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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水流大江东
两个人逐渐来近,昏黑的天光下,从轮廓间依稀能以辩出那是“北斗七星会”
的二哥“断掌”曹又难、四爷“翼虎”沙人贵,两个人背负着的东西,显然是两具
尸体,肯定就是胡双月与山大彪的残骸了。
由对面斜坡的棱线到小红楼的正门,约莫有一丈二三的距离,这个距离,非常
适合狙击者跃升之后连续扑落的动作,几乎只要纵拔到第一次弹起的高度,不需再
行运气接劲,顺势而下,正好就是出手的焦点,过程一气呵成,方便无比。
一丈二三的远近,也恰是练有夜视功能的人,目力所及最允当的范畴,在这个
范畴之内,一切动静,大概都在眼底,不至模糊。
曹又难和沙人贵两个,约莫已经相当累了,他们来到门口,还不及推门,就先
忙着相互合作将背在背上,用外衣包裹着的尸体卸下,小心翼翼的搁置地面,四只
眼睛望着两具尸体,皆不由形色凄器,相对唏嘘。
杀手也不是全无情感的,虽然那种情感较深沉、较冷硬,但总也叫做情感,尤
其是杀手的下场如果亦是被人所杀,情感之外,只怕就还要加上一点兔死狐悲的自
伤了。
曹又难的目光开始带有警惕性的向四周搜视,沙人贵却意态沮丧的叹着粗气:
“我就不信事故还会发生到家门口来,二哥,算计二哥与老六的那票王八羔子,早
不知跑到哪个角落里窝起来了!”
接着,他又无精打采的坐向石阶上,双手抱着头,悠悠忽忽的道:“这不是屋
漏偏逢连夜雨么?小媚的麻烦刚捅出来,跟着就授上这么一桩要命的灾祸,难怪好
几天了,我老是左眼皮子跳个不停,莫不成,哦,我们‘北斗七星会’的劫数到了?”
冷哼一声,曹又难道:“少胡扯,我看老三和老六的横死,多半与小媚脱不了
关系!”
黑暗中,沙人贵的神色先是一怔,他倒吸一口凉气,说话有些混浊起来:“二
哥,你这样论断,得有根据才行,小媚的那几下子,我们全都心里有数,若是讲机
灵巧铸,她是不差,但谈到武功,别说她一个对付不了三哥老六两个,连一挑一也
扛不下来,凭她的本事,又如何能杀得三哥同老六,更杀得这么凄惨法?”
曹又难阴冷的道:“老四,机灵巧肄,一样可以用来杀人,症结只在于如何安
排而已,况且你不该忘记,小媚在外面有朋友,相当够份量的朋友,小媚手段高,
她会设法使她这批朋友为她出力,甚或卖命!”
沙人贵迟疑的道:“我也知道她在外面有朋友,‘瑞昌县,牢房的把戏、山神
庙的突然脱逃,全由她的朋友暗地帮忙,不过,她也有功力强到能够击杀三哥与老
六的朋友?”
曹又难沉沉的道:“天底下没有不可能的事,小媚那一套颇不简单,其狠毒狡
诈之处,恐怕要超过你我的想像,老四,如若我猜得不错,恐怕还会有情况 ”
沙人贵反应过敏的立刻向周遭巡搜,却又不住的摇着脑袋:“二哥,我实弯想
不通,小媚不但聪明,更聪明得出了奇,假如我是她,逃出性命已属万幸,能跑多
远就跑多远,决不会傻到调回头来冒险报复,因为这是寻死的事,一个弄不巧,阎
王殿上就得丙去应卯!”
曹又难道:“所以你才不是小媚,她的想法和你大相径庭,她存的是什么心思,
谁都不容易猜透,老大早就说过,这娘们像一条毒极了的毒蛇,表面纹采斑斓,艳
丽夺目,实际上却是最要命的东西!”
默然片歇,沙人贵涩涩的道:“我还是不认为地有这么大的胆子,有这么厉害
的帮手,二哥,你不妨往别处想想,我们,北斗七星会,这些年来,杀人无算,结
的仇更多,会不会是别的仇家摸了进来抽冷了下毒手?”
曹又难的语调又干又冷:“当然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不过,小媚的事件与老
三老六的死凑得太巧,我仍然怀疑是小媚在其中搞鬼,直觉上,我不以为另有他人……”
沙人贵道:“不管是怎么一个内情,等老大和鬼狐狸回来,好歹就能把它归理
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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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森的一笑,曹又难道:“假如事情是小媚干的,不须等到老大和老五回来,
我们很快即可知晓!”
怔了怔,沙人贵疑惑的道:“此话怎说?”
曹又难微微扬起面孔,而脸上的表情一片肃煞,透着一般隐隐的暗青:“如果
是小媚下的毒手,她的目的决不止以狙杀老三老六两人为满足,而是将整个‘北斗
七星会’的成员完全当作对象,换句话说,就是要通通消灭我们,现在她已成功的
谋害了老三老六,跟着来的,约莫就是你我及老大了!”
不禁自背脊上冒升一缕寒意,沙人贵强忍住那个哆嗦,惊悸不已的道:“二哥,
你说得末免过于可柏了,小媚哪来这等的狠劲与这等的胆识?我们同她相处多年,
却也不曾发觉她有如此歹毒法;横想竖想,她都不像你推断的这么冷酷嚣狂!”
曹又难缓缓的道:“不需争辩,老四,我讲得对不对,马上就会由事实来证明,
当然,我但愿我的判断是错了,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沙人贵呐呐的间:“你的意思,二哥,小媚很可能就在附近伺伏着?”
曹又难颌首道:“不错,这时候,说不定她正在倾听我们交谈,注视着我们的
一举一动――”
再也坐不住了,沙人贵霍的站起身来,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向左近转动,手亦按
住了插在后腰板带上的家伙,模样已是如临大敌。
曹又难镇定的道:“你看不见她的,老四,她会挑拣个非常适当又隐密的地方
匿藏,那个地方可以清楚的监视我们,而且,必定在最得利的攻击位置之内!”
艰辛的咽口口唾沫,沙人贯苦笑着道:“这算怎么一码事?玩这等杀人的把戏,
原是我们的专长,如今却叫人家玩起我们来了,那玩的人又曾属于我们之中的一员……
他娘,这不是在打混仗么?”
曹又难道:“人一出世,就开始了打混仗的里程,这其中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生活嘛,本来便是一连串无休止的争斗,除了斗到死,就只有一直斗下去!”
沙人贵还没有来得及表示什么,谢青枫就来了他从对面斜坡的棱线之后飞腾而
起,拔高九尺左右,划过一道极其优美的半弧,落脚点就正好在曹又难与沙人贵的
头顶,流程顺畅,毫不拖泥带水。
他来得非常之快,快得像闪电、像幻觉,当他的猎物举眼看到了他,他已经到
达攻志距离之内,于是,他决无迟疑的出手,攒砧暴斩,光似凝雪飞霜。
沙人贵的动作也相当迅捷,侧身、拧腰、翻腕,“狼牙飞棒”笔直捣出;曹又
难亦斜跃四尺,两只丈粗又厚,仿若蒲扇似的巨灵之掌双抛合聚,夹攻来敌。
“铁砧”微沉倏扬,“当”的一声,震开了沙人贵的“狼牙飞棒”,火星迸溅
申,刃口已迎向曹又难那一双沉厚的手掌。
曹又难号称“断掌”,练的是“断碑掌”的功夫,掌力雄猛坚实,足以横击牡
牛,但是,到底仍为一双肉掌,和谢青枫的“铁砧”硬碰不得,锋口迎到,他弓腰
曲背,人朝下坠,然而,他却赫然发觉,铁砧的走势竟己到达他预定落脚的方位!
双臂立振,曹又难蓄力再起,时机上已稍慢半分,“铁砧”闪过,他的左小腿
肚“叭”声绽裂一道血槽,所幸没把一整条腿赔上。
当曹又难踉跄落地,几乎不分先后,沙人贵再度飞挥出的“狼牙飞棒”又被磕
开,他脚步不稳,堪堪打了一个半旋,“铁砧”已照头劈下!怪叫如位,沙人贵拼
命滚仰,寒芒过处,脑袋是保住了,却被刃角带去一块巴掌大小的头皮一时间,他
竟不觉得疼痛。
猛回身,曹又难嘶声大叫:“且慢!”
谢青枫竖刀胸前,刃光闪泛,恍若秋水,他静静的望着曹又难,不出一声。
惊疑不定的打量着谢青枫,曹又难干涩的开口道:“朋友,‘青枫红叶’和你
有什么关系?”
谢青枫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牙面的瓷光在黑夜中微微泛映,仿佛他是有意炫展
着自己这一口好牙:“问得很好,曹又难,因为我就是‘青枫红叶’,‘青枫红叶’
也就是我。”
脸上的神色立刻灰暗下来,曹又难感到丹田松沉,口唇干燥,脑子里的思路也
一下子变乱了;他嘴巴蠕动了一会,才沙哑的道:“那么,谢青枫……你是为了小
媚而来?”
谢青枫道:“是为了她。”
曹又难的面孔又灰了一层,他吃力的道:“你和她,竟有这么深的交情?”
谢青枫笑着道:“正有这么深的交情,男女相处在一起,变化微妙而奇异,可
惜贵‘北斗七星会’的各位全都蒙在鼓里,不知小媚之外,尚有我谢某人的一段渊
源存在,所以,各位的境况就艰难了。”
阵瞳里漾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栗神情,曹又难仍在强持镇静:“我们的两个兄
弟――胡双月和山大彪,是你下的毒手?”
一仰头,谢青枫不悦的道:“我是以一对二,正面拼杀,如同现在的情形一样,
这能叫下毒手?怪只怪他们学艺不精,运道欠佳,混江湖选错了行当,偏偏挑上这
要命的营生!”
曹又难的目光不觉转到地下的两具尸体上,顷刻间的感受,不知是悲愤抑或怯
惧?他望一眼那边满头满脸是血的沙人贵,意识沮丧极了:“谢青枫,‘瑞昌县’
牢房与山神庙的事,大概也都是你干的?”
谢青枫道:“当然,为了小媚,不得不辛苦点,一事不烦二主,是吗?”
沙人贵抹了一手的血,恨恨地往裤管上擦去,咬牙切齿的叫骂起来:“姓谢的,
老子们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向来是河井水互不相犯,只为了一个臭娘们,你
他娘就冲着‘北斗七星会’下这等的毒手,闯道混世有你这样混法的?”
眼角微瞄沙人贵,谢青枫这次却没有温恼,他不紧不慢的道:“杀人只要有理
由,不必有仇怨,沙人贵,就像你们各位,双手染血,杀人无计,莫非也都为了与
人有仇有怨?”
沙人贵咆哮着:“我们杀人的理由是为了吃饭,你呢?你他娘又有什么鸟的个
理由!”
谢青枫淡然道:“我的理由是因为小媚,沙人贵,你们要杀小媚,我就只好对
不住你们,而且,事情一旦开了头,便必须使它有个终结,虎头蛇尾是不对的,如
今,我正在进行终结的过程。”
又抹了一把淌在腮颊上的鲜血,沙人贵掂了掂手中的“狼牙飞捧”,大声吼叫:
“娘的个皮,口口声声小媚小媚,正是恋奸情热,一对奸夫淫妇,小媚现在何处?
叫她滚出来,自己赖躲着不敢伸头,尽把事情朝别人身上推,算不得够种够胆!”
谢青枫竟然笑了:“沙人贵,你真是个粗胚,不折不扣的粗胚,斗杀对决,也
该讲究点气氛情调,嚣叫谩骂,不觉得太煞风景么?”
狠狠一跺脚,沙人贵大吼:“我要你把紫凌烟那贱货叫出来,到时候你就知道
我会怎么给她气氛、给她情调,这个狠心毒妇,看我能不能活剥了她!”
谢青枫道:“放心,沙人贵,她会露面的,她一定会露面,问题在于只怕你活
剥不了她,等她出现,就如同恶魔索命,必将活杀于你!”
沙人贵口沫横飞的怪叫:“让我们试试,谢青枫,让我们试试!”
谢青枫的“铁砧”轻轻摆动,森寒的芒焰亦在隐泛冷眼,他平静的道:“自然
要试,沙人贵,无须等小媚来试,我们就可以先试,确实的说,早已经开始试了,
现在要做的,只是接续下去而已!”
曹又难低哑的插进来道:“谢青枫,你的主意,难道没有更改的余地?你一定
要豁到底?”
摇摇头,谢青枫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必须有个终结,
不应该虎头蛇尾;曹又难,砸烂了摊子,就要收拾干净,否则,烂摊子留下来会增
加许多麻烦,你说是么?”
深深吸了口气,曹又难的表情十分痛苦:“也罢,是你逼得我们毫无选择,唯
有以死相拼!”
谢青枫眉梢子扬起:“记得你先前说过,生活本身便是一连串水无休止的争斗,
除了斗到死,就只有一直斗下去;曹又难,你说得相当透彻,可见你也和我一样,
早已洞悉了人生的无奈,没有错,除了斗到死,就只有一直斗下去。”
一声暴叫出自沙人贵嘴里:“老子就斗你这狗娘养的!”
随着他的叫嚷,“轰”声破空之响传来,“狼牙飞棒前面的棒头己脱柄射出,
锥尖闪映于夜色之中,活像一张片齿森森的巨吻!
谢青枫略往后仰,“铁砧”横起,飞棒却突兀变化了它原来的路线,一晃之下
跳击向谢青枫的中盘,于是,“铁砧”粹然切落,“呛榔”,一声撞震,飞棒已经
斜砸在地,捣得泥沙四扬!
就在这时,谢青枫听到一阵细碎的衣炔飘风之声响起。响声不是接近,却是远
去,他摹地回首,乖乖,那曹又难,“北斗七星会”的二大爷“断掌”曹又难,居
然临阵退缩,脚底抹油,抛下他的兄弟不管,独自逃之天天了!
曹又难玩的这一手,不但谢青枫有些啼笑皆非的意外,连他的老伙计沙人贵也
不禁目瞪口呆,瞧着曹又难亡命飞跑的背影,几乎不敢相信这竟是事实!
谢青枫耸耸肩,提高了嗓音道:“小媚,你不要现身,暗里缀着姓曹的,踩明
他的窝身处再来通知我,记得切勿轻举妄动;姓曹的是往山上逃,应该会在主近留
足,我不走远,就在那破山神庙里等你。”
“叮”的一颗小石头丢到谢青枫脚前,表示紫凌烟已经照着他的吩咐去做了,
掷石之举意同回应。
沙人贵忙循着小石丢来的方向探头探脑,而夜色深沉,却是任什么端倪也不曾
察觉!
谢青枫慢条斯理的道:“她是从北边院墙走的,沙人贵,可借你没有看见她那
身段儿多利落!”
沙人贵虎吼着道:“现在看得见、看不见都没关系,姓谢的,你已自行露底,
揭明了要到山神庙与那贱人会合,你们且等着。北斗七星会‘的兄弟来抄窝吧!”
不由低唱一声,谢青枫道:“一般而言,道上的杀手组合,除了强有力的行动
条件外,赤该具有高度的思考能力、近乎艺术化的任务安排,但看到你们,实在令
我失望!沙人贵,就凭‘北斗七星会’这样一个粗制滥造的团体,居然也能在江湖
上立足多年,并且挣到颇大的名声,说起来,不是笑说么?”
沙人贵愤怒的道:“我们流血卖命,辛苦打下的江山,哪一桩、哪一样是笑话?”
伸手点了点沙人贵,谢青枫安详的道:“就以你来打比吧,沙人贵,一点头脑
也没有,你不想想,我当着你的面前明明白白的和小媚约妥见面之处,意思便是根
本不怕你知道!”
沙人贵有一种受辱的感觉,他厉声道:“为什么不怕我知道?你以为我们兄弟
便奈何不了你了?”
谢青枫笑道:“这倒也不尽然,之所以不怕你知道的原因,只在于你不可能再
把消息传递出去,沙人贵,我眼中看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又何必在乎死人听到
些什么呢?”
牙齿挫磨得“咯”咯“有声,沙人贵额暴粗筋,双目凸瞪,吁吁吸着气:“谢
青枫,你也未免嚣张得过份了!”
谢青枫望着曹又难逃走的方向,淡淡的道:“我不是嚣张,仅是表达一点自信,
以及叙述一件事实,沙人贵,你还不觉得你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么?没有情感基础
没有道义观念,甚至连最起码的同心协力这一项都做不到;就在眼前,正乃生死关
头,你那位二拜兄却撇下你独自逃之夭夭,而兄弟不能共患难、手足不能连福祸,
你们之间,尚有什么希望可言?所以,我不但把你看成一个死人,那些未死的,也
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包管喘不多久啦!”
到了这等关头,沙人贵犹不松口,任凭打落门牙和血吞:“好叫你得知,姓谢
的,我曹二哥决非临阵畏缩,他是求援去了,‘北斗七星会’的兄弟向来肝胆相照、
同生共死,没有一个孬种!”
谢青枫好整以暇的道:“真是这样么?沙人贵,曹又难去何处求援,又求谁来
援?再说,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便求得援兵,怕也来不及了。”
沙人贵不由语结,支吾了好一会,才脸红脖子粗的叫嚷着道:“谢青枫,你休
要小窥了我,不及时?怎么叫不及时?你以为我撑不到那个辰光?”
谢青枫道:“你一定撑不到,沙人贵,你会死得很快;快到出乎你的预料!”
猛的拌手振腕,斜插在泥地申的飞棒“呼”的扬起,“铺”的一响接回握柄之上,
沙人贵像是突然间横了心,不但不朝后退,反而一步一步逼近谢青枫,光景是待采
取主动了。
谢青枫赞赏的微微一笑,也正面迎了过来,双方的距离本来就不远,彼此前凑,
不过几步路便到了攻击位置,沙人贵大吼如雷,身形纵起,”狼牙飞棒“泰山压顶
之势狠劈而下。
布满尖锥的棒头炫闪着点点晶亮的寒芒,挟合回荡的劲风砸落,力道弥足惊人,
然而谢青枫却没有躲避的意思,他仰着面孔,双眼轻眯,宛似观看某种天象奇景般
注视着飞棒的下降,就在棒锥相隔他头顶五寸左右时,沙人贵摹地吐气开声,身向
侧翻,飞棒侠闪,已由下砸之势变为横击,棒头滚动,擂木也似卷撞谢青枫的胸膛!
敌人的攻势与招数的变化,似乎早已在谢青枫预料之申,沙人贵甫始易位换招,
谢青枫已抢得机先。
“铁砧”斜出,锋刃斩削的角度,恰巧便在沙人贵侧翻抽棒的间隙,这间隙仅
有一线,且是稍纵即逝的一线,“铁砧”斩出,刚好切人这一线之际,其眼明手快
与时空间距拿捏之精妙准确,实在已到达出神人化的境界了!
飞棒犹在进行的过程之中,沙人贵已狂嚎着连人带棒一齐抛震出去,身子抛震
墓妇个方向,他的那条左臂又滴溜溜甩掷往另一个方向,漫天血雨飞洒犹透着温热
的气息与铁锈般的腥味!
人是跌在地下,却在一个翻滚之后弹跃而起,只这瞬息前后,沙人贵那满脸的
横肉已挤叠成一堆,两只眼珠子也几乎挣出眼眶,他人站在那里,不住颤抖摇晃,
呼吸声粗浊得仿佛拉起风箱……
谢青枫用左手无名指顺着刃口打去一溜血水,又将手指往靴底轻拭,这才笑吟
吟的望向沙人贵左肩处的伤口那茶左臂,是齐肩斩断,断落的部位肌肉整齐、骨酪
平滑,除了血糊赤漓的一片,倒还相当利落。
嗓眼里响着呼噜声,沙人贵开始移动,朝着谢青枫站立的位置移动,双目像是
定住在谢青枫脸上,透着死鱼般的混茫色调。
谢青枫和悦可亲的道:“慢馒走,沙人贵,别急,我就在这里等你,可别抢快
了滑跤。”
沙人贵的喉管间不停的响着呼噜声,他右手紧握“狼牙飞棒”,提着气发狠:
“你不用得意……姓谢的……我尚能……能再做…必死……必死之一击!”
吃吃一笑,谢青枫道:“当然,只不知是谁死罢了;不过照情形看来,恐怕还
是尊驾高升的可能性较大。沙人贵,我说过,你会死得非常快,抱歉到现在才弄你
一个半死,但就只是一步之隔了,下一步,我绝对送你上路。”
闷嚎声有若野兽濒死前的哀鸣,沙人贵一头撞了过来,他的“狼牙飞棒”却在
身体撞来的一刹,做了个非常奇异的举动,棒头“锌”声弹起,竟不是直对谢青枫,
反而飞抛上天,棒头弹升的俄顷,又在银链回挫之下,淬然返落,返落的速度快不
可喻,尖锥旋闪,恍同流星!
谢青枫一刀斩出,由下而上,只见刃口的寒光划映成一道折角,沙人贵已被正
面开膛破肚,芒焰上扬,又接住了反砸回来的棒头,火星溅散,震响盈耳中,任是
功力深厚如谢青枫,亦不由脚步浮动,歪出两尺!变化便在此一瞬沙人贵拖扯着流
泄遍地的肚肠,单手握紧飞棒的把柄,像头疯虎也似,使尽他最后的力气,猛然戳
向谢青枫!
把柄的前端,固然圆浑无棱,但也是钢打铁铸,坚硬至极。沙人贵这垂死反击,
不独力猛势急,更多少在谢青枫意料之外,他闪身回刀,动作之迅捷几乎是立做弹
射,却仍稍迟一分,沙人贵仅存的右臂应刀而落,谢青枫的左肋亦被柄端斜戳而过,
差点撞了个筋头!
冷冷瞧着沙人贵萎跌在地,业已寂然不动的身子,谢青枫缓慢又谨慎的运气调
息,就这一撞,他的左胁连同腰侧部位,已是一片僵麻滞重,感觉得出必定浮肿淤
血了。
不错,沙人贵倒不是完全徒托空言,他这“必死之一击”,果然亦收到了些许
功效,冤魂不远,大概也堪可自慰了吧?
谢青枫举步离去,一只手犹轻按着左肋,他没有什么怨羌,只想着山神庙,以
及山神庙以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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