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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太阳在上头烤着,偶尔一阵风过,吹起满天的黄尘,黄尘跟雾一样,老半天落 不下去,要碰见这阵黄尘,不但有对面不见人感,等黄尘落下之后,整个人都变成 了“黄”人! 李德威就碰见了这阵黄尘,可是他没抬手去择,跟个没事人儿似的依然缓步走 他的。 他脸色木木然,一点表情都没有,眉宇间一股冷肃之气逼人。 前后不过几天,他像变了一个人。 只他一个人。 凌风不知哪里去了。 这条路是“吕梁山”跟“霍山”之间的一条狭谷般大道。 在这条大路上,有几个著名的城镇,像临汾、洪洞、孝义、汾阳、清源、晋源、 太原都在这条大路上。 可是这几个地方都受了刀兵之灾,都蒙了尘,李自成铁蹄所经,留下来只是处 处残破凄凉,数不清的伏尸,数不清的扶老携幼,沿途悲哭阵阵洒泪的灾民。 这劫后的一切,李德威越看越痛心,眉宇间那股冷肃煞气也为之越来越浓,越 来越毒。 李德威不忍看,可是他不能不看。 北方连年战事,灾民涌入关内,希望在王师的庇护下保住性命,重建家园,已 经是够可怜的了。 而远离战火,原以为可以安居乐业,过平安口子的内地百姓,居然也免不了人 祸,一个连一个地在同一族类的手中倒下去,家园一处连一处地被同一族类的铁蹄 所践踏。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哭黎遍野,哭声震天,孰可忍,孰不可忍? 李德威一路默默地走着,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在在使他难以忍受,可是他脸 卜没有表情,谁也看不出他胸膛中的悲怒火焰有多高。 黝黑的夜色里,坐落着一座庞大的庙宇般建筑。 朱门高墙,飞檐狼牙,宏伟庄严。 这是“山西”第一名刹“晋祠”。 如今,这座坐落在夜色里,里外漆黑一片的“山西”第一名刹里,有着一阵阵 断断续续的哭声。 这阵哭声不是抢天呼地般号啕大哭,而是极力抑制着,充满了怨忿、委曲、痛 恨的悲悲切切的哭声。 这种哭声虽远不如那抢天呼地号啕大哭为大,可是远比那种抢天呼地般号啕大 哭为悲痛,也远较那抢天呼地般号啕大哭让人心酸,赚人眼泪。 这必然又是那劫后余生,家破人亡,骨肉离散,生不如死的灾民。 李德威正从晋祠前经过。心抽疼了几下。 他没办法进去救助,也没办法进去安慰,需要救助的人,需要安慰的人太多了, 多得不可胜数。 他连停都没停地便要走过去。 他不是怕别的,只因为这种哭声使他不忍再听进去。 而就在他加快步履要从晋祠前走过的时候,那里外漆黑一片的“晋祠”里突然 传出个充满悲忿与仇恨的极冷话声:“既然要赶尽杀绝,就不必畏畏缩缩,进来就 是,我母女等厂你们不少时候了。” 是个女子口音。 她显然是冲着晋祠之外的人说话。 这晋祠外头除了李德威之外还有谁? 难道这晋祠之后另隐有人? 要是有人对劫后余生的灾民赶尽杀绝的话,这种事不能不管。 李德威怔丁一怔之后,立即停了步。 适时“晋祠”里那先前发话女子一声冷笑:“不必躲了,我母女都不怕你们知 道,难道你们还怕我母女知道不成?” 人影一闪,那黑漆漆的晋祠门口多了个人,只看得出是个有着无限美好身材的 女子,却着不出她多大年纪。 她,穿的是一套全身的墨绿色裤褂,右手里还握着一柄光芒森寒的匕首。 只听她道:“我出来了,要想赶尽杀绝你得先杀了我。” mpanel(1); 弄了半天是冲他李德威说话的。 显然地,她误会了。 李德威呆了- 呆之后,道:“姑娘,我是个过路的。” 那女子似乎- 怔,道:“你是个过路的?” 李德威道:“是的,姑娘误会了。” 那女子“喔”了一声,话声忽转轻柔,道:“对不起,是我冒失,你请吧!” 话落,她转身就要进去。 李德威道:“姑娘请等一等。” 那女子转回了身。 李德威道:“要有姑娘的冤家对头到来,他来的绝不只一个,下次姑娘不可一 个人离开令堂出来,除非令堂在武学上有相当的造诣。” 那女子呆了一呆,似乎也深深地看了李德威一眼,道:“多谢明教,我- 时冲 动没想到。” 李德威道:“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我不知道贤母女的冤家对头 是何等样人,但由贤母女夜躲晋祠之举来看,贤母女的冤家对头想必是些厉害人物。 小不忍则乱大谋,贤母女都是女流,且势力单薄,不如暂时忍忍避一避的好。” 话落,转身要走。 只听那女子叫道:“阁下留- 步。” 李德威停步,转回子身。 那女子道:“阁下的关注,我母女感激,只是……只是……” 话锋忽转:“看阁下走的方向,似乎要往太原去。” 李德威道:“是的,我是要往太原去。” 那女子道:“太原已陷,已经不能去了!” 李德戚道:“谢谢姑娘,我知道。” 那女子说道:“你知道么‘” . 李德威道:“不瞒姑娘说,这一路就是蹑踪 而来的。” 那女子怔了一怔道:“人人扶老携幼,争相逃命,你怎么……” 李德威道:“假如人人都只顾逃命,敌人岂不更为猖獗,战乱又何时能平?” 那女子道:“这么说,阁下是要平乱。” 李德威道:“可以这么说。” 那女子道:“阁下- 腔热血,万丈豪气,令人敬佩,没想到我母女这趟避难晋 祠,竟碰见你阁下这么一位以天下之安危为己任,要拯万民于水火之中的侠士,我 读过太史公的游侠列传,也景慕朱郭之流,对荆轲、聂政尤其敬佩。” 李德威道:“姑娘高抬我了,江湖末流,但尽匹夫之责而已,何敢上比朱郭荆 聂。” 那女子道:“阁下客气了,但凭阁下这腔热血,万丈豪情,以及以天下之危为 己任,欲拯万民于水火之中的仁心义胆,你比那以慷慨悲歌,秦廷除暴的荆轲毫不 逊色。” 李德威道:“姑娘过奖了,我汗颜,也惶恐。” 那女子道:“我姓傅,太原人,阁下。” 李德威目光一凝,道:“姑娘姓傅。” 那女子道:“是的,太博之傅。” 李德威道:“姑娘跟太原傅青主傅先生可有渊源。” 那女子道:“老人家是家父,阁下。” 李德威道:“姑娘可知道令尊故交之中有位布衣侯‘银牌令主。” 那女子道:“老人家说那是他生平唯一知己,也是他生平最敬佩的人,阁下是。” 李德威道:“老人家是我的义父,也是我的授业恩师,我姓李,叫李德威。” 那女子轻呼一声道:“原来你就是,你是不是小黑?。” 李德威一怔:“那是我的小名,姑娘知道。” 那女子道:“有一年南宫伯伯到太原来,跟家父把臂言欢提起过,可巧我在旁 边听见了,这一晃又是多年没见南宫伯伯了,他老人家好?” 李德威道:“老人家安好,他老人家应召勤王,现在京里。” 那女子激动地道:“南官伯伯复召勤王,李大哥也仗剑江湖,大明朝有救了,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李德威道:“姑娘言重了,我父子只是尽一己之力而已。” 那女子道:“说起来彼此不外,李大哥何用客气,如果不急请进来坐坐。” 李德威道:“我正要拜见傅夫人。” 那女子道:“李大哥请跟我来。” 说完,转身走了进去。 “晋祠”不愧是“山西”第一名刹,不但占地广大,而且建筑宏伟,画栋雕梁, 气势为山西其他同类建筑难望项背。 “晋祠”一名“王祠”,为祀周祠,周成王九年封叔虞为唐侯,即设都于此。 晋祠的创设甚早,已见十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内。 北齐天统年问,曾就此改建“大宁皇寺”。 李德威跟在那位傅姑娘之后直进大殿,那黑漆漆的大殿里,令人有伸手难见五 指之感。 博姑娘一进大殿便道:“娘,您请出来吧,是熟人。” 只听神案后传出个有气无力的苍老话声:“砚霜,是哪位熟人哪?” 随着话声,神案缓转出一个颤巍巍的人影。 傅姑娘连忙上前一扶,道:“娘,是南宫伯伯的衣钵传人兼螟蛉义子,就是那 位小黑哥,您记得不?” 李德威上前一步冲那人影行下礼去:“晚辈李德威,见过夫人。” 那人影忙答一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哥儿别多礼,我那南宫大哥可安好?” 李德威道:“多谢夫人,家义父安好。” 傅姑娘道:“娘,南官伯伯应召勤王,现在在京里。” 那人影“喔”地一声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大明朝有救了,我就知道你 南宫伯伯不会坐视……” 她顿子顿又道:“砚霜,有你李大哥在此,咱们谁也不怕了,把灯点起来,让 我看看你李大哥。” 傅姑娘答应一声转身走向神案,眼前一亮,神案上一盏破油灯点了起来。 如今,李德威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傅夫人跟姑娘傅砚霜了。 傅夫人衣着朴素,相貌慈祥,自然流露着一种雍容气度,一看就知道出身大家, 有很好的教养,只是脸色苍白,两眼红丝,憔悴得不得了,也显得很虚弱。 傅姑娘砚霜约摸十六七岁,黛眉风目,瑶鼻檀口,清丽若仙,更难得眉宇间有 一股逼人的英气。 他看清楚了人家母女,人家母女也看清楚了他。 傅砚霜一双美目异彩闪动,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傅夫人却老眼圆睁,脱口说道:“哥儿好俊的人品,只有我南宫大哥才配有这 种传人,也只有哥儿才配人我南宫大哥门墙。” 李德威微一欠身道:“夫人夸奖。” 傅夫人道:“哥儿,论起来你该叫我一声傅婶儿。” 李德威道:“是,傅婶儿。” 傅夫人那憔悴的脸庞上,浮现起一丝难得的笑意,道:“此时此地能碰见哥儿 这么个自己人,确实不容易,我跟你砚霜妹离家避祸,正在难中,咱们只有在这‘ 晋祠’之中席地坐坐了。” 李德威欠身恭应了- 声。 三个人席地坐下,傅夫人目光- 凝,道:“哥儿要上哪儿去,怎么到了这儿?” 李德威当即把他接掌“银牌令”,陕西辅佐杨督帅,跟满洲高手及武林四大家 周旋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傅夫人老泪双垂,颤声说道:“苍天有知,怎不庇佑好人,杨督帅 朝廷柱石,国之干城,布政五省,万民钦敬,这么一位好官竟……!" 李德威缓缓 说道:”杨督帅罹难,固属朝廷之一大损失,灾民遍野,哭声震天,尤其令人痛心。 “ 博夫人道:“这么说哥儿如今是往太原报仇去。” 李德威道:“是的,侄儿为的不是私仇,为的是大明朝,为的是千万生灵,射 人射马,擒贼擒王。” 傅夫人道:“哥儿一腔热血,万丈豪情,仁心义行足以感天动地,惊鬼泣神, 令人好生敬佩。只是李自成身周难免不广布死士,哥儿要下手于他,恐怕不大容易。” 李德威眉宇间的煞气闪漾了 下,道:“侄儿也知道不容易,侄儿不惜一死。” 傅砚霜双眉一扬,道:“李大哥错了,也不该说这话,而李大哥是南宫伯伯的 衣钵传人,当今武林之英雄翘楚,满虏入侵,外患更大,李大哥还有更艰巨的任务, 怎可不惜有用之身,轻易言死!” 傅夫人两眼一睁,叱道:“放肆,小小年纪。懂什么,怎么好对你李大哥无礼。” 李德威道:“傅婶,霜妹妹说的是情是理,让我汗颜愧煞。” 傅夫人轻轻一叹道:“哥儿是自己人,我也不客气了,你霜妹妹说的不错,你 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应该珍惜有用之身,不可轻举妄动。” 李德威欠身说道:“是,多谢傅婶儿教训。” 傅夫人道:“哥儿别客气丁,唉,可惜你傅叔不在这儿,要不然能见着你,他 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李德威目光一凝,道:“傅叔现在……” 傅夫人两眼一红,低下头去。 傅砚霜道:“太原陷落,知爹之名,逼爹效力,爹宁死不肯,被他们抓起来了, 娘怕他们拿娘跟我来威胁爹,所以离家逃了出来。” 李德威神情猛震,脸色大变道:“老人家被押在……” 傅大人忙抬头说道:“哥儿,不可造次……” 李德威道:“老人家有难,傅婶儿让侄儿怎么安坐,侄儿若不把老人家救出来, 何以对义父,请您告诉我……” 傅砚霜道:“听说爹被他们押在狄村,我跟李大哥- 块儿去……" 李德威道:” 狄村?“ 傅夫人道:“狄村就是大唐开国元勋狄仁杰的故居……” 李德威道:“傅婶儿,狄村怎么走法‘” 傅夫人道:“狄村在‘首义门’外八里处,从这儿去该往北,约摸五六里远近。” 李德威站起来,道:“您跟霜妹妹在这儿等……” 傅砚霜霍地站起来,道:“我跟李大哥‘块去。” 李德威道:“不,霜妹妹,老人家不能没人照顾。” 的确,怎么能让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一个人留在这空无人迹的“晋祠”里。 傅砚霜没有再说话。 李德威冲博夫人一躬身,道:“傅婶儿,我去了。” 转眼望向傅砚霜道:“霜妹妹,请小心照顾老人家,我熄灯了。” 抬手一指径向着神案点了过去,刹时,大殿里又是伸手难见五指的一片漆黑。 只听大殿里响起了两个话声:“哥儿小心!” “李大哥小心!” 却没听到李德威回答。 随听到傅夫人道:“砚霜,走远了,你李大哥是你南宫伯伯的衣钵传人,一身 所学恐怕在当世一二人间。” 傅砚霜道:“我要有李大哥这样的身手,爹也不会遭难了;说什么我也得让李 大哥教教我武功。” (就因为她有这么- 念,后来才成为“洪门天地会”的双龙头,也使得“洪门 天地会”成为汉族世胄,大明遗民中,反清复明的一支主力。) 口 口 口“狄村”不算小,差不多有百十户人家。 这时候家家户户十之八九都熄灯了,只有一两个地方还亮着灯,这亮灯的几个 地方中,有一个在村子西边。 村西紧挨着几株大槐树下,有这么一户外头挂着招牌,可是已看不清招牌上写 的是什么字的人家。 两扇门敞开着,灯光挺亮的,却透射到外头。 里面摆了几张方桌子,有一张方桌上围坐着五六个黄衣汉子,袒胸的袒胸,露 臂的露臂,正在那儿猜拳行令。“三桃园”、“哥儿俩好”地大呼小叫着、闹着。 桌上杯盘狼藉,酒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旁边站着个身穿粗布衣裤的老头儿,垂着手,哈着腰,一付唯恐侍候不周的模 样,看上去好不可怜。 这五六个黄衣汉子正在那儿嚷着闹着。 在村于寂静的夜里,分外的响亮。左右邻舍没人出来于涉。 蓦地里一阵狗叫由远而近,那狗叫声呜呜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在这寂静的时 候,好不刺耳难听。 五六个黄衣汉子一怔,刹时都静了下来。 “娘的,这哪是叫?分明是哭!” “哼,霉气,我他娘的,景讨厌听狗哭了,一听见这玩意儿,就头皮发麻,也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哼,好出息,一天到晚在刀上舐血,在死人堆里打滚,居然听见狗哭就害怕, 行了,别天南地北的跑了,回家钻被窝抱老婆去吧。” “嘿,有老婆我还会往外跑,这一跑可跑对了,今儿个到这儿,明几个到那儿, 看上哪一个,哪一个就是我老婆,一天换个,高兴起来一天换好几个,多好。” 这番话引起一阵肆无忌惮的得意大笑。 “你小于从穿了这身衣裳之后,到如今换了几个老婆了?” “哈!那还算得过来,把脚指头算上都不够。” 又是一阵粗野骄狂的大笑。 “喂!我说马老:呀,你吃过狗肉没有?” “吃过啊,怎么设吃过,那一年在陕西,天下大雨,粮都让水泡了,大伙儿没 吃的,逮着什么吃什么,只差设吃人了。” “难怪你怕听狗哭,我说马老二,你听说过没有,狗最怕吃狗肉的人,就跟长 蛇、蝎子怕专吃五毒的人,可是一旦吃狗的人倒了运,他就会常听见狗叫,常听狗 哭还不要紧,他可得留点神。狗会索命。” “狗还会索命呀? 没听过……“ “哈,多么新鲜啊,狗这东西最灵了,一天到晚往乱坟岗跑,吃死人。啃骨头, 沾了一身的鬼气……”“去你妈的,别吓人了。" ”吓人?哼!哼!你听听,狗哭 声是不是越来越近了。“ 可- 点也不假,狗哭声一阵阵由村南往村西传,越来越近! “嘿!可真是越来越近了,真他妈的邪门儿啊,难不成真是来找马老二了。” 中等身材,脸上有几十麻坑儿那一个,刚才还一腔的酒意。如今脸色发了白,两跟 瞪得圆圆大大的,一脸的不安。长着- 张麻脸的那- 个瞅了他一眼。笑笑说道: “马老二,要要我教你个趋吉避凶的法儿呀?”那麻子心不在焉地道:“你有什么 法子,你又不是茅山老道?”那马脸汉子道:“我虽然不是茅山老道,可是我懂这 邪门玩意儿。只要你把里头的那个让给我,我马上教你。” 那麻子一怔。旋即一拍桌子站起来。“说什么狗索命,敢情你是惦记着里头那 娘们儿,他娘的,你真行,唬得我一愣一愣的呀!他娘的!” 另外几个都笑了,拉着他坐下来。 正笑着。面对门儿那个矮个儿目光忽然往外一凝:“看。那是谁?” 麻子抬手就给他- 拳:“矮子,你他娘的也来了。” 那矮子望着门道:“真的,有个人走过来了,不信你们看。” 几个人转眼往外一看,的确,一点也不假,远处走来个人,个子不高不矮,不 胖不瘦,走得挺慢。 麻子忙道:“自己人。”矮子道:“怎么知道是自己人?" 麻子道:”你他娘 的两眼跑你老婆裤档里去了?投看见他穿的那身衣裳么?“那人穿的一身衣裳黄黄 的,颜色跟他们差不乡。 马脸道:“你这才叫有奶便是娘呢,世上穿黄衣的多了。都是咱们的人么?” 麻子道:“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好啊!”马脸道:“你说怎么个打赌法?” 麻子道:“要不是咱们的人,里头那个我就让给你,要是呢?” 那容易,“马脸道:”他是咱们的人,今儿晚上我就站在炕边,侍候你- 夜。 “ “去你娘的,”麻子- 巴掌挥了过去:“你想白看呀。” 哄然一声,几个人大笑。 那个人,看似走得很慢,可是不知何时他已然走近了,而且到了门口。 他穿的不是一件黄衣,是件白衣,因为衣裳上满了黄尘,所以远看像是一件黄 色的。 这个人满身的风尘,连脸上都是,可是掩不住他那俊逸的人品,也掩不着他眉 宇间那股子冷肃煞气。 他背着手,脸上没一点表情,两眼直望着那六个黄衣汉子。 麻子低低说了一声:“真邪门儿,怎么没瞧见他就到了。” 马脸突然给了麻子一巴掌,道:“马老二,今儿晚上里头那个归我了,哈,今 儿晚上我得好好儿乐一乐,真是美家忍受哭美美死了!” 白衣客- 步跨进来,突然冷冷来了这么一句:“酒好喝么;肉好吃么?” 六个人一怔,麻子心里正恼着,霍地站了起来:“什么意思,好吃好喝怎么样, 不好吃不好喝怎么样?” 白衣客冷然喝说道:“你们可知道有多少人无家可归,有多少人挨饿么,你们 看见那遍野的灾民,可听见那震天的哭声?” 六人腔上变了色,麻子一巴掌拍在桌子,震得杯盘乱跳:“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衣客森冷说道:“你们该死。” 另五个一下都站了起来。 麻于大叫一声:“你找死。” 手往桌下一挥,一把单刀已持在手中,跨步欺过去兜头就是一刀。。白衣客冷 突一声,右手从背后伸出,只一晃便扣住了麻子持刀腕脉,他左手跟着前挥,麻子 的一把单刀到了他手里,他右手扯着麻子往外一抖,麻子整个人离地飞了起来,砰 然一声摔在门外两丈多处。他左手往后一甩,那把单刀飞了出去,正插在麻子的心 窝上,刀尖透胸钉在了地上,刀把还在乱颤。 白衣客这出手,夺刀,抛人掷刀,一气呵成,奇快无比,立时震住了另五个, 站在那儿都吓傻了。 矮子个子矮,两只手都在桌面下,他偷偷的要摸刀。 臼衣客一双锐利眼神立即盯在了他脸上。 矮子只觉那一双日光森冷锐利,跟两把利刃似的,他机伶- 颤,硬没敢再动。 白衣客冷然开了口:“我跟你几个打听个人,听说‘太原’有位傅老先生被你 们押在‘狄村’,傅老先生现在什么地方?” 几个人迟疑着没说话。 白衣客盯着矮子,冷然说道:“你说。” 矮子突然一惊,脱口说道:在村东…… 白衣客道:够了,你几个走吧。“ 五个人如逢大赦,连桌底下的刀也不要了,一个连一个贴着。 -------- 潇湘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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