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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水飘萍凤目深注,玉面上又掠过那异样神色,综此前后两次,令人可以意会, 显然那是一种失望神色。   只听水飘萍说道:“我刚说过,有些事是无法勉强的,玉楼兄你或许有难言之 隐,你我缘只一面,交浅不可言深,我该能谅解。   不过不管怎么说,玉楼兄从此可以放心了,我那颗药,不但对玉楼兄的脏腑之 伤大有效益,就连你体内之毒也已经祛除尽净了。”   李玉楼听得猛一怔,脱口道:“怎么说,我──”   水飘萍道:“玉楼兄何不运气试试看?”   李玉楼连忙暗中运气。   果然,周身真气畅通,一点阻碍也没有了。   他只觉血气上涌,猛然一阵激动,忍不住脱口叫道:“水兄──”   水飘萍道:“怎么样?”   李玉楼道:“水兄的大恩,我感激!”   水飘萍道:“我不要玉楼兄感激,我只要──”   不知道为什么,他话声至此,突然一顿,玉面上如飞掠过一丝红意,然后他才 接着说道:“只要玉楼兄相信,也就行了!”   李玉楼正值激动,却没留意这位水飘萍的异样神情,道:“周身真气畅通无阻, 我那有不相信之理,又怎么敢不相信?   只是,承蒙援手相救,我已身受良多,如今更蒙慨赠灵药,疗好内伤,祛我余 毒,水兄的大恩──”   水飘萍竟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嘴。   李玉楼怎么也没想到,这水飘萍会出此一着,不由一怔住口。   他这里一怔住口,那里水飘萍飞快地收回了手,或许是因为着急,急得玉面通 红,道:“玉楼兄,难道你非提这个‘恩’字不可么?   我既然救了你,既然发现你脏腑受伤,体有余毒,自当好人做到底,玉楼兄要 是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就请从此别提这个‘恩’字。”   李玉楼也当是这位水飘萍急得玉面通红,能为一个该受而不受的恩字急成这个 样儿,自然是武林侠少,性情中人。   而这么一位对自己有双重大恩的武林侠少,性情中人,想想自己刚才还怪话多 问多,交浅言深,又作了不少隐瞒,虽然是不得已,仍不免为之一阵愧疚,道: “水兄,我恭敬不如从命!”   水飘萍凤目微睁,忙道:“这么说,玉楼兄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李玉楼道:“我何止愿意交水兄这个朋友,水兄是我的大──”   只听水飘萍叫道:“玉楼兄──”   李玉楼忙改口,道:“能有水兄这么一位武林侠少,性情中人的朋友,应该是 我的福缘。”   水飘萍道:“玉楼兄又生份了,说什么福缘,应该说是你我的缘份。”   李玉楼本想争辨,却又不忍再见这位武林侠少,性情中人着急,只有忍住了又 到唇边的话,任由他了。   只听水飘萍又道:“玉楼兄,如今是不是能改口叫我一声兄弟了?”   他怎么非在这个称呼上计较?   是谦虚?还是一心想当兄弟?   恐怕也只是李玉楼一个人的兄弟!   李玉楼不忍再拒绝,道:“既然兄弟非这么计较,我也只好托大了。”   他这里一声“兄弟”出口,水飘萍那里竟凤目猛睁,异采暴射,倏现激动,猛 然往下一坐,伸手抓住李玉楼的手,叫出了声,居然连话声都带了颤抖:“玉楼兄, 我到底听见你叫我一声兄弟了──” mpanel(1);   李玉楼再也没想到,他这一声兄弟,竟激起了这位水飘萍的如此反应,的确是 性情中人,也可见何等重视这份朋友情谊。   他不禁再度为之感动,也不禁又一次的为之愧疚。   也就因为这感动、愧疚,使他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水飘萍忽然收回了手,刚才或许是因为着急,如今或许是因为兴奋,他也又一 次的玉面通红。   或许也就因为这兴奋,使他也一时没能说出话来,不但没能说出话来,而且还 低下了头去。   要是李玉楼稍加留意,定能发现那红意都泛上了他雪白娇嫩的耳根。   可惜李玉楼没有留意,他定过了神道:“兄弟──”   水飘萍猛抬头,脸上带着惊喜:“玉楼兄──”   李玉楼却是又没留意,道:“我该走了!”   水飘萍忙道:“怎么说?”   李玉楼道:“我还有事。”   “玉楼兄要上那儿去?”   “金陵夫子庙。”   水飘萍一跃而起,道:“走,我跟玉楼兄去!”   李玉楼站了起来,他居然能站起来了,他迟疑了一下,道:“兄弟,我要去办 点儿私事……”   水飘萍目光一凝,道:“玉楼兄的意思是不要我陪,要在这儿跟我分手?”   李玉楼实在不忍承认。   但是,却又不能不承认,他暗一咬牙,刚要点头。   只听水飘萍道:“玉楼兄,我那颗药虽然对你的脏腑之伤大有效益,可是还没 有治好它,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李玉楼知道水飘萍说的是实情,刚才他站起来的时候,虽然并没有觉得很艰难, 可是胸中还隐隐作痛。   其实这他倒不在乎,奈何他不能不在乎他那些还不愿意让人知道的,包括任何 一个人,所以他只好狠一狠心了。   只听李玉楼道:“我知道兄弟的好意,我不得已!”   水飘萍脸色微变,低下了头,可是他旋即又抬起了头:“好吧!既然玉楼兄不 愿意我陪,也只好在这儿分手了──”   李玉楼好生惭愧,好生不安,方待说话。   只听水飘萍又道:“其实,我应该能谅解,谁又没个难处,没个难言之隐?没 个不得已的苦衷?咱们有缘,既然有缘,定然会很快再见面的,走吧!我送玉楼兄 出去!”   李玉楼没再说话,他知道,此时此地,再说什么都是多余,他默然的转身外行, 水飘萍默默跟在后头。   出了破庙,李玉楼回身抱拳:“兄弟,后会有期!”   他要走。   水飘萍及时道:“玉楼兄,也愿也对我作个许诺?”   “兄弟要我什么许诺?”   “不管玉楼兄在那儿,别忘了我这个做兄弟的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跟玉楼兄见 面、相聚!”   李玉楼忍不住又一阵激动,道:“兄弟放心,我会时刻牢记,永不会忘。”   “那么玉楼兄走吧!”   李玉楼没再说什么,也不忍再多看水飘萍一眼,转身行去。   水飘萍站着一动没动,一直望着李玉楼不见,一双凤目中闪漾起亮亮的东西, 那竟然是泪光。   他提一口气,腾身要走,忽然他又收住腾势,一声:“我怎么会这么傻,怎么 就没有想到!”   瘦小的身躯再次腾起,横空疾射,去势如电。   去的方向,却是李玉楼刚才走的方向。   口口  口口  口口   李玉楼离开那座破庙之后,一阵疾行,一直到看不见那座破庙了,他才吁了一 口气,缓了下来。   想想那位表现得一见如故,那么热忱的水飘萍,他忍不住心中又是一阵愧疚。   歉疚之余,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水飘萍的手,一次掩住了他的嘴, 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掩口也好,握手也好,他都清楚的感觉到,那位水飘萍的手,娇嫩若羊脂,柔 若无骨,尤其掩他嘴的时候,水飘萍的手上,还有一股兰麝似的幽香。   大男人家长得这么娇嫩,尤其那双手,更赛过女儿家,还带着一番香气的,必 然,那是位出身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想到这儿,李玉楼不由摇头失笑。   过了桥,顺着秦淮河往上游走,他又到了“夫子庙”,到了“夫子庙”,直奔 金瞎子的书棚。   老远的,他就看见金瞎子书棚前围满了人,乱哄哄的。   到了近前,用不着间就听清楚是怎么回事了,金瞎子没来,没开棚,棚前也没 贴歇工条儿。   这情形,绝无仅有,多年来金瞎子从没歇过工,而且场场准时,既没早过,也 没晚过,就连一年三节,他也是照常开棚,说他的书。   今儿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只有李玉楼明白,可是也有一点他不明白的,既然动用这么厉害的毒,十拿十 稳的置他于死地,人死就灭了口,金瞎子他还有必要躲么?   除非,金瞎子是个有恒心、有毅力的有心人,在这“夫子庙”后隐姓埋名,等 他二十年,斩草除根之后,心愿已了,悄然而去。   只是,金瞎子不是那种人,跟当年百花谷的变故有关么?   他生得晚,或许不知道金瞎子这个人,但是,恩师宇内仙侠,当世第一,断不 会不知道司徒飞的心性为人。   否则,决不会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只因为司徒飞的一句许诺,放心让他远来金 陵“夫子庙”找金瞎子。   除非,沧海桑田,在这二十年之间,另有不为人知的变故,改变了今天这个金 瞎子。   正想着,心里忽动,就打算找个人打听一下金瞎子的住处,许是人同此心,忽 听有人高声道:“找找他去,这么多年,这么些人,就真没人知道他住那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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