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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只两个起落,郭燕侠便落在了“独山湖”旁,傅侯座椅之前,傅侯座椅之前的 丈余处。 傅侯端坐未动,稳如泰山。 四护卫也视若无睹。 傅小翎脸色一变,要动。 傅侯倏扬冷叱:“站住!” 傅小翎急忙上势。 傅侯冷然道:“你难道还不如四护卫?” 傅小翎玉面一红,没说话。 郭燕侠昂然道:“傅威侯,郭家人到了!” 傅侯目中两道威稷逼视过去:“你就是郭家人?” 郭燕侠道:“是的!” 傅侯道:“郭家的哪一个?” 郭燕侠道:“草民以为,威侯已经知道了。” 傅侯道:“本爵要验明正身。” 一句话听得郭燕侠扬起了眉:“威侯放心,郭家燕侠,老人家六个义子中居长, 不会错的。” 傅侯也扬起了双眉:“郭燕侠,你很傲啊!” 郭燕侠淡然道:“威侯明鉴,郭家每个人都能不屈于威武。” 傅侯陡然提高了话声:“什么叫不屈于威武,根本是冥顽不驯,可知道你郭家 人抗拒朝廷,不服王化,该当何罪?” 郭燕侠淡然而笑:“威侯,所谓抗拒朝廷,不服王化,内情究竟如何,威侯比 谁都清楚,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傅侯道:“你还敢强词狡辩……” 郭燕侠截了口:“威侯如果这么说,话再说下去,未免就乏味了,好在威侯高 挑这幅布条见召,目的并不在言辞上的辩说……” 傅侯站了起来,凤目圆睁,威棱暴射,话声一字字直如霹雳:“郭燕侠,你好 大胆,既然如此,本爵跟你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来人,给我拿下。” 傅小翎如今对郭燕侠是因嫉成恨,傅威侯这里话声方落,贝子爷他那里又要动。 傅侯沉声道:“想想你的身份!”也是,哪有一个来就由他堂堂一个贝子爷先动手 的。傅小翎只得又收住了扑势。他这里收件了扑势。那里四护卫提剑跨步而出,也 不说话,一步跨到,长剑出鞘,闪动的寒光中,四柄长剑娇若游龙,卷向了郭燕侠。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傅侯这文、武、英、杰四护卫一出剑,任谁都看得出, 剑术上的造诣,绝不逊武林一流好手,甚至有过之而不无不及。这就不难明白,傅 侯平日是如何调教,以及为什么这次奉密旨南来缉捕郭家人,只带他们四个了。 而郭燕侠,艺高胆大,却没有在意,容得两柄长剑递到,往后微退一步,四护 卫招式用老,四把长剑堪堪落空。四护卫毕竟不是等闲,一招落空,立即变招,各 一振腕,剑尖上撩,如影随形,疾快跟到。他们应变不能不说不够快,但仍是比郭 燕侠慢了一步,郭燕侠凝聚内劲的一掌已然拍出。虽是一掌,但却幻影为四。只听 铮然连声,正拍在刚自撩起的剑身之上,刚撩起的四把长剑立又往上沉去。 郭燕侠他随势跨上,飞指点出,逼得四护卫立即抽身后退。郭燕侠以一双肉掌 对四把长剑,傅侯居然连吭都没吭一声。也是,缉搏钦犯不是江湖拼斗,难道还讲 江湖道义,让郭燕侠亮兵刃,或者是借他一把剑?只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四护卫一退,立即调整攻势,闪身跨步,分散开来,各占方位,对郭燕侠成了包围 之势,而且毫无耽误,一占方位,立即出手,不但立即出手,而且攻势连绵,一如 狂风骤雨。郭燕侠何许人,一见四护卫各占方位,就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只见他闪了两闪之后,身形立即被寒光闪动的剑幕罩住。 除了寒光闪动的剑幕之后,再也看不见人影,分不清人形。高于过招,迅捷如 电,转身十招过去。蓦地一声清叱,紧接着奇光暴涨,冲破剑幕,直往上冲,一闪 而缩!就在这时候,那寒光闪动的剑幕倏然收剑,再看时,四护卫仍然占方位,但 长剑下垂,脸色发白。 郭燕侠仍然在站在中间,手里多了一把长剑,一把软剑,剑身奇窄,通体森寒, 他软剑立胸,笔直,剑身不住颤 动,嗡嗡作响,神色却泰然安祥。 旋即,四护卫转向傅侯躬下身,“属下等无能。” 傅侯一抬手,四护卫飘身退后,但仍各方位,只不过把包围圈扩大了。小翎一 脸惊怒,又要动。 傅侯及时一声:“用不着你!” 他站起来。 mpanel(1); 他自己站了起来,难道他还不如做儿子的傅小翎?当然这就不关身份跟是否真 用得着了。 很显然的,傅侯是明知自己儿子不是眼前这个郭家人的对手,爱惜自己的儿子, 不让他出手。 傅候站起,伸手微探,椅旁革囊入握,百多斤重的“八宝铜刘”轻易拿起。 小山坡上,傅夫人面泛惊容,要动。 红菱拉得她紧紧的:“姐姐,你绝不能去,不是您能不能对傅侯低头,而是他 奉旨行事,您没有理由阻拦。当然,您也可以强拦,可是那您是害了傅家,也坏了 自己夫妻的情份!” 傅夫人道:“你以为,就算我不拦他,就能保住我们这夫妻情份。” 红菱道:“至少您不会害傅家,不会是傅家的罪人。” 傅夫人神情一震,脸色大变:“那,妹妹,你就让我眼睁睁看着燕侠……” 红菱道:“姐姐,我也不愿意这样,但凡有半分可能,我绝不会拦您,无可奈 何啊,姐姐……” 傅夫人还待再说。 红菱脸色一整,道:“姐姐,燕侠这么个孩子,这么个人,我不信苍天真妒英 才……” 傅夫人颤声道:“妹妹,那只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不着边际的希望啊!” 红菱唇边闪过一丝抽搐:“那,姐姐,只有一个办法,不要看。” 傅夫人身躯猛地一颤,失声道:“不,我要看。” 无垢就这么站着,没动,没说话,脸上也没有一点表情。 就这几句话工夫,博侯已缓脱去革囊,取出了他轻易不用的“八宝铜刘”。一 尊独脚铜人,通体金黄,闪闪发亮。 然后,傅侯一仍扔革囊,提着“八宝铜刘”迈步上前直到郭燕侠面前一丈去。 郭燕侠站立的姿式一点没变,但是脸色已趋于肃穆、凝重。 望着郭燕侠,傅侯心里也有一点犹豫,那是因为傅夫人。他料想得到,一旦出 手伤了郭燕侠,擒下这个郭家人的后果。 但是他也料想得到,一旦他放走了郭燕侠这个人的后果。而且他知道,绝对知 道,后者的后果,远比前者的后果来得严重。所以,他现在已经是不能收手,顾不 了那么多了。何况,就他自己的心愿而言,他也并不愿意就此收?他心时的犹豫, 不过是一刹那间的事,―刹那之后,他心里的犹豫没了,代之而起,起自眉宇间跟 双目之中的,是懔人的煞气与威棱,他凝望着郭燕侠,缓缓说道:“你可以出手了。” 郭家人都有一付傲骨,郭燕侠自不例外,甚至,他这付傲骨,比郭家的其他人 更傲几分。 他道:“是威侯奉旨拿钦犯,是不是?” 傅侯的怒火杀机往上一冲,他知道,他若是自诩身份,到头来会弄个难堪,因 为最后还是他非先出手不可。他沉声发话,一如闷雷,震天慑人:“郭燕侠,你太 大胆,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话落,他缓缓举起了掌中“八宝铜刘”。不知道郭燕 侠的感觉如何,傅侯这一举起八宝铜剑,十丈内,任何人都会立即感受到一片沉重 的压力,压得人有点透不过气来。或许,那是因为只要傅侯的八宝铜刘一出手,十 丈内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在它的威力范围之内。 只见,郭燕侠的神情更凝重,更严肃了,他一双目光,并没有看傅侯缓缓举起 的八宝铜剑,他紧盯着傅侯的一双凤目。高手,这才是高手,不用看任何地方,只 要盯着对方的眼神,对方什么时候出手,袭击的是哪个部位,便绝难瞒过他一双锐 利的目光。这,使得傅侯不能不暗暗点头。其实,这傅侯暗暗点头的,又何只这一 点,只是傅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突然,傅侯挥出八宝铜刘。石破天惊的一击,立即虎虎风生,砂飞石走。四护 卫立即往后退走,退出了十丈以外。 傅小翎惊得瞪大了一双眼。 郭燕侠神色不变,抖起了软剑,斜斜挥出。没听见金铁交鸣声!因为郭燕侠就 是再傻,也绝不会拿轻柔的软剑去碰那百多斤重的八宝铜剑。听见的,是一声裂帛 异响。那是气与气相接,所发出来的声响。剑气,与八宝铜刘所带起的罡风劲气。 一声裂帛异响,八宝铜刘的动势没变,傅侯人也没动。 而,软剑却斜斜荡开,郭燕侠的身躯晃了一晃。只是身躯晃了一晃,脚下却没 有动,事实上,郭燕侠的一双脚,已经陷入了土中三寸有余。说郭燕侠不傻,他还 是硬碰硬了,傻么? 不,他只是试,试这头一招,试试傅侯修为的深浅。现在,他试出来了,傅侯 的修为,比起他义父来,差得多,但是比起他来,却强了很多,只是跟他“郭家六 龙”之末,他六弟郭燕南,在伯仲间,若是就剑术论,傅侯恐怕还不如老六! 傅侯绝不留情,他怎么会留情? 就八宝铜刘一挥之势,欺身跨步,展开了连绵的攻势。而郭燕侠,绝不再硬碰 硬,他立即闪身出剑,以轻柔灵巧应快。轻柔灵巧要快,他绝对够快,身上快,手 上也快。令人震惊的是,傅侯也快,不但身躯闪动间快捷如电,而且八来斤的八宝 铜刘在他手上居然轻若无物,跟郭燕侠的打法一样的轻柔灵巧。这就是傅侯为什么 威震天下,被誉为宦海第一人的道理所在了。这也就是修为深浅,郭燕侠必然吃亏 的道理所在!事实上,三十招以前,郭燕侠轻松从容,不愠不火,而一过三十招, 郭燕侠便落了下风,守的时候多,攻的时候少了。而对付这种重后器,必须要攻多 守少,甚至于以攻为守,一旦守势多于攻势,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想想看,百来斤的八宝铜刘,加上傅侯的神力,每一挥动,其威势至少要在三 百斤以上,岂是一柄软剑防守得了的? 而高手过招,尤其是傅侯跟郭燕侠这样的高手,一旦落于下风,顷刻之间便有 伤身丧生的危险。 傅夫人立身山岗,看得清楚,红菱也心如明镜一般,尽管这是意料中事,但是 她两位还免不了着急。不只着急,甚至心如刀割。只听傅夫人道: “妹妹,我不 能再看下去了,也顾不了那么多,说什么我也要去拦他了。” 傅夫人要动,只她真一动,谁也拦不了,追不上。就在这时候,红菱忽有所见, 左手一拉,右手一指:“姐姐,您看!” 傅夫人眼波微转,她也看见了,为之一怔,就因为这一怔神,所以她没动。而 就在傅夫人一怔刘这前,无垢没作一声,突然娇躯拔起,衣衫飘扬,就要向着拼斗 激烈的“独山湖” 边扑过去。 假如傅夫人真动了,任何人拦不了,追不上。 而无垢如今动了,红菱绝对拦得了,追得上,她闪身挥掌,便一把抓住了无垢 的粉臂,急急轻喝:“你也看看!” 这时候,无垢也看见了,她也为之一怔,都看见了,看见了什么?看见了怪事, 真是怪事,绝对是怪事。这时候,“独山湖”上,在然划来了一叶扁舟。“独山湖” 已经被封锁多日了,它是从哪儿来的?怎么来的? 谁都会这么想,谁都会这么问。可是,恐怕谁都想不通,找不到答案。扁舟已 经划过了湖心,离激烈拼斗的“独山湖”边,不足廿丈。 扁舟之上,操舟的,是个黑衣人,大帽黑衣人。一顶宽沿大帽也是黑的。阴影 遮住了他的脸,看不见他的面目。但,从他挺直的身影看,隐透不凡气度,慑人之 威,似乎,这就够了。威猛的声势,强劲的风声,掩盖了一切。没人听见摇桨之声 跟破水之声。 但是,四护卫也看见了这叶扁舟,跟舟上的人,大帽黑衣人。但是他们不敢惊 动傅侯,不敢让傅侯分神,没有傅侯的令谕,他们也不敢擅动。傅小翎没看见,还 茫然无觉,因为他背对湖,面向着斗场,事实上,他整个儿的也被眼前的龙争虎斗 吸引住了。也因为,郭燕侠通体冷汗,手下迟缓,眼看就要落败,随时都会伤身丧 命,他不愿意错过那―刹那,那一幕。 就在这时候,一声朗笑起自那叶扁舟,笑声不大,但却能震得人血气浮动,耳 鼓嗡嗡作响。朗笑过后,是那大帽黑衣人的清朗话声,只听他道:一个不知道天高 地厚,一个不知道什么叫羞臊,同样让人摇头。“有了这清朗话声,再用不着任何 人惊动傅侯,本来嘛,这么中气十足,震人耳鼓的话声,谁还能听不见?傅侯没腕 收兵器,飘退、转身,一气呵成,他马就看见了,看见了那叶扁舟,也看见了扁舟 上的大帽黑衣人。当然,郭燕侠也看见了,他猛然惊喜,一阵激动,一声呼唤险些 脱口而出,到底他还是忍住了。 只听傅侯冰冷沉喝:“郭怀?”土丘上听觉敏锐的傅夫人听见了,猛一怔,急 道:“是他么?” 红菱忙道:“姐姐,不是的,不像。” 这里,“独山湖”边,扁舟上那大帽黑衣人一声轻笑:“好眼力,我真怀疑你 是凭那一点统率禁军,威震京畿的,连个认人的眼力都没有,也就难怪你会把的威 凤煞气猛向一个孩子身上发了。郭玉龙领袖四海,何等身份,他哪来的闲工夫到处 乱跑,又哪来的好心情,跟你一般见识?也只有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马前小卒,没 事到处闲逛,到处替孩子打个抱不平,管管闲事了。”这话份量不算重,但是嬉笑 怒骂也够人受的,尤其是对傅侯这么一位人物。 傅侯激怒暴喝:“住口!”“大胆!”又―声霹雳般的暴喝,四护卫中傅英、 傅杰长剑出鞘,联殒腾起,横空疾掠,闪电般,两把长剑卷向扁舟上的大帽黑衣客。 大帽黑衣客再扬轻笑:“傅侯度恢宏奈何你们这人下奴才争宠邀功,姑念端人 饭碗不易,也看在主人份上,我不为己甚,回去!”他随话摆手。只不过那么轻轻 一摆,傅英、傅杰似遇气墙阻挡,似道无形重击,扑势一顿,在空中连翻倒射,腾 空几个跟头,恰好落回原好。 这一手吓人!连土丘上的傅夫人都忍不住脱口―声轻呼:“好修为!” 红菱更是骇然道:“这是哪一位?” 无垢看怔了,楚霞、楚翠则瞪圆了两双美目。 这里,傅文、傅武没敢再动,傅英、傅杰险些吓破了胆。贝子爷傅小翎瞪目张 口傻在那儿。傅侯毕竟是朝廷的柱石虎将,宦海中的第一人,尽管头―个爱妻胡凤 楼、第二个“无玷玉龙”郭怀,眼前这位是他生平所见第三个修为高绝的奇人,虽 然他也暗自心惊,但却还能镇定,只听他冷然道:“既不是郭怀,那么你是什么人?” 此刻,扁舟已靠湖岸,大帽黑衣客不慌不忙,从容下船,把船往棵柳树上随意 一系,然后转身迈步,潇洒飘逸的走了过来。四护卫没敢拦他;连动都没敢动,贝 子爷傅小翎仍然傻在那儿,只听他道:“我么,容我找个认识的给我引见,老大, 敬禀威侯。”  老大! “郭家六龙”郭燕侠居长,这声老大应该是叫他的!果然,大帽黑衣客话声一 落,郭燕侠那里立即躬了身:“燕侠见过关叔!” 话锋一顿,直身站好,转向傅侯,扬声发话:“这位是家父至交,郭燕侠六兄 弟的关山月叔叔!” 土丘上,傅夫人脸上泛现了笑容:“原来是他,任谁也奈何不了燕侠了。” 红菱道:“姐姐,他是谁?” 傅夫人道:“前朝袁大将军麾下一员上将,一身修为跟郭玉龙在伯仲间。” 红菱脱口一声惊喜轻呼。 傅夫人不知道是知道的不多,还是漏说了,这位大帽黑衣客关山月,在当今皇 上还是四阿哥雍亲王的时候,也就是在郭怀当年离京之后,来到京城,投身雍亲王 府,很帮了雍亲王一个大忙。 不但他威震九城,把傅家跟年羹尧的光采全压了下去,而且成为各阿哥府争相 拉拢罗致的对象,实际上却是替雍亲王种下仇恨的种子,而且那称最的郭家六龙之 末郭燕南就是出自他的调教。 这里,傅侯闻言震动,脚下不由微退一步:“关山月,原来是你!” 大帽黑衣客关山月微一点头:“不错,难得威侯还记得草民。” 傅侯道:“当年在雍王府,你曾经是四爷的得力臂膀,怎么又成了郭怀的至交?” 关山月道:“如今可以奉知威侯了,当年效力雍王府,那只是暂时的,而我跟 郭玉龙的交情,则是永久的,而且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傅侯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会进入雍王府,效力四爷?” 关山月道:“许是大内密而未宣,我当年到就城里去,进入雍王府效力,为的 是迎回我先皇帝的一顶‘九龙冠’。” 傅侯道:“恐怕还有别的原因吧?” 关山月一笑道:“那别的原因,就算现在让侯爷知道,也来不及阻拦了,不说 了罢。” 傅侯道:“说说何妨。” 关山月微一笑:“威侯既有所命,关山月不敢不遵,满清进关,入主华夏,天 意如此,非人力所能挽目。当年玄晔在位,众家阿哥争储,允祯实力雄厚,志在必 得,我帮他也只是锦上添花,可是我替他播种下不少仇恨的种子,以便来日加速他 的败亡覆灭总可以……” 傅候神情震动,失声道:“原来你用意在此。” 关山月笑道:“不错,可是这是威候,甚至于允祯自己所能挽回,关山月能阻 拦的么?” 傅候脸上变了色:“这么说,你也是个叛逆。” 关山月笑道:“好教威候知道,我不但跟郭玉龙是至交就连鱼壳也是我的朋友。” 傅候道:“那你今到‘独山湖’来,是……” 关山月道:“威候睿智,这还用问么?” 傅候冷怒一笑 “恐怕你至今得先过我这一关。” 关山月道:“这―点我知道,而且相当明了,跟那些喽罗角色动手脚没意思, 威候也正巧欺负我这个子侄辈,所以我才下接来见威候。” 傅候道:“你自忖过得了我这一关?” 关山月道:“我这一身浅薄武学,当年在京里,威候应该很清楚。” 傅候冷冷一笑:“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何况,从当午到如今,你从没有 试过我的八宝铜刘。” 关山月微一点头道:“这倒是实情,如果威候赏脸赐教,如今我倒愿意试试。 不过,恐怕也由不得我不试,是不是?” 傅候道:“你不失为―个明白人。”掌中八宝铜刘往胸前―竖,接道:“关山 月,亮你的兵刃!” 关山月道:“我身上从不带兵刃,也没有带兵刃的习惯,空手应敌,或者是折 树为剑,那对威候是大不敬,这样吧……”转脸向郭燕侠:“老大,把你的软剑借 给我用用。” 郭燕侠恭应―声,双手捧剑,走过去恭谨递出。关山月接剑在手,冲郭燕侠― 笑:“站远点儿,傅威候使的是重兵器,再加上威候―身天生神力,施展开来威力 无匹,扫中―点,够你受的,” 郭燕侠当然知道,也明知关叔这话带几挪揄,冲着那位凤姑姑,他自不便添油 加醋,当即躬身答应,就势退向后去。 关山月挺腕一抖软剑,寒光一溜前窜,至剑尖进出九朵剑花,道:“轻是轻了 点儿,不过倒还趁手。”往回收腕,一柄软剑立即挺立胸,笔直,而且不颤、不抖, 甚至纹风不动,他接道:“恭请威候赐教。” 就这看似轻描淡写,不经意的一手,在场的行家,傅候、四护卫,甚至贝子爷 傅小翎,脸上都变了色。振腕一抖,剑花儿朵,这是至高无上的剑术造诣。 土丘上,红菱轻声惊叫:“姐姐,候爷绝不是对手。”傅夫人神色平静,淡然 道:“我很放心,人家做事有分寸,绝不会让他太难堪,更不会伤他,正好趁这机 会让他受点教训。” 这里,傅候冰冷发话:“你先出招。” 关山月一笑道:“那麻烦了,要是威候吝于赐教,我就没有这个福份一试八宝 铜刘的威力了,不管跟任何人动手,我―向不先出招。” 傅候道:“现在你是跟我动手。”关山月道:“威候的身份,不比当年爵封郡 王、亲王的几位阿哥吧。”傅候一咬牙,道:“好!”一声“好”,他就要随话出 招。 关山月及时道:“关某敢跟威候打个商量?” 傅候定腕收势,道:“打什么商量?” 关山月道:“万一关某承威候大度相让,敢请威候连同纪贝勒所带的‘血滴子 ’,―起撤出‘独山湖’去。” 傅候道:“真要那样,你以为这些人留在这儿还有用么?” 关山月微一欠身:“多谢威候!” 傅候道:“可是如果不是对手的是你呢?” 关山月一笑道:“敢套用威候―句话,真要那样,威候以为这些人哪了个跑得 掉?” 傅候一点头:“说得好,小心!” 一声“小心”,掌中八宝铜刘就抖腕挥出,直向关山月点去,去势飞快,力蕴 千钧。 关山月平静从容,软剑当胸,一动末动。真是―动末动,眼看八宝铜刘就要沾 衣触身,他还是一动末动。郭燕侠先是一惊,继而恍悟,脸上不由浮现笑意。 土丘上,傅夫人惊叹出声:“高,玉翎他差多了。”就这一句话工夫。也眼看 挟带千钧威力的八宝铜刘就要沾关山月之衣,触关山月之体。那怕是一沾、―触, 任何血肉之躯承受不了,非皮肉破裂、骨骼尽折,身躯飞出几丈外不可。就在这时 候,怪事发生,傅候他猛然微―怔,竟然沉腕收招,退向后去。这种怪事,看懂了 的,看得心惊;没看懂的,看得诧异。 不只诧异,简直诧异欲绝。本来嘛,眼看就要把关山月伤在八宝铜刘之下,傅 候他怎么忽然收了招? 连傅候自己都诧异,当然,他不是诧异自己为什么收招。出招、收招的是他, 他岂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招的道理? 他是诧异关山月,因为他诧异的望着关山月,恐怕也不是诧异关山月为什么不 动、不躲、不还手,因为他也是明白关山月为什么不动、不躲、不还手的人里的一 个。 那他诧异什么?他是诧异,突然,傅候他扬起一声霹雳大喝,挥动八宝铜刘, 二次出招进袭。而,关山月依然抱剑未动,也就在跟刚才一样的千钧一发之际,傅 候他却又沉腕收了招。懂了的,更心惊;不懂的,更诧异。难道傅候他是不忍心伤 关山月?显然不是,因为傅候他这次凝望关山月,不只是诧异,而且是带着震惊。 他又震惊什么?这,当然只有傅候自己跟懂了的人明白。郭燕侠脸上笑意更浓, 也不只是笑意,还带着不少的钦佩。忽地,傅候脚下移动,不是前进,不是后退, 而是横移,缓慢横移,绕着关山月横移,绕着关山月缓慢游走,从关山月的身前到 了关山月身后。不懂的,这时候恍然大悟了。原来,傅候是在找关山月的破绽,找 关山月防守上的空隙:原来,傅候两次收手,是因为关山月没有破绽,在防守上, 没有可以进袭的空隙。这怎么会,刚才两次出招,都是眼看就要把关山月伤在八宝 铜刘之下,只要傅候他不收招,不就已经把关山月伤在八宝铜刘之下了么?理虽如 此,事却不然。凡是练功的人都知道,当对于在防地―亡无懈可击的时候,也就是 混身,不管攻他哪个部位,都在他手中兵刃防守范围之内的时候,如果不见机收招, 不但是浪费体力虚空―啮,而且那一刹那间,正是自己力道将衰之际。力道将衰之 际,也就是自己最不利的时机,何况,傅候他面对的是关山月这么一位绝世高手! 就这么―转眼工夫,傅候已经从关山月身后回到了关山月身前,突然,他脸色发白, 掌中八宝铜刘无力垂下,转望四护卫,哑声一句:“传令纪刚,咱们撤!”话落,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甚至于―个字,提着八定铜刘行去。 贝子爷傅小翎定过了神,玉面上余惊犹存,忙跟了去。 四护卫拿起地上装八宝铜刘的革囊,也飞身跟去。 刹那,“独山湖”边,就剩了关山月跟郭侠两个人。 郭燕侠一步跨到,深深躬身:“关叔,燕侠箅是开了眼界了。” 关山月淡然轻喝:“少拍马屁,拿去!” 他抬手弟过了软剑。 郭燕侠忙双手接过,往腰里一插一束,道:“关叔……” 关山月截了口:“少哆嗦,这不是关叔的什么不传之秘,可是照你现在的修为, 还不配学,因为你的定静功夫还不够。” 郭燕侠倏然窘笑:“您怎么知道燕侠想学?” 关山月道:“你那点鬼心眼儿,还瞒得了我?” 郭燕侠道:“既然这样,那就等燕侠在定静两个字上再不迟。” “您怎么来了,从哪儿来的?” “这无关紧要,要紧的是龟壳父女跟吕家姑娘我带走了,剩下的事要你自己应 付了。” 燕侠微一怔:“剩下的事儿,剩下还有事儿么?” 关山月微一笑:“真是当局者迷,你以为都了了?你自己等着看吧。” 郭燕侠何等聪明个人,一句“当局者迷”听红了他红了他的脸,他也为之神情 震动,猛然一惊,嗫嚅道:“关叔,您怎么会知道?” 关山月一笑:“没到这‘独山湖’边来之前,你在哪儿?如今那几位都还在哪 儿呢,对不对?我来了不少时候了,也在那边附近待过,只不守我听见了别人说话, 别人没听见我而已。”原来如此。 郭燕侠忍不住往那边土丘上看了一眼,他还看见有几个在那儿,而且也分得清 谁是谁。 他红着脸道:“请关叔指点!” “指点迷津?” 郭燕侠红着脸没说话。 “是把关叔当成了命相卜卦之流……?” 郭燕侠没说话。 关山月帽沿阴影下的一双冷电,轻扫了他一下,道:“我只能说你的眼光很不 错,别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眼光不错,别的靠自己?这是说事有可为?郭燕侠呆了一呆,忙道:“您是说 ……” 关山月道:“我说你眼光很不错。” 郭燕侠脱口道:“可是她是个三清弟子……” 关山月道:“我看她是个姑娘。”是个姑娘,当然是个姑娘。难道还有别的意 思? 只听关山月又道:“别人都能让她还俗,你为什么不能?你要是不让她还俗, 别人可就要让他不容俗了。”难道还是那位贝子爷傅小翎?关山月抬手一拦道: “别差别,能告诉你的,我已经告诉你,其他的只要靠你自己。” 郭燕侠无奈硬着头脸皮,有点耍赖:“关叔有着是‘知已知彼……” 关山月截口道:“那八个字,在这儿用不上,也不必用,你对的是她,这种事 贵在一个诚字,尤其现在并不是一厢情愿,你已经占了大便宜……”话锋微顿,话 声一肃,接道:“这种事,讲究一个缘字,缘可以说就是天机,如果说轻泄天机对 你大不利,你也要问?” 郭燕侠心里一惊,忙道:“关叔,郭侠不问了。” 关山月道:“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鱼壳的事你不必再管,到时候我会把他 们带走,这儿已经是曲终人散了,我走了,你也该走了。”话落,他要走了。 郭燕侠忙道:“关叔,我上哪儿去?” 关山月一笑:“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了,怪不得人家说,孩子们 不老照顾,我没来之前,你不是干得挺好么?” 郭燕侠道:“可是现在……” 关山月抬手一拦:“我这么说吧,天上不会掉下烙饼来,懂了么?” 郭燕侠一怔!就他这‘一怔神间,关山月已然黑衣飘飘,出了十丈以天上不会 掉下烙饼来。他当然懂,那是说,想吃得自己去找,去做。一念及此,他一眼瞥见 那座小土丘上空荡荡的,已经没人影了。 敢情,那几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走了,当然是各回来处。傅候一声撤, 从京里来的,当然是要回到京里去。那么,被官家征召的人呢?是回崂山,还是… … 他心里一急,腾身拔起,破空掠去。关山月黑衣飘飘,步若行云流水,潇洒而 飘逸,看―上去走得并不快。其实,就这一转眼工夫,他已然进了―片树林中,然 后,他停了下来。 树林里空荡寂静,他停在这儿干什么?也就在他停下来的同时,一个甜美轻柔 的话声,在树林里响起来,不知道从何响起,似乎是起自四面八方:“关将军真是 有心人,胡凤楼感激。” 关山月淡然―笑,笑话:“不敢,我想夫人既然知道是我,必然有所垂询。” 无限美好身影―闪,香风袭人,没看见胡风楼是从哪儿来的,她已站在了关山 月面前,道:“关将军要是这么说,胡凤楼就不好开口了。” 关山月微微―笑,道:“我谨代郭家,谢谢夫人对燕侠的照顾,我不是郭家人, 但以我跟郭家的渊源,夫人谅必不会以唐突见责。” 胡凤楼神情微变,道:“不敢,将军这么说,益增胡凤楼汗颜,无论怎么说, 我都该照顾郭家人,但是我要是对燕侠照顾得够,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关山月道:“夫人是傅家人,傅候身为人臣,奉旨行事,夫人身不由已,主意 以及所为,已经很够了。” 胡凤楼还待再说。 关山月已然又道:“我不是从南海来,所以郭玉龙的近况我不清楚,不过想见 得应该很好。” 胡凤楼微一笑,笑得勉强:“将军熟知知年事,或许会认为我这时候再问郭玉 龙的近况,显得多余,可是也就是因为将军熟知当年事,我认为将军不会笑我。” 关山月道:“不敢,夫人不忘故人,关山月只有感佩。” 胡凤楼道:“将军言重了……” 关山月道:“不是关山月未卜先知之能,而是就自己所知,就自己与郭家的渊 源,以及今后情势的发展,有个浅见,献与夫人,不知是否妥当?” 胡凤楼道:“不敢当,将军请赐教,胡风洗耳恭听。” 关山月道:“好说,浅见以为,从现在起,夫人最好置身事外,不要再过问郭 家事。” 胡凤楼微一怔:“将军明教!”显然,她一时没懂关山月的意思。 关山月道: “‘独山湖’事,就是最佳例证,而‘独山湖’事后,还有令夫 人更为难的事,与其影响贤伉俪之间的和美,甚至影响夫人与翎贝子之间的亲情, 郭家鉴于此,也不便放手施为,不如夫人置身事外,干脆不管。” 胡凤楼神情震动:“胡凤楼有很多想不到、见不到的,敢请将军说得更明白点。” 关山月淡然一笑:“事关那位三清弟子。” 胡凤楼又一怔:“将军是说,傅候还不放手?” 关山月道:“情之事,能生人,能死人,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都难以看破, 难以放下,何况翎贝子出身权势豪门,生长于富贵荣华之中,少加磨练,秉性便不 够刚强。傅侯一方面爱子心切,一方面争强赌气,绝不会放手,夫人―旦管了,势 必又要陷于两难之间。” 胡凤楼双眉微扬:“那么,他这不是明显的跟我作对么?” 关山月道: “关某斗胆,夫人这话有失公允,这是夫人跟郭家有这么一段渊 源,设若没这面渊源呢?私心人皆有之,尤其父母之对子女,夫人是不是也会跟傅 侯现在一样?” 胡凤楼呆了一呆,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关山月道:“夫人具大智慧,应该知道凡事不能强求,尤其情之一事。情之一 事更要讲一个缘字,五百年前早已注定,夫人又何必担心?” 胡凤楼目光一凝,道:“将军是说燕侠跟无垢……” 关山月道:“倒也不是指燕侠跟无垢,而是泛指一般。就关某知,燕侠跟无垢, 前途艰难坎坷,假如两心相许,假如缘分早定,必能冲破重重难关,那难关也不过 是―种磨练,第三者何须插手?否则,即便插手尽心尽力,又岂能改变早定之天意? 反增个人的诸多困扰,不就更令人扼腕么?” 胡凤楼沉默了一下,道:“他们之间的唯―艰难坎坷,应该足无垢已皈衣三清 ……” “不!”关山月道:“他们之间的艰难坎坷来自―个人。” 胡凤楼道:“无垢的母亲?” 关山月微―摇头:“也不是。” 胡凤楼讶然道:“那是谁?” 关山月道:“贝勒纪刚。” 胡凤楼一怔,脱口叫道:“纪刚?怎么会……” 关山月道:“纪刚掌握了她的母亲跟她的师尊。” 胡凤楼脑际忽然灵光一闪,叫道:“我想起来了,怪不得纪刚对她那么照顾, 怪不得专为她从县里运家具来……” 关山月道:“夫人现在相信了?” 胡凤楼道:“无垢的帅父是……” 关山月道:“老道姑天尘。” 胡凤楼一惊:“怎么会是她?这位老道姑出了名的难说话……” 关山月道:“所以说他们前途艰难坎坷。” 胡凤楼目光一凝:“燕侠知道么?” “不知道,不必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让他自已去探索,让他自己去应付, 除非,他过不了老道姑那一关。” “到时候谁帮他?” “夫人放心,到时候自有人帮他就是了。” 胡凤楼道:“傅侯跟小翎还不知道……” “傅侯知道,对燕侠这个郭家人并没有助益,如果照顾序排,傅侯头―个要帮 的足自己的儿子,帮不成自已的儿子,他一定转而帮纪刚,却绝不会帮燕侠这个郭 家人。” 胡凤楼道:“看来胡凤楼太以孤陋,知道的太少……” 关山月话声忽然―转肃穆:“夫人,真要说起来,这还是小事。” 胡凤楼目光一凝:“将军,什么才是大事?” 关山月道:“夫人不但从此不要再过问郭家事,甚且在不远的来日,最好能劝 傅侯急流勇退……” 胡凤楼神情一震:“敢请将军明教。” 关山月道:“没人不知道允祯,但关某敢说,没有人能比关某更了解允祯,甚 至包括他最亲近的隆科多、年羹尧在内、他是一个只能共患难,而不能共富贵的人, 尤其嫉恨这心强烈,傅侯不能为他对付郭家,来日必是祸因,而且是个最好藉口… …” 胡凤楼神情震动,没有说话。 “再则”,关山月道:“郭玉龙是个超人,但超人也是人,忍耐有限,何况他 承袭的原就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致力于匡复的一脉。多年来,他之所以一直静 蛰不动,主要是为了傅家,明白的说,也就是为了夫人,免本人处于两难这间。但 他领导匡复,势在必行,对付允祯,也是迟早的事。老实说,到那―天,傅家还挡 不了他,傅家何不早日急流勇退。” 胡风楼神情震动:“多谢将军明教,也感到将军没有拿我当外人,我记下了, 倘若他日傅家得以保全,皆将军今日所赐。” 关山月道:“不敢,关某还有事,不敢多耽误,告辞。”他浅施一礼,转身行 去,仍然是行云流水般,可是转眼间已然出林不见。 胡凤楼一袭衣衫无风自动,颤声轻呼:“天,我怎没想到,我早该想到了……” 一闪,人不见了,留下一阵醉人的香风……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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