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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大难题 真的,第二天,龙天楼睁开眼,窗户外头已经大亮了。他还真怕耽误事,怕让 他那位五叔久等,一骨碌爬起来,漱洗过了,随便吃了两口东西,就出客栈直奔巡 捕营。 可不,白五爷已经站在巡捕营大门口了。 龙天楼还没到跟前,就听白五爷埋怨上了:“怎么这会儿才来?” “怎么,迟了?” “玉妞让我带早点给你,我没带,原想你来得早,咱们爷儿俩遛个弯儿,街上 吃过早点再见统带去,哪知道等你到这时候。” “哟,您还没吃饭?” “八成儿你吃过了。” “我随便吃了点儿。” “你小子真行!” 龙天楼不好意思地咧嘴笑道:“我陪您吃点儿去。” “别介意了,再吃什么时候了?等你跟统带走了再说吧!” “怎么,您不去?” “我去干什么?” 龙天楼皱了眉。 “怎么,你又不是小孩儿,没自己家大人带着,还害怕不成。走吧!进去吧!” 白五爷转身往大门走。 龙天楼只好跟了过去。 进巡捕营,小胡子统带也早在后院等着了,连马都谁备好了,他倒没说什么, 一见人到,就催着上马,从后头出了巡捕营。 小胡子统带仍带着那两名贴身护卫,四匹马一前三后的走着,那两个跟龙天楼 挺有话说的,不知道是打出来的交情,还是因为龙天楼是龙家的七少爷。 不管怎么说,那两个挺近乎、挺热络是实。 龙天楼知道了,那两个,一个叫韩云甫,一个叫李士奎。有话说路短,离承亲 王府还有三丈,小胡子统带勒马停住,翻身离鞍。 mpanel(1); 凭他,还不够格在王府门前骑马。 龙天楼懂这个,他也下了马,小胡子统带把马交给韩云甫、李士奎,然后带着 龙天楼走了过去。 宰相门奴七品官。 亲王府门口,带亲兵站门的那个小小蓝翎武官,也不比七品低,堂堂一个巡捕 营统带还得先跟他打招呼,然后由他带领,才进了签押房,等侯通报。 好在工夫不大,一会儿就来了人,来的这位,四十多年纪,瘦高个儿,长得鹰 鼻子鹞眼,一脸阴鸷相。 看小胡子统带对他挺客气,近乎恭谨的客气,听小胡子统带称呼他哈总管。 难怪! 哈总管没理统带,却拿鹞眼打量着龙天楼,盘问起来了。 小胡子统带一五一十地说个清楚,哈总管这才大摇大摆地带领着往里去了。 承亲王传话,在东花厅接见,哈总管把小胡子统带跟龙天楼就带进了东花厅。 然后,哈总管走了,请王爷去了。 进来了两个包衣,当然不是侍候客人,有点监视意味。 小胡子统带就这么站着。 龙天楼只好也站着了,心里可老大不是味儿。 王府的规矩。 谁叫得冲五叔的面子? 好在工夫不大,听见步履响,由远而近,转眼之后,从里头屏风后转出四个人 来。 头一个,穿戴整齐,白白胖胖的,一看就知道是承亲王,旁边陪着的是那位哈 总管,后头跟着的两个,是带刀的戈什哈。 小胡子统带连忙趋前打下千去:“见过王爷!” 龙天楼只好也跟着打了个千。 承亲王抬抬手“嗯”了一声,大刺刺地落了座,两名戈什哈手抚刀柄侍立身后, 虎视眈眈,挺唬人的。 哈总管从一名包衣手里接过茶,双手奉上。 承亲王喝了一口,咕噜了几声,吐进痰盂,又吸了一撮鼻烟,这才开口说了话 :“什么事啊?” 哪像他女儿失踪了,根本就像个没事人儿。 小胡子统带哈腰道:“回王爷的话,关于格格失踪的案子――” “办得怎么样了?” “卑职该死,到现在还没有头绪。” 承亲王脸色一变:“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回王爷,就是为这件案子,卑职才请来能人高手协助,今天特地来请王爷允 准。” “我不管你找什么人,我只要平安找回我的女儿。” “是,卑职知道。” “你找什么人都一样,找不回我的女儿来,或者是我女儿有一点什么好歹,我 就要你们的脑袋。” “是,卑职知道。” “你找的能人高手呢?” “回王爷,他就是。” 承亲王一怔:“怎么着,他就是?” “是的。” “他是个干什么的?” “回王爷,他是江湖上顶有名的龙家的人,当代第一好手龙玉琪的七儿子。” “龙家?哪个龙家?谁是龙玉琪?” 小胡子统带正不知道该怎么说,哈总管说了话:“王爷,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知道是江湖上的,只要能毫发无伤地找回格格来就行了。” 承亲王挺听哈总管的,“嗯”了一声,问小胡子统带道:“他,一个孩子,行 吗?” 小胡子统带还没说话。 哈总管又接了口:“王爷,不行您就要脑袋嘛!” 承亲王道:“你可是听见了?” 小胡子统带心里叫苦,也恨透了那位哈总管,可却只有忙躬身:“是,卑职听 见了。” “那就这么办吧!” 承亲王站了起来。 小胡子统带忙又躬身:“谢王爷。” 承亲王没答理,要走。 “王爷!” 龙天楼开了口。 承亲王停住了,盯着龙天楼看。 龙天楼道:“草民要请王爷赏个方便。” “赏什么方便?” “草民是个江湖百姓,插手办王府的案子,有很多不方便,敢请王爷交代一句, 任何人不许干涉办案,任何人都得给草民方便。” 哈总管道:“这怎么行?巡捕营办案也没像你这样。” “巡捕营是官署,草民是个百姓,官署必须遵从很多规矩,草民应该不必,否 则碍手碍脚,不好办案。” 哈总管变色道:“这叫什么话,你好不好办案是巡捕营的事――” “不错,但是女儿是王爷的,真要是找不回格格来,王爷就是砍了所有的脑袋, 又怎么样?” “大胆,你这是跟谁说话?” 哈总管要上前,承亲王伸手一拦:“他说的有理,给他方便。” 哈总管为之一怔。 龙天楼躬下身去:“不是草民得寸进尺,空口无凭,好不好请王爷赐一纸手令, 草民可以用以取信别人。” 承亲王皱眉沉吟,还没有说话。 哈总管那里又插了嘴:“王爷的手令,岂是随便给的,谁敢担保你不拿去做别 的用途。” 龙天楼淡然道:“没人能担保,也没人敢担保,只是如若信不过草民,又何必 给草民方便,根本就不该让草民插手这件案子。” 哈总管道:“承亲王府只是把案子交给了九门提督衙门,九门提督衙门交给了 五城巡捕营,五城巡捕营找个江湖百姓来办案,那是他们的事。” 龙天楼淡然一笑,道:“哈总管说得是,江湖百姓一不求名,二不为利,何必 找这种麻烦,图什么啊!” 哈总管脸上变色,还待再说。 承亲王微一抬手,阻止哈总管说话,两眼紧盯着龙天楼道:“你说得好,江湖 百姓一不求名,二不为利,你大可不必找这种麻烦,那你究竟图的是什么?” 龙天楼道:“回王爷,巡捕营有个白殿臣,是家父的把兄弟,草民的五叔,草 民为的是他的身家。” 承亲王望向小胡子统带。 小胡子统带忙哈腰:“回王爷,这是实情。” 承亲王沉吟一下,然后道:“哈明,上书房给他开纸手令去,别忘了用印。” “是!” 哈总管哈明,不情愿地欠了个身,出去了。 承亲王站了起来,道:“你们在这儿等手令吧!” 小胡子统带忙躬身:“恭送王爷!” 承亲王的脸色突然―沉,脸上透着一种令人寒粟的冷意,“富尔,别忘了,你 是拿脑袋保的他。” 小胡子统带富尔为之机伶一颤:“是,王爷,卑职记得!” 承亲王带着他的带刀侍卫走了,两名包衣仍站在原处没动,八成儿仍负着监视 人的使命。 一句“拿脑袋担保”,似乎吓坏了统带富尔,承亲王一走,他望着龙天楼,口 齿略动,想要说话。 龙天楼胸中雪亮,知道他想说什么,却来个装看不见。 统带富尔忍不住还是说了,可是说得相当含蓄,相当技巧:“天楼,你应付得 下来吗?可千万要小心啊!” 龙天楼淡然道:“统带,我不敢说一定应付得下来,我只能说尽心尽力。您放 心,我五叔有颗脑袋,龙天楼也有颗脑袋,陪着您呢!” 统带富尔还待再说。 哈总管拿着个信封走了进来,半句活没说,冷然递给了龙天楼。 龙天楼接过来看,信封是承亲王府专用的信封,再抽出里头的看,信笺是承亲 王府的专用信笺,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还盖有承亲王的一颗朱印。 行了。 龙天楼这里装回信笺。 那里总管哈明冷然说了话:“有了这纸手令,你连侍卫营的侍卫都能调用,只 是别在一个地方用。” 龙天楼道:“哪一个地方?” “礼亲王府,人家不买承亲王府的帐,不吃承亲王府这一套。” 龙天楼心头跳了一跳,道:“多谢指教!” 总管哈明没说话。 统带富尔宦海打滚儿多少年,官场上的规矩他懂,道:“咱们该告辞了。” 龙天楼道:“不忙,我要跟哈总管谈谈。” 统带富尔一怔。 哈总管也一怔。 龙天楼道:“早一刻比迟一刻好,王爷既有期限,我不敢有丝毫耽误,这就着 手侦查。” 原来如此。统带富尔跟哈总管的脸色,都马上恢复了正常。哈总管拿眼瞅着龙 天楼,神色有点“看你怎么办”的意味。 龙天楼表现得毫不在意,道:“哈总管,我先要知道,格格是在什么地方失踪 的?” 哈总管答得简单干脆:“府里。” “承亲王府恐怕大得很。” “那是当然。” 不知道哈总管是没懂龙天楼的意思,还是怎么。 龙天楼只好明说了:“格格究竟是在府里什么地方失踪的?” “卧房里。” 哈总管似乎不愿多说一个字。 “我要到格格房里看看。” 哈总管一怔:“你开玩笑,格格的卧房,岂是任人进出的?”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侦查一件案子,必须先从案子发生的现场去找线索。” “可是别个办案的,从没有进到格格的卧房去过。”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别人到现在还没一点头绪,就是这个道理。” “不行,王府有王府的礼法――” “别忘了,哈总管,王爷亲口交代给我方便,而且我怀有王爷的手令。” “王爷的手令,是让你用在府外――” “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限制,哈总管不让我勘查格格的卧房也可以,请你给我 写几个字,书明不准勘查现场的是哈总管你,我马上告辞,从别处去找线索。” 哈总管脸色为之一变――这他怎么敢写,一旦白纸黑字写下来,他要担多大的 责任。 哈总管是个机灵人儿,要不然他干不上承亲王府的总管。一个王府的总管对外 是何等的气势,连五城巡捕营的统带,都得冲他躬身哈腰递嘻哈儿,可是如今,他 碰上了降他的人儿。他两眼狠狠地看了看龙天楼,冷然一句:“你跟我来。”转身 往屏风后行去。 龙天楼连统带富尔也没招呼,径自跟了上去。 统带富尔不用人招呼,三步并两步,忙跟过去了。 从厅后出了东花厅,是长廊纵横,飞檐狼牙的院子一角,哈总管带着龙天楼、 统带富尔踏上长廊。 顺着长廊往后走,满眼的雕梁画栋,玉阶朱栏,天上神仙府,人间王候家,这 句话一点也不错。 顺着长廊往后走,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不是挎刀的亲兵,就是王府的侍卫, 禁卫森严,如临大敌。当然,有王府的总管带路,自是通行无阻。 过一座月亮门儿,进入后院,后院比前院还大,树海森森,花木扶疏,亭台楼 榭一应俱全。 踏着青石小径,到了一座小楼前,门上锁着一把大铜锁。 哈总管探怀取出钥匙开锁,老远跑过来两名包衣,进前施礼,等候差遣。 哈总管道:“这儿用不着你们。” 两名包衣施礼而退。 哈总管打开大铜锁开门,头也没回地道:“进来一个,一个在外头候着。” 哈总管没说明,能进去的是哪一个,在外头候着,不能进去的又是哪一个。 但是不用他说明,很明显,龙天楼跟统带富尔都知道,谁能进去,谁不能进去。 堂堂的一个统带得受这个,富尔难免有点窘。 龙天楼给了他一个台阶:“就麻烦统带在小楼四周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蛛 丝马迹?” 统带富尔自是不便置可否,可是龙天楼没等他答话,也就跟着哈总管进了小楼。 哈总管居然还顺手把门关上了。 实在让富尔这个统带难堪。 进了门,龙天楼打量眼前,只见眼前是个布置富丽堂皇的小客厅,左边一排楼 梯往上去,后头还隔出一间房来。 龙天楼道:“后头那一间是干什么用的?” 哈总管脸上没一点表情:“格格的两个丫头住的。” 龙天楼放眼扫视一周,道:“请带我上楼看看!” 哈总管一句话没说,转身上了楼。 楼上,是卧房外带书房,可是开门一看,龙天楼怔住了。 卧房也好,书房也好,都是空的,什么也没有,连根针线都没留下,还打扫得 干干净净的。 龙天楼定了定神道:“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怎么全是空房子,家具摆设各样东西呢?” 哈总管眨眨眼道,“搬走了!” 龙天楼双眉微剔:“这是谁的主意?” “福晋的主意。” “为什么要搬走?” “不能不搬哪!你要弄清楚,这儿是王府,福晋说什么就是什么。” “哈总管最好也弄清楚,福晋的权势我不敢干涉,可是这么一来什么痕迹也没 有了,什么线索也找不到了。” 哈总管呆了一呆,道:“这我倒没想到,可是福晋交代――” “福晋为什么交代把东西都搬走?” “格格失踪得太过离奇,福晋不知道听了谁的,硬信格格是让大仙弄走了,所 以交代把屋里的东西都搬出去烧了,就在这屋里还烧了三天三夜的香呢。” 龙天楼没说话。 事到如今,他能有什么话好说?别说他不能怪这位承王福晋,就算能怪,也于 事无补啊。 哈总管这时候的态度好像转变了不少,轻声问道:“还用再看吗?” “不必了。请告诉我,格格是在什么时候、怎么失踪的?” “是在夜里,两个丫头侍候格格安歇了,第二天再上楼来,格格就不见了。” 就这么简单。 龙天楼没说话。 哈总管接着又道:“不能怪福晋相信别人这么说,这么个离奇法儿,府里上上 下下谁不相信。” 龙天楼开了口:“侍候格格的两个丫头呢?” “赶出府去了。福晋怪她们侍候不周,不是福晋特别开恩,准让活活打死。” 龙天楼皱了一下眉锋:“府里的侍卫呢?当天夜里是谁当值?” “当值的侍卫也被赶出府了,连格格是怎么失踪的都不知道,养着他们还有什 么用?” 龙天楼眉锋皱深了三分:“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处吗?” “不清楚,谁会管他们的死活!” 事情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好看的?还有什么好问的? 龙天楼下了楼,哈总管亦步亦趋地跟下来。 开门出了小楼,统带富尔在门口站着,龙天楼道:“怎么样,统带?” 统带富尔微一摇头:“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不少日子了,前两天也下过雨, 就是有什么,也早冲没了。里头怎么样?” 龙天楼道:“咱们回营里再说吧!” 哈总管没说话,前头走了。 自然是要带龙天楼跟统带富尔出去。 龙天楼跟统带富尔,默默地跟在后头。 承亲王府里的情形,是一片空白,别说是线索,甚至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这 件案子一接上手就是个大难题,比大海里捞针还难,往后的情形可想而知,谁还有 心情说话? 龙天楼嘴里虽没说话,胸中可是雪亮,这件案子其中虽然大有蹊跷,可却是一 点边儿都摸不着,谈破案不容易,谈毫发无损地找回那位格格来更难。他龙天楼个 人的生死事小,可是不能连累他五叔和玉妞儿,龙家更是丢不起这个人,这个责任 担得太大了,心里所受的压力,也比泰山压顶还要沉重,他又有什么心情说话。 一路默默地跟在哈总管后头,怀着一颗沉重的心正想着,突然――“哎,你, 站住!” 一声娇滴滴、脆生生的冷喝传了过来。 哈总管、统带富尔、龙天楼三个人都停了步。循声一看,龙天楼不由为之一怔。 如今他三个正停在一条画廊上,画廊的那一头儿,拐角处,站了两个人,一男 一女。男的是位身着华服,齿白唇红,稍嫌瘦弱,还带点脂粉气的公子哥儿,女的 看来面熟,赫然竟是昨儿晚上坐礼亲王府马车的那位旗装美姑娘。 龙天楼正自发怔,哈总管、统带富尔忙双双迎过去恭谨施礼:“见过贝子爷、 格格。” 敢情那位公子哥儿是位贝子爷,难怪。 那位贝子爷含笑抬了抬手,一笑比个大姑娘家还俊、还妩媚。 可是那位美姑娘格格,却正眼也不看哈总管跟统带富尔一下,寒着一张吹弹得 破的娇靥,径直地走向龙天楼,一直到龙天楼面前才停下,抬皓腕,伸出水葱般一 根玉指,一指头差点没点上龙天楼的鼻子:“你直瞪眼地发什么怔,是装糊涂还是 怎么着,不认识我了?” 龙天楼忙一定神,道:“我有什么必要装糊涂?认识,昨天晚上才见过。” 那位贝子爷两道长眉一扬,走过来道:“你是哪个府里的,这么没规矩,跟谁 说话呀,你呀我的。” 他是帮腔,可是他帮错了腔。 美姑娘格格转脸瞪眼:“我的事儿不用别人管,给我往后站。” 那位贝子爷一怔,虽然没往后站,可也没说话了。 美姑娘格格转过脸去又瞧着龙天楼,冷笑道:“还认识我就好,人家都说京城 大得很,以我看来这九城却小得可怜,你能跑哪儿去,没想到让我在这儿又碰上了。” 龙天楼道:“只能说巧得很。” “是巧,还得说该你倒霉――” 话锋一顿,霍地转过脸去问哈总管:“哈明,说,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哈总管还没摸清是怎么回事,忙一哈腰,小心翼翼地道:“回格格的话,他叫 龙天楼,是五城巡捕营从江湖上请来帮忙办案的。” 美姑娘格格美目一翻道:“原来是江湖上来的,难怪粗鲁无知,不懂礼数――” 龙天楼双眉一扬道:“格格,江湖上来的一不越礼,二不失礼――” “你还敢说――” “我不能不说,身为江湖人,不能不替江湖人辩护,江湖人不是粗鲁无知,不 是不懂礼数,而是要看别人怎么对待他。” “你――你还要我对你怎么样,我是个王府的格格,你是个百姓,你还要我对 你怎么样!让你站着跟我说话,我对你已经是很客气了!” 龙天楼淡然道:“格格应该知道,江湖百姓并不比谁低下!” “你,好大的胆,你想造反,哈明,叫人来把他给我拿下。” “是!”哈总管嘴里答应,脚下没动,道:“格格,是怎么回事,您告诉奴才 ――” “为什么要告诉你,不告诉你你就不听我的?我让你叫人来把他拿下,你就得 叫人来把他拿下。” “可是格格,他是来帮五城巡捕营办案的。” “我不管他办什么案,五城巡捕营请来办案的又怎么样?――他办的是什么案?” 说不管,到头来还是问了一声。 “他就是来帮办我们格格离奇失踪的案子,要救回格格来的。” “那有什么了不起,拿下他,五城巡捕营还有别人。” 龙天楼淡然一笑道:“格格,要是五城巡捕营现有的这些人,办得了这件案子, 五城巡捕营也就不必大老远地把我找来了,是不是?” 美姑娘格格猛可里转望统带富尔:“富尔你五城巡捕营真办不了这件案子?” 统带富尔有点窘迫,嗫嚅道:“回格格,事实上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头绪,王爷 的限期又紧迫――” “真能办事!”美姑娘格格冷笑道:“朝廷支粮支俸养着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 的?” 统带富尔硬是没敢多说,甚至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来。 美姑娘格格转望龙天楼。 龙天楼没笑没说话,脸上也没一点表情,可是他那双目光可恶。也许并不是龙 天楼的目光真可恶,而是美姑娘格格下不了台,觉得它可恶。 美姑娘格格―向娇惯任性,哪受得了这个,黛眉一扬,美目一瞪,就要发作。 统带富尔不愧是个做官的,及时一哈腰道:“格格,他是五城巡捕营请来的, 不管他是怎么惹了您,都该由五城巡捕营给您赔罪,您请消消气,放宽心,这件事 自有五城巡捕营查明议处。” 按富尔的原意,天地良心,纯是一番好意,想给这位娇格格一个台阶,就此下 了。 哪知道美姑娘格格根本不吃这一套,不但不吃这一套,富尔的这番好意,反而 等于火上浇了油。只见她美目一瞪,尖声叫道:“你什么意思?你五城巡捕营的事 儿,我就管不得?告诉你,别说是你这小小的五城巡捕营,就是皇家的事,只要惹 了我,我也照样要管。冲着大姐姐要仗他救,我不拿下他,可是这口气我是非出不 可,我现在就要当面教训他!” 她还是说来就来,话声一落,扬玉手就往龙天楼脸上抽去。 她快,龙天楼比她更快,脚下微退一步,探怀取出了承亲王那纸手令,往前一 扬一送道:“打不得。” 美姑娘格格手上不免一顿:“这是――” “承王爷的手令,不论京里京外,到处得给我方便。” 美姑娘格格一怔:“哈明,我三叔真给了他这么一纸手令?” 哈总管忙道:“回格格,这纸手令是真的,还是王爷命奴才写的呢!” 美姑娘格格冷笑道:“那是为给他方便,可是我――” “我要跟统带回营商议侦查大计,格格硬留难不让走,这总不能叫给我方便吧?” “这――”美姑娘格格气得咬牙:“好,你给我在这儿等着,不许走,我去问 问我三叔,看看我要打你出气,是不是叫不给你方便。福安,跟我走。” 她脚底下踩着骄,扭着扭着走了,疾风吹摆杨柳似的,煞是好看。 那位贝子爷狠狠瞪了龙天楼一眼,急忙跟了去。 龙天楼暗吁一口气,收起手令,道:“统带,咱们也走吧!” 统带富尔还没有反应,哈总管一定神忙道:“格格让你在这儿等着,你怎么能 走?” “不走怎么办?难道哈总管你非看着闹得不可开交,耽误正事不可,难道哈总 管也想违抗王爷的手令,不给我方便?” 哈总管一怔,道:“这――” 龙天楼一拉统带富尔道:“走吧,统带,待会儿你更不好应付。” 统带富尔还真听话,忙跟着走了。 哈总管定定神,也只有忙跟了上去。 出了承亲王府,统带富尔忙不迭地就问:“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惹了这个主 儿了?” “那怎么能叫我惹她――” 龙天楼把昨儿晚上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了这番经过,统带富尔摇了头:“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原来就 为马车差点儿撞着你,这主儿也真是――唉!有什么法子,谁叫她是位格格,这主 儿在各大府邸里,难缠是出了名儿的,你躲不掉,她没完没了,准会找你。” 龙天楼暗暗皱了皱眉:“也只有等她找我的时候再说了!” 说着话,统带富尔的两名贴身护卫韩云甫、李士奎已拉着马匹迎了过来。大家 都没再说话,四人四骑直驰五城巡捕营。 出营的时候走后门,回营的时候,也是从后门一直驰进了巡捕营。 四个人刚下马,白五爷就老远地急步走了过来,冲统带富尔哈了个腰,接着就 问:“天楼,情形怎么样?” 龙天楼道:“五叔,咱们上统带屋,坐下来商量商量。” 马匹交给了别人,龙天楼、富尔、白五爷还有韩云甫、李士奎一起进了富尔的 办公房。 这会儿跟初来时不一样了,富尔客客气气地让龙天楼坐,白五爷沾了龙天楼的 光,在富尔这办公房里也有了座位。 三个人坐定,韩云甫、李士奎给倒了茶。富尔憋了半天了,拿出鼻烟来先猛吸 了一阵,看样子通体舒泰了,才把去承亲王府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的时候,白五爷就皱了两道眉,等到富尔把话说完,白五爷的两道眉几乎连 在了一块儿。他着急地道:“这可怎么办,外头外头没头绪,里头里头没一点儿蛛 丝马迹,偏偏王爷又有期限,这可怎么办?” 龙天楼平静地道:“五叔,您别急,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白五爷忙道:“有什么办法,你倒是快想啊!” 龙天楼转望统带富尔,道:“统带,我想从那两个丫头,跟那两个当值的护卫 身上着手。” 统带富尔道:“从他们身上着手又有什么用?” “或许当夜他们没觉察什么,但是,那位格格的日常情况,那两个丫头一定清 楚,我想从她们嘴里找出些线索。” “这案子跟格格的日常――” “谁也不敢说,这件案子究竟因何而起,因财,因仇,或者还有别的不为外人 所知的原因,那种原因不为外人所知,可是格的贴身丫头应该明白。” 白五爷点头道:“嗯,这倒是,有些事做爹娘的不一定知道,可却瞒不了贴身 的丫头。” 统带富尔道:“可是那两个丫头已经被赶出承王府了啊!” “这‘赶出’承王府的‘赶出’,耐人寻味。格格的失踪,或许可以怪当值的 护卫,但不能怪两个丫头,两个全然不会武的丫头――” “天楼,你是说――” 白五爷立即听出龙天楼话里有话。 龙天楼摇头道,“目下我还不敢断言,我怀疑的不只这一桩,也不只这两个人, 可是我得从外头先找出线索来。不过也难说,做主子凭自己的好恶喜怒,想怪谁就 怪谁,这种事多的很,所以我立须先找到那两个丫头,才能下定论。” 统带富尔道:“可是那两个丫头――” “我知道那两个丫头已经被赶出承王府了,可是并不是就没办法找到她们了, 王府的下人,十九都是内务府负责调派的,内务府应该有底册,只要到内务府去查 一查,应该能查出她们是从哪儿来的。” 白五爷道:“对。” 统带富尔道:“对是对,可是内务府那些个人,一个比一个难说话――” 龙天楼道:“统带,顾不了那么多,咱们是为办案,再难说话也得去一趟。” 统带富尔道:“我看这件事就偏劳殿臣吧!巡捕营出公文,拿着公文上内务府 去查!” “这样吧!”龙天楼道:“巡捕营出公文,我陪五叔去一趟!” “对!”富尔道:“你怀有王爷的手令,内务府绝不敢不买帐,打算什么时候 去?” “当然是越快越好。” “好,我马上让他们办公文。” ――BIG CAT 图档小糊涂仙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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