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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 追查凶手 少侠捕头暗寻访           命案背后 老将镖师动刀兵 出了练武厅,司马上云不由吁了一口气,他走到廊沿栏杆上坐下,朝范廷元和 乔瑛二人看来。 乔瑛不自主的垂下头来。 范廷元也给望得浑身不自在,感触地道:“你在怀疑我们是凶手?” 司马上云不作掩饰地道:“你们的嫌疑本来就不轻。” 范廷元分辩道:“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杀过人!” 司马上云道:“曲直是非,终会有个水落石出,你们既然没有杀过人,就不必 担心了。” 范廷元道:“骆骐捕头是天下三大名捕之一,他能有名捕之祢,当然不是一般 庸吏可比,问题是他到底是人,不是神。人总会有失错的地方。” 司马上云听出了弦外之音,随即道:“你担心他判断错误,冤枉了你们?” 范廷元脸色凝重,道:“我不要紧,只是担心委屈了大嫂。” 司马上云瞧乔瑛一眼,道:“骆骐平素为人我很清楚,有些事尽管他不得不依 法办理,可是在未能完全证实前,他绝不会难为你们,同时,他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范廷元道:“司马大侠是怎么样一个人,我也早有耳闻。” 司马上云接口道:“是么?” 范廷元愁眉稍展,道:“这件事有你司马大侠和骆总捕头的伸手,我们应该放 心才是。” 微微一顿,又道:“可是,我总觉得,其中似乎隐伏着一个可怕的阴谋,事情 的发展会对我们极不利。” 司马上云道:“我认为只要你们真是问心无愧,就不必过分忧虑。” 他突然问道:“有一个叫刁森的人,你们可认识?” 范廷元怔了一下,才道:“那刁森过去是龙虎镖局的镖师,在镖局结束的半年 前已离开了。” 司马上云轻“哦”了一声,道:“其人如何?” 范廷元道:“刁森长了一张狼面,其人如其面。” 司马上云不由注意起来,试探问:“你是说,刁森为人,就如一头狼。” 范廷元道:“有时比狼更凶悍,私生活也下太检点。” 司马上云又问:“他是自已离开镖局的?” 范廷元摇摇头,道:“不是!” 乔瑛道:“是我将他辞掉的。” 司马上云听起来很意外:“是什么原因?” 乔瑛一皱眉,道:“我家里只有父亲和一个妹妹乔玲,年前家父去世后,我把 妹妹乔玲接来。那刁森对我妹妹终日纠缠不清,我也不能寸步不离妹妹身边,没有 其他办法,只好请刁森走路。” 司马上云道:“这件事是否就此了结?” 乔瑛摇摇头,道:“刁森离开镖局后,还是没有死心,老是在门外徘徊,一有 机会就溜进来找我妹妹的麻烦,相信这样早晚会出事,我只好把乔玲悄悄送回家去, 刁森就不知道我妹妹去了什么地方。” 司马上云似乎很注意到这些环节上,道:“刁森有没有再进来罗嗦?” 乔瑛道:“他不敢!论武功,他不如我,同时不敢开罪吕伯玄。” 范廷元道:“很奇怪,刁森虽然那么凶悍,在吕伯玄面前,连说话也不敢大声。” 司马上云一笑,道:“这也许刁森只是一只狼,吕伯玄却是一只虎。” 乔瑛诧异问:“司马大侠,你何以突然提起刁森?” 司马上云没有回答,却听到脚步声传来,他的视线就投向脚步声传来那边。 范廷元、乔瑛也循声看去。 乔瑛看到走在前面,手提灯笼的老仆人,道:“那是吕忠。” 走在吕忠后面,也是一个老人,个子魁梧挺直,目光如电,肩上挂着三枚寒光 闪闪的铁环。 司马上云问:“吕忠后面老人是谁?” mpanel(1); 范廷元眉皱着,道:“他叫狄弘,吕伯玄的师叔,十年前已退出江湖。” 司马上云心念瞬转,突然问:“他住的地方,离这里远不远?” 范廷元道:“不远,来日不用一天的时间。” 司马上云道:“吕忠大清早离开镖局,相信就是去他那里请他来的。” 范廷元道:“可能是吕伯玄请他来的。” 司马上云沉吟道:“吕伯玄请他来为什么?” 范廷元道:“这要问他才清楚了。” 他们说着时,吕忠和狄弘已走进来了。 狄弘目光一扫,越过吕忠,一面走一面道:“整个庄院,只是这里有灯光,果 然人也就在这里。” 他视线落在范廷元和乔瑛脸上,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两人都没有回答,事实上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望着狄弘。 狄弘似乎不喜欢有人对他这副神情,立即脸色沉了下来,道:“原来你们连老 夫也不放在眼里。” 范廷元道:“岂敢” 狄弘冷笑道:“如此你们何以不回答老夫的问话?” 范廷元道:“由于不知如何回答。” 狄弘冷笑声中踏上两级石阶,突然鼻子一揪道:“血腥味!” 他这话出口,眼睛几乎大了一倍,瞪直眼道:“出了什么事?我师侄在哪里?” 范廷元只回答了他下面那句话:“在练武厅内。” 狄弘如奔马似的冲进练武厅,一声吼叫,从练武厅传来,那是充满了惊怒的声 音。 狄弘倒退出厅,霍地转身,瞪着范廷元、乔瑛道:“练武厅里一具尸体!” 范廷元十份平静地答道:“那尸体就是吕伯玄。” 狄弘喝声问:“是谁下的毒手?” 范廷元道:“他养的那只黑狼。” 狄弘冷笑道:“你这话是把我看作三岁娃儿,以他的武功,岂会遭那黑狼的扑 击?” 范廷元装作一些感触,道:“其中可能另有蹊跷,可是目前并没有找到任何线 索。” 狄弘冷笑道:“你们找不到,还有谁能找到?” 范廷元和乔瑛,两人脸色一震。 狄弘接着道:“你们计划虽然周密,还是瞒不过他的眼睛,他尽管不知道你们 在打什么鬼主意,却看出你们已动杀机,他立即写了封信,派吕忠送来给我。” 范廷元听到这里,不由脱口道:“是一封怎么样的信?” 狄弘脸色凝重,道:“信上写着奸夫淫妇阴谋杀害之,见信,请速来镖局,迟 恐性命不保。” 范廷元、乔瑛,又震住了。 狄弘似乎并没有把司马上云看在眼里,只是瞪着范廷元、乔瑛又道:“我看过 那一封信,立即赶来,还是赶不及。” 范廷元轻轻叹了声,道:“赶得及就好了。” 狄弘脸色一寒,道:“现在还不算太晚,如果我来到,你们已离去,那就真的 迟了。” 他左肩旋即一沉,“呛啷!”金铁交鸣声中,肩上挂着的三枚铁环已落在手中。 范廷元脸色骤变,道:“老前辈,你要怎样?” 狄弘阴笑道:“杀人偿命,还要明知故问。” 范廷元分辩道:“吕伯玄的死,事实与我们并无关系。” 狄弘叱声道:“信中所指奸夫淫妇是谁,已不须老夫指姓道名,偿命来吧!” 他左手一甩,三枚铁环,一枚已飞入右手,高声暴喝道:“奸夫淫妇,纳下命 来!” 乔瑛听到这话,一脸悲惨之色,浑身起了一阵震颤。 范廷元抑下心头的激荡,道:“到目前为止,这件事还是个谜,老前辈口齿最 好放干净些,象你这等胡言乱语,英怪范某不客气了。” 狄弘一瞪眼,道:“不客气又如何?” 范廷元脸色铁青,拉剑冷笑道:“我要领教一下飞环门中武功。” 狄弘嘿嘿冷笑,身形弹起,飞落练武厅前院子,一转身道:“老夫就等你说出 这话,奸夫淫妇都给我下来!” 范廷元自已咽不下这口气,纵身跃去。 乔瑛粉掌紧握,似乎也想动手,还未移动脚步。 狄弘看在眼里,嘿嘿冷笑道:“毕竟是捡野食吃的狗男女,一旦有事,就各管 各的了!” 乔瑛一声娇叱,从石阶跃下。 狄弘左右手三枚铁环,呛啷一撞,道:“一齐上来受死吧!” 范廷元和乔瑛二人,腰间长剑同时出鞘。 狄弘看到他们长剑出鞘,一声暴叱:“打!”左手双环砸向范廷元,右手单环 横切乔芾咽喉。 范廷元侧身闪过一边,乔瑛亦一剑架开,她这一剑是硬挡,不由后退一步。 狄弘这一招只使出六分功力,又嘿嘿冷笑道:“如此本领,也敢在老夫面前放 肆!” 话声未落,范廷元长虹匹练似的一剑,已刺向他肩膀。 狄弘回手一环架住,呛啷声中,范廷元硬接一招,斜退半步。 范廷元脸色落漠,掣剑回身杀来,乔瑛亦展开攻势。两人联手进击,势道凌厉, 不是一般人所能应付的。 眼前的狄弘却是武功高强,他叱喝连声,三环飞舞,就在几个照面之下,击散 了两人的攻势。 狄弘三环往前胸一靠,一张脸突然红了起来,垂胸长发同时无风自动,身上的 衣衫亦波浪似的不住起伏,谁也看得出,他是在运转全身功力。 乔瑛脸色艇重,已运用全身之力,准备迎接狄弘的致命一击。 范廷元脸色刹那数变,忽地叫道:“老狗迫人太甚!” 狄弘嘿嘿冷笑,道:“迫你又如何?” 话落,浑身骨骼已如鞭炮似的全响了起来。 范廷元知道狄弘已在运全身功力,要将自已和乔瑛,一击致于死地,他似乎跟 自已说:“生死存亡,舍命一战,我也只得运用那种武功了。” 范廷元放下手中长剑,身形木立而站,一动不动,犹如一座石像,甚至连身上 衣衫,也似乎已硬化。 他的脸庞已渐渐冷青,现出玉石似的颜色。 狄弘心里暗暗诧异,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武功?” 范廷元简单地回答一句:“不要命的武功!” 狄弘轻“哦”一声,道:“不要命?成!老夫这就成全你。” “你”字出口,身形闪退一丈,左手衣袖“嗦嗦”出声,手中两枚铁环,已呜 呜飞入半空,呛啷声中,两枚飞环凌空猛一撞,左右飞开,左击范廷元,右落乔瑛。 这两枚飞环去势凌厉,呜呜破风声中并不直飞,左一抖,右一偏,回旋飞舞, 令人难以判别飞环从哪一角度袭来。 狄弘左手双环出手,右手飞环亦蓄势特发,就在对方迎击飞环之际,右手飞环 伺机出手。 乔瑛凝视飞向自已而来的铁环,额上已有汗水淌下。 范廷元却是无动于衷,面色更青更白,蓦地双掌高举过顶,灯光下那一双肘臂, 亦变成青白色。 他掌化为爪,右掌曲指如钩,突然自上往下移,显然已蓄势特发。 眼前,三人所有的动作,变化在刹那之间。 也就在这刹那之间突然响起一股霹雳似的暴叱:“且慢!” 这响霹雳声与闪电似的出手,同时到达,闪电似的剑光凌空飞至。 剑光闪处,落向乔瑛的那枚铁环,激荡振飞。 再闪,飞向范廷元的那枚铁环触上剑光,又给震飞半空。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三人中间却多了一个人一一司马上云。 除了司马上云外,当今武林中有这等身法、剑法的人,已不多了。 狄弘闪身接回两枚激震飞起的铁环。 象司马上云这等高手,他乃是第一次遇上,不禁一怔。 狄弘手握三环,瞪视司马上云,心里一阵猜疑,这人又是谁? 司马上云转身目望范廷元问:“范廷逾是你什么人?” 范廷元意外地一怔,顿了顿才答道:“范廷瑜是我家姊。” 司马上云豁然所悟,道:“难怪你懂得‘玉真功’这门内家绝技。” 那边的狄弘听到范廷瑜这个名字,神态显得有些异样,再听到“玉真功”这三 个字,脸色骤变。 范廷瑜这名字在狄弘听来并不陌生,乃是武林中一位巾帼女杰。 范廷瑜在十年前,已是江湖上著名的女杀手,她杀人虽多,声名并不坏,原因 是死在她手里的,都是死有余辜之徒。 范廷元知道司马上云阅历广博,才看出自已这套‘玉真功’,却又困惑地问: “你认识家姊?” 司马上云摇头道:“只是闻名。” 他话题移转,又道:“你‘玉真功’虽然练得不错,只是内家功力尚差一段距 离,如果与对方相搏,会落个玉石俱焚的收场。” 范廷元愤然道:“士可杀,不可辱,我绝不能受那老狗的一再侮辱,一死而已。” 司马上云淡然一笑,道:“有我在这里,无论如何不会让你们弄出人命案子来 的。” 顿了顿,又道:“死了一个已经够了。” 范廷元无言退下。 司马上云转向狄弘道:“在尚未证实之前,这位狄大侠请勿出口伤人。” 狄弘一瞪眼,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来教训我” 司马上云道:“我是一个人,不是什么东西。” 狄弘又问:“什么人?” 司马上云道:“男人。” 狄弘怒声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司马上云简单的答道:“司马上云。” “司马上云?”狄弘一惊:“你是哪一个司马上云?” 旁边的范廷元接口道:“到目前为止,天下武林中就只有一个司马上云。” 狄弘哼了一声道:“怪不得好身手!” 他转向司马上云道:“这件事与你有何关系?” 司马上云摇头道:“一点关系都没有。” 狄弘目瞪司马上云,道:“既然毫无关系,为何插手?” 司马上云答道:“只为答应一个朋友,小心照顾这里。” 狄弘道:“那个朋友是谁?” 司马上云道:“骆骐” 狄弘微微一怔道:“开封府总捕头,骆骐?” 司马上云一点头,道:“正是他” 狄弘一顿,道:“他已经知道此事?” 司马上云“嗯”了一声道:“才离开不久。” 狄弘十分注意地问:“他如何说?” 司马上云道:“他认为有重新验尸的必要,他离开这里,就是去招呼捕快,仵 工。” 狄弘话声一沉,道:“假如证实乃是他们所为,又将如何?” 司马上云道:“等骆骐回来时,你可以向他问清楚,国法、王法,我知道的不 多,我不是官府中人。” 狄弘道:“这种事必须交由官府处置?” 司马上云道:“事在必行。” 狄弘冷冷一笑,道:“这件事获得证实,我立刻要杀他们。” 司马上云道:“除非他们拒捕。” 狄弘接口道:“不然又如何?” 司马上云道:“得先杀死骆骐,以及他手下捕快。” 狄弘道:“你当然亦不会袖手旁观了?” 司马上云点头,道:“不错!” 狄弘转过话意,道:“如果他们买通官府上下,得到轻判又如何?” 司马上云一笑,道:“绝无此事。” 狄弘接着道:“万一有呢?” 司马上云道:“到时你动手杀人,最低限度有两个人不会阻止。” 狄弘接口道:“你和骆骐?” 司马上云点点头,道:“是的。” 狄弘道:“一言为定。” 司马上云投过一瞥,问:“倘若事实证明,与他们无关,你又怎样?” 狄弘道:“当然我也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 他话到这里,傲然一笑,又道:“我一生为人正直,到这年纪,更不会改变。” 司马上云道:“我高兴认识正直的人,骆骐也跟我一样。” 狄弘岔开话题,道:“江湖上传说你武功高强,果然真有几下子。” 司马上云笑了笑,替代了回答。 狄弘又道:“日后若有机会,非要讨教不可。” 刚才就是机会,他并没有出手,显然这是场面谈而已。 一个人活到这个年纪,对于完全没有把握的事,一定会特别小心,考虑清才动 手。 他就即转身,向外踱出去。 乔瑛默然收回长剑,跟在司马上云后面。 范廷元已捡起地上的剑,亦走上石阶。 狄弘却没有动,木立原地,仰首望天。 老仆人吕忠手提灯笼,颤抖地站在那一端,始终没有作声。 整个庄院,就这样寂静下来。 半个时辰过去,骆骐终于回到龙虎镖局,同来的有十多名捕快,两个仵工,灯 笼火把照亮了练武厅。 骆骐快步走到司马上云身边,第一句话就问:“那个老头是谁?” 司马上云道:“他叫狄弘,是吕伯玄的师叔。” 骆骐道:“是谁给他消息的?” 司马上云道:“吕伯玄!” 骆骐“哦”了一声! 司马上云道:“吕伯玄在大清早,就吩咐吕忠将一封信送给他。” 骆骐问:“是怎样的一封信?” 司马上云道:“一封求救的信。” 骆骐问道:“信±写些什么?” 司马上云道:“奸夫淫妇阴谋杀害之,见信,请速来镖局,迟恐性命不保。” 他记已力还真不错,一字不漏的,全都记了下来。 骆骐又轻“哦”了一声。 司马上云道:“信的话很短,也不难记忆。” 骆骐道:“所以狄弘立即赶来。” 司马上云道:“只可惜他住的地方,来回最快也要一天,他虽然接到信就起程, 来得已经不是时候。” 骆骐道:“他刚到?” 司马上云道:“在你离开片刻之后。” 骆骐道:“有没有闹事?” 司马上云道:“一言不合,他们三人打了起来。” 骆骐道:“你由他们打架?” 司马上云一笑,道:“我有意借此机会,看看范廷元和乔瑛的武功如何?” 骆骐倏然了起来,问:“两人的武功如何?” 司马上云道:“乔瑛很不错,范廷元身怀之学,可以与狄弘同归于尽。” 骆骐有所悟,道:“范廷瑜和范廷元,莫非有什么关系?” 司马上云一点头,道:“他们是姐弟。” 骆骐诧异不已,沉吟道:“吕伯玄双手拇指骨骼已碎,手中的三环只能发挥三 分的威力,狄弘是吕伯玄的师叔,本来就已在吕伯玄之上,现在当然更不用说了。” 司马上云道:“范廷元既然有本领能与狄弘同归于尽,如果要杀吕伯玄,似乎 就不须要利用到黑狼的爪牙。” 骆骐道:“我刚才就想到那地方。” 司马上云道:“何况范家弟子,在江湖上素负侠名,他看来也下似那种人。” 骆骐怀疑道:“或许他并非真的范家弟子” 司马上云道:“他刚才施展‘玉真功’准备与狄弘同归于尽。” 骆骐一点头,道:“那就是真的了。” 司马上云道:“据我所知,范家‘玉真功’向来不传外人。” 骆骐道:“我也听说过。” 司马上云忽然横跨一步,遥向范廷元道:“范门十二侠之中,你是第几?” 范廷元道:“第四,武功却是倒数第一。” 司马上云道:“依我看来,你的玉真功似乎练得并不怎样好。” 范廷元道:“由于这七年来,我一直没有时间去苦练。” 司马上云道:“是不是镖局的工作太亡?” 范廷元道:“这是一个原因,练玉真功这门功夫必须持续好几个月,才能进入 另一个境界。” 司马上云道:“你即使要休息半天,吕伯玄也不会答应的。” 范廷元道:“可是我不想向他作更多的解释。” 司马上云道:“听你这样说来,似乎并没有向吕伯玄透露本来的身份?” 范廷元点点头,道:“他并不清楚!” 司马上云问:“是什么原因?” 范廷元道:“一来范家仇敌满天下,我行藏泄露出去,仇敌必然闻风而至,我 并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二来也不知何故,一开始我就有预感……” 司马上云问:“什么预感?” 范廷元道:“我跟他迟早会闹翻。” 骆骐插口道:“你在龙虎镖局七年,难道就是报答吕伯玄救命之恩?” 范廷元肃容道:“范门弟子一向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 他感触地吁了一口气,又道:“这七年来,我对他的镖局,到底已付出了心力, 是以这次离开,我问心无愧。” 骆骐若有所思,沉吟起来。 司马上云道:“保镖是一种很危险的工作?” 范廷元道:“很危险!” 司马上云道:“你不用玉真功,只用剑,凭你的剑术,要应付那种危险,显然 会很吃力。” 范廷元道:“是以,我一开始就苦练一种暗器,我叫它‘凤尾七煞针’,用来 补助剑术的不足。” 司马上云间道:“刚才怎么没有看到你使用?” 范廷元道:“一出镖局,恩怨尽了,那天我离开镖局的时候,已都弃之在镖局 门前的地上。” 司马上云道:“是么?” 范廷元道:“镖局的镖师很多可以证明,当时他们送我出门。” 话到这里,他微微一顿,问道:“你在怀疑些什么?” 骆骐也不由诧异地,朝司马上云看来。 司马上云一笑,道:“慢慢地自会知道。” 他转过话题,向骆骐道:“他们可以着手查验了。” 骆骐转身挥手,随来的仵工捕快,纷纷走向练武厅。 司马上云却向骆骐问道:“你有没有派人寻找那个狼面人刁森?” 骆骐道:“我已派人分拨前去搜寻” 司马上云道:“刁森不是一个头脑迟钝的人。” 骆骐点点头“嗯”了一声,他当然不会忘记,是刁森引他们来这里的。一个头 脑迟钝的人,又岂会做出这种事来! * * * 刁森这个人,本来就有几分聪明。 可是连司马上云、骆骐那样经验丰富的人,看到卧在练武厅那具尸体,亦不免 心惊魄动,显然他也被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一惊之下,刁森连半分聪明也没有了。 刁森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龙虎镖局后门,拼命向前跑。 他以为跑得快一些,就能摆脱后面追来的黑狼。 他在轻功方面,虽然没有下过苦功,但是拼命跑起来,违度也很快。 可是他只有两条腿,那只黑狼却有四条。 幸而那只黑狼拖了一条很重很长的锁链,使它无法将脚步加快。 也由于受到那条锁链的影响,就在一时之间无法追上刁森。 可是那一条黑狼,并不因此罢休,还是紧紧跟在后面,穷追不舍。 狼的四条腿踩在地上,本来不会有多大的声音出来,但那条锁链却是“叮当! 叮当!” 的响个不停。 所以刁森不须扭转头朝后看去,听到那阵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已知黑狼仍紧紧 追在身后。 刁森处在眼前的生死关头,要捡回这条命,不得不继续向前狂奔。 他跑过了一座山丘,又是一座山丘。 刁森到第三座山丘上时,两条腿已经发酸,可是他仍然奋力地冲过前面的一座 树林。 他出了树林,再奔前十多步,一不小心,一脚踢在突出地面的一角岩石上,又 跌了一个滚地葫芦。 其实,这不是刁森第一次踢到东西面摔倒地上的,已经很多次了。 前面几次,他摔倒地上后,很快就爬起来,这一次却爬不起来了。 刁森实在太累了。 他累得不但不能继续向前奔跑,甚至于连走一步也下行了,刁森好不容易坐了 起来,胸脯一阵起伏,就在那里一阵喘息不已。 树林里传出一阵“叮叮当当”金铁相撞的声音,那头黑狼已奔了出来。 它居然也脚踢在地面突出的那一角岩石上,也变成了一个滚地葫芦。 一个人,一头狼,相隔的距离,也不过只是在两三尺之间而已。 人在喘息!狼也在喘息! 刁森喘着气,嘀咕道:“我们之间并没怨仇,我也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要对 我穷追不舍?” 那头黑狼轻轻地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刁森的话。 它侧卧在那里,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可见它也实在够累了。 看它那副神情,并不仇视刁森,也没有刚才那副挣狞凶恶的样子。 刁森愣愣地望着那头黑狼,看了好一阵子,他壮起胆子,缓缓伸手过去,摸了 下那头黑狼的脑袋。 他伸出去的左手…… 在他左手尚未伸出之前,右手已从地上抓起一块尖角的石头。 刁森的左手,落在那头黑狼的头上时,黑狼的嘴巴就张了开来,露出粘有血肉 的森森血牙。 刁森看得不由心头暗暗冒出了一股寒意,抓着石头的右手,掌指也跟着一紧。 可是奇怪得很,那头黑狼的鼻子抽搐了几下,张开的嘴巴缓缓地闭上了,竟然 任凭刁森的左手,抚在它的脑袋上。 这到底是它嗅出并非是它的对头,还是刁森的身上也散发出一股狼的气味,而 它把刁森看成自已的朋友? 刁森的左手,不时地轻轻抚摸在那头黑狼的脑袋上,作为试探。 可是他的右手,始终紧紧握着那块尖角的石头,一点也不敢大意。 好一阵子,时间悄悄过去…… 那头黑狼不但再也没有发狠,而且相反地愈来愈柔顺、温和。 刁森看到这情形,脸上那副惊悸、不安的神情,也跟着渐渐地消失。 他右手虽然还是握着那颗尖角石头,掌指已不自觉地松驰下来。 * * * 夜色深沉,月亮高挂在中天。 荒山更静寂,一片静悄悄的! 就在这凄冷的月色之下,人和狼,都显得非常的苍凉,在苍凉中,渗入一份恐 怖。 刁森坐在那里,又愣了一阵子,突然视线移向那条黑狼身上,喃喃地道:“这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黑狼当然不懂回答,可是它似乎知道刁森在问它,轻轻地低嗥了一声。 刁森叹了一口气,道:“就算你听得懂人话,可是也不会说人话!” 黑狼,似有所知的低嗥不已。 刁森叹了一口气,道:“说到我刁森,虽然天生一副狼相,可是连狼话也听不 懂!” 黑狼,又是一阵低嗥。 刁森轻轻拍了黑狼的脑袋,道:“不要嗥叫了,让我静静地想一下。” 黑狼,似乎真的听懂了刁森的话,低下头,不再出声了。 刁森也歇着沉思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刁森脸上那副笑容很古怪,他这副笑容,并不表示他心里的高兴。 就象一阵狼嗥似的怪笑,从刁森的嘴里发了出来,他笑着放下右手那块尖角石 头,抄起那条锁链。 刁森的左手,又是狼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道:“你已经瞎了眼睛,在这大山 野林里,也只有等着死的份儿,还是跟我走吧!” 黑狼没有反应! 刁森怪笑着,又道:“你我都是一副这样的嘴脸,我既然收容你,也不会亏特 你的。” 他就站起身来。 黑狼也跟着站起,那一对没有眼睛的眼窝朝着刁森…… 它血流满面,浑身血污,样子看来十分恐怖,神态却并不凶恶。 刁森朝它看了看,又怪笑道:“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骆骐现在想必已带 领他的手下,向这边追捕来了!” 话落,移步走去。 黑狼似乎也真懂得刁森所说的话,也就乖乖地跟他而去。 黑狼所憎恨的,可能也只是吕伯玄一个人而已。 刁森仍然还是十分小心,时刻准备应付那条黑狼的袭击,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 那头黑狼。 刁森既然这样,他又何必冒这个险? 他刚才的怪笑,显然是有所发现。 他又发现了什么? 骆骐一直没有离开龙虎镖局。 他固然关心那头黑狼的下落,他更关心的是吕伯玄的死因。 所以他只吩咐手下捕快,搜寻那头黑狼,自已还留在镖局,等候仵工检验的结 果。 司马上云、范廷元、乔瑛、狄弘等,也是在等候这结果。 就是连那个老仆人吕忠,也不例外。 可能除了司马上云外,其他那些人,似乎都希望那两个仵工,能找出吕伯玄的 真正死因。 吕伯玄的尸体,损坏得实在太厉害,是以查验工作的进行,并不很顺利。 经过有半个时辰的光景,练武厅里的那两个仵工,终于有了结果……两人一副 惊讶之色,匆匆从练武厅里走出来,众人的目光马上集中在他们身上。 这两个仵工,来到骆骐前面。 骆骐看到两人这副神情,问道:“你们查验清楚了?” 两个仵工都点点头。 其中那年纪较大的,道:“尸体上的伤痕,极可能是野兽爪牙所造成的,依我 们两人经验的推断,那是狗、狼一样的东西。” 骆骐点点头,道:“不错!就是一条狼。” 那个仵工道:“从我们查验的结果,死者致命伤痕,就在咽喉上。” 骆骐道:“可能就是了。” 他接着又问:“另外还有什么发现?” 仵工回答道:“尸体四肢关节的地方,都插着一枚钢针。” “哦!”骆骐怔了一下。 另外一个仵工,就即递上一方白纸,道:“我们已将其中四枚钢针取出,请捕 头过目。” 白纸上,放着四枚有三寸来长的钢针。 骆嘶n 司马上云各取其中一枚。 这情形看在范廷元的眼里,神情接连数变…… 他喃喃蠕蠕口唇颤动,可是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司马上云似乎没有注意到。 他手里拈着钢针,向骆骐问:“这种钢针刺入人体四肢的关节,据你看来会发 生哪一种情形?” 骆骐若有所思地顿了顿,道:“钢针剌入,四肢或许就不能移动。” 司马上云道:“有这种情形发生,只有倒在地上等死了!” 骆骐点点头。 司马上云又道:“是否可以解释这人死前不能挣扎的原因?” 骆骐朝他看了一眼,道:“你早已发现那些钢针?” 司马上云缓缓一点头,道:“我只是怀疑,此人在死前为何不挣扎。” 骆骐道:“难怪你刚才那徉问范廷元。” 他接着问范廷元道:“你有没有见过,象这样的暗器?” 范廷元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苦笑,道:“这种暗器就是‘凤尾七煞针’!” 骆骐朝他看了一眼,道:“也就是你所使用的暗器?” 范廷元无法否认,只有点头,道:“是的。” 骆骐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范廷元吐出一句只有他自已听得到的叹息声,道:“我已无话可说!” 范廷元虽然刚才他自已表示离开龙虎镖局时,已经将所有的‘凤尾七煞针’, 都撒在镖局的大门前的地上,当时也有不少人看到。 可是,他撒在地上的,是否真是他全部的“风尾七煞针”? 事后,又有没有再打造? 当然,关于这种种情形,也只有范廷元自己知道。 骆骐道:“眼前情形已有了这种的演变,我不能不要将你收押起来。” 范廷元又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骆骐问:“你打算怎么样?” 范廷元道:“我愿意跟你回去。” 他从容地伸出双手。 骆骐有所感触地道:“有你这样的合作,我非常高兴。” 范廷元喟然道:“我相信你们,绝不会就此罢手!” 骆骐肯定地道:“绝对不会!” 范廷元道:“我希望你们,早日把真凶逮捕,让我自由。” 司马上云道:“如果真的不是你杀死吕伯玄,我们绝对不会使你失望。” 范廷元听到这话,感到一份安慰,道:“有你司马大侠说话,我就放心了。” 骆骐把话题移转,问道:“吕夫人在这几个时辰之内,是否一直都在你身边?” 范廷元点点头,道:“是的!” 骆骐移向乔瑛这边,道:“很抱歉,吕夫人!我们只好也将你收押。” 乔瑛沉默中,替代了回答。 范廷元忍不住,问:“这又为什么?” 骆骐道:“吕伯玄的死亡,无论出于哪种原因,显然都是这几个时辰之内的事 情。” 他朝范廷元望了一眼,又道:“现在你已有命案的嫌疑,而且吕夫人又一直在 你身边,在你看来,是不是她也有某种的嫌疑?” 范廷元脱口道:“那是‘帮凶’!” 骆骐缓缓点头,道:“是的,你也该知道。” 范廷元又是一声轻叹,朝司马上云看来…… 乔瑛的视线,也落向司马上云这边! 他们希望司马上云说出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司马上云不假思索,道:“对你们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两人微微一怔。 司马上云道:“吕伯玄的遇害,如果真与你们无关,那么嫁祸你们的那人,目 的就是要你们被官府当作杀人犯处决,置你们于死地。” 他朝两人一瞥,又道:“如果你们一些事也没有,他会感到失望,待另外再采 取行动的。” 范廷元道:“这是最好不过,怕只怕他就此了事。” 司马上云含蓄地道:“或许你武功在他之上,可是很多事情,不是只凭武功就 能解决的。” 范廷元道:“那并不是每一件事!” 司马上云道:“他愿意跟你面对面了断的话,就不会多此一举了。” 范廷元听到这话,不能不点头。 司马上云又道:“一个人以利用狼来杀人,就不简单。” 微微一顿,他又道:“他若发现此举无效,再向你们采取行动,就会更毒辣, 更出人意外。” 范廷元苦笑道:“司马大侠,你这样说来,我们在监牢里,反面比外面安全?” 司马上云点点头,道:“应该是。” 他视线一转,道:“最低限度,你可以不必时刻地在准备跟狼死拼命。” 范廷元朝狄弘望了一眼。 狄弘已经注意他们了,便向这边走来。 他一直走到司马上云跟前,问道:“眼前这情形怎么样了?” 司马上云道:“眼前嫌疑最重的,就是范廷元和乔瑛两人。” 他一指骆骐,又道:“总捕头已经决定将他们带回去,暂时收押起来。” 狄弘一瞪眼,问:“还不能完全证实?” 司马上云点点头,替代了回答。 狄弘冷笑道:“凶手就是他们,你们何必浪费时间?” 司马上云淡淡一笑,道:“无论如何,我们还得找个人问一问。” 狄弘道:“什么人?” 司马上云道:“这人姓刁,叫刁森,也许是唯一目击的证人。” 狄弘怔了一下,道:“他看见了什么?” 司马上云简短地道:“这要问他。” 狄弘十分注意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可以把那个刁森找到?” 司马上云还是简短地答道:“也许是今夜,也许是明天。” 狄弘冷笑道:“都是‘也许’?” 司马上云道:“没有人知道他现在被那头黑狼追到什么地方去了!” 狄弘又怔了一下。 范廷元和乔瑛两人都诧异、惊奇地朝司马上云看来。 骆骐道:“我们所以会发现这件惨案,完全由于看到那条黑狼,追着刁森从镖 局后门出去。” 范廷元一点头,道:“那非要找他一问不可!” 狄弘一阵冷笑。 司马上云想了想,道:“也许我们找到刁森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死人,已经死 在狼牙之下了。” 骆骐也有这样的想法,点点头道:“是的!如果有这种情形的话,那就麻烦了!” 司马上云若有所思地道:“说不定他现在仍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骆骐点点头,“嗯”了一声,他回过身指着范廷元和乔瑛向身后捕快道:“将 他们带走。” 左右两捕快,应声走了过来。 骆骐向范廷元和乔瑛道:“你们尽可放心,在尚未完全证实前,绝对不会难为 你们的。” 范廷元和乔瑛两人无言对答,只有点点头替代了回答。 骆骐视线转向司马上云,道:“今夜辛苦你了。” 司马上云不介意地道:“老朋友了,别说这些客气话。” 骆骐道:“我必须先替你找个住的地方” 司马上云摇头含笑道:“不必费事,我自已的事,由我自已解决。” “我明天如何找你?” “明天上午,我们都在‘太白楼’见面如何?” “你还记着那家‘太白楼’?” “那家酒楼取用酒仙李太白之名,可能里面的酒不错,才使我很难忘掉。” “我真忘了,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呢!” “谁遇到了这种事,也会废寝忘食的。” “现在既然已经饿了起来,怎么说也得去我衙门一次。” 司马上云轻“哦”了一声。 骆骐又道:“府衙后面有几家小吃的夜店,味道都很不错!” 司马上云大笑起来,跨起脚步走去。 范廷元和乔瑛也随着一群捕快动身,两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脸上没有一点 笑容。 狄弘的脸绷得紧紧的,他瞪眼看着范廷元自身边走过,狄弘握着铁环的双手, 青筋暴露,可是他始终没有再出手。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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