” 楚素玉飘身上了小舟,竹篙―撑,小舟荡了开去。 丁浩急急回头。 现场――人轿都已不见,丁浩锐利的目光在暗中扫瞄了一阵,远远发现轿子已 将到柳林边缘。他立即改装。 轿子堪堪出林。 一条人影飘坠轿前,是个蒙面人。 “放下!”声音是沙亚的。 轿子停住。 “什么人?”锦衣蒙面人激射而至。 “屠龙尊者!” 锦衣蒙面人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两名老者外加三名戴白脸面具的齐齐涌现,散 开,形成了包围之势。 “轿中是女眷,阁下意欲何为?”锦衣蒙面人喝问。 丁浩明知对方是“三才 剑”赵天仇,半月教的总监,“法王”的宠信,但他不予点破,因为一旦揭穿了便 会使对方增加戒心,对自己的行动很不利。 “打起轿帘让本尊者过目!” “阁下这么做不怕有失武士立场?” “你们半月教的不配提‘武士立场’四个字!”这句话相当够讽刺,把半月教 贬得半文不值,也显示了“都天教”唯我独尊的张狂气焰,丁浩是有意如此做,一 个人演独角戏,必须要造成一种气势,使敌人穷于应付。 在场的众高手中有人发出了冷哼声,表示愤慨。 “阁下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赵天仇目芒连闪。 “本尊者是不把尔等放在眼下!”这句话更狂,稍有血性的谁也受不了。 哼声再起,好几个。 赵天仇修养到了家,并不动怒,可能是慑于对方的武功。如果动上手,可能又 要赔上几条命,这种事已发生了多次,培植一个高手不容易,不断地伤亡下去,半 月教势必元气大伤,再多的本钱也会输垮。 “本教并无意与贵教为敌!” “准备自动除名?”丁浩着着进逼。 “本教还不致软弱到这等程度。” “打开轿帘!”丁浩开始有些担心,斐若愚假扮“灭命尊者”换回了楚素玉, 是冒极大的危险,如果身份被拆穿后果不堪设想,光是“无影飞芒”他就躲不过, 把他点倒是个假动作,这么久不见动静可能已经出了问题。 “掀开!”赵天仇抬手。 站得最近的一名白脸面具使者横移两步,掀起轿帘。 丁浩心头猛地一震,轿子里会的真是一个女人。 “如何?”赵天仇冷冷地问。 “人呢?”丁浩不能再装浑了。 “人,什么人?” “与‘醉书生’那混小子决斗的‘灭命尊者’。” “这可奇了,为何不向‘醉书生’要人?” “他已经把人交给你换了人质!” “我们上了‘醉书生’的恶当,那位尊者受伤不重,早已自动离开了!”赵天 仇振振有辞,人挺得很直。 丁浩不由怔住,斐若愚真的脱身了么?可是事先约好,他必须要等自己送走楚 素玉之后回转才能采取行动,因为自己得用另一副面目出现,否则“醉书生”便不 能公开亮相了,是什么原因使他提早行动?再看看小轿,无端冒出了个女人坐在轿 中,这分明是早先计划好的。 当下重重地哼了一声。 “移花接木之计骗不了本尊者,说!人到那里去了?” “区区刚才说过了!” “嘿!如果不好好交待,在场的全得撩下!” 冷哼再起,在场的蠢然欲动。 “阁下太目中无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呛!呛!”声中,兵刃全已出鞘,连赵天仇在内。 空气骤呈无比的紧张。 丁浩可是杀机大炽,他已经意识到斐若愚出了意外,半月教一向惯于使阴耍诈, 弄诡玩巧,此次救楚素玉一方面是基于道义,另方面是为了私情,如果斐若愚有什 么不幸,将何以对“树摇风”老哥哥和老嫂子交代? 他也亮出了剑,目前唯一的 办法是逮住赵天仇。 赵天仇首先出剑,三才剑,剑术是不能等闲视之的。 丁浩也出剑,是进手招式,以攻应攻。 两名老者一个是徒手,一个使的是判官笔,双掌加―笔,从后面策应,三名戴 白脸面具的左一右二发剑助攻。 四面楚歌,丁浩一下子便被圈在当中。 惊心动魄的恶斗场面叠了出来。 丁浩回旋应战,每一个都是可以独当―面的高手,剑、笔、掌路数各异;对付 起来格外吃力,明明可以得手的一式,由于助攻者的相互策应,便受了极大的引制 而告落空,同时每一人每一出手,都是全力施展的绝招杀着,可以说凶险万状,只 要有些微的疏失,便会产生极严重的后果。这种打法,真元损耗之巨是不言可喻的。 速战速决是上上之策,“笔底乾坤”出手了,如巨浪狂涛,凌厉玄奥无匹。 “哇!”一名白脸面具的栽了下云。 剑势再回,如拍岸惊涛。 “哇!”又一名白脸面具的连臂带剑掉地,人倒撞出四五步之外才被一株柳干 挡住。 判官笔已戳上丁浩的背心。 丁浩一咬牙,错步回剑,间不容发的时间,那使判官笔的老者方自为笔尖点处 的坚韧感觉一楞,锋利的剑光已横切而过,惨叫声中,歪了下去。同一瞬间,赵天 仇的剑尖已刺到左胁。丁浩凭着剑刃暗器入皮不透肉的奇功借回剑之势扫向赵天仇 的颈项。赵天仇格架不及,施展了铁板桥的功夫上身后仰险险避过这一剑,否则非 飞头不可。 也就在同时,一道如山掌力从侧方卷来。 丁浩被震得斜跄出去,靠上了小轿。 赵天仇又挺立起来。 尖刺戳上了腰肋,是轿子里刺出的短刃。 当然,这只能伤到丁浩的皮层,身子一正,长剑搠入轿中。“啊”女人的惨叫, 不用说,轿中人已了帐。 两名轿夫已退得老远。 近身的那名白脸面具使者闪电般出剑直刺。 丁浩左手反捞,抓住了对方的剑,然后抽剑从容刺出,剑从前胸透到后背,拔 剑、松手、白脸面具的“砰!”然倒地。 赵天仇已飞闪而去。 仅余的那名老者也急急弹身,但只弹到一半,“哇!”地一声,人坠地,双腿 齐膝而断,掉落在另一边。 轿夫和那名断臂的使者已逃离现场没了影儿。 现场留下了残尸和刺目的猩红。 断腿的老者血已流尽,瞪着眼不动了。 丁浩惶然无主,救了一个,失陷了一个,该怎么办? 他深深自责,如果不顾及“醉书生”的身份便不至有此失,现在悔之晚矣! 蓦在此刻,数声惨号倏告破空传末。 残夜寂寥,声音传得很远,而且分外刺耳。 丁浩连想都不想,便循声奔了去。 一间小小的土地庙孤寂地蹲踞在一株古榕的浓荫里,庙前的草地上停了一乘小 轿,轿边横陈了四具尸体,丁浩来到。 四具尸体还在淌着血水,一望而知是刚刚 被杀,小轿的轿帘掀在轿顶,里面是空的。丁浩立即判定这顶小轿便是半月教用以 移花接木的另一顶小轿,斐若愚是脱身了么?还是又另外生了枝节? 他怔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盏茶时间已过,丁浩开始焦灼不安。如果说人是斐若愚杀的,他应该现身跟自 己见面,如果说不是,那是谁杀的?半月教当然不会杀自己人,自己闻声而至,时 间应不长,被杀的血尚未凝,是双方错过了么?心念之中,他又往柳林回奔,到了 地头,尸体犹在,就是没斐若愚的影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将沉,晓风已起。 斐若愚发生了意外几乎已是不争的事实。 丁浩惶然无主,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情况不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半月教 弟子被杀,斐若愚失踪,是第三者介入么?斐昔愚实际上穴道并未受制,他有充分 的行动自由,他的身手机智都是上乘的,怎会发生意外呢? 正在心烦意乱之际,一条人影飘然而至。 丁浩定睛一看,心火与杀机齐冒,来的竟然是“流云刀客”余宏,他居然还敢 公开露面,以自己现在的形象他不会看不出来,这狼子又想施展什么阴谋?上次他 想潜回南方,被自己以“灭命尊者”的身分废了他的右臂,后来又被方萍扎了一刀, 结果他居然复原了,这显示出“法王”的确非比等闲…… 余宏已来到近前,抱抱拳。 “阁下是……” “屠龙尊者!”丁浩强忍住杀机。 “啊!失敬,在下特来传个信息。” “什么信息?” “贾二爷无恙。” “贾二爷?”丁浩心中一动,贾二麻子是斐若愚的化身,而他昨晚扮的是“灭 命尊者”,蒙面巾一除,他便还原为贾二爷,看样子半月教已揭开了他的第二重身 份,奇怪的是余宏何以敢公然活动? “唔!就是贵教的‘灭命尊者’。” “你说他无恙?” “是的,他被醉书生点倒,作为交换‘桃花仙子’的代价,临带走之时,被半 月教总监以独门手法再制穴道,是在下救了他。” “土地庙前的四条命是你的杰作?” “不错!” “他曾废过你的右臂,你为何杀自己人救他?” “为了找一条生路!” “怎么说?”丁浩寒声问,他不相信余宏口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如果不是顾 及这点亲戚关系,早已宰了他。 “先见贾二爷如何?” “人在何处?” “前面不远!” “好,你带路!”丁浩已下定决心,如果余宏又想玩什么花洋,他就该死,不 再顾忌什么亲戚关系了。 不久,两人来到柳林的尽头处,一间草棚子前。 丁浩心里是全神戒备的,以防突然的意外。 斐若愚跌坐在棚子里运功。 丁浩机警地运用耳目默察,确定四周没第三者存在。 “这怎么回事?” “在下虽然解了这位尊者的穴道,但这种手法对被制者的气血损害极大,必须 运功恢复,否则你会留下后患。” 余宏所说的似乎又不能完全不信,丁浩相当困惑。但有一点是绝对可以确定的, 余宏即使不是受命施展阴谋,也大有其目的,他表面人模人样,内心却是卑污苟贱, 换句话说是一肚子坏水,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 “你刚才说要找一条生路?” “是的!” “现在可以说了!” 余宏踌躇了一下才开口。 “在下已经下能见容于半月教,因为身分已经暴露,而且执行命令时一再出岔, 依教主的作风,用人等于用物,―件东西如果失去人去了利用的价值,便予以摧毁, 所以……在下被毁的命运已注定,时间早晚而已。” “你没说出找的什么生路?” “投效贵教!”余宏定睛望着丁浩。 余宏说的听起来象是事实,但又安知不是借机达到卧底的目的,因为自己凭空 制造的“都天教”对“半月教”的威胁相当大,而目前除了频频出现的尊者之外, 半月教对这可怕的敌人―无所知,卧底插桩有其必要。 “你何不远走高飞?” “在下想过了,除此别无活路。” 就在此际,斐若愚收功起立,步出草棚子,目光中透露出错愕之色,因为他并 不知道丁浩在找他这一节。 “老二,他说他救了你?”丁浩赶紧先开口。 “这……是事实,不过,他的条件是加入本教!” “你答应了?” “还不会,至少也得请示掌令或老大。”斐若愚当然有他的一套,不会猛浪从 事,同时他对余宏恨之人入骨。如果余宏没这打算,说什么也不会出手救人,有条 件救人正道之士所深恶,同时也抹销了人情,因为动帆不正。 丁浩深深想了想,不要余宏的命等于是偿还了有条件救人的这一点人情,这种 六亲下认的人应该予以制裁。 “余宏,你加入本教寻求包庇可以,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余宏目芒连闪。 “说是条件,其实是铁定的规矩,凡加入本教者,必须先交出武功,经过一段 时日的考察,才能由教主裁定。” 余宏连退了三步,窒了好半响。 “这……交出武功,岂不成了废物?” “不会,教主非但能还给你,还加上一倍。” 斐若愚已经意会到丁浩的用意了。 “我们都经过同佯的方式考验。”他加强了一句。 余宏默然不语。 “对了,本尊者重新问你―遍,半月教的总坛真的设在龙门山的石窟里?”丁 浩目光如刃,直刺在余宏脸上,这种目光足以使心虚的人不敢说慌。 余宏目珠子转动,久久。 “不是,当时……可以这么说,各为其主。” “那在何处?” “无定所,随时改变,实际上没什么总舵。只是‘法王’发号司令的源头,没 有形式上的舵坛。” “你这话可信么?” “绝对可信,此一时彼一时。” 月落尽,天亮前的迷蒙。 “你打定主意没有?”丁浩冷森森地问。 “这……在下还要考虑!” “好,看在你援手老二的份上,给你考虑的时间,你可以走了!” 余宏拱拱手,掉头奔离。 “大哥,你……放他走?”斐若愚司。 “大丈夫恩怨分明,不管这狼子居心目的为何,他救了你是事实,再放他一次, 你怎会眼睁睁被制?” “嘿!大哥没回头,我能动么?” “是我事先考虑不周,累你犯阴。” “人在江湖,这算得了什么!” “你完全没事了?” “没问题了。” “那我们分道扬镳,天快亮了。” “小弟我……又不能以贾二麻子的身份露脸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先去了解一下楚姑娘的下文。” “这我知道。” 两人分头离开。 丁浩在奔出不远之后,突然发觉暗中潜伏得有人,但他故作不知,连滞都不滞, 从容离去,穿林约莫十余丈,一个大迂回绕了回来。此际正值天亮之前的黑暗时段, 对行动有莫大的帮助,真的是神气知鬼不觉,很快地接近原处,突有话声传入耳鼓。 “想不到‘天一号’竟然与‘都天教’的尊者挂了上钩?” “怪不得我们的行动老是失利,这……” “哼!这小子不知感恩图报,竟然敢背叛‘法王’,死有余辜!” 丁浩心头大震,他听得出是赵天仇和小姑姑的声音。想不到余宏竟然是“半月 教”的密探首领“天一号”,听口气他两个由于不敢逼近,所以只是暗中看到而没 听到刚才自己和斐若愚与余宏之间的对话,不然就不会有这说法。 “侄儿早已看出余宏这小子不堪重用,尤其他性好渔色,犯了密探之大忌,小 姑姑,您认为该如何处置?” “杀!”小姑姑只说了一个字,但相当够力。 “不知他到底泄了多少密……” “那已无法换回,只有亡羊补牢一途。” “小姑姑,既然他已经与都天教的人联上了线,也许可以从他口里问出些有关 敌人的线索,要不然……” “怎样?” “欲擒故纵,从他身上摸敌人的底。” “唔!这倒无妨一试。” 就目前所知,赵天仇是“法王”跟前的得宠人物,而小姑姑是“法王”的左右 手,能除去这两个,比杀一百名半月弟子还更有用。丁浩手抚剑柄,准备现身杀人 …… 此际,天色已经逐渐放亮。 “阿弥陀佛!”一声晨钟般的佛号倏然响起。 丁浩正要现身出去,闻声暂时按捺。 小姑姑与赵天仇同时面对发声方向。 一个蒙面女尼幽然出现,步近两姑侄。 丁浩运足目力望去,不由吃了一惊, 不期而现的竟然是托自己找失踪少女余文英的“无恨师太”,她怎会找上小姑姑和 赵天仇?心念之中,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带在身边的玉坠子,那是认人的信物,也叫 “护身符”。 “你是谁?”小姑姑喝问。 “贫尼无恨!” “无恨?”小姑姑重复了一句:“看你的打扮是武林中人,绝不是古佛清灯的 出家人,你想做什么?” “受人之托,要向施主打听一个人!” “噢!这倒是件鲜事,彼此素昧生平,竟然要向我打听一个人……听声音你年 轻已不轻,就尊你一声师太,师太要打听的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算来已经成年的少女,她叫余文英!” 小姑姑吃惊地退了一步。 “余文英?从没听说过。” 丁浩又是一震,“无恨师太”怎会向对方打听? “施主应该听说过,她年幼时施主见过她。”无恨师太悠悠地说,声调很温和, 标准的出家人风度。 小姑姑又楞了楞。 “毫无印象,师太莫非认错人了?” “错不了,你小姑姑的形貌变化不大。” “你……你是‘百花娘’?”小姑姑很激动。 赵天仇是蒙着睑,看不出表情。 “阿弥陀佛!贫尼无恨,孽海无边,回头即是岸,贫尼心中巳无恨,唯一业障 便是这一点心愿,此因不了,无法证果,至于其他因果,我佛自有灵明。”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小姑姑大声说。 丁浩心中一动,从话音判断,双方之间定有某种牵缠,而“无恨师太”要找的 余文英看来也不是受人之托,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怪不得她在初逢乍识之下,竟 把信物交给了自己,江湖事的确是诡谲万端。这女尼的俗家名号是“百花娘”,听 起来并不怎么正派,很可能她是在某种情况之下看破了红尘才遁入空门。 “施主真的不知道?” “是不知道!” “阿弥陀佛,贫尼相信施主的话,特别奉劝一句,因果循环。十分可怕,如能 迷津回头,夙孽可消!”合什,飘然而去。 天色已经大亮。 “小姑姑,她……” “上一代的事,你不必知道。” “余文英又是……” “不要多问,现在我改变主意。立刻对余宏采取狙杀行动,不怕一万,只怕万 一,至于‘都天教’的事你不必担心,‘法王’有其打算,眼前只是时机未到,并 非我方无能,现在我们走!”走字离口,人已弹起。 赵天仇跟着飙起。 丁浩正待飞身截击,忽然感觉到身侧似乎有人,转头一看不由骇然,“无恨师 太”站在丈许之外,一时之间开不了口,因为现在他是“屠龙尊者”的身份。 “施主,有幸又相遇!” “哦!师太……”丁浩心头大凛。 “施主,佛家戒妄,贫尼不能对施主打诳语,施主的真正身份贫尼早已了然, 是故才敢托以大事” “师太已经……知道在下的身份?”丁浩内心起了极大的震撼,额头也随之渗 出冷汗,这可是相当严重的问题。 “不错,但仅止于知,绝不出口,拜托的事……” “尚无眉目,在下会尽力以赴。”话锋一顿又道:“前不久在下曾怀疑永安宫 主人‘再世仙子’可能是师太要找的人,在以言语试探之后又出示信物,但对方并 无特殊反应,只好作罢,也许别有原因,师太何不亲自一访?” “无恨师太”眸光大盛,很快又收敛。 “贫尼早闻有此女子,当亲往访视。” “在下想请问一事。” “何事?” “法王的本来身份!” “无恨师太”的眸光又告盛放,而且更强烈,身躯也略见颤抖,显然她相当激 动,许久,许久没开口。 丁浩静静地候着,心知已问对了人。 “施主,贫尼现在还不能奉告,请施主见谅!”说完合什顶礼,她的声音竟然 已经平静下来,证明修为之深。 “为什么?”丁浩大急。 “其中有诸多牵连,必须待寻到余文英之后方可。” 丁浩楞住,他不能逼对方说,但实在又不甘心。 “施主,此点牵连甚大,务请海涵!”又一次致歉。 “师太既有顾虑,不说也罢!” “贫尼告辞!”合什,转身,飘然而去。 丁浩摇摇头,吐了口长气。 原先以为是单纯的问题,现在突然变得复杂了,余文英的事竟然牵涉上了半月 教主,而其中又有不能为外人道的内幕,自己已经答应了“无恨师太”寻人,而偏 偏又关联到“法王”,想撒手也不可能,看来如果找不到余文英便只有另辟蹊径一 途了。 他突然想到了余宏、小姑姑坚决表示立即予以狙杀,显然余宏知道某些秘密, 找他逼问是一条路,同时余宏是齐云庄的继承人,无论他做了多少不可饶恕的坏事, 也得由泰山大人以家法处置,不能任其毁在半月教手下。 于是,他举步准备离开。 “尊者!”一声呼唤传来。 丁浩扭头一看,来的是二斗子。 “二斗子,什么事?” “小的刚得到消息,‘流云刀客’余宏朝丁北方向走,奇怪的是他被他自己人 盯踪,我们的人已跟了下去,太巧,能找到您!” “我知道了,这是多少时间的事?” “约莫是半个时辰之前。” “好,我立即追去,把这消息也传给你们掌舵。” “是!” 丁浩立即朝西北方向奔了去,他知道半月教已经采取下狙杀行动,绝不能让他 们得逞。 以余宏的刀法而言,要收拾他可没那么容易,至少得出动赵天仇那等高手,怕 的是他们不用武力而采其他的歹毒方式。 日头已升得老高,官道上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丁浩也杂在行人之中,大白天行走官道他当然不能蒙面,所以现在是“醉书生” 的装扮。 正行之间有人靠近身来,他用眼角斜瞟了一眼,近身的是个瘦削中年汉子。 “师叔祖!”中年汉子轻唤了一声,目注前路,任谁也看不出他是在对丁浩说 话。 丁浩一听称呼便知道对方的身份了,二斗子说过有同门跟了下来,他正愁找不 到方向和目标,这可就好了。 “怎么样?” “您走过头了,点子已经折进邙山西峰。” “唔!好,辛苦你了,兄弟!” “不敢!” 丁浩立即改变方向,一离开官道,小路上没什么人影,他展开身法飞驰。不久, 进入邙山山区,略作思索,兜向后峰,他判断余宏在请求加入“都天教”不遂之后 打算远走高飞,既不敢明目张胆走大路,也不敢南行,因为自己曾唬过他向南两百 里是“都天教”的地盘,他只有拣荒僻小路绕行一途,最终的目的的地当然是齐云 庄。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随风送来。 丁浩止步,判断了一下方向,一条小径正在上风处,于是他奔上小径。没多远, 发现路边林子里有几具尸体,抄近去一看,一共有四具之多,死状都非常难看,大 裂口、残肢断臂、肚破肠流,这是武士刀的杰作,不用说,这四名死者是盯踪的, 被余宏觉察而予以解决,依情理,这并阻挡不了追兵,盯踪的不止这四个,多位已 传山讯息。 心里才想着,远远看到林木间有人影幌动,紧接着传来了交手之声,看来余宏 已被截阻,他加速奔了去。 一坳里,一小片平阳,四周怪石嵯峨。 余宏被一老者两白脸面具的围住厮杀,刀光剑影,激斗正酣,场里散陈了五具 尸体,其中之―仍戴市面上面具。 围攻的都是一流好手,攻势如狂风骤雨。 余宏形同疯虎。猛砍猛杀,似乎急于要解决对手,而三人也志在撩倒余宏,是 以出手尽是杀着。 “住手!”栗喝声中,锦衣蒙面人出现,是赵天仇。 双方住了手。三人退开。 余宏的后面有如涂血。 “余宏,你的确是胆大包天,敢公然反叛?” “是你们逼的!”余宏咬牙切齿。 “你当知道叛逆者的下场是什么?” “大不了―死。” “不错,但死法不―样,你会死得很辛苦。” “赵天仇,你……” “住口!”赵天仇暴喝一声,抖手。 余宏闷哼一声栽了下去。 丁浩刚刚来到,隐身在怪石之后,他判断赵天仇不会一下子要余宏的命,他定 会问供,所以他所发的飞芒是不会致命剧毒的―种,同时根据经验,半月教每次行 动都安排有后援,采集体行动方式,所以不急于现身。 “架他起来!”赵天仇抬了抬手。 两名白脸面具的使者,立刻一左一右架起余宏,把他的背贴在―块尖石上。 余宏脸上的肌肉阵阵抽动,双目似要喷出火来。 赵天仇步了上前。 “余宏,你受‘法王’收养调教之恩不知图报,竟然敢公然背叛,罪在不赦, 不过…… 如果你能痛切悔改,本座会替你向‘法王’求恕。现在……“ “赵天仇,不必来这一套,我看过也玩过,要等‘法王’发慈心,除非日头从 西边出来。”余宏咬牙说。 “余宏,‘法王’对你多器重,你知道么?” “器重?豢养的走狗,御用的工具而已。” “你真的不想活?” “不敢想,奇迹不会出现。”余宏已铁了心,他身为密探首领,“法王”的作 风他太清楚了,犯了小错都会死,他这叛逆之罪足可死一百次。 人,甚至于动物无有不怕死的,但一旦面临生之绝望,死便没有那么可怕了, 余宏现在的心境便是如此。 “好!”赵天仇声音转寒:“这点暂且不谈,现在你坦白说,你吃里扒外,反 叛法王投向都天教为的是什么?” 余宏暴睁双眼,连连挫牙。 “我不想在失去利用价值之后被宰。” “哼!都天教的掌教是谁?” “不知道!”余宏是当然的不知道,他想从都天教获得庇护只是起头而已,实 际上根本也没都天教。 “啪!啪!”两记清脆的耳光,余宏口血飞迸,脸颊登时肿了起来。 “你再说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满嘴血沫,吐语不清。 “龙堂主,你是行家,给他点颜色!”赵天仇摆头。 那名老者立即上前,脸上绽出了狞笑,冷森森地道:“天一号,你是东瀛武士, 想来耐力一定很强。”说着,揸开五指,抓向余宏的左胸脯,插入,破衣进肉。 “啊!”余宏惨叫一声,脸孔起了扭曲。 姓龙的堂主五指慢慢收紧。 活生生的裂肉之痛,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啊!呸!”一口血水喷在龙堂主脸上。 龙堂主用衣袖一擦,钢钩爪的五指一拧。 “啊!”又是一声惨叫,血水迅快地染红了胸衣。 丁浩对余宏是恨如切骨,绑架小强,安排炸毁离尘岛都是他的杰作,不杀他只 是为了那一层亲戚关系,这种没心肝的东西让他吃些苦头是应该的,是以在暗中静 作壁上观,等于借别人的手消减一些心中的怨气。 余宏全身发抖,双臂被反扭按在突石上,穴道又被飞芒所制,欲挣无力,口里 一声接一声地凄哼着,脸孔已经扭曲得完全变形。 “说是不说?”赵天仇问。 “杀了……我吧!你……这只狗!” 龙堂主插在胸肌里的五指又拧动了一下,不必看也知道胸脯已成了烂肉。 余宏连哼带狂喘,象一支挨宰却没断气的家畜。 “余宏,你想死没这么容易,本座绝不会受激,你骂得越毒死得越慢,快说, 都天教主到底是谁?”赵天仇阴侧侧地逼问。 “是……是……是你祖宗!” “啊!”惨叫声巳没先前的高亢。 龙堂主的左手食中二指已插进余宏的右胸,血水即冒。 “说!”赵天仇怒叫。 “哼……哼……”余宏闭上眼,只在喘息。 “剥他的皮,从脚跟起一寸一寸地剥。” 龙堂主抽出双手,从余宏身边拔出 短刀。 余宏又张开血红的双眼,嘶声道:“赵天仇,你……你们……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这杂种……杂种。” 龙堂主示意两名使者把余宏的身躯拉高,搁在突石上,使两腿悬空,这样剥起 皮来便顺当些,两使者照做了。 活剥人皮,而且是慢慢地剥,光听便教人毛骨悚然。 龙堂主把短刀在手中很俐落地抛了一下,倒把抓在手中,然后左手抓起余宏的 右脚,用手划脱鞋袜…… 一样黑忽忽的东西射向龙堂主的后脑,赵天仇及时警觉挥掌去扫,事出猝然, 这一扫差了那么一点落了空。如果他不是专注于余宏,应该是可以挡得开的。 “噗!啊!”龙堂主仰面栽倒,后脑壳已被击碎,暗器落地,是一个蛋大的卵 石,其威力之强可以想见。 不用说,这一记卵石击脑是丁浩的杰作。 “什么人?”赵天仇暴喝了一声。 “屠龙尊者!”丁浩现身出去。 人的名,树的影,龙堂主老脸大变,连退数步。 两名白脸面具的松手,余宏逡瘫在石头边。 “屠龙尊者”会在此时此地出现,是赵天仇始料所不及的,双方冰炭之势早巳 形成,根本不必在言语上有什么过场交代,赵天仇拔出了剑,虽然他是丁浩的剑下 游魂,但身为半月教的总监,他能挟紧尾巴逃么? 丁浩的目标当然是定在赵天仇的身上。 两名使者上步欺身,亮剑占位。 丁浩手按剑柄,没出鞘,目光盯在赵天仇身上。 “上!”赵天仇大喝一声,率先出手。 两名使者也跟着出手,三支剑三个方 向。 青光腾起,一阵紧密的金刃交鸣之声,夹着一声凄哼,一名白脸面具的使者倒 撞击一丈之外,倒地不起。 “大漠飞沙!”赵天仇大叫―声。 那名使者暴退,同时扬手,两蓬黑雾漫天涌卷,联结成幕,把丁浩罩在当中。 “大漠飞沙”很奇特的名称,但也相当切题,的确象大漠中的蔽天沙尘,只是没有 风暴的威势而已。 丁浩运起护身神罡,把沙雾摒在身遭―尺之外。 沙尘落尽,两人已没了踪影。 “下流手段!”丁浩自语了一声。 余宏的前胸已被龙堂主以“大力鹰爪功”抓烂,虽是外伤,但也够严重,短时 间之内还难以治好。 丁浩掠上高处,只见两点黑影已在数十丈之外,他只好又折回来,走到余宏身 前,冰冷的目光一扫。 “别装蒜,起来!” “在下……起不来,被飞芒射中了‘云门穴’。” 丁浩伸手,掌心贴上颈下胸前的“云门穴”,运起真力一吸,芒刺吸在掌心之 中,看了看,抖落地面,口里道:“如果是含毒的你早巳断了气。” 余宏喘息了一会才站起身,这一动牵动了伤势,痛得他一龇牙。 “尊者,在下……” “怎么样?” “愿意照……贵教的规矩投效!” “你愿意先交出武功?” “是的!”余宏咬咬牙。 丁浩想了想。 “你不后悔?” “不悔!” “好!本尊者成全你的愿望。”说完,伸指点了余宏的几穴,心里虽然有些不 忍,但对付这狼子只有用这种方式,不杀他巳算仁慈。 余宏全身震颤了一下,功力顿时消散。 “你现在作何打算。” “在下……”余宏面如土色:“在下不是已经……算是贵教的……” “不,尚未入门,还需通过考验。” “这……在下武功已失,半月教要杀在下比拍死一支苍蝇还容易,这……” “你暂时回齐云庄。” 余宏瞪大眼说不出话。 “别担心,本尊者会派人把你平安送到地头。” “这……为什么?” “养伤,同时准备接受考验。” “可是……在下不能回齐云庄,因为……” “因为什么?”丁浩迫视着余宏。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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