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三章 前后不到一刻工夫,汪秀判若两人,活泼多了,话也多了,活泼里透着慧黠, 话虽多却保持着一定的分寸。 李玉麟对汪秀,本来第一眼就有好感,如今他更觉得跟汪秀投缘,就这么边走 边聊,没一会儿工夫,连称呼都改了,还是汪秀自己的主意。 他道:“对您,我斗胆改个称呼行不行?” 话说完,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紧盯着李玉麟的反应。 李玉麟道:“当然行,我求之不得,我原就受不了‘长老’这个称呼。” 行了,汪秀更放得开了。 “本来嘛!您这么年轻个人儿,长老、长老的把您都叫老了,也不知道是怎么 回事儿,叫您长老,我老觉得别扭。虽然我福薄缘浅,没见过本帮的长老什么模样, 可是我总觉得长老应该脸赛鸡皮的白胡子老头儿。” 李玉麟笑了。 “干脆,我叫您李少爷。” 李玉麟未必爱听这个称呼,他刚要说话,汪秀突然停了步,抬手往前一指,道 :“到了。” 李玉麟忙也停了步。 抬跟望去,只见自己跟汪秀立身处,是个胡同口,就在立身处胡同口的斜对面, 坐落着一家茶馆儿,店面不大,生意挺好,进出的人不在少数。 招牌黑底金宇,挂的是“君子居”。 这店名别致,也挺雅。 正隔街打量着,只听汪秀道:“我不过去了,人家是老江湖、明眼人,招子雪 亮,只瞟见我一点儿影儿,待会儿您进去打听一下,他就准知道您是‘穷家帮’, ‘通州’分舵带来的。” 李玉麟道:“兄弟回去吧!我自己过去。” 他就要走。 汪秀伸手一拦,道:“您当然不在乎,可是我不能不让您心里先有个底儿,那 个主儿,个头儿赛半截铁塔,脾气也不怎么好……” 李玉麟微一笑:“谢了,兄弟,我自会小心。” 他没再多说什么,迈步过街而去。 汪秀望着李玉麟过了街,人往后一退,缩进胡同里不见了。 李玉麟过了街,跨步就迈进了“君子居”,的确生意好,座儿都上了八成。 店面不大,不过人多,两个伙计忙得满头汗。来往像一阵风,两手各托茶盘、 茶杯,还有花生、瓜子各一碟。 漆木茶盘对杯、碟底,硬碰硬,都够滑的,可是两个伙计在人堆里,桌于缝儿 之间穿梭如飞,茶盘里的壶,杯、碟连动都不动一下,不含糊的真功夫。 柜台里坐着一个,瞧模样,应该是帐房。 四十来岁年纪,中等身材,白白胖胖的,一张脸细皮嫩肉,绷得紧紧的,简直 是―碰就破,细细的一双眼,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一双白胖的手,拨弄面前的 算盘子,的溜响,不是算帐,是闲着无聊。 李玉麟看见了他,当然他也看见了李玉麟,微一怔,一双细目也为之一亮,似 乎是为“通州城”从没见过这样俊逸的人物,有着一刹那间的惊讶。 也只是一刹那,一刹那之后,他很快的收回目光,把脸转向一旁。 李玉麟当然看见了,可是他装没看见,找了一付角落的座头坐了下去。 汪秀先在他心里打了个底儿,柜台里坐的是这么个人物,当然不是“君子居” 的东家丁回回。 伙计过来了一个,带着满头汗,堆着满脸笑,一哈腰,说了话:“这位,您喝 什么茶?” 李玉麟道:“香片。” “您稍候,马上来。” 伙计扭头要走。 李玉鳞道:“茶什么时候来不要紧,我想见见宝号的东家。” 伙计微一怔,打量了他一眼,又一声:“您稍侯!” 转身走了。 李玉麟看得清清楚楚,伙计直奔柜台,跟柜台里那个白胖小胡子低低说了两句。 白胖小胡子微―怔,一双目光投射过来,深深的看了―眼,可是没再发亮。 他摆摆手,伙计往后去了。 他则站起身。出柜台直走过来。 李玉麟站了起来。 白胖小胡子到了桌前双手一拱:“是您要见小号的东家?” mpanel(1); 李玉麟道:“不错,还请行个方便。” 白胖小胡子抬手让座,两个人往下一坐。 白胖小胡子凝了目:“请教。” 李玉麟道:“不敢,李,十八子李。” 白胖小胡子有着很轻微的一丝变化,轻微的几平看不出来,但旋既就恢复了正 常:“原来是李朋友,朋友似乎是外地来的?” 李玉麟道:“不错,我不是本地人,也是头一次到贵宝号来。” 白胖小胡子道:“我说嘛!朋友太眼生,就觉得从没见过。” 顿接道:“小号‘君子居’,就是在下开的,朋友有什么见教?” 李玉麟微一怔,但是他马上明白了,白胖小胡子欺他不是本地人、不是熟客。 竟然冒充了丁回回。 他微一笑,道:“据我所知,贵宝号的东家姓丁!” 白胖小胡子微一怔,旋即点头道:“朋友知道的不少,小号的东家是姓丁,朋 友你怎么知道我不姓丁” 李玉麟道:“阁下要是愿意姓丁,我当然不便说什么,不过,据我所知,贵宝 号那位姓丁的东家,个头儿相貌不是你阁下这个样子。” 白胖小胡子唇边浮出一丝笑意,是冷笑:“朋友,谁个儿、相貌怎么样,哪会 有人比他自己清楚。” 话倒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李玉麟扬了扬眉梢儿,脸上仍带些许笑意:“这不是待客之道,更不是对待外 地人的态度,阁下你是号人物,我也不算太俗,有什么话何妨直说?” 白胖小胡子看了看他,一点头道:“倒不失为快人快语,就冲朋友你这句话儿, 老实说,朋友你姓错了姓,只要不是排在‘赵’、‘钱’、‘孙’后头那个字,小 号对朋友你绝不是这样。” 李玉麟不由为之怔了怔:“这么说,贵宝号对姓李的有成见?” “可以这么说!” 白胖小胡子承认了。 李玉麟目光略一环扫:“这么多客人里,阁下能担保没有另一个姓李的?” 白胖小胡子道:“这不敢担保,不过他们是喝茶来的,不是来见小号的东家。” 李玉麟的目光一凝,道:“贵宝号吃过姓李的亏?” “那是我们的事。” “可否容我请教,” 白胖小胡子道:“白。” 李玉麟道:“白朋友,奈何姓氏传自祖先,不能更改。” 姓白的白胖小胡子微一笑:“没人让朋友改姓,我们也不敢。不过,冲朋友你 这个姓,见不着我们东家,朋友千万谅宥。” 话落,他就要往起站。 李玉麟隔桌伸手,搭在姓白的白胖小胡子肩上:“白朋友,不要急着走” 姓白的白胖小胡子脸色一变,似乎仍要往起站,但是旋即他神情震动,脸色大 变道:“我走眼了,没想到朋友你是这么一位高人。” 李玉麟淡然一笑:“高人不敢当,论年岁,我该是后生晚辈,还仰仗白朋友行 个方便。” 姓白的白胖小胡子脸色发白,两眼发亮,逼视李玉麟,冷然三个字:“办不到。” “要是我非要见贵宝号那位东家呢?” “朋友,不要看我们做小生意,在市井中混饭吃的,还个个都是宁折不曲的性 子。” 果然不愧是昔日铁霸王手下弟兄。 李玉麟为之暗暗点头,道:“白朋友,天下姓李的多少家,只有我这个姓李的 与众不同。” 姓白的白胖小胡子道:“我倒觉不出来。” “我这家姓李的,早年跟北六省江湖道有着相当的渊源,白朋友,我这家姓李 的,早年住在辽东。” 姓白的白胖小胡子,神情猛震,脸色大变,他几乎要窜起来,奈何他连站都站 不起来。 只听他声带激动地道:“朋友,姓虽不能改,但愿你是任何一家姓李的。” 李玉麟猛地为之一怔:“白朋友,你怎么说?” “姓白的话说得不算含糊,你也应该听清楚了。” “但是我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应该懂,只要你知道早年的渊源。” “我……” 姓白的白胖小胡子截口道:“性李的,我们自知惹不起,但总应该躲得起?” 李玉麟不由地收回了手,讶异地道:“白朋友,这话究竟从何说起?” 姓白的白胖小胡子站了起来,冰冷道:“姓李的,我们是做生意,不敢轰赶客 人,但是希望你喝完这头一杯之后,马上请出走路,这壶茶,算小号请客。” 他转身走了,走回了柜台。 李玉麟坐在那儿怔住了。 难怪他怔,他自以为表明来路,对方一定会马上改变态度,请他跟丁回回相见。 照李家昔年跟铁霸王的交情,也的确应该如此。 岂料,理虽如此,事却不然。 对方的态度是马上变了,却变得跟他“辽东”李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他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不过,有一点似乎可以得到了证明,从这个准也是昔年铁霸王手下弟兄的姓白 的态度,想见得那个郝老三跟他妹妹的被劫有关联,已是有八九分可能。 这帮昔日铁霸王手下的弟兄,为什么会仇视他李家人?他不知道便罢,既然知 道了,怎么能不弄个清楚? 他看见,就在柜台边上有一扇窄门通往后头。 他以为,后头必是住家所在,那位“君子居”的东家丁回回,必然就在后头。 他站了起来。 姓白的白胖小胡子回到柜台之后,没事人儿似的,原已不再看他,可是这当儿 他一站起来,姓白的白胖小胡子一双目光马上就盯住了他。 李玉麟他毫不在意,直到柜台前,一句:“不能不跟你打个招呼,我要往后闯 了。” 话落,转身就往窄门走。 姓白的白胖小胡子,猛可里站起来,伸手就拦。 李家三大绝艺冠绝宇内,李玉麟的“天龙身法”何等快速,柜台里刚伸手,他 人已闪进了窄门,没惊动任何一个其他的人。 姓白的白胖小胡子显然急了,他也象一阵风似的卷进了窄门。 他并没有出声叫喊喝止,想是他也不愿意惊动别人。 进门是一条狭长的走道,没什么光,尽头另有一扇门,门缝里透着光亮。 李玉麟推开门一步跨过去,亮得很,是一个小院子。 东厢堆满了成包的茶叶,还有成套的茶壶茶杯,西厢房热气腾腾,似乎当作了 烧水做饭的厨房。 上房屋垂着帘,静悄悄的。 刚这么看着,脑后生风,姓白的白胖小胡子如飞赶到,探掌就抓,抓的是李玉 麟的后颈。 李玉麟哪会让他抓着,脑后像长了眼睛,脚下横跨半岁,那一抓,立时落空, 姓白的白胖小胡子人擦身掠过。 他霍然一个大旋身,就要二次出手。 李玉麟道:“我没有出手,是因为看昔年情份,尤其,我也不愿这样。” 姓白的白胖小胡子怒笑道:“我话说得够清楚,你还硬往后闯。” 李玉麟还待再说,一个粗沉话声从上房屋传出,道:“―飘,什么事?” 垂帘一掀,上房屋里跨出了半截铁塔也似的一个人,浓眉大眼络腮胡,威猛慑 人,这一个准是丁回回不会错了。 白胖小胡子一飘身躯倒纵,人到了半截铁塔似的那一个身边,附耳低低说了一 阵。 那一个,立即浓眉轩动,目闪怒光,抬起毛茸茸的大手冲外一指:“我就是姓 丁的,姓李的,你马上给我出去。” 李玉麟道:“出去不难,可是我要弄清楚,你们为什么仇视我‘辽东’李家?” 丁回回道:“谈不上什么仇视,我们只是不敢再高攀,不愿再交你李家这种朋 友,至于为什么,你的长辈应该告诉你,要是没有告诉你,回去问你的长辈。” 李玉麟道:“论起辈份来,我应该叫各位一声叔叔……” 丁回回沉声道:“我们当不起,话说得已经够清楚了,出去。” 李玉麟道:“我刚才也说过,出去不难……” “姓李的!”丁回回怒喝:“我们已经是够隐忍了,没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 你李家人还上门逼人,欺人太甚。” 他腾身直扑过来。 这时候,西厢房跑出两个年轻汉子,手里各拿铁棍,丁回回他左手一挥道: “不关你们的事,滚进去。” 右掌一抬,当头就拍李玉麟。 毛茸茸的大手。蒲扇似的大巴掌,要是让他结结实实的拍一下,恐怕还真不是 闹着玩儿的。 李玉麟仍然脚下横跨半步,躲了过去。 他是躲了,奈何丁回回猱身欺进,挥手几掌,一气呵成,硬是不肯收手。 泥人也有个土性。 李玉麟几曾受过这个,躲了几掌,在最后一掌上出手,一把扣住了丁回回的腕 脉。 白一飘一惊,就要动。 李玉麟冷喝道:“谁敢动?” 或许是慑于李玉麟的威态,再不就是猛想起丁回回的安危,白一飘身躯一震, 硬是收势停住。 丁回回可不服气,他性情刚烈,也受不了这个,沉哼声中,蹲身沉腕,想挣。 奈何,李玉麟扣在他腕脉上的五指,适时微微用了些力。 只是微微用了些,丁回回只觉得血脉倒流,半边身子为之立时酸麻无力,一点 劲儿也用不上了。 他既羞又怒,切齿咬牙:“姓李的,你……” 李玉麟淡然截口:“丁掌柜的,你自己明白,我是被迫无奈,出手自卫。” 丁回回须发微张,大叫如雷:“好,好,好,技不如人,姓丁的认栽,你最好 杀了我,把我这儿的人杀的一个不留。” 李玉麟道:“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人,更何况有早年那段交情……” “住口!”丁回回霹雳大喝:“不提当年那段交情还罢了,提起来我们就……” 倏然住口不言。 李玉麟道:“就怎样?” 丁回回叫道:“我不想说。” 李玉麟双眉微剔,一点头道:“好,本来我只想问一件事,现在我不得不多加 一桩,家父跟铁霸王二十年前订交,交称不凡,为什么二十年后的今天,铁霸王的 弟兄用这种态度对待李家人?” 丁回回道:“你李家人自己明白。” “就因为不明白我才问你。” “我不想说,提起来脏我丁某人的嘴。” 李玉麟陡扬双眉:“你……” “你什么,你除非杀了我。” 李玉麟硬把怒火压了下去,道:“不要紧,这件事我不愁不明白,我再问你, 你们之中有个郝老三……” 丁回回叫道:“不知道,你什么都不必问,也什么都不必再说,你只有一个办 法,那就是杀了我们这些人。” 李玉麟刚压下的怒火又为之往上一冲,但是他真能下那个手么? 当然不能,既不能下那个手,就只有一忍再忍。 他吸了口气,道:“好,我不再说,也不再问,但是最后一句我不能不在临走 之前说明,二十年前,铁霸王是伤在满虏鹰犬手里,李家人始终想不出,有任何理 由,二十年后的今天,使他手下的弟兄,用这种态度来对李家人。” 他振腕微扬,丁回回一个半截铁塔般高大雄伟身躯踉跄倒退了三步,然后,他 转身就要走。 而,就在他振腕微扬的当儿,只听“叮!”地一声,一样东西从身上掉下,落 在地上了。 正是美道姑出尘给他的那块非金非铁的牌子。 他发觉了,丁回回、白一飘也看见了。 白一飘猛一怔。 丁回回两眼暴睁,抢步上前,就要弯腰伸手。 李玉麟手一伸,地上那块牌子立刻倒飞人手,他看也不看丁回回,转身又要走。 丁回回震声大喝:“站住!” ―阵疾风,半截铁塔般雄伟身躯已挡在面前。 又是一阵风,白一飘也到了身后。 李玉麟只好停住,道:“丁掌柜的,我已经不为已甚……” 丁回回截口道:“你哪来的那面牌子?” 李玉麟这才明白,原来是为了那面牌子,道:“那面牌子怎么了?” “我问你哪儿来的?” “我有必要告诉你么?” “你……” 丁回回激怒暴叫,却是没敢出手,不知是自知技不如人还是怎么? 只听白一飘在身后道:“我们问你,自然有我们的道理,那是我们爷昔年戚震 北六省的令符。” 铁霸王当年的令符? 李玉麟为之一怔,心头也为之一跳。 他又想起了美道姑出尘,他似乎可以肯定她是当年的那一位,因为只有她才可 能当面获得铁霸王的令符。 只听丁回回喝道:“你听见没有,说!” 李玉麟一定神道:“既然是铁霸王当年威震北六省的令符,我从哪儿得来的, 似乎并无关紧要。” 白一飘在身后道:“我们爷当年共有令符六面,可以用来同时号令北六省,但 二十年前我们爷被害之后,只留下五面令符,那一面始终没有找到,原以为是落进 了满虏鹰犬之手,证以时日又发现不对,因为自二十年前那件事后,满虏就没对我 们采取任何行动,于是我们又开始找寻,但是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 李玉麟道:“怎么知道,不是当年铁霸王赠给了家父?” “不可能!”白一飘在身后道:“我们知道,秦五爷也从没有看见过。” 李玉麟知道,秦五爷,指的是长随铁霸王身边的秦玉松。 李玉麟道:“那么我告诉你们,这面令符是位道姑给我的,她自号出尘,如果 我没料错,她极可能就是当年的那位万海若万姑娘。” 丁回回、白一飘脱口惊呼:“万姑娘!” 李玉麟道:“不错。” 只听白一飘道:“万姑娘是我们爷一生中唯一的―位红粉知己,若是我们爷当 年赠给她一面令符,我们信。” 李玉麟道:“既然你们信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丁回回忙道:“不行,你得把那面令符还给我们。” 李玉麟双眉一剔道:“这面令符是那位出尘道姑赠给我的,想要回去,你们只 能找她……” 丁回回道:“我们只问持符人,不管是谁给你的,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不惜个 个血溅尸横,也要收回那面令符。” 李玉麟听得暗暗眉锋一皱,火儿也往上一冲,脑中闪电百转,正想怎么应付。 只听白一飘道:“还有一个办法,见符如见我们爷,你把令符还给我们,我们 也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李玉麟想起了美道姑所说,这面牌子或许会对他有所帮助的话,他明白了,那 句话就应在眼前,就应在这件事上。 他点了头:“这倒不失为公平交易,那么你们答我那头一问……” 丁回回道:“你先还我们爷的令符。” 李玉麟道:“为什么你们不先回答我的问话?” 丁回回怒声道:“我们弟兄个个轻死重一诺……” 李玉麟道:“李家人也一言九鼎。” 丁回回就待发作。 只听白一飘道:“好吧!你那头一问,只因为我们爷是为你李家被害,而你李 家却能不替我们爷报仇雪恨。” 原来如此。 李玉麟惊声道:“你们误会了……” 白一飘道:“二十年的积怨,不是凭你一个人、一句话就能够消除的。” 李玉麟心想也是,不能急于一时,也不必急于一时,遂住口不言。 白一飘道:“你那第二问,我们弟兄之中有个郝大魁,他在家行三,我们弟兄 之中,也只有这么一个姓郝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郝老三。” 李玉麟道:“那容易,只问是不是曾经在‘山海关’龙家车行待过?” 白一飘道,“那大魁有没有在‘山海关’龙家车行待过,我们不清楚,因为郝 大魁早在半年前就跟我们弟兄失去联络,不过……” “不过怎样?” 白一飘道:“不过最近听说,郝大魁在京里出现,而且是刚到京里不久。” 李玉麟道:“京里?” 丁回回道:“你找这个郝老三干什么?” 李玉麟没有隐瞒,把找郝老三的原因说了出来。 丁回回一听脸上就变了色:“姓李的,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们北六省的弟兄还 不屑干这种事,要报复我们早就动了,何必等到今天。” 李玉麟道:“郝老三究竟是不是郝大魁,还不得而知,你们弟兄之中,只有郝 大魁没有郝老三,是不是?” 丁回回一时为之哑口无言。 只听白一飘道:“你放心,尽管我们对你李家人有所怨愤,这种事我们还不会 干,要是郝大魁真是就是那个郝老三,要是他真的干了这种事,我们北六省的弟兄 也饶不了他,你只管上京里找郝大魁求证去,我们也会给你个交待。” 丁回回道:“现在,可以归还我们爷的令符了吧?” 李玉麟没再多说,也毫不犹豫,立刻把那面上刻虎头,非金非铁的牌子递了出 去。 丁回回、白一飘立即神情一肃,单膝点地,丁回回伸双手接了过去,接过之后, 又立即站起。 李玉麟没说什么,也没等他俩说什么,一抱拳:“两位大叔,告辞。” 他念在当年那段交情份上,很客气,也带份尊敬,而丁回回、白一飘这班人, 似乎对他李家积怨已深。 就在他要走的当儿,丁回回伸手一拦,冷然道:“这档子事,到此为止,咱们 两不相欠,你最好不要再去打扰我们的其他弟兄。” 李玉麟毕竟年轻气盛,一听这句话,心里的气不由又是往上一冲,但是他还是 忍了下去,一声没吭,迈步走了。 从哪儿进“君子居”,又从哪儿出“君子居”。 过了街拐进了胡同里,正犹豫要不要上“穷家帮”“通州分舵”辞个行,说一 声,人影一闪,汪秀已带着一阵风站在了眼前。 正好! 李玉麟微一怔之后道:“兄弟还没有回去?” 汪秀一咧嘴,道:“您还没出来呢!我怎么敢走?” 李玉麟含笑道:“是不敢走,还是舍不得走?” 汪秀脸一红,笑了:“您没听我师父说么,我最爱凑热闹?” 算是个半大小子了,还有一份未泯的童心。 李玉麟也笑了。 汪秀忙又道:“李少爷,情形怎么样?问出什么来没有?” 除了丁回回这帮铁霸王的昔年手下弟兄对他李家的误解与积怨,李玉麟把进 “君子居”见丁回回、白一飘的经过告诉了汪秀。 汪秀一听就瞪大了眼:“怎么,人在京里?” “不错。” “这么说,您这就要赶到京里去?” “是的。” “不是说那个郝大魁究竟是不是您要找的那个郝老三,还不能确定么?” 李玉麟道:“他们是这么说,相信也是实情,不过我却有八成把握,郝大魁就 是曾在‘山海关’龙家车行待过的那个郝老三。” 汪秀沉吟着点头道:“您既然有这个把握,那恐怕就错不了了。” 李玉麟道:“我这就离‘通州’赶上京去,分舵主那边我不去辞行了,麻烦兄 弟代我致个意。” 汪秀道:“怎么敢当您这麻烦二字,只是……您什么时候再到‘通州’来?” 李玉麟当然懂,汪秀显然是对他依依不舍,他又何尝不觉得这个小兄弟投缘? 他拍了拍汪秀肩头道:“兄弟,有缘必有后会,把事情办完之后,我一定会拐 到‘通州’来一趟。” 汪秀道:“那……我送您出城。” 李玉麟道:“别,兄弟,有过‘君子居’这档事之后,让人看见咱们俩走在一 块儿不好,你还是赶回去跟分舵主说一声去吧!我走了。” 他又拍了拍汪秀,转身走了。 汪秀站在那儿没动,一直到看不见李玉麟,然后转身疾掠,箭头儿也似的不见 了。 口  口  口一出“通州城”,李玉麟就加快了脚步。,以他脚下的功力, “通州”离“北京城”,已经是很近了,再加上他急着赶进京去找那个郝大魁,所 以不到顿饭工夫,“北京城”己然是远远在望。 他听过不少有关“北京城”的人与事,但这却是他生平头一回来到这古老的城 池。 望着坐落在远处那雄伟的城池,他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振奋,却也泛起了一股 压抑不住的伤感。 就在他心神振奋、伤感交集的当儿,一阵轻微、清脆的铃声传自空中,疾掠而 过。 他定神抬头,只见一只鸽子带着铃声划空掠过,直指“北京城”方向,转眼间 便已远去。 李玉麟何许人,他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只带有传书的信鸽,但是这只信鸲究竟是 从哪儿放的,何许人放的,那就不知道了。 他没在意,收回目光就要走。 也就在这时候,一声雕鸣,起自半空。 他心想要糟,急再抬眼,他看见了。 他只想对了一半,虽然只想对了一半,但对那只信鸽的命运来说,却是一点分 别也没有。 就在高空那只振翅疾飞的信鸽下方,一点白影冲天飞起,直奔信鸽。 在那点疾如闪电的白影旁,另有一条黑影,流星赶月般也直奔信鸽。 李玉麟他何等目力,马上看出,那点白影是只雕鸟,不是普通的雕鸟,赫然是 产自天山绝峰的玉翎雕。 这种玉翎雕,个头儿比鹰小、比隼略大,但是灵性、凶猛却是鹰隼难望项背, 尤其飞行快速,扑猎时更令人咋舌,一双钢爪,就是天山的猛兽也惧怕三分,任何 飞禽,只碰上它,便绝无生理。 而那一条黑影,则是枝发自弓弦的雕翎箭,箭是箭,却比一般的箭短约半尺。 玉翎雕飞行、扑猎之快速,已是疾若奔电,何况此刻那只玉翎雕是先冲天飞起。 但,那枝雕翎箭却更是疾如电光石火,一闪便已超越了那只直扑信鸽的玉翎雕。 双重袭击,一样也难逃过。 李玉麟就知道那只信鸽要糟,就在他心头刚震之际,那枝雕翎箭已不偏不倚的 射中了信鸽,而且是立即贯穿。 信鸽被箭力所带,往上一冲,还没有落下,那只玉翎雕已紧跟而至,两下里一 碰,它便带着被箭贯穿的信鸽俯冲而下,一闪便没了影儿。 这种玉翎雕,只离开天山,放眼天下便不多见,能豢养来行猎的人更少,再加 上那种高绝的箭法射术,那射落信鸽的人,必非常人。 信鸽是传书,不论官家所蓄,民间所养,既带铃放出,便是带着紧急消息、重 要信函,除了在飞行途中遭遇猛禽,或停下来休息为兽类所乘之外,一般人都不会 加以截杀,否则于官,那是犯法,于民,那是犯忌。 这是何许人,竟猎杀明知正在传书的信鸽为戏? 这双重想看看是何许人的意念,使得李玉麟动了心,好在,看方向就在前面不 远,也不至于耽搁行程。 有此一念,李玉麟双眉微扬,立即吸一口气飞掠扑去。 “天龙身法”不愧李家傲夸当世的三大绝学之一,转眼百丈,刚绕过一片树林, 一阵豪笑声便已传入耳中。 循声望去,一眼便看见了。 那是五人五骑,五匹马全是蒙古种健骑,四黑一白,黑的泼墨般,白的雪白。 四匹黑马上,清一色蒙古豪族勇士打扮,个头儿一个赛一个壮,鞍边,左边是 刀,右边是弓箭。 那匹白马上,则是个一身黑,连肌肤都显得黝黑的精壮结实的年轻人。 他,鞍左挂一具长而粗圆的革囊,看不出里头装的是什么,不过一看就知道, 那东西一定相当沉重。 鞍右,一张黑黝黝的弓,―壶雕翎箭。 左臂,缠皮革护臂,架着一只火眼金晴、羽毛赛雪,极其威猛的玉翎雕。 右手,正拿着那只被一箭贯穿的信鸽。 也就在李玉麟刚一眼看见这五人五骑的当儿,蓦地―声雕鸣,那只玉翎雕振翅 飞离黑壮年轻人左臂,健翅再振,化为雪影一点,疾若奔电,直扑过来。 李玉麟绝没想到,那只玉翎雕通灵到这种程度,在人还在茫然无所觉的时候, 它已然发觉生人,立即飞起扑击。 玉翎雕再凶猛,他可没放在眼里,但是他爱惜这只玉翎雕,正打算在不伤至玉 翎雕的情形下,出手擒住它。 只听一声沉喝震人心神:“回来。” 那只玉翎雕可真是通灵,就在李玉麟听见沉喝的同时,它双翅一敛,冲天而起, 半空里展翅转身。 只见雪影一点,倒射而回,一眨眼间又落回黑壮年轻人左臂上,顶毛竖起,一 双金睛直盯着落身丈余处的李玉麟。 这时候,人当然发现了。 四匹黑马上,四个健壮蒙古勇土,就要抽刀催马。 黑壮年轻人又一声沉喝:“慢着!” 四匹健骑十六只铁蹄像钉在地上,纹风不动,这,没有高绝的骑术绝办不到。 然后,黑壮年轻人打量李玉麟,他瞪大了一双环眼:“没想到京里还有这种俊 逸人物,咱们不虚此行,你,干什么?” 李玉麟只觉黑壮年轻人不但有一种隐隐逼人的威猛气势,还有一种特殊的粗犷 豪迈,的确非常人。 就因为这,使他顿时对黑壮年轻人产生了几分好感。 他道:“那要看你在干什么?” 此言一出,四名健壮蒙古勇士脸色倏变,只听其中一名沉喝道:“大胆,谁跟 你呀我的……” 喝声中,他就要催马上前。 黑壮年轻人又一声轻喝:“不要乱动,不一定人人都懂那一套,也不能要求人 人都懂那一套,老爷爷的威名都让你们败坏了。” 那名健壮蒙古勇土没敢再动。 黑壮年轻人话锋微顿,凝目再望李玉麟,道:“问你干什么,你说要看我在干 什么,什么意思,我没懂。” 蒙古人,能说流利的京片子,或许对关内的语言未必真懂那么多。 李玉麟道:“我指你手里的鸽子……” 黑壮年轻人道:“呃!我明白了,鸽子是你养你放的?” 李玉麟道:“不是,也不必非是我养的、我放的。” 黑壮年轻人道:“又绕着圈儿说话了,既然不是你养的、你放的,你指我手里 的鸽子是什么意思?” 他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李玉麟道:“或许你来自蒙古,不懂,那么现在我告诉你,击杀信鸽,不但为 官家所不容,在民间也算犯忌。” 黑壮年轻人微一怔:“一只鸽子有什么了不得的,也让官家不容,犯民间大忌?” 李玉麟道:“你来自蒙古,或许不知道信鸽不能猎杀,但是你总该知道,信鸽 是干什么用的?” 黑壮年轻人道:“你真是瞧扁我了,这我还能不知道?信鸽是传信用的呀!” 李玉麟既有点好气,也有点好笑,道:“不错,信鸽是传信用的,那么你就该 知道,猎杀一只信鸽,会耽误人多大的事。” 黑壮年轻人怔了一怔,旋即点了头:“说了半天,我总算明白了,你们这儿的 人,说话真能绕圈子,你打头儿就直说,我不是一听就懂了吗?”―顿,接问道: “你是吃粮拿俸的官家人,还是民间的江湖人?” 李玉麟道:“只要碰上猎杀信鸽,人人可以管。” 黑壮年轻人道:“不,这回该你没懂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要是吃粮拿俸的 官家人,我的事你还管不着,叫你大得到了头儿的上司来见我。你要是个民间江湖 人,那我就不愿落个拿官势压你,信鸽是我猎杀的,错在我,该赔多少,我就赔多 少。” 这,李玉麟还能听不出来? 这位来自蒙古的黑壮年轻人,论衣着、气势、排场,本就该是个有来头的,如 今一听这话,可知道他的来头还不小。 但是,他倒是个能认错、肯讲理的人,却是颇为难得。 李玉麟那原本有的几分好感,顿时又增添了几分,道:“能要说赔,你未必能 赔,也未必能赔得起。” 黑壮年轻人浓眉一轩,环目放光,道:“你又瞧扁我了,当今世上,还没有我 赔不起的,别说这一只信鸽,就是千只万只……” 李玉麟截口道:“我不是指鸽子,我是指鸽子腿上带的信件,你知道那是大事 还是小事?” 黑壮年轻人为之一怔:“这倒是,那我怎么知道……”忽一凝目,接道:“可 是你又怎么知道,这只鸽子一定带有什么信件?” 李玉麟道:“容易,你可以打开鸽子腿上的环箍看看。” 黑壮年轻人左臂微扬,轻喝一声:“去,找他们去。” 那只玉翎雕立即展翅飞起,只一掠,便落在一名健壮蒙古勇士的肩头上。 然后,黑壮年轻人伸手在那只信鸽腿上取下一枚环箍,捏开环箍,立即现出一 个卷得紧紧的小纸卷儿。 他脱口道:“哟!还真是有。” 说着,他两指捻开了那个小纸卷儿。 凝目―看,他笑了:“还好,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让找个人,问问别人家的事 儿,你看。” 他手腕微扬,那片轻飘飘的小纸条儿,竟似变成了一块小铁片,脱弓之矢般电 射向李玉麟。 或许,他是想试试李玉麟的深浅。 李玉麟双眉扬处,伸两指夹住,夹住的同时,他觉出,小纸条儿来势虽疾,但 是力道既不猛也不重。 他知道了,黑壮年轻人并没有恶意,而且也知道,黑壮年轻人修为不俗,手底 下很有两下子。 因为,收发由心,力道把握恰到好处,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他这里心念甫动,那边传来黑壮年轻人的惊讶轻叫:“我没走眼,你挺不错嘛!” 李玉麟淡然一声:“夸奖。”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片小纸条上,只一眼,他立即为之心头跳动猛―怔。 那片小纸条上,写的是蝇头般十个小字,写的赫然是――“速找郝大魁,查问 李家事。” 他忍不住脱口道:“怎么会是他们……” 只听黑壮年轻人道:“什么意思?他们?你认识?” 李玉麟定了神,抬眼道:“不错,我认识,我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巧的事。” 黑壮年轻人道:“他们是――速找郝大魁,查问李家事,什么意思?郝大魁是 干什么的,李家事又是什么事?” 他记性倒真不错,虽只短短十个字,能记这么清楚,应该可以称得上是过目不 忘了。 只是他问的太多了,就他来说,没有必要问这么多,显得交浅言深,可也更显 示他坦然、率直,没有一点心机。 李玉麟道:“一时间说不完,你也用不着问这么多,反正纸条儿上所写的事跟 我有关就是了,至于猎杀这只信鸽的事,说不定你等于帮了我一个忙,我该谢谢你, 告辞。” 他一抱拳,转身要走。 黑壮年轻人忙一伸手道:“等等。” 李玉麟回过身,他没说话。 当然,黑壮年轻人既叫他等等,必然是有后话。 只听黑壮年轻人道:“我这个人有个怪脾气,越是让我管的事,我未必会管, 可是越是不让我管的事,我倒又非管不可。不过,既然你说我是等于帮了你一个忙, 我心里总算稍安了些,可是就此不问不管,只是……” 话锋微顿,接道:“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跟你挺投缘的,你这个人不 俗,我也还过得去,你应该不会笑我,我想跟你交个朋友,怎么样?” 敢情,他跟李玉麟有同感。 人家一番好意,李玉麟自不便拒于千里之外,何况他第一眼就对这黑壮年轻人 有几分好感。 当即道:“我不反对,而且颇感荣宠。” 黑壮年轻人似乎没料到李玉麟会这么容易就点了头,倏地一脸惊喜色,大叫声 中,腾身离鞍下马,两步便到了李玉麟跟前。 满脸是笑,也满脸真诚:“既然愿意交朋友,就别这么客气,这一套我不懂, 也不喜欢,我叫察铎,蒙古来的,你呢?” 李玉麟道:“李玉麟。” 黑壮年轻人一怔道:“李玉麟,你姓李?巧啊!我家都喜欢姓李的,我爷爷早 年在京师就交上个姓李的朋友,听说很了不得,可惜那时候还没有我,没能见着。” 他笑了。 笑着,突然一怔:“李,刚才那张纸条儿上说什么查问李家事,你又说那事跟 你有关,难不成那李家就是你家的……?” 李玉麟道:“没错,所谓查问李家事,就是我家的事。” “你家什么事?那个郝大魁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他查问?” 李玉麟犹豫了一下,没马上回答。 “别怪我交浅言深,咱们总算是朋友了,我只是想知道一下,看看有没有要我 帮忙的……” 李玉麟道:“好意心领了,帮忙不必,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可以告诉你 个大概。” 他说了个大概。 察铎听得浓眉连轩:“有这种事,这是哪个混蛋,怎么掳你妹妹一个姑娘家, 别说我帮不上忙,我帮得上,而且一定要帮,咱们现在是朋友,你的妹妹也就是我 的妹妹。” 不过初交,就这么热诚,着实让李玉麟感动,他道:“谢谢你,不过你不能插 手。” “为什么?” “你来自蒙古,沾上官家,对不对?” “不错。” “这是江湖事,你插不上手……” 察铎一咧嘴,笑了:“你错了,你不知道,我这个蒙古来的沾官的,可不全是 官,我们家从我爷爷开始,就沾了一半江湖气,也可算是半个江湖人,说起来,那 还是因为我爷爷当年那个姓李的江湖朋友,我刚不是跟你说过么,他很了不得,是 江湖人,却沾一半官,他还帮先皇帝除过鳌拜呢!” 帮先皇帝除过鳌拜,姓李,那不是――李玉麟为之猛一怔,急道:“这么说, 令祖就是当年那位‘神力铁鹰王’?” 察铎道:“是啊!你知道?” 李玉麟心里一阵激动,想告诉察铎,他的祖父李燕月,也就是铁王当年那位很 了不得的朋友,曾经帮康熙除过鳌拜的那个姓李的。 但是话刚到嘴边,转念再想,李家已迁离辽东,不问世事近二十年,他这趟出 现江湖,纯是为了找寻遭人劫持的妹妹,不想跟外人,尤其是官家多打交道。 何况当年祖父李燕月、父亲李纪珠又都是在那种情形下离京的,少一个人,特 别是官家人知道他是“辽东”李家之后,应该是少一份麻烦。 是故,话到嘴边,他马上又改了口,道:“‘神力铁鹰王’一代虎将,威镇朝 野,江湖上哪有不知道的。” 察铎一听这话,当然很高兴,一高兴,也就没有从李玉麟的这个“李”,联想 到别的了。 其实也难怪,他哪会想到世间事有这么巧,两家的第三代又在京城外碰了面, 而且一见之下,彼此那么投缘。 他笑了,笑得骄傲:“我爷爷的确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不过他老人家早在当 年就回了蒙古,过他的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日子去了。如今他老人家的王爵传给了 我,这一代就要看我的了,我不敢说要超越他老人家,至少,我也要追个跟他老人 家一样。” 李玉麟道:“将门虎子,那还错得了,能高攀神力小王爷,是我的荣幸,我还 有事,不能久留,就此告辞,有缘再谋后会。” 他没有等察铎再说话,一抱拳,倒射掠起。 只见察铎伸手便抓,叫道:“你别走。” “神力小王爷”承袭王爵,必是蒙古一等一的好手,他出手不能说不够快,但 是他没能快过李玉麟。 当他探出手掌的时候,李玉麟人已在一丈开外,等他话声落后,李玉麟人似天 马行空,已经走得不见了。 察铎怔住了。 那名架着玉翎雕的蒙古勇士道:“小王爷,放雕追他!” 察铎抬手拦住了他,怔怔说道:“记得我要来的时候,爷爷说关里没几个人能 躲得过我这抓,我也知道这是实情,可是怎么我刚碰上的头一个就躲过了,而且我 连他的衣角都没捞着。” 那架雕蒙古勇士道:“小王爷,您不会看不出来,您碰上的这头一个,很了不 得。” 察怿道:“我当然看得出,只是这了不得怎么全让姓李的占去了。” 架雕蒙古勇士没说话。 察铎两道浓眉忽扬:“不管了,反正他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就是天涯海角我 也要找到他,他的事我也非管不可。走,咱们进城。” 他一扔信鸽,腾身掠起,落上马背,抖缰磕马,坐骑昂首作龙吟长嘶,拨开四 蹄,脱弩之矢般驰去。 那四名蒙古勇士一声吆喝,催马追去。 刹时间铁蹄翻飞,转眼间五人五骑已没了人影。 -------- 潇湘书院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