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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燕侠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心头闷闷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不想这样,奈何这份沉闷之惑,总挥之不去。 这位无垢被“请”回去了,那位无垢不知道哪儿去了,一点线索都没有,甚至 根本不知道无垢为什么临时变了主意! 上哪儿去找?又上哪儿去? 日头已经老高了,这一带却空荡、寂静,一个人也看不见。 以燕侠的一身修为、一身所学,以他的经验、他的历练,此时些地竟使他有茫 然不知所措之感。 又是一片树林,又是一条小溪。 燕侠坐在了荫凉下,坐在了小溪畔。 不坐下来又能怎么样,他能上哪儿去? 此地空旷,视野广,别说是个人了,就是一只飞禽、走兽,几里外也能看得见。 但却没见“血滴子”再来! 是怕了,还是怎么? 燕侠却没多想,他现在没心情想这些。 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心里很乱。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那个小溪里随水飘来一样东西,红红的。 凝目细看,发现那是一件衣裳,红衣裳,看样子像是一样裙子。 小溪里怎么会随水漂来一条裙子? 一定是上游人家洗衣裳,不小心,让溪水把认掌冲走了。 燕快本能地随的抬起一根枯枝,把它捞了起来。就让它搭在了岸边的草丛里。 果然,是一条红裙子。 红裙子是红裙子,但却不是普通的布料,而是红绫。 上游人家,居然有穿红绫裙子的,普通人家哪穿得起这个? 一定是个大户人家。 而,大户人家的闺阁千金,绝不会自己操劳到溪边洗衣裳,一定是丫头,老妈 子一流的下人。 那么,丢失了主人千金的红绫裙子,回去挨顿责骂,甚至责打,恐怕是少不了 的。 燕侠仁厚,一阵同情之感油然而生,正打算挑起那件红绫裙子来,往上游找找 看。 忽然一阵急促,但极其轻盈的步履声传了过来。 转眼循声望去,看见了,一个美好的身影,从上游方向,沿着溪岸奔了过来, 边跑还边往溪里望。 是个姑娘,穿一身合身的裤褂儿,白底红花,顶美的一付身材,一条大辫子在 身后跳跃着,煞是好听。 姑娘只顾着往溪里看了,没留意溪边还坐着个人,等到发现燕侠时,都快踩着 燕侠了,吓一跳,一声惊呼忙停住,大眼睛、小瑶鼻、朱唇一抹,连受了惊吓的模 样儿都美:“你这个人,怎么不知道招呼一声。” 燕侠淡然道:“事实上姑娘并没有踩着我。”“ 姑娘道:“没踩着你,可吓了我一跳。” 燕侠道:“那么我致歉!” 这个人好说话,而且还挺温文。 姑娘不由细看,这一看,看得姑娘一怔,可是很快地她就定过了神:“请问一 声,你有没有看见,上游漂下来一件衣裳?” 姑娘落落大方,而且说话懂礼,不类普通人家,而且看神态、气度,也绝不像 是谁家的丫头,那么她是……“ 燕侠道:“红绿裙子?” 姑娘忙点头:“对,你看见了?” 燕侠抬手一指面前草丛:“是不是那一件?” mpanel(1); 草丛挡住了裙子,姑娘看不见,往前走两步,这才让人看见,她脚上还有双衬 饰工绝的绣花鞋。 姑娘微弯柳腰探身看,看见那件红线裙子了,娇靥上惊喜神色乍现:“就是!” 说着就往前走,一下踩滑了,惊呼一声要倒。 燕侠挺身而起,伸手抓住了粉臂,人手滑腻,柔若无骨,但却有一股相当大的 力道,燕侠不由为之一呆。 姑娘站稳了,娇靥泛红霞,含羞回眸:“谢谢你。” 燕侠定神松手:“不客气,姑娘好内力,看来我是多余伸手。” 姑娘没说话,转过脸,弯腰俯身,抬枯枝挑起了那件红绫裙,就在溪边拧干, 回身道:“再次谢谢你!” 燕侠又一声:“不客气!” 姑娘没再多说,转身要走,可是突然她又停步回身:“你怎么在这儿坐,是不 是迷了路?” 燕侠道:“我只是不知道该上哪儿去?” 他没承认迷路。 但是姑娘当他是迷了路,本来嘛,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不是迷路是什么?姑娘 道:“你要上哪儿去?告诉我,我或许能帮你个忙。” 燕侠淡淡一笑,道:“谢谢姑娘的好意,只是,我也不知道要上哪儿去!” 姑娘呆了一呆,讶然凝望燕侠:“你也不知道你要上哪儿去?” 燕侠道:“是的!” 他应了一声之后,本来是打算告诉姑娘原因的,可是应了一声之后,突然他又 不想说了,他认为没有必要逢人便说,说了人家也未必帮得上忙,是故他在应了一 声之后,就没再往下说。 姑娘深望燕侠,清澈深通的眼神中,浮现了一种异样的东西,那竟然是怜惜: “我家就住在上游不远的地方,愿意上我家去坐坐么?” 居然有这种事。 她话说得轻柔,娇靥上的神色是一片诚恳,不像是有什么叵测之心,令人难以 拒绝。 但是燕侠竟然拒绝了:“谢谢姑娘,不打扰了。” 姑娘眼神之中的怜情之色更浓,道:“那你饿了怎么办?渴了怎么办?到晚来 又怎么办? 总不能一个人就在这儿坐下去啊!“ 有这么一句,燕侠听出姑娘的关心,关心得过份,关心得不对来了,他暗暗诧 异,正不知道怎么回答。 忽然一阵有其疾速的衣袂飘风声传人耳中。 相当高绝的身法。 他抬眼循声望去,只见从小溪上游方向掠来一条人影,疾如奔电。 当他看见这条人影的时候,一个女子的话声也划空传了过来:“霜儿!” 姑娘忙转头望,急叫:“娘,我在这儿。” 就这么一句话工夫,人影带着劲风掠到,射落在五尺以外,是个身紫色认裙的 中年人。 中年妇人不但长得相当好看,而且有一种大家风范。雍容风度,她一射落,一 又略带冷意的犀利目光,立即投向燕侠:“你跑这儿来干什么,害我找了半天?” 望着燕侠,话却是对姑娘说的。 姑娘道:“我这件裙子漂失了,我顺水来找,是这位给捞了起来。” 中年妇人轻轻“呃!” 了一声,两眼之中的厉芒,冷意一时俱敛,道:“谢 谢你!” 转眼望姑娘,道:“跟娘回去吧!” “娘!”姑娘叫了一声,近前去向中年妇人低低说了两句。 燕侠听力敏锐,悉人耳中,刹时姑娘为什么怜惜、为什么关心,他全明白了, 不禁为炎啼笑皆非,他刚说话。 中年妇人一双诧异目光已投射过来:“胡说,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当即含笑道:“夫人,令媛误会了,晚辈并没有病,不过仍谢谢令媛的善意 关怀!” 姑娘为之一怔。 中年妇人道:“我说嘛!” 只听姑娘轻叫道:“你听见了?” 中年妇人也一怔,旋即目闪异采,道:“年轻人,你好敏锐的听力。” 姑娘忙道:“何只听力,他刚才匆忙中跃起来扶了我一把,不但身手很了,也 觉出了我的内力。” 中年妇人神情一震,更见诧异,一双目光紧盯着燕侠,眨也不眨,把燕侠从头 打量到脚,一点头道:“年轻人,你应该很不错,我差点走了眼。” 她还是走了眼,燕侠又何只应该不差? 燕侠淡然一笑道:“那是令媛夸奖,其实不过是仅足防身的薄技而已。” 中年妇人道:“你很谦虚,我能问问么,你贵姓大名,怎么称呼,还有你的师 承?” 燕侠迟疑了一下,道:“有劳前辈动问,晚辈叫燕侠!” 姑娘猛一怔,娇靥上倏现惊喜,叫道:“娘……” 中年妇人也一怔,旋即双目飞闪异采,笑道:“你不叫燕侠也就算了,既叫燕 侠,我女儿说得没错,我是应该到我家坐坐去。” 燕侠听得心头震动,讶然道:“前辈……” 中年妇人道:“我既知道你叫燕侠,其他的我就不问了,因为我都知道了,你 叫燕侠,但是你该姓郭,南海郭家人,‘六龙’之长,‘无玷玉龙’郭,是你的天 伦,对不对?” 燕侠不由退了一步,两眼暴射精芒,道:“前辈……” 中年妇人道:“孩子,别这么吓人……” 姑娘急道:“郭大哥,你知道红菱姨?” 燕侠心头猛震,脱口道:“菱姑姑!” 姑娘道:“你知道红菱姨当年还有两个姐妹?” 燕快刹时明白了,忙转望中年妇人,道:“您是……” 中年妇人道:“郭大少,我就是当年的紫鹃。” 燕侠推金山、倒玉柱,大礼拜了下去,道:“燕侠拜见 鹃姑姑!” 中年妇人紫鹃猛然激动,心颤、手颤,忙扶起了燕侠,道:“郭大少,我不敢 当!” 燕侠忙道:“无论如何,请鹃姑姑叫我燕侠。” 紫鹃一点头道:“好吧,燕侠就燕侠吧,燕侠,这是你霜妹妹,她姓段,单名 一个霜字。” 霜姑娘本就知书达礼,也心窍玲激,燕侠刚转过脸,她已盈盈施下礼去:“霜 儿见过郭大哥。” 燕侠忙答礼:“妹妹,我不敢当!” 一声“妹妹”,听红了霜姑娘吹弹欲破的一张如花娇靥,娇羞欲滴,还带着无 限惊喜。 紫鹃又自打量燕侠,双目之中涌现泪光,点头道:“一见着你我就怀疑,莫非 是你,谁家的儿郎能长得这么好。 你霜妹妹走了眼,我也跟着瞎附和,‘南海’郭家人,‘无玷玉龙’的亲传, 你又何只不错,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儿,你霜妹妹会如此这般的在这儿碰见你,说来 说去,还是咱们有缘……“ 燕侠听得有点不好意思,道:“凤姑姑、菱姑姑,他们两位,哪一位上您这儿 来了?” 紫鹃道:“你菱姑姑,她把你捧上了天,也很为你不平,走吧,其他的话,咱 们家里说去。” 她伸手就拉住了燕侠的胳膊。 燕侠迟疑了一下,道:“鹃姑姑,我能不能不上家里去?” 霜姑娘那里急道:“不能,自从菱姨来了以后,娘巴不得马上找你去,如今好 不容易让我碰见了,郭大哥你好意思?” 燕侠道:“霜妹妹别误会,我是……” 紫鹃道:“我知道,你是个叛逆,郭家人都是叛逆,不但‘血滴子’到处缉拿, 连侯爷都亲自出马了,你菱姑姑已经来过了,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要是怕,也就不 会让你上家里去了。你要是见外,也可以不去。” 她松了抓在燕侠胳膊上的那只手。 燕侠道:“您既然这么说,燕侠就非去不可。” 霜姑娘笑了。 紫鹃也笑了:“早说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她又拉住了燕侠,转过脸去道:“霜,给你郭大哥带路!” 燕侠忙道:“妹妹,我不敢当……” 霜姑娘道:“郭大哥,你既然是郭家人,又是‘郭家六龙’之长,我们那个家, 你一定喜欢。” 大辫子一甩,拧身行去。 话里有话,燕侠听得一怔。 紫鹃迫:“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拉着燕快行去。 霜姑娘是沿着小溪往上走,走得不慢。 紫鹃拉着燕侠跟在后头,跟得也不慢。 没一会儿工夫,两片树林在望,各在不溪一边。 小溪这边的树林,前面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细草如茵,还座落着一座竹篱茅 舍。 不,不是竹篱,是一圈木桩,不知道用什么相连,但是翠绿的藤蔓爬成了一圈 绿墙,绿得沁人心脾。 时已初秋,枫叶渐红,两大片,海似的,茅舍就在其中,尤其还有一条清澈见 底,游鱼可数的小溪,又何只美景如画,简直就是佩境。 燕侠看得可住了,心头也为之震动。 霜姑娘回过身,嫣然而笑:“怎么样,郭大哥,喜欢不喜欢?” 燕侠倏然而醒,惊叹道:“鹃姑姑,您是怎么选上这么一个地方的?” 紫鹃道:“说来话长了,让鹃姑姑慢慢告诉你……” 转过脸去道:“丫头,把椅于、板凳搬出来,我跟你郭大哥外头坐,再给沏壶 茶,做些点心。” 霜姑娘应一声,拧身跑了,燕侠都没来得及拦。 霜姑娘奔进了柴扉,再出来时,手里搬着小桌矮凳,燕侠忙过去帮忙。 摆好了小桌,矮凳,姑娘道:“郭大哥,你跟娘坐着说话,我去沏茶,做点心 去。” 燕侠忙道:“妹妹别麻烦了。” 这回是来得及拦了,可是姑娘像没听见,拧向像一阵风,又进了柴扉。 这里紫鹃让坐,燕侠当然懂礼,等鹃姑姑坐下了,他才跟着坐下。 坐下抬眼四望,满眼淡红、翠绿,耳朵里听见的,不是枝叶沙沙产,就是淙淙 流水声,偶尔还传来一两声清脆鸟呜,何只身心舒泰,简直让人俗念全消。 再想想近来身周的一切,根本就像一场梦,除了无垢之外,燕使宁愿永远不再 进入这种梦境。 他这里心念刚转,紫鹃那里说了话:“这个地方是段家的,是你霜妹妹他爹留 给我们的,你霜妹妹她爹是个读书人,段家耕读传家,但是家道败了,到现在只剩 下这一块地。” 听口气,霜姑娘的父亲似乎已经过世了,燕侠没敢问,就跟从不问楚家两位姑 娘的父亲一样。 紫鹃又道:“你霜妹妹她爹已经过世了,早在你霜妹妹才十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生前他爱极了这个地方,所以我把他葬在对面那片枫林里,也好让他早晚看得见我 们母女燕侠忍不住道:”这位老人家,必然是风雅之士。“ 紫鹃微一笑:“还好,勉强算得上,不过,段家耕读传家,庄稼汉的忠厚稳实, 书呆子的脾气,他是兼而有之。” 说着话,一双目光还投向对面枫林,似乎看得见那已然故世了近十年的夫婿, 伉俪之情深,可见一斑。 燕侠道:“燕侠晚生了这么多年,也晚来了这么多年。” 紫鹃道:“还是真的,你跟他一这投缘,他也一定会喜欢你。” 其实,像燕快这么个年轻人,除了眼下这位爱新觉罗的皇上允祯,跟那位爵袭 “神力威侯”的傅玉翎之外,谁不喜欢? 姑娘做事快,话刚说到这儿,她就端着沏好的茶出来了。 燕侠忙站起来接。 姑娘一躲,道:“郭大哥,我自己来。” 她把茶放在了小桌上,倒了两杯,清香扑鼻。 “郭大哥,品品看。” 她说。 紫鹃道:“燕侠,喝一口尝尝,不是茶,是她自己弄的花样,还给取名和叫‘ 国色天香’。” 茶色呈淡琥珀,可不绝美,燕侠轻尝一口,清香沁人心脾,神情气爽,可不也 称得上天香? 录的是,既不是茶,去有淡淡煌茶味儿,燕侠忍不住连声赞好。 姑娘笑了,笑得很高兴,也很得意:“郭大哥只别不爱喝就行……” 燕侠要说话,姑娘话锋忽转:“娘,您刚才他呀他的,说谁呀?” 紫鹃道:“说你爹。” 姑娘道:“郭大哥是初次来的贵客,您不说郭大哥,说爹干吗呀?” 紫鹃笑道:“好了,别在这儿聒噪了,快去做你的拿手点心吧!” 姑娘道:“那就等会儿再说郭大哥,不然我不听不见了!” 紫鹃嚷道:“好了,你烦不烦哪,还不快去!” 姑娘含笑深望燕侠:“郭大哥,你坐会儿,点心马上就来。” 燕侠忙欠身:“谢谢妹妹!” 姑娘带笑走了,留下一阵香风。 紫鹃伸手把燕侠按坐下,道:“燕侠,别跟她这么客气,你会惯坏她。” 燕侠笑笑,没说什么。 紫鹃话锋忽转,道:“燕侠,你菱姑姑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了,从‘济南’说到 跟你分手。” 她却没等爱女出来。 燕侠遥心猛跳了一下,道:“菱姑姑对燕侠一直很关爱。” 紫鹃脸色忽整,道:“你凤姑姑对你更关爱,除了我们三个,没人能体会她的 心情,归根究底一句话,她不该一念之误,嫁到傅家。” 燕侠没说话,对上一代的这个“情”字,他这个做晚辈的,实在不便置喙。 紫鹃道:“你菱姑姑跟我,都希望你能体谅你凤姑姑。” 燕侠忙道:“菱姑姑既然都告诉您了,您一定知道,燕侠对凤姑姑只有感激, 一点也没有怪凤姑姑的意思,郭家人不会,燕快也不敢。” 紫鹃道:“那就好。” 燕侠道:“真说起来,燕侠倒希望凤姑姑别再管这些事,真的,凤姑姑总是傅 家人,总是浩命一品的夫人,要不然将来她会很为难,不害了傅家,就是害了她自 己。” 紫鹃道:“你菱姑姑跟我都想到了,你凤姑姑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可是恐怕她 没办法改变,谁也没办法改变她。” 燕侠道:“可惜的是,允祯,傅家跟郭家之间的这个结,永远打不开,除非郭 家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紫鹃沉默了,沉默了一下,忽然笑道:“不谈这些了,谈谈你,你个人…… ” 燕侠心里为之一紧,菱姑姑什么都告诉了这位鹃姑姑了,而且从“济南”说到 跟她分手,其间当然少不了无垢,这才是他个人的事,现在鹃姑姑要谈他个人的事, 那么除了他跟无垢的事之外,还有什么? 他忙道:“燕侠个人,乏善可陈。” 他的意思也就是说没什么好说的。 无奈这位鹃姑姑不肯放松,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那位无垢,也算乏善可陈?” 来了! 燕侠心里又一紧:“其实也真没什么。” 紫鹃像没听见,道:“以你菱姑姑的推测,这场仗你一定会赢,因为那位无垢 属意你,你凤姑姑也一定会阻拦小翎,你菱姑姑的推测,没有错吧?” 燕侠笑笑,没说话,笑得有点勉强。 紫鹃没看出来,要不就只当他不好意思,道:“那么怎么只你一个人,没见那 位无垢?” 燕侠躲不掉了,只得把无垢离奇失踪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紫鹃叫出了声:“怎么会有这种事,既是这么一位姑娘,应该绝不 会临时改变心意……” 谁不是这么想? 燕侠没说话,他能说什么? 紫鹃道:“你打听过了,真是她就这么走了,一个人?” 燕侠道:“是的。” 紫鹃叫道:“这就怪了……” 正巧姑娘端着两碟点心出来,听见了,道:“娘,什么怪了?” 紫鹃道:“你郭大哥的事……” 姑娘把点心往桌上一放,叫道:“跟您说好了的,让您等我出来再说……” 紫鹃皱眉道:“好了,不要好了,这儿正在烦呢。” 姑娘一怔,美目微睁,道:“正在烦呢?怎么了?” 紫鹃把燕侠告诉她的,又说了一遍。 听完了乃母的叙述,姑娘的美目瞪得更大:“有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事?” 紫鹃道:“我跟你郭大哥,也正在想不适呢。” 姑娘一双美国忽然瞪圆了:“郭大哥,那位无垢姑娘失踪的时候,穿的是什么 样的衣裳,身上有没有带什么?” 何来此一问? 燕侠有点诧异! 紫鹃道:“丫头,别瞎扯了。” 姑娘道:“您可别这么说,世上的巧事多得很,至少那位姑娘的美,是我生平 仅见,那位无垢姑娘不正是国色天香么?” 诧异归诧异,燕侠还是把无垢当时的穿着描述了一遍。 他这里说,紫鹃那里脸上泛现惊异色,他刚说完,姑娘更脱口叫了起来:“娘, 您看是不是?” 紫鹃也叫道:“怎么又会有这种事?” 燕侠沉不住气了,忙道:“鹃姑姑,怎么回事?” 紫鹃急道:“前些日子,你霜妹妹见位姑娘从附近经过,那位姑娘美得让她看 傻了,跑回来跟我嚷叫了一天,那位姑娘的穿着,就跟你说的无垢的穿着一样。” 燕侠霍地站了起来:“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姑娘道:“算算恐怕有近十天了,是个黄昏,就在对面枫林里,那位姑娘也爱 极了这儿的景色,似乎舍不得走忽一顿,皱了眉:”可是,不对呀。“ 燕侠忙道:“霜妹妹,怎么不对?” 姑娘道:“你说她只一个人?” 燕侠道:“不错!” 姑娘道:“可是我碰见的这位,不只她一个人,她身边还有一个人,男的。挺 年轻,长得也挺不错……” 燕侠心里猛跳,马上就想到了一个人,道:“傅小翎!” 姑娘呆了一呆:“翎贝子?” 紫鹃道:“燕侠,别冤枉人家姑娘,你不该这么想,照你说的,那位无垢不该 是那样人,她也没有理由后来再跟小翎在一起,要是那样,何如当然就属意小翎? 何况,并没有 见到你凤姑姑。” 姑娘道:“我看那个年轻人也不像翎贝子。” 燕侠道:“妹妹见过傅小翎?” 姑娘道:“没有,也不必见过,翎贝子自小生长在簪缨世家,贵为贝子,承袭 傅侯跟凤姨血脉,绝对应该雍容的富贵气,而且我也听说翎贝子算得是少见的美男 子,而我见到的这个年轻人,虽然也气度不凡,但绝不是雍容的富贵气,长得只是 不错,也绝称不上是少见的美男子。” 紫鹃道:“燕侠,听听,鹃姑姑没有说错吧。” 燕侠淡然道:“那我就不知道他是谁了。” 总是心里不痛快。 不管是谁,无垢她身边总是有这么一个须眉男子。 紫鹃跟姑娘母女俩都觉出来了,母女俩都望燕侠。 紫鹃道:“燕侠,能不能别那么想?” 叫燕侠能怎么想? 姑娘道:“就是嘛,郭大哥,或许她不是无垢,就算是,咱们也不知道她是怎 么认识那个人的,是不?” 燕侠懂鹃姑姑的意思,也懂霜妹妹的意思,淡然一笑,道:“鹃姑姑跟霜妹妹 都不必安慰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并不是不知道,这种事丝毫不能勉强,我只是觉得她大不必骗我,真说起来, 早在我打听得她是一个人离开‘天津’,而且根本没去找我让她找的人的时候,我 就知道不对了。“ 照姑娘的所见,照燕侠的描述,从这儿经过的那位,九成九确是无垢,手里掌 握的理由又不多,这叫紫鹃跟姑娘母女俩怎么再劝、再安慰他?何况,对无垢当初 的突然离去,母女俩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姑娘没再说什么。 紫鹃只有道:“不管怎么说,无垢绝不该是那么一个女儿家,我看一定另有原 因,一定另有原因。” 燕侠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说话。 紫鹃忽然端起桌上的小碟子,递到燕侠面前:“吃点儿点心吧,霜忙了半天了, 不吃点儿说不过去。” 显然,鹃姑姑是有意岔开话题。 霜妹妹忙了半天,不吃一点也真说不过去,燕侠谢一声,捏起了一块放进嘴里, 他也没忘赞了一声:“嗯,真好!” 姑娘见了喜意,忙道:“郭大哥既然不嫌,就多吃两块!” 不是应酬话,姑娘的手艺还是真不错,燕侠毫不犹豫,又吃了两块。 姑娘好乐,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难道心里的不快真这么快过去了? 这是燕侠懂礼,心里再不快,郭家再跟这位鹃姑姑渊源不浅,毕竟头一次见面, 而且前后也不过一两个时辰,干吗当着人家不快?人家一片热诚,顾念渊源,邀上 家来,岂是为了看阴沉脸色的? 吃着点心、喝着茶,谈的是别的,两片枫林之间,清澈小溪畔的这片如茵草地 之上,又听见了笑语,尤其是霜姑娘,更笑得银铃也似的。 就在这时候,燕侠忽然目闪冷电,要往起站。 只听一个轻柔、甜美的带笑话声传了过来:“这是谁笑成这样?准是霜。” 燕侠神情一震,猛然站起,脱口道:“凤姑姑!” 紫鹃也急急站起:“姑娘?” 姑娘惊喜急叫:“凤姨!” 那轻柔、甜美话声再传,已带了几分惊喜,几分诧异:“燕侠也在这儿?” 燕侠躬下了身:“是的,凤姑姑。” 微风飒然,人影两个,就落在桌前,正是傅夫人胡凤楼跟爱子贝子爷傅小翎。 傅小翎一见燕侠就国射冷电:“郭燕侠,你怎么在这儿?” 傅夫人叱道:“小翎,能不能有点风度,懂点礼教。” 贝子爷毕竟还是有教养,立即改颜,向着紫鹃就是一札:“小翎见过鹃姨!” 随又转向姑娘欠了个身:“妹妹!” 紫鹃。姑娘定过了神,母女俩忙答礼。紫鹃道:“这叫紫鹃怎么敢当,怎么说 也该紫鹃先给姑娘……” 胡凤楼道:“紫鹃、红菱她们娘儿三个不会不上你这儿来,你应该听红菱说起 过,她已经改口叫了姐姐。” 紫鹃两目涌泪,叫了一声“姐姐”带着爱女就要行大礼,胡凤楼含笑扶住母女 俩:“这才是!” 紫鹃还待再说。 胡凤楼嗔道:“多年不见,你就会在这俗礼上搅和,不能让我好好看看霜么?” 紫鹃没再说话,热泪夺眶流下。 傅夫人装没看见,带笑转望姑娘,其实她一双凤目之中也闪起了泪光:“哟, 这就是咱们的霜呀,可不又是跟朵花儿似的。 紫鹃,你们人人有女儿,还出落得一个赛过一个好,一个赛一个爱煞人,我发 生羡慕,恨不得都跟你们要过来。“ 不知道紫鹃是因为流着泪,还是怎么,她没答话。 姑娘倒落落大方,含笑道:“只要您不嫌,还不就跟您的女儿一样!” 傅夫人笑了:“霜会说话,可也该打,什么叫嫌不嫌?” 带着笑,她转望燕侠:“燕侠,跟你鹃姑姑,我们多少年不见了,上次见面的 时候,霜才刚十岁,别怪冷落了你。” 燕侠道:“燕侠怎么敢。” 这他才给凤姑姑见了礼。 傅夫人受了这一礼,然后一手拉一个,左边是燕侠,可边是贝子爷傅小翎,一 起走近桌子。 姑娘来去如飞,又搬来了两张凳子,容得乃母跟傅夫人、燕侠、小翎落了座, 她又去倒来了两杯茶,这才偎着乃母坐下。 博夫人一双目光盯在了两小碟子点心上:“这是谁这么好手艺,能做出这么好 的点心来?” 傅夫人道:“那就绝对错不了……” 姑娘道:“您夸奖,是霜学着做的。” 捏一块放进嘴里,立即点了头:“真好,小翎,快吃两块,错过了这个口福可 惜。” 明摆的这是款待燕侠的,贝子爷可不想吃,奈何母命难违,只好勉强地吃了一 块。 吃头一块勉强,可是吃了头一块之后,他情不自禁地又捏起第二块。 这,只有傅夫人跟燕侠懂。 这么大个人了,有时候跟个小孩儿似的,傅夫人想笑,也有点难过,这难过产 东是难过爱子长不大,而是一种怜惜。 燕侠心里的敌意也为之减了不少,毕竟,上一代的作为,不能让下一代的承担, 而且小翎除了争无垢之外,也不失纯真仁厚。 忽听姑娘道:“郭大哥,娘跟我都没说错,我所看见的那位无垢身边的年轻人, 不是贝子爷。” 燕侠见着风姑姑跟小翎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所以他一直没提。 傅夫人跟小翎可不明所以,不由一怔! 傅夫人道:“无垢身边的年轻人?不是小翎?怎么回事?” 燕侠是不愿说,姑娘是不便说,两个人都没说话,不过姑娘的目光投向了乃母。 紫鹃说了,她把燕侠说的,还有爱女所见,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傅夫人忍不住轻呼出声:“有这种事?” 傅小翎霍地站了起来,激动得目中冷电直逼燕侠:“怪不得你没回‘南海’去, 原来无垢失踪了,你抢走了她,又不能卫护她,你算什么……” 燕侠没吭气儿。 傅夫人叱道:“你这又算什么?坐下!” 傅小翎转脸望乃母:“娘……” 傅夫人沉脸叫道:“我叫你坐下!” 傅小翎没再说话,坐了下去,多少带点不情愿。 傅夫人没理他,转望燕侠:“燕侠,无垢真是就这么走了?” 燕侠道:“是的!凤姑姑。” 傅小翎道:“这就表示无垢根本不属意他。” 傅夫人冷然道:“她身边有别人,这表示她属意你?” 傅小翎脸色一变! 傅夫人道:“当着你鹃姨跟霜妹妹争这个,你知道羞臊不知道?” 傅小翎红着脸低下了头。 紫鹃道:“姐姐也别这么说,一个情字真能叫人生,叫人死,情场之上,有几 个人退让过?” 她原是不得不帮贝子爷缓个脸,没想到却触中了博夫人“的心事。 怎么没有?当年“无玷玉龙”不就毅然退让了么? 傅夫人神色一黯,转脸望燕侠:“你也能确定,霜所见的那个女了,确是无垢?” 燕侠道:“燕侠不愿那么想!” 只是不愿,可是恐怕九成九是。 傅夫人沉吟道:“这就怪了,不管怎么说,无垢都不该这样……” 不该这样,可却偏偏这样。 紫鹃道:“姐姐,我不相信……” 傅夫人截了口:“我了不信,无奈……” 她没说下去,一不过有这一句“无奈”,也就够了。 姑娘道:“凤姨,我以为是别有原因。” 傅夫人道:“我也这么想到,可是当初从‘天津’走的时候是一个人,总不该 别有原因。” 显然傅夫人是认定无垢三心二意朝秦暮楚。 她就这么轻易认定了。 以她的才智、心性,似乎不该这么轻易认定。 可是,以她的才智、性性,这以轻易认定,似乎也特别能够服人。 燕侠、紫鹃、还有姑娘,都为之错愕,可是都没有说话。 傅夫人道:“小翎央求我带了追找燕侠,拦燕侠带无垢回‘南海’,念他情真, 我答应了,可是遍寻各处,不见燕侠,我原以为已经出了海走了,却不料……这么 看,这种姑娘我傅家不敢要,燕侠你可以死心回‘南海’去了。” 燕侠微微低下了头:“是,凤姑姑!” 傅小翎却叫道:“娘……” 傅夫人霍然转脸:“怎么,你还放不下,还想要?” 傅小翎道:“我只是觉得……” 傅夫人截口道:“你只是觉得什么?你霜妹妹亲眼所见,难道她会骗你?事实 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尽管你爹再疼你,我不信人会要这么一个姑娘进 傅家的门。” 这倒是实情,傅侯就是再疼儿子,也绝不容一个朝秦暮楚的女子进“神力侯府”, 做傅家的媳妇,将来的浩命一品神力侯夫人! 傅小翎不敢再说话了。 傅夫人忽然站了起来,道:“妹妹,那我们走了。” 燕侠、紫鹃、姑娘忙跟着站起。 紫鹃急道:“姐姐怎么这么急着走。” 姑娘也道:“就是嘛……” 傅夫人道:“我怕傅侯悬念,过些时候再来看你们,谁都不要送了。” 说走就走,话落,拉着傅小翎腾身而起,飞射不见。 走得太以匆忙。 燕侠、紫鹃,还有姑娘段霜都有点诧异,但是都没说出口。 傅夫人、贝子爷傅小翎母子俩早走得不见了。 三个人定过神来,紫鹃正要让燕侠坐,姑娘段霜忽然望着地下叫了起来:“娘, 桌子底下有字儿。” 紫鹃、燕侠忙低头,可不,桌下地上龙飞凤舞的一行字迹,一笔一划整整齐齐, 宛如刀割。 写的是:无垢奇女子,身伴有人,定有原因,燕侠务必寻找接回。 显然,字是傅夫人写的。 听,姑娘段霜头一个叫了起来:“凤姨!” 紫鹃紧接着轻叫道:“燕侠,我明白了,你凤姑姑所以留字桌下,而不当面告 诉你,是为不愿小翎知道,刚才她所以当着大家说那种话,也是为绝小翎之念,她 所以走得那么匆忙,则是为怕小翎看见她留的字。” 不只紫鹃明白了,燕侠也明白了,不由为之一阵激动,脱口道:“凤姑姑这是 ……” 他没说下去。是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觉得喉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只听紫鹃道:“燕侠,你凤姑姑绝不会看错人,她用心良苦,你不能再误会无 垢了。” 燕侠好不容易才说了一句:“燕侠惭愧……” 姑娘段霜一双美同望燕侠,好生不忍:“郭大哥也别这么想,这种事搁谁谁也 会误会……” 忙抬皓腕,道:“别站着了,坐吧!” 燕侠强笑了一下,道:“谢谢妹妹,我不坐了……” 姑娘为之一怔,他又转望紫鹃,道:“鹃姑姑,燕快想这就告辞。” 姑娘段霜忙道:“郭大哥也这么急着走?” 紫鹃道:“你是想这就去找无垢?” 燕侠点头道:“是的!” 紫鹃道:“你凤姑姑既然这么交待了,你心里一定也急,我不拦你……” 姑娘段霜道:“郭大哥,你上哪儿找啊?一点线索都没有,天下大着呢,总不 能乱跑吧?” 紫鹃道:“这正是我想说的……” 燕侠双眉微扬,道:“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我总不能坐着不动。” 紫鹃皱眉道:“这倒也是。” 姑娘道:“这不是急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大家坐下来想想法子。” 紫鹃坐了下去,道:“你霜妹妹说得对,再坐一会儿,大家想想。” 能想出什么来?可是人家母女好意,也不便拒绝,燕侠迟疑了一下,刚要坐, 忽又目闪冷电,道:“又有人来了。” 紫鹃忙站了起来:“是你风姑姑……” “下像。”燕侠道:“来人修为差凤姑姑太多。” 就这两句话工夫,紫鹃听见了一阵疾速衣袂飘风声由远而近。 姑娘也听见了,道:“来了。” 话声方落,丈余外草地上,并肩射落两个人来。 这两个人,看得三个人都一怔! 这两个人悍,不只装束怪,长得也怪,尽管紫鹃跟燕侠都算见多识广,可是这 样的装束,这样的人,两个人还都没见过! 这两个人,年岁应该在中年,肤色黝黑,黑得发亮,圆睛凸睛,朝天鼻,鼻子 上还穿着个黄澄澄发亮,似金像钢的圆环,左右两耳上也各穿一个。 五短身材,但是极为精壮,手脚却特别大,而且一双大脚没穿鞋袜,十个脚指 头既粗又圆,还分得很开。 两个人都穿一身红,不像衣裳,倒像是和尚披的袈裟,胸前部侠还各绣着一朵 花,白花,只知道是花,却看不出是什么花。 明知道是“人”,只是这是什么“人”? 姑娘神色微惊,不由移步退到乃母身边。 那两个怪人忽一咧嘴,算是笑,然后转脸互望叽哩咕嘻地说了一阵。 紫鹃忍不住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到寒舍来有什么贵干?” 两名怪人转脸望紫鹃,一个说了话,居然是极为流利的汉语,而且还有京片子 的味道:“你是这家的主人?” 紫鹃、燕侠、姑娘段霜都为之一怔! 紫鹃点头道:“不错!” 那名怪人抬手指姑娘:“姑娘是你的什么人?” 紫鹃道:“是我女儿。” 那名怪人一点头道:“好,我们小皇帝看上了你的女儿,派我们两个来接她去。” 姑娘脸色一变,就要说话。 紫鹃抬手拦住了姑娘,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儿来,你们小皇帝又是什么 人?” 那名怪人道:“不要问那么多,跟我们去就知道了,你女儿是去做小皇帝的妃 子,保证她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紫鹃扬起了一双眉梢:“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女儿不愿意享受什么荣华富贵!” 那名怪人道:“这是你说的,你应该问问你的女儿的意思。”‘姑娘段霜冷然 道:“不用问,我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那名怪人道:“你很听她的意,但是我们奉小皇帝之命必须要接你去。” 话落,两个人互望了一眼,迈步就要走过来。 燕侠突然冷喝出声:“站住!” 喝声不大,却震得两名怪人身躯震动停了步。 两名怪人霍然转脸,脸上,目光里,充满了惊讶的神色! 燕侠淡然道:“这种事也能用强,你们是不是太不讲理了‘?” 那名怪人道:“你是……” 燕侠道:一这位夫人的晚辈,这位姑娘的朋友,在这儿做客。“ “你会武?” “懂一点。‘”不!“那名怪人道:”我们知道,你的武功很好,可是我劝你 还是不要管。“ 燕侠道:“有理由么?” 那名怪人道:“你会给自己招灾惹祸,谁敢管我们小皇帝的事,谁都一定得死 ……” 燕侠道:“人谁都怕死,我也不例外,只是那得你们那位小皇帝爷能让我死。” 那名怪人道:“我们小皇爷要谁死,绝没有一个能活着!” 燕侠淡然一笑:“这件事我是管定了,你们试试看吧!” 那名怪人疑惑地望燕侠:“你真要管?” 燕侠道:“是不是真的,你们也可以试试。” 那名怪人一点头道:“好!” 一声“好”,两个人四目之中突然闪射懔人凶光,似乎就要动。 忽听姑娘段霜一声急喝:“慢着!” 两名怪人转眼望姑娘,那名道:“姑娘是不是改变心意了?” 姑娘道:“有件事我想先弄清楚。” 那名怪人道:“什么事?” 姑娘道:“你们说,你们那位小皇帝爷看上了我?” 那名怪人道:“不错!” 姑娘道:“所谓看上,一定是要见过,你们那位小皇爷,在哪儿见过我?” 紫鹃马上就懂了爱女的意思,神情猛一震,为之翟然动容。 燕快看在眼里,忽然也有所悟,心头一跳,急道:“妹妹……” 姑娘忙喝道:“听他说。” 燕快立即住口不言,霍地转望那名怪人。 那名怪人不知是相当机警,还是怎么,看看姑娘,又看看燕侠,忽然摇了头: “不知道,我们小皇爷没有明示。” 姑娘道:“我们这儿很少有外人到过,前些日子有个年轻人陪位姑娘从这儿过, 他别就是你们的小皇爷吧?” 那名怪人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燕侠的镇定工夫由来过人,可是如今事关无垢的下落以及安危,他有点沉不住 气了,双眉一扬,就待发话。 姑娘一个眼色递为过来。 燕侠只好又自忍住。 只听姑娘道:“世间哪有这种事,我对你们小皇爷一无所知,怎么能跟你们去 做他的妃于?” 那名任人道:“你想知道什么?” 姑娘只以为怪人上钩了,忙道:“比如说他姓什么,叫什么,人在什么地方, 是哪里的小皇爷……” 岂料怪人道:“那容易,只你跟我们走,到了地方,见着了我们小皇爷之后, 就都知道了。” 白费心机了。 姑娘双眉一扬,脸色倏沉:“郭大哥,这两个东西狡猾,我的办法不灵,只好 用你的办法了。” 两个怪人的确狡猾,不但狡猾,还相当机警,姑娘话声方落,燕侠还没动,他 们两个已一扬手,抓向了燕侠,四双大手如四把蒲扇,黑得发亮,立即把燕侠罩在 掌下。 他们碰上的是燕侠,郭家的“六龙”之首郭燕侠,又岂是他们罩得住的? 燕侠没躲,不但没躲,反而挺掌迎了上去。 砰然一声,两个怪人立即往后退去。 燕侠虽然一掌击退了两个怪人,但已觉出两个怪人内力修为相当深厚,而且两 双手掌似铁铸一般,坚强异常,要比他自离开“南海”以来,除了傅候之外的任何 人都难对付。 他心头震动了一下,然后如影随形,跨步欺身,探掌抓向一名怪人的腕脉。 燕侠的感觉没有错,两个怪人确不是易与之辈,不但躲过了燕侠这一抓,还四 掌翻飞立即又功向燕翎。 紫鹃跟姑娘母女俩看得惊了心。 “南海”绝学如何,紫鹃清楚,郭家燕侠的一身修为又如何,母女俩也听红菱 说得很清楚。 眼下这两个怪人,不但能躲过燕侠的擒掌,还能反击,怎不令母女俩为之惊心? 其实,更震惊的是两个怪人,几招过去,两个人越打越心惊,他们原以为眼前 这个年轻很不错,却没想到他的所学这么高绝。 转眼就是五招,第六招,闷哼声中,两个怪人再度踉跄暴退。 燕侠绝不放松,就要追击。 两个怪人突然垂手站稳,四双大眼里也随即闪射出奇异的光芒,直逼燕侠。 只听姑娘惊声沉喝:“郭大哥,躲开!” 她带着香风,一步跨到,横身挡在燕侠面前,也凝目遍现了过去。 燕侠看不见姑娘的脸,却看得见两个怪人的脸,只见两个怪人脸以倏变,失声 叫道:“你也会……” 会什么?没说出口,转身疾掠,如飞而去。 燕侠一急,震声大喝:“站住!” 他要追。 姑娘抬手一拦:“郭大哥,我已经知道了,让他们走。” 她已经知道了? 燕侠收势停住。 紫鹃一步跨到:“霜,你知道什么?” 姑娘转回身,脸色凝重:“娘,郭大哥,咱们坐下来说。” 燕侠心里急:“妹妹……” 姑娘道:“郭大哥,我所知道的,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 紫鹃先坐下了。 燕侠也跟着坐了下去。 姑娘落了座,一双凝重目光从燕侠脸上缓缓扫过,道:“那两个怪人,他们是 从‘西藏’来的……” 燕侠一怔,脱口叫道:“‘西藏’?” 姑娘道:“他们到这儿来,虽不一定是从‘西藏’启的程,但我敢确定他们原 本是来自‘西藏’的,绝不会错。” 紫鹃道:“‘密宗’?” 姑娘道:“是的!” 燕侠:“喇嘛?” 姑娘道:“‘喇嘛’是‘密宗’,但‘密宗’不一定全是‘喇嘛’,他们之中, 有一部分是‘喇嘛’。” 燕侠道:“跟官家……” 姑娘道:“大内供奉的‘喇嘛’,确是来自‘西藏’红教‘密宗’,但是我不 敢确定是不是跟他们有关系。” 紫鹃道:“我听你凤姨说过,‘西藏’有座‘喀喇布达宫’,那地方在‘西藏 ’权威无上,也最神秘……” 姑娘道:“对,他们控制着大部分‘西藏’?” 燕侠神情震动,道:“妹妹指的是‘藏王’?” 姑娘又点头:“是的,郭大哥,‘喇嘛布达宫’就是‘藏王’的宫宝,刚才那 两个怪人就是来自‘喀喇布达宫’。” 燕侠道:“他们所说的小皇爷,恐怕就是‘藏王’的唯一弟子,也就是未来下 一代的藏王了。” 姑娘道:“郭大哥也知道?” 燕侠的脸色很凝重,道:“我听老人家说过,‘喀喇布达宫’诡异神秘,从没 有外人能进去过,‘藏王’座下,个个都具‘密宗’的最高修为,恐怕是当世之中 最怕人的一个地方。” 姑娘道:“郭大哥说得一点都不错。” 燕侠没有说话,因为他心烦。 紫鹃道:一那两个怪人来自‘喀喇布达宫’?“ 姑娘道:“是的。” 紫鹃道:“要是我没有料错,跟无垢从这儿经过的那个年轻人,就是他们所说 的那个小皇爷了。” 姑娘道:“我也是这么想。” 紫鹃道:“如今可以知道了,无垢落进了‘喀喇布达宫’。” 姑娘道:“无垢的冤屈,如今也可以洗雪了,当初在‘天津卫’的时候,她绝 不是就那么一个人离开的。” 燕侠道:“妹妹是说……” 姑娘道:“‘摄魂大法’是‘密宗’绝学的一种,既是”藏王‘的爱徒,自必 是个中高手。“ 紫鹃道:“霜,‘藏王’终生不娶,他的爱徒既是未来下一代‘藏王’不该把 无垢带往‘喀喇布达宫’,更不该再派人来找你。” 姑娘道:“‘藏王’不是终身不娶,而是一旦成为‘藏王’后,必须斩断一切 俗念尘缘,但是在没有成为‘藏王’之前,是什么都不忌的。” 燕侠道:“妹妹是说,无垢是被那个所谓的小皇爷,用‘摄魂大法’所制。” 姑娘道:“一定是,刚才那两个怪人,就是想用‘密宗’‘摄魂大法’对付郭 大哥” 燕侠道:“妹妹也会‘摄魂大法’?功力修为远比那两个怪人还要高?” 姑娘转眼望紫鹃。 紫鹃道:“你都大哥不是外人,不用隐瞒。” 姑娘转脸向燕侠:“段家耕读传家,家里藏书很多,我爹故世的时候,只亲手 交给我一册,那是一册‘密宗’秘笈,来自‘西天竺’,我就是从秘笈上学来的。” 燕侠道:“妹妹福缘深厚……” 他站了起来,道:“鹃姑姑、妹妹,我告辞!” 紫鹃、姑娘忙站起。 紫鹃道:“你要赶到‘西藏’去?” 燕侠道:“是的,鹃姑姑!” 姑娘道:“郭大哥,原谅我要直说一句,你对付不了‘喀喇布达宫’,别的我 不敢说,只这‘密宗’‘摄魂大法’就不是你所能应付的。” 燕侠道:“没人防得了”摄魂大法‘么?“ 姑娘道:“只有铁石心肠的冷酷人,才防得了‘摄魂大法’越冷酷越能防,相 反的,越是性情中人越容易被它所惑,郭大哥想想自己是哪一种人?” 不用想,郭家没有铁石心肠冷酷人,燕侠知道,这正是他的弱点。 只听姑娘又道:“再不就是定力要够,恐怕郭大哥的定力还不够,尤其郭大哥 是为救无垢而去,只这一个‘情’字,已更减弱了郭大哥的定力。” 燕侠不能不承认,这是实情,一丝儿不假,一丝儿也不打折扣的实情,但是… … 他道:“谢谢妹妹,我不能不救无垢,何况凤姑姑也交待了。” 紫鹃道:“燕侠,我要救无垢,我不便拦你,可是你总该做有把握的事,至少 得有几分把握,你不能不但救不了无垢,连自己也落在‘喀喇布达宫’里,假如大 内供奉的喇嘛,有出自‘喀喇布达宫’的,那不是更不堪设想。” 燕侠双眉微扬,道:“谢谢鹃姑姑的提醒,燕侠敢这么说,除了‘摄魂大法’, 对‘密宗’的其他绝学,燕侠仗家学,绝不稍让。 姑娘还待说话。 燕侠已在又道:“鹃姑姑、妹妹,燕侠不愿再耽误,就此告辞厂他一躬身,就 势倒射腾起,人似天马行空,疾快如电,飞射不见。 姑娘从燕侠逝去处收回目光:“娘,郭大哥这一去,实在叫人不能放心。” 紫鹃道:“你是说,他绝对没有办法对付‘摄魂大法’?” 姑娘道:“郭家没有冷酷无情的人,而且他的定力也不够。” 紫鹃沉吟未语。 姑娘又道:“娘,咱们明知道,他这一趟‘西藏’,相当凶险。” 紫鹃抬眼凝目:“那你说说怎么办?” 姑娘道:“要我说,咱们该跟他去,准备随时施以援手!” 紫鹃道:“你是说你!” 姑娘道:“要是我一个人去,千里迢迢,又是深人‘西藏’,您一定不放心。” 紫鹃道:“可是除了‘摄魂大法’外,其他方面咱间差他太远,会不会成为累 赘,反而让他有了后顾之忧?” 姑娘道:“成他的累赘,让他有后顾之忧,总比眼睁睁地看着他遭到凶险好。” 紫鹃道:“咱们是不是该告诉你凤姨一声?” 姑娘道:“他身法高绝,咱们已经追不上了,再跑一趟京里,不就落后更远, 更来不及了?再说,这中间还有个翎贝子在,万一让他知道了……” 紫鹃道:“咱们只告诉你凤姨,小翎是不会知道的,只不过拐一趟京里,是真 耽误时日……” 沉吟了一下,毅然接道:“算了,那就咱们娘儿俩去吧,走,快收拾收拾去。” 娘儿俩端起了桌上的茶跟点心,快步行向紫扉。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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