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 11 章 江南二娇
<<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
第十一章 江南二娇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这是白香山的一首《忆江南》,绝妙好词也! 时已黄昏,落日西沉,西湖之上,白雾缥缈,而西湖八路(即八景),各放媚光, 勾引着来此的千万游客,逐一观赏,游客们在遍游八景之后,都不禁会长叹一声: “吾今不负此生矣!” 现在所要谈到的,正是八景之一的北山路,北山路上各景独多,尤多山峰,计有宝 石、万岭、栖霞、仙姑、灵隐、飞来……” 栖霞山有栖霞洞,最为寒冷,宜于夏游,仙姑山有玉泉,清可见底,游鱼可数,故 玉泉观鱼,为游湖乐事之一。 在看过玉泉之后,江海枫和他那个死而未死的好友娄云鹏慢慢踱了出来,清冽的风, 扑面吹着,即使在这盛夏的日子里,也能令人感到一阵无比的爽意。 在爬上北高峰的石阶之后,江海枫叹了一声道:“我们来杭州已不少日子了,终日 游山玩湖,也不是一个办法。那左人龙到底在哪里,依然是毫无线索,你看如何是好?” 铁掌黑鹰娄云鹏呵呵一笑道:“老弟台,你怎么反倒沉不住气了呢?他不急,咱们 急个啥?” 江海枫皱眉道:“只是我那小书僮不知如何了?” 娄云鹏嘻嘻一笑,道:“这个你更可放心了,他一个书僮,那左人龙还能怎么样他? 兄弟,你耐下心,咱们就在这西湖守株待兔,他左人龙没有不来的道理!” 江海枫心中虽不以为然,却也别无他法,只得点了点头,并未把那书僮是女子乔装 之事说出,因恐娄云鹏以之打趣。 娄云鹏现在身体已完全康复了,他常常说:“兄弟,我这条命,可说是你一手所赐, 老哥哥算没有白交你这个朋友!” 而江海枫更以青州之事,看出娄云鹏是个血性汉子,所以此次南游江南,特地带了 他同来,二人之间的交情,已非昔日可比了。 他二人用了两个月的光景,几乎找遍了江南各地,可是左人尤其人,却是“杳如黄 鹤”! 最后他们又来到了西湖,因想那左人龙既来江南,西湖自是必游之地,不能不到。 因此,他二人日复一日的在这西湖附近游山玩水,希望能有一天碰见左人龙。 娄云鹏是一个见面就熟的人,他在这西湖住了不到十天,这西湖境内的流氓地痞, 可就全都被他混熟了。 他把左人龙的形貌,就海枫所忆及的印象,详细地告诉了他们,嘱咐他们一有消息, 即来报信。 有了这些朋友帮忙,他二人才能如此悠闲。 北高峰上有“韬光庵”,石楼万丈,对面有一处庙宇名唤“石矶寺”,正对钱塘江, 远望江口,洪涛浩渺,与天相接,世称“韬光观海”即此也! 江海枫和娄云鹏说服了石矶寺的方丈,就在这寺内左偏殿的一间禅房内住了下来。 他二人空闲的时候,看看经书,游游山水,或者是找寺中老和尚,在树下下一局棋, 日子倒也不难打发。 在娄云鹏来说,他已是风烛之年,过一天算一天,他从来不想什么,怎么来就怎么 过,故很能耐住性子。 可是江海枫却是不然,他这个人责任心极重! 席丝丝虽说是自愿相随,但是她的安危仍应由他负责,如今她被左人龙擒去了,说 起来也实在是他的耻辱! 所以这期间,他的心情十分恶劣。 他二人行到了石矶寺前,正要入内,忽见由寺后探出了一个小脑袋,一晃又缩回去 了。 娄云鹏眼快,立刻就认出了,来人正是西湖有名的无赖,名唤小蚱蚂谢五,在这西 湖一带,他没有不熟的。 mpanel(1); 铁掌黑鹰娄云鹏,在此人身上花了几个钱,叫他负责打探左人龙的消息。 这时候娄云鹏一见是他,不由大喜,忙招了一下手,道:“哟!是你呀,快来,快 来!” 小蚱蚂谢五咧着大嘴,由墙后面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看他那份德性,光着上身,小 辫搭在前面,下面的裤裆是又肥又大,足下的一双青布皂鞋,倒是挺新,可是却穿着一 只一样的一双袜子。 这小子这份德性,倒是和青州的长虫小二挺像,只是比长虫小二还要油! 这么热的天,他手里还握着两个核桃,一边走一边搓,腰间一条红绸子汗巾,都快 垂到地下了,他也不知道拉上一拉,就这么一走一晃地走过来啦! 还隔着老远,就对着娄云鹏打了一个揖道:“老爷子,您好!” 然后用一双小眼,在江海枫身上直照,满面惊异之色,娄云鹏呵呵一笑道:“这位 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个江大爷,他刚来,你见个礼吧!” 小蚱蚂谢五脸色一变,可是他马上装出笑脸,对江海枫打了一个揖,道:“小蚱蚂 谢五见过江大爷!” 海枫看了娄云鹏一眼,似乎是暗怪他不该道出自己的姓名,可是娄云鹏却假装没有 看见,嘻嘻一笑道:“兄弟,这就是小蚱蚂谢五,我托他打听左人龙的消息,大概他是 来回话了。” 说着又向小蚱蚂谢五一笑道:“怎么样?有消息没有?” 谢五直起腰,斜着眼向附近看了一眼,神秘地道:“咱们进去说吧!” 娄云鹏哈哈笑道:“无妨,这里四下无人!” 小蚱蚂又看了海枫一眼,挤了一个眸子,谄笑道:“蝎子小蔡告诉我说,昨天南大 街过去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少年,样子很像你所说的那个左人龙!” 娄云鹏“哦”了一声,谢五立刻接道:“我已经叫他缀上去了。” 娄云鹏点了点头,从身上取出一块银子,递给小蚱蚂,小蚱蚂接过来,用力捏了捏, 又掂了掂分量,才收进腰袋里。 一面又龇牙笑道:“谢谢娄大爷。” 娄云鹏皱了一下眉说:“就这么一点儿事情么?” 小蚱蚂缩了一下脖子,笑道:“我的大爷,你可别急呀,你知道这么点事费了我们 多大的力么?大爷同这位江大爷住在这里?我是来认认地方的,以后报信可方便些!” 娄云鹏用手一指“石矶寺”道:“我们就住在这寺里面,一有消息你就来。” 小蚱蚂谢五哈腰道:“是!是!” 说完又向二人打了一个揖,转身就走,娄云鹏喝道:“回来!” 那小子忙回过身子,笑道:“还有事么?” 娄云鹏说:“我们在这里的消息,你不要对外人说,知道吗?” “怎么会呢?”小蚱蚂摸着脖子说。 娄云鹏才又挥了挥手道:“好了,你去吧!” 说着他就和江海枫直向寺内行去,小蚱蚂谢五望着他们进入寺内之后,才转过身子 很快的下山而去。 笔者这支笔,得在后面紧紧追着他,倒要看看他是要上哪里去。 只见他一路由山道直向下跑,到了山下,也就是西湖边上,跳上一条小船,直向后 山划去。 穿过湖心,进入一片长满荷花的水面,小蚱蚂又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人注意他。 于是他就又把小船一路划了下去,又划了半天,来到了一片竹林前,他才系住小船, 跳上岸去。 竹林内设有茶座,但是人很少,绕过茶棚,就见有一幢竹楼,名为“青竹翠馆”, 是一处专门招待高人雅士的地方。 小蚱蚂摸了一下小辫子,大步向馆内行去,不想才走了几步,就被一个茶房迎门给 挡住了。 那茶房上下打量着他道:“你找谁?” 谢五一咧嘴道:“怎么着?你连我小蚱蚂也不认识了?” 那茶房大概新来不久,怔了一下道:“老蚱蚂也不行,你到底找谁?” 谢五一听这话,顿时就火了,脸往下一拉,骂道:“混蛋,今天我揍你小子!” 说着举手就要打那个伙计,却被旁边上来一人拉住,含笑道:“哟!你不是谢五哥 么?干嘛打人呀!得啦!你找谁就进去吧!” 谢五见来人也是这里一个伙计,就收住了手,气愤地道:“妈的,这小子狗眼看人 低,他是瞧我今天光着脊梁,我要是弄一件马褂穿上,看他还不抢着给我打揖。” 那个伙计嘿嘿笑道:“得啦五哥,你办你的事吧,我来说他就是!” 谢五也不好意思再闹,其实他们这些嘴里叫得厉害的人,多半也很怕事。光棍一点 就透,何况他来此是办一件神秘的事,更不愿把事闹大。当下也就见台阶就下,嘴里骂 了声:“什么玩艺儿!” 就这么一掀门帘进去了,他匆匆地上了楼,拐了个弯,正向一间房内冲去,却见一 个长身少年,迎门而立。 小蚱蚂忙打了个揖道:“哟!左爷,你干嘛站在外面呀!不怕露了相么?” 少年冷冷一笑道:“我怕什么?” 小蚱蚂怔了一下,又嘻嘻笑道:“得啦!八成又是我说错了,凭着你左大爷这身功 夫,还能怕谁?” 姓左的少年哼了一声道:“我在房里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我不是关照过你不许 替我惹事,被你这么一闹,我的形迹也瞒不住了!” 小蚱蚂脸一红窘笑道:“左爷你放心,等一会儿我去关照一声,吓死他们也不敢对 外说呀!” 天山之星左人龙冷冷一笑,道:“办的事怎样了?” 小蚱蚂回头看了一眼,紧张地道:“咱们进去说吧!” 左人龙转身进室,小蚱蚂随后而入,一进去,那小蚱蚂就叹道:“这两天我蚱蚂一 双腿都快跑断了,光爬山就爬坏了两双鞋,喏!大爷你看!” 说着跷了一下脚着:“这又是一双新的,第三双!” 左人龙冷笑道:“我给你不少的钱了!” 小蚱蚂一模小辫,干笑道:“得啦!大爷,十两银子分一分,落了二两,给你大爷 办事,还能不吃饭吗?” 左人龙遂摸了一锭大银,约有二十两左右,往小蚱蚂前面一丢,怒道:“这个你拿 去,钱!我多的是,只是你得给我办好事情,那个姓娄的盯牢了没有?他的底细摸清没 有?” 谢五银子在手,不禁心花怒放,他忖着这块银子可比娄云鹏那一块大多了;于是, 这一边话就要多说一点。当下收了银子,嘻嘻一笑道:“那个娄云鹏我摸清了,这家伙 是山西人,听说在中条山有点小名,外号铁掌黑鹰,能施铁砂掌,他还养了一只大虎鹰, 只是这一次没见带来。” 左人龙仰头想了想,道:“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谢五一龇牙,道:“本来嘛,一点小名,别说大爷你啦,就是我也还是第一次听过, 算不了什么!” 天山之星左人龙听到这里,不由面色一沉道:“这么说起来,他为何管此事,我和 他并无怨仇,这人也太无聊了!”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他是否想到,自己的参与也很无聊,不过眼前,他是箭 在弦上,不得不发! 小蚱蚂谢五嘻嘻一笑道:“也不见得,可能这人是江海枫的朋友也不一定!” 左人龙一听到江海枫的名字,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对于此人他是又恨又敬,同 时更有一种难遏雄心,要和此人一决胜负! 来至西湖也不算短了,可是竟未与江海枫见过面,小蚱蚂是两边讨好,供应情报, 讨价还价,把他们两个都骗了,骗了两个当今无独有偶的大英雄!实在也是很好笑的一 件事。 小蚱蚂看准了左人龙的心思,就凑前一步,用一只手遮着半边嘴唇,小声道:“听 说江海枫也快来了!” 左人龙目光一亮,道:“他什么时候来?” 谢五放下手,嘻嘻一笑,道:“我的爷,你可别急呀!这件事……” 说到此,拍了一下胸脯,又道:“包在我身上,大爷没别的,你再拿出五十两银 子……” 才说到此,就见左人龙面色一变,小蚱蚂立刻接上去道:“大爷你可别误会,这银 子可不是我要,拿来给几个不怕死卖命的朋友,你这个钱可也没白花,如果明天我不能 把江海枫确实的地址告诉你,我是这个!” 说着比了一个“王八”的手势,翻着一双小眼,看着左人龙,满脸渴望之色。 左人龙站起来走了几步,冷笑道:“其实我自己也能找着他……” 谢五双手连摆,道:“哟!这可犯不着,你们二位,那姓江的我虽没见过;可是也 可猜出来,一定是一个棘手的人物,大爷你就更不用说了……你想想,一个打草惊蛇, 事情可就没了准儿……” 左人龙倒为他说中了,他一上来,对于江海枫此人,就存下了相当的戒心,这意思 并不是说“怕”,而是要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而打一个漂亮的胜仗,借此满足他 的英雄思想! 他要在江海枫的眼前,“神龙见首不见尾”,出奇制胜。 有了这许多潜意识,他才会在西湖悄悄地住下来,不动声色。 虽然他明知小蚱蚂谢五是敲大头,可是这笔钱他并不吝啬。 从天山来,他带来了不少的钱,由于他本人生活简朴,根本无所花费。当时他冷冷 笑道:“五十两不算多,明日你来,我要一个对江海枫的详细报告!” 说着从身上掏出了几张银票,由内中选了一张五十两的,递给谢五。 小蚱蚂谢五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这笔钱够他吃一年的,当下打拱作揖的接了过来。 可是左人龙的手,并没有立刻收回来,他像是轻轻地搭在谢五的肩上,可是谢五就 像是挑了一副千斤重担一样,禁不住“啊哟”一声,差一点儿坐了下来。 左人龙望着他冷冷地道:“谢五,你要是胆敢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样,可要小心一点, 左人龙可不是易欺之人!” 这一会儿功夫,小蚱蚂头上已见了黄豆大小的汗珠,他口中连连道:“是…… 是……”笑得极不自然地说:“我就是有两个脑袋也不敢呀!” 左人龙放下了手,说道:“去!”小蚱蚂点了一点头,就像老鼠一般地,转身走出。 出了门,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打个寒战,心说:我的妈,这主子可不是好惹的, 算了吧,见好就收,别把小命儿贴上,那才叫冤呢! 在石砚寺内,就着孤灯一盏的江海枫,无论何时何地,他总是不忘记读书。 今夜,他在灯下细细地阅读着一卷《大藏经》,那是向庙里和尚借来的。 可是,他看了十页左右,却是再也定不下这一颗心来,胸中思潮起伏,有如海水澎 湃一般。 放下书本,站起身子,瞧偌大的寺院,静悄悄的,仅能听到前面大殿内和尚们晚课 的木鱼之声。 江海枫开门,信步走了出来,只见月光、湖光和对面的那座石楼,相映得那么有趣, 前瞻钱塘江,就像是一道银色的玉带,轻轻地横在远天。 在崖前伫立了一会儿,只觉得天风冷冷,这种感觉,似乎又令他回忆到在孤岛上的 那一段日子! 可是毕竟那是有些不同的,在孤岛上他是专一地独处,心似古井无波,然而如今呢! 起码有左人龙、席丝丝以及那个塞外飞鸿秦紫玲的介入,因此,他也就变得无法安宁了! 天风吹着他那一袭纯白色的长衫,飘飘欲仙,信步在附近逛了一会儿,快快又回到 禅房来。 不知为何,他仍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像他这样富有定力的人,一向极少如此,那 么今夜…… 在窗前,他微微闭上了双目,默默地推算着――推算着当前的安危。 一盏茶之后,他张开了眸子。暗暗忖道:“怪事……莫非今夜有什么不祥之兆?” 于是他走至几前,由衣内取出了八枚制钱,按先天易理推算之法,把这八枚制钱散 在几上,以中指略微移动了其中数枚,一个崭新的局面出现了。 江海枫不由口中“哦”了一声,他的面色微微一变,由卦上看来,主星上之黑虎星 动,这是一个很不利的局面! 他站起身来,剑眉皱了一皱,心中忖道:“怪事,莫非有谁在此时企图对我不利 么?” 想到此,他冷冷一笑,又以二指移了一下两枚制钱,倒乾为坤,开天门微见曙光, 这是一个胜利的局面,至此他才略微心安! 收回了制钱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心想: “此时此刻,对我图谋不利之人,又会是谁呢?谁又会有这个能耐?” 时间也不再容许他多延迟了,卦上既为“黑虎”,可见来人是一个极大的劲敌。 江海枫年事虽轻,可是一生却还未遇过敌手,那么,这个隐伏的劲敌却是何人? 他身形微微一长,已把挂在墙上的那口“凝霜剑”摘了下来,正要系在背后,可是 转念一想,却将剑由鞘内抽出,把那个空鞘重新挂在墙上;然后,用一条青绸,把剑身 小心缠住,牢系背后。 望着墙上的剑鞘,他冷冷一笑,心想:“敌人只需一望这空剑匣,当可知我江海枫, 早已候着他了!” 然后他自笔架上抽出一支狼毫,在一张桑皮纸上振腕疾书了“断崖日出”四个大字! 掷下了手中的笔,他整个的身子,就像是一只穿帘的燕子一般,自窗口遁了出去。 这时,那隔室的铁掌黑鹰娄云鹏,却正好梦方酣。 透着依稀的曙光,天空是一片灰白。 天山之星左人龙,就像是一颗划空的流星,只见他身形起落,有如星丸跳掷。 只消一刻,已来到了北高峰绝顶的石矶寺之前! 他一生对敌无数,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紧张过,来到了这里,他甚至有些犹豫。 在寺前徘徊了一趟,心想那小蚱蚂谢五如果所说不错,江海枫该是住在此处了。 微曦照着他那伟岸的身材,英朗的仪表。一条大发辫,紧紧地盘在脖子上,两道浓 眉斜挑出去,隐隐现出一些煞气。 他在寺前走了数十步之后,只见他双臂倏地向下一振,已用“一鹤冲天”的轻功绝 技,把身子拔了起来:活像一只剪空巧燕! 在“大雄宝殿”的琉璃瓦上,他用“踏雪无痕”的轻功疾行着,不一刻已来到了后 院偏房。 小蚱蚂谢五曾给他画了一张详细的图,在图上他知道江海枫和铁掌黑鹰娄云鹏是住 在什么地方。 现在,这个地方也就在他的足下了。 在江海枫的那间禅房之上,他冷冷地一笑,心想:“我左人龙乃是光明正大的汉子, 可不能做亏心暗事!待我通知他一声吧!” 想到此,以右足足尖,在瓦面上轻轻地点了三下,发出了极为轻微的三声细响。 左人龙足尖示警之后,整个身子腾上了屋角,满以为江海枫必会闻声而出。 可是,良久并无回音。 他不禁星目一转,心道:这江海枫的警觉力太差了,我如杀他,简直易如反掌!且 待我入内一看。 想着飘身而下,翩翩如平沙落雁! 只见禅房的一扇窗子敞开着,室内有孤灯一盏,昏黄的灯光,不时摇曳着。 天山之星左人龙,见此情形,不由倒退了一步。 他的脸色霍然一变,心忖道:这江海枫却是太大意了,胆大得令人可疑,他莫非当 真就没有把我左人龙看在眼中不成? 窗外内视,难窥全貌,技高胆大的左人龙,竟一点足尖,就像一阵风似的,自窗内 扑了进去。 他是一掌护心一掌应敌,身势如奔雷骇电,身形向下一落,那盏昏灯的光焰,平吐 了半尺的灯焰,闪闪欲熄。 左人龙顿时惊愕住了。 禅房内空无一人,禅床之前,有丝履一双,左人龙猛一杀腰,已回纵上窗槛! 以万般的惊疑,扫视着这室内的一切!中口冷笑道:“左人龙专程造访,主人何故 避而不见?岂不失礼?” 室内室外,俱是一片死寂,他之所以落身窗槛之上,旨在两边兼顾,发话之后,未 见回音,他的心不禁就动了一动!并且也知道,这种情形绝非偶然。 当下又飘身落入室内,目光略一转动,已看见几上那张纸条,左人龙剑眉一挑,走 近细看,不由面现骇异,只见那纸上写的是:“断崖日出”。 天山之星左人龙倒退了一步,正好触目在粉墙之上的空剑鞘,他牙关紧咬了一下, 喃喃自语道:“江海枫不愧吾道高手,未卜先知,但左人龙焉能就此服你?我们断崖相 见吧!” 天山之星左人龙,在心情震怒之下,不禁狂笑了一声,左手平空一挥,那盏灯“叭” 地一声,摔在石壁之上,摔了个粉碎! 只见他身形一纵,再次地上了窗台! 正当他欲以“潜龙升天”的轻功绝技腾身而出的时候,忽闻得一个沙哑的嗓音叱道: “哪里来的野小子?打!” 这个“打”字一出口“嗤”的一声,一支梭镖划空而至,直向左人龙心窝上打来。 天山之星左人龙,正在愤怒头上,不想这时还会有人暗袭自己,他的怒火就更大了。 当下狂笑一声,左手突出二指,只是那么向下一夹,竟把风驰电掣而来的梭子镖夹 在指内。 他口中冷叱了声:“来而不往非礼也,原物奉还!” 紧跟着右手腕子向外一翻,那支梭子镖“嗤”的一声,反打了出去! 就在这支镖出手的刹那之间,一个疾快的身影,猛地自暗影中跃了出来! 这人掌中一杆蛇头棒,只一挥,便听“当”的一声,已把飞还而来的梭子镖,打向 了半天之上。 天山之星左人龙,面带冷笑,身形昂然不动,他倒要看一看,来人究系何人,居然 敢和自己动手。 这时那人口中大声叱道:“小子!你是送死来了!” 身形一纵,已来到了左人龙身边,蛇头棒拦腰而出,“嗤”地一声直向左人龙腰上 缠打了过去。 左人龙面色一沉,容对方棒梢已将挨住了自己身上的刹那之间,只见他右手猛地一 抖,施了一手“分云探爪”,只听得“噗”的一声,已抓在了对方的蛇头棒杆之上! 那人用力一挣,没有挣动,左人龙这才看清了,来人是一个黑瘦的老人!光着上身, 露出两排肋骨,一条小辫,细若小指,尚还拖在脑后! 左人龙虽是愤怒之下,但他一生对敌,始终抱持不杀无辜的宗旨。 他见来人形相陌生,不由剑眉微颦,那老人拉了一下没有拉动,心可就慌了。 只见他左手猛地一搭,也握在了棒杆之上! 双手一并用力,“嘿”地一声,向后着力一带,左人龙整个身子,不禁为他带得动 了一下,心中不免吃惊。想不到这老人还有些蛮力。 于是他右腕一紧,更加了几分力量。 如此一来,那老人虽是施出了吃奶的力量,却是再也休想拉动一分一毫! 左人龙冷笑了一声道:“大胆的老儿,为何要暗中害我?” 老人这时似也识得来人厉害,他惊疑地向对方身后望了望,讷讷道:“我那江老弟 呢?你把他怎么了?” 左人龙不由心中一动,顿时他就明白了。 当下星目一亮,恨声道:“这么说,你就是什么铁掌黑鹰娄云鹏了?” 那老人怔了一下,大声道:“不错,娄云鹏就是我!你既知我老人家的大名,还敢 上门寻事。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左人龙哈哈一笑,顿时松开了手。 娄云鹏身不由主地向后踉跄退了一步,眨了下眸子,奇怪的道:“你是谁?” 左人龙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一笑道:“听说你要找我,我来了,你却反倒不认识 我,真是好笑!” 娄云鹏口中“噢”了一声,面色突地大变道:“你是左人龙……” 左人龙狂笑一声道:“不错,我是左人龙!” 娄云鹏霍地后退一步,猛见他牙齿一咬,蛇形棒向外一抖,抖了个笔直,向左人龙 当胸就点! 左人龙身形一旋,娄云鹏的蛇头棒已点了个空! 惊慌之下的娄云鹏,就觉得左人龙就像一阵风似的,由自己头上窜了过去! 他猛一个转身,左人龙离自己不及一尺! 这老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才知道对方果然是名不虚传,情急之下,娄云鹏的蛇头棒, 施了一招“风卷残叶”,直向左人龙下盘扫去。 可是左人龙对敌,和江海枫是一个调调儿,你愈急,他是愈不急。 娄云鹏一棒扫来,左人龙身形仅微微向上一拔,可是娄云鹏的蛇头棒,也非等闲。 只听他口中叱了声:“打!” 那已经递出的蛇头棒,竟自猛地倒卷而起,快如石火般,只一闪,已到了左人龙丹 田穴上。 天山之星左人龙蓦地一惊,只见他双手向下一分,“野马分鬃”,突出中食二指, 向对方杆梢上点去。 娄云鹏忙向后一撤,足下一个倒窜,纵出了丈许以外! 他口中哑声叫道:“江兄弟,快出来,江兄弟……那话儿可是来啦!” 可是却不见海枫的踪影,娄云鹏自从经历过上次的那件事情之后,已学乖了。 他知道凭自己的武功,要和这左人龙动手,的确是差得太远了。江海枫此刻不在眼 前,自己还是三十六策,走为上策的好! 再看左人龙面带冷笑地凝视着自己,不免更为性急,当即大吼一声,猛地向前一窜, 蛇头棒“棒打南山”,一棒由上而下,直打了出去。 左人龙向后一闪,娄云鹏趁招式发出之际蓦地腾身而起,向一边遁去。 可是他身形方一落,却见左人龙竟是仍在自己面前,铁掌黑鹰娄云鹏不由呆了一呆。 他怪啸了一声,整个身子再次纵了起来! 这一次却是直往一棵大树身上纵去,身形向下一落,正好落在了一根演出的枝桠之 上。 却听到头顶上一声冷笑道:“老儿,在我眼皮之下,你还打算跑么?” 娄云鹏这一惊,真差一点儿由树上栽下去,抬头一看,却见左人龙不知何时,竟然 又站在了自己上方的树枝之上。 他双足点在一根仅有拇指粗细的树枝之上,任那树枝左舞右荡,他整个的身上,看 起来就好像是粘在上面一样的。 铁掌黑鹰娄云鹏慌不迭向下一飘,就在这时,左人龙已如同一阵风似的自他头顶上 掠了过去! 娄云鹏性急之下,一咬牙“流星赶月”,掌中的蛇头棒蓦地挥打了出去。 可是对方人影一闪,这一棒竟打了一个空。 娄云鹏心中道了声不好,正要撤臂收招,就在这个时候,对方一双铁腕,已经搭在 了他的双肩之上。 娄云鹏双臂之上,自信还有相当的力量,可是在左人龙双腕紧扼之下,竟是连一点 内力也提不出来。 等到他勉强地把双腕抬起来,蛇头棒却不知如何地到了对方手上。 只见对方带着一个洒脱的微笑,是那么的从容!晃了下手上的蛇头棒,道:“老头 儿你服气么?” 娄云鹏双目赤红,这种侮辱,他真是有些受不了,当时一咬牙,右掌一抖,用“龙 形掌”的重手法,照准左人龙当胸就打。 左人龙身形向下一矮,他手中抢自对方的蛇头棒,霍地向外一抖! 娄云鹏口中“吭”的一声,顿时身子就笔直的立着不动了。 左人龙哂然一笑道:“老头儿,你就在此站一会儿吧,我现在就要去会江海枫,也 许他会来救你!” 说着把手上的蛇头棒,在娄云鹏脖子上一套,两头一束,扣在了一块,就像是一个 套锁一样。 铁掌黑鹰娄云鹏这时候,可是只有翻眼的份儿了,尽管急得双眼乱转,却是一动也 不能动。 他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左人龙,带着胜利的微笑,消失在暗影之中。 也不知站立了多少时候,只见东方已现出了一片鱼肚白色,并且多了几道金霞。 娄云鹏的双足几乎都要僵硬麻木了,露水,已浸透了他的衣衫。 他多么渴望江海枫能够在这个时候来救他,否则,他真感觉到要倒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紫衣的影子来到他的面前。 他在朦胧中看到这人,不禁心中动了一动,当然,却不能开口。 那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姑娘,娄云鹏当然认得出她就是塞外飞鸿秦紫玲。 她以微愕的目光打量着他,并且冷冷一笑道:“姓娄的,你也会有今天?” 娄云鹏不由内心道了声:“苦也!” 他真恨不能有个地洞,好让自己钻下去,心中却想道:“这秦紫玲与我有些过结, 此时哪能不借机惩治我一番?我这条老命,只怕休矣!” 这位来自天山的姑娘,那双娇嗔的眸子在他身上转了一转,“噗嗤”一笑,道: “真是好德性!” 口中说着,玉手一扬,已把他头上的蛇头棒摘了下来,同时玉掌一翻,已贴在了他 的前心之上! 娄云鹏双目一翻,心道:“完了!” 只见紫玲掌势一抖,娄云鹏就觉得全身一冷,顿时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他足下一个踉跄,向前跨出了四五步之外,差一点儿坐在地下。 可是他心中有数,自己的穴道是人家姑娘给解开的,一时只羞得面色通红,口中讷 讷地道:“你……你不是秦姑娘么?” 紫玲玉手轻挥,淡然道:“别说话!” 她仍然是沉着她那一张清水脸儿道:“想活命暂时不要多说,坐下来歇歇。” 娄云鹏只得叹息了一声,他知道人家说的是实话,自己可不能不知好歹。 当时就依言坐了下来,只觉得全身上下到处痛,真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四下看了一眼,还好,庙里的和尚们都还没有起来,要不然自己方才那种情形, 给他们看见了,那可真是丢人丢到了家。 紫玲嘴角微翘,秀眉半皱,似笑不笑地睨着他,一言不发。 娄云鹏喘了一会儿,他不能再装傻了。 当下叹了一声,抱拳道:“多谢姑娘搭救,免得在下出丑,唉……” 紫玲哼了一声,冷笑道:“岂止是出丑,你可知你被人点中了‘桑门穴’?如果在 四个时辰之内,无人救你,你这条老命,可就别想要了!” 娄云鹏吓得一怔。这时紫玲秀目往四下一转,冷冷地笑道:“你那位好朋友呢?这 时候他怎么不管你了?” 娄云鹏红着脸长叹了一声,道:“姑娘不要取笑于我……” 说着重重地在地上擂了一拳,道:“他妈的……” 忽然发觉面前是个姑娘,自己不能口无遮拦,怔了一下,接道:“那小畜生,我决 不饶他!” 紫玲眨了一下眸子,道:“你这是骂谁?” 娄云鹏望了她一眼,又叹了一声道:“大姑娘,你是不知道,也不要多问了。可是 有一件,我那位江兄弟,现在却是生死不明,我得找他去,你是否愿意同去助阵呢?” 紫玲不禁面色一变,她立刻问:“你说什么?他……” 娄云鹏此刻心乱如麻,他叹了一声道:“姑娘你不明白,是这么回事,有一个叫左 人龙的小子,他找上门来了,他和我那个江老弟有仇,我就是让这小子点的穴;他还告 诉我说,去会江海枫了!” 一面说着,脑袋瓜子还不停地四下乱晃。 秦紫玲不由霎时脸色变得苍白,她张大了眸子道:“他们在哪里?” 娄云鹏急得双手直搓屁股,重重地叹气,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紫玲闻言呆了一呆,她冷冷地道:“既如此,我去找一找他们!” 娄云鹏几乎要急哭了,他说道:“对了,你快去吧,你得帮他个忙!” 一面又重重地跺了一脚,骂道:“他妈的,小蚱蚂谢五,满口瞎话,见了面我不打 死他个龟孙!” 说着他就跑了,塞外飞鸿秦紫玲这时呆了一呆,咬着唇儿,心里想道:“糟了,他 们两个人,到底是碰在了一块,这可怎么好呢!” 现在她心也乱了,顾不得其它,只有找到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们打起来; 否则的话,二虎相争,必有一伤,那时可就晚了。 想到此,她就匆匆地直向附近山峰之上驰去,其实她又哪里知道,他们到底是在何 处?只不过是瞎跑乱闯罢了。 朋友,你可曾在断崖之峰,欣赏过美丽的日出么? 那么,请看吧! 东边天际红霞愈来愈红了,附近的云块都镶上了一层金边,大地、湖水、山林,一 色的金红,即使是最佳的画匠,只怕也难以调配出如此优美的画面来。 江海枫居身在悬崖之颠,面向着东方的云海,坐如老树盘根,他是那么的仪态岸然。 这是一层高可参天的断崖,站在断崖的尖峰,上临穹空苍冥,下视云海峭壁,西湖 的云烟,钱塘的江湖,勾画出美丽的缩影图案,美哉!江南! 嗖嗖的风,自穹空刮下来,断崖之上,寸草不生,却有几棵参天的古松,在冷冷的 天风里摇动着。 江海枫慢慢地步到了崖口,红霞映着他的脸,红通通的,有说不出的英雄本色,丈 夫气概。 他看了一下露出一半的红太阳,剑眉微颦,喃喃地道:“莫非我猜错了,左人龙不 来了?” 接着他又摇了摇头,慢慢地回过身来,那像是一枚大柿子一般的太阳,却在这时突 地跳了出来! 红光仅一现,却迅为金光取而代之! 立时之间,金光万道,瑞气千条,大地,湖水,都披上了金色的外衣。 太阳毕竟是出来了,在人们焦急地期待它时,它却偏姗姗来迟。 江海枫淡然笑着,回到了松下,在大石之上,拿起了他那口剑,正待转身而去! 一个人的影子,在他正前方出现了。 那是一个身着紧身黑衣的伟岸青年,他静静地鹄立在一棵松树下,一动也不动地望 着这一边,似乎已有一些时候了。 海枫对此人面容并不陌生,他正是在三羊道观前,神龙一现的左人龙! 于是,他哂然而笑,遥遥地拱了一下手,道:“来者是左兄么?” 黑衣人向前迈进了五步,他二人之间的距离,就更拉近了一些。 然后,他立定了足步,冷冷地一笑,道:“江海枫,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海枫微微一笑:“清波湖外,左兄神龙一现,小弟为此蒙羞二月,今又在此能晤侠 驾,真乃快人之事也!” 左人龙面色一沉道:“江海枫你恃技欺人,武林中对你谈虎色变,左某不才,特为 此前来会你!” 他冷笑了一声,道:“断崖一会,我俩正可决一胜负存亡!” 江海枫抖了下白绸长衫,眉宇之间,显出了一派明朗,可是他那精烁的一双眸子, 却又说明了他内心的愤怒。他朗笑道:“决一胜负未尝不可,‘存亡’却大可不必,江 海枫剑下不伤无辜,左兄你何要见逼!” 左人龙剑眉一挑,后退了一步,道:“那么你欲如何?” 海枫踏前一步,却见左人龙斜退一步,他不禁心中一动,再向对方足下一望,他立 刻明白了。 只见天山之星左人龙,足踏八字,一左一右,而足尖所对,却是一个扇形的圆弧。 这是一个奇怪的步形,可是却难逃出江海枫的法眼! 他知道,这是左人龙一上来所施展的“固步自封”,名唤“踩天梯”,一进一退, 谓之“步眼”,双移足尖谓之“扇面”。如此只需三进三退,这附近十丈内外地势起伏 高低,已可了如指掌。 江海枫不禁暗暗佩服左人龙的细心,这种“踩天梯”的步法,已几乎成了武林中的 绝技,想不到对方竟也知悉,只此一斑,已足可显出对方不凡的身手来了。 他冷笑了一声道:“十丈之内,地势平坦,寸草不生,左兄太过小心了!莫非我还 设有陷阱不成?” 左人龙面色一变,遂嘻嘻一笑,道:“如君子与小人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 无!” 海枫哈哈一笑道:“左人龙你劫持书僮,趁人不备,也配称君子?” 左人龙面色一红,怒目而视,却是一语不发。 江海枫见时机已到,久待无益,悦色道:“江南之约会已应,左人龙,你把我那书 僮藏到哪里去了?” 左人龙面上立刻罩上了一层灰白的颜色,咬了一下牙,微微一笑道:“你居然还有 脸问我?我看不谈也罢!” 江海枫怔了一怔,道:“这是为何?” 左人龙一言不发,只见他双足交错着向前迈动,已走到了海枫身前。 他面色极为沉着地道:“江海枫,人俱谓你剑法如神,左某不才,今日要请教一 二!” 他说到此,右手在腰上一探,手指一按束腰的扣环,只听得“叭”的一声,像是一 条蛇似的,弹起一物。再看他手上,已多了一口黑蛟皮鞘的软剑,正摇曳不已。 江海枫朗笑了一声,只见他右手一举,迎着天风一阵摇动,那口长剑上的青绸,就 像是一条青龙一般,紧紧缠在了他的右手腕上。 左人龙一打量他手上那口青锋,不禁吃了一惊,可是再想自己那口软剑,亦乃白链 缅铁所铸,有削铁断金之利,倒还不致有失! 江海枫冷冷一笑道:“左兄,你要如何比法?” 天山之星左人龙转了半个圈子,才站定了身子,冷冷地笑道:“总要比出一个胜负 来才好!” 江海枫朗笑道:“这个自然,既如此,你赐招吧!” 左人龙蓦地一声长啸,整个身子腾了起来,向下一落,已到了江海枫头顶。 在身形似落未落之际,他掌中剑,闪出了一道寒光,快如电闪星驰一般,直向江海 枫头顶上猛劈了下来。 身形、部位、时间、配合来看,这一招拿得太准了!招式递出也实在是太快了。 江海枫倏地身形向下一缩,左膝半跪,右足前踢,掌中剑直贯身前,霍地向后一倒。 看起来他就像是双手托住长剑一般,这是一式“巧女望春”,海枫自入江湖,还是 第一次施展此招式!果然非同凡响! 两道剑光,在晨光的照射之下,俱都泛出了匹练也似的光芒。 蓦地向当中一凑,宛如两道闪电一般! 只听得“呛”的一声,二人口中不约而同地,全都发出了一声怒叱! 他二人的身子,一上一偏,俱都闪开了。 天山之星左人龙的身形,就像是一个球似的,整个的身子,得力于他掌中的那口缅 铁软剑,一伏一起,有如天星,只一掠,已弹出丈许之外。 惊怒之中,一打量江海枫,却见他两腿平开,已与地面同齐,长剑在手,就像是拉 开一条白练一般,身形安若磐石,丝毫不移,左人龙不由呆了一呆。 他二人在这第一招交接之后,不禁互相佩服。 这才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这一双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就更加难望并立共存了! 江海枫双手握剑而起,足下自右向左,徐徐地转了半个圈子,冷冷一笑道:“左人 龙,江某要不客气了!” 天山之星左人龙不禁冷笑道:“敬候赐教!” 他目光就像两道闪电一般的,灼灼放着精光,却是丝毫也不离开对方的身子,身形 立定有如老树盘根,丝毫也不移动! 海枫转了半个圈子之后,站定了身子,他知道左人龙此刻是“抱元守一”,以静制 动! 海枫对敌,向来也是以“静”取胜,想不到左人龙亦如此,他微微一笑,双手一抱 剑,把凝霜剑缓缓递出,直向左人龙前胸点去! 这种剑势,看起来真是奇怪到了极点。 剑势一出,缓缓慢慢,哪里像是临阵对敌的模样,可是左人龙见状,竟是大吃了一 惊! 他面色倏地一变,向后退了一步,掌中软剑自左而有,倏地向上一翻,银光一闪, 已向海枫掌中长剑卷去。 可是奇怪的是,他的剑身尚离海枫的剑有数寸之遥,竟自大大地颤抖了一下,发出 了“唏玲”一声,向一边荡了一下。 江海枫却在这时剑眉一挑,左手剑诀向上霍地一领,右手长剑刷地划起了一道银虹, 快如电闪星驰,直向左人龙右肩上刺去。 天山之星左人龙,软剑被荡出的刹那之间,已知道自己是露了空招! 他并且也认出了江海枫这种剑术,名唤“霹雳剑”,全身功劲,可借剑身一抖之间, 全数散发而出,是剑术之中,最难练的上乘功夫。 想不到江海枫竟悉此道。于万般无奈之下,天山之星左人龙左手一合剑把,整个身 子霍地向后一倒,看来真是险到了极处! 江海枫的剑身,夹着阴森森的一道冷光,紧紧沿着左人龙的前半个身子削了下去。 那种危险的程度真可以用“毫发之差”,来加以形容,二人一逼一退,双双立足原 处。 天山之星左人龙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他侥幸没有负伤,可是连骨子都寒了,脸也丢 了。 江海枫见自己如此厉害的霹雳剑功,竟未能把对方伤在剑下,也不禁大大吃了一惊。 他呆了一呆。 左人龙霍地一声狂笑,右手长剑舞了一个半圆的圈子,倏地转身就跑! 海枫足下一屈,“嗖”一声已逼到他身边。 他冷笑了一声,道:“胜负未分,左兄你却是退身不得!” 他在说这句话时,忽见左人龙面部向着自己这边一偏,面色极为忿忿! 江海枫心中一动,未及抽身,左人龙身子霍地一偏,右手软剑,就像是倒挂的银河 一般,匹练一般地闪着银光,自左上方,呈半圆弧形猛劈了下来! 好厉害的杀手锏! 江海枫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自入中原后,这左人龙可算是他一个十足的劲敌! 于千钧一发之间,江海枫掌中剑向下一压,双臂环绕向当中猛地一收。 看起来,他的一双肩膀,猛地窄了一半,同时长剑“朝天一柱香”霍地向上一举, 全身连人带剑,变成了笔也似的直,浑然的一个条儿! 左人龙那么厉害的一式“弧形剑”,竟走了一个空招,他倏地向外一划右足! 江海枫此刻已见招而发,凝霜剑映着红日金光一闪,霍地向外一点,发出了一声龙 吟,“呛”! 两个人霍地向外一分,像是剪空的燕子,又像是平沙鹰扬。 待各自站定身形之后,他们的面色都是一般的苍白。 在江海枫深深叹息这一招又未奏功的当儿,左人龙却持剑抱了抱拳,苦笑道:“左 某不自量力,待自取辱,‘立竿见影’一招果然高明,容左某五日之思,再来重新讨 教!” 江海枫呆了一呆,冷然道:“左人龙,你是我生平第一敌手,俗谓怨家宜解不宜结, 我有意与你捐弃前嫌,以后……” 才说到此,左人龙忽地剑眉一扬,狂笑道:“盛情可感,只怕我高攀不上……” 海枫不由面色一红,冷哼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要与我继续为敌了?” 左人龙神情至为沮丧愤恨,抱了一下拳道:“五日之后,在西湖溪沙岸之上,左某 恭候侠驾!” 江海枫冷冷一笑道:“我一定去就是了!什么时间?” 左人龙冷冷一笑,道:“日正当中!” 这四个字甫一出口,他整个的身子,倏地腾空而起,像是一头巨鸟似的,直向悬崖 峻岭之下落去。 江海枫待他离去之后,心中不由甚为奇怪,暗忖道:“怪呀!胜负未分,这左人龙 何故匆匆离开?莫非他自问非我之敌不成?” 想到此,不禁怏怏地把手上长剑用细绸条再次地缠了起来。 目光无意间却发现地上造有一个黑色布块,海枫不由心中一动,上前俯身拾起。 这才见原来是一个三角形的衣角,质色与左人龙所穿着的一般无二,顿时他就明白 了。 试着一看那衣角破裂之处,分明是为利剑所裁,忽然他想到了,这衣角定是为自己 方才那一招“立竿见影”所砍落的! 怪不得左人龙要赞扬这一招了。 他冷冷地一笑,把那砍落而下的衣角,收在身上,心中却默默地想道:“看来这一 段仇恨是愈结愈深了!” 只是他不明白这左人龙,既然败在自己手下,何故又有五日后正午之约?他想: “莫非这几日之内,他还会有什么奇招来制胜不成?” 想到这里更不禁深深不解,呆了一呆,就直向峰下行去,方才行了一半,迎面却见 铁掌黑鹰娄云鹏老远地招着手,大叫道:“老弟!老弟!” 海枫见他无恙,不由宽心大放,就急行上前,一面若无其事地道:“怎么,你今天 起这么早?” 娄云鹏怔了一怔,上下打量着他道:“你上哪去了?” 海枫不愿叫他知道这件事,怕他大惊小怪,就浅浅一笑道:“我到峰上练了一趟 剑!” 娄云鹏咧了一下嘴道:“你这个剑可练得好,大概差一点儿连脑袋瓜子也练掉了 吧?” 海枫一怔,窘笑道:“此话怎讲?” 娄云鹏呵呵一阵冷笑道:“兄弟,你还给我装什么蒜?左人龙找上你了吧,你还当 我不知道吗?” 海枫一惊,皱了一下眉道:“你怎么知道的?” 娄云鹏气得吐了一口气,冷笑道:“我也知道,你是打心眼里就瞧不起我,要不怎 么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打个招呼。看样子,老弟你是打赢了,要是打败了,死了, 我这个老哥哥,要给你收尸,也不知到哪里去收……” 他愈说愈气,重重地跺脚道:“得!你既然看不起我,我也就别赖在这里叫你讨厌, 我走啦!” 说着抱了一下拳,转身就走。 江海枫不由一怔,遂腾身而起,落在了他身边,一把拉住他膀子笑道:“老哥哥, 你可别生气……” 娄云鹏一摔手,道:“我生什么气呀?本来嘛,这里面可又有我姓娄的什么事?我 算是哪棵葱呀!” 海枫微微笑道:“我是不愿让你为我再……” 娄云鹏脸色通红地道:“我知道,你是怕我再受伤;可是,你走,也得告诉我一声 呀,你准知道我在家里就安全了吗?” 海枫呆了一呆,问道:“莫非你那里也出了事?” 娄云鹏嘿嘿一笑,咧着大嘴说道:“出事?妈的,差一点,我就回姥姥家去了!” 江海枫冷然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慢慢说!” 娄云鹏叹了一声道:“唉!别提了,你知道他要来怎么着?” 海枫冷冷一笑道:“你遇见了谁?” 铁掌黑鹰脸色一红道:“我遇见了左人龙!” 遂重重地叹了一声道:“那小子在你房里找来找去,也不知搜些什么,我都看见了, 我在外面打了他一镖,却叫他给接住了!” “后来呢?”江海枫问。 娄云鹏冷笑了一声道:“这小子功夫是厉害,说来不怕老弟你见笑,我真打不过他, 叫他给点住了!” 海枫点了点头,道:“这也不算丢人,胜败本是常事……” 娄云鹏的脸更红了,江海枫冷冷地道:“只是他也未免欺人太甚了,这笔仇我会为 你报的!” 铁掌黑鹰苦笑了笑道:“要不是那位秦姑娘救我,我可就闹了大笑话啦!” 海枫一怔道:“哪个秦姑娘?” 娄云鹏也怔了一下道:“咦!她找你去了,没见着她?” 海枫摇了摇头,娄云鹏摸了一下脑瓜道:“奇怪!她说是来找你的!” 说着回头四面乱看一阵,直道奇怪,江海枫已想到了他所谓的秦姑娘,必是紫玲无 疑,心中微微有些感慨! 娄云鹏已证实他这个猜测,道:“就是咱们在青州遇见的那个秦姑娘……想不到她 还真不记仇!” 海枫想到了秦紫玲,两次对自己及娄云鹏加以援手,这种恩惠,确是感人。 他不愿令娄云鹏看出自己的感情,就淡淡地道:“她既来了,早晚可以见到的,我 们回去吧!” 娄云鹏像似想起一事,抛开了正题,上前一步,挺正经地道:“兄弟,我看这个姑 娘对你……” 海枫苦笑了笑道:“没有的事!不过,我内心是非常感激她的!” 在青州海枫被囚禁的那一段事情,大致也对娄云鹏说过,像娄云鹏这种老江湖,这 些小儿女的私情,哪会不知道? 只是他见海枫不愿多谈,也就不再提,可是他存心为他们二人拉拢的意思,就更浓 厚了。 二人默默无语,一并回到了石矶寺内。 娄云鹏进房之后,实在忍不住,就问道:“你和左人龙到底见着了没有?” 海枫点了点头。娄云鹏眼巴巴地问:“谁赢了?” 海枫摇头一笑道:“不分胜负!” 铁掌黑鹰一听这句话就傻了,张大了眸子道:“那怎么办?” 海枫做事一向喜欢独行,不愿意把自己的事情叫别人来分担,尤其是这种比武玩命 的事。当下冷冷地道:“这事情自然还没有完,以后见着了再说吧!” 铁掌黑鹰不禁内心不大舒服,他当然知道,海枫不愿深谈这件事;只是如此一来, 似乎有些显得见外一些了。 他心里愤愤地想道:“兄弟!你别瞒着不告诉我,我早晚定能知道,到那时你就可 以看出老哥哥我这番心意来了。” 二人又谈了一些琐事,江海枫闭目练功,娄云鹏就离开了这间房子。他并不是回到 自己房子;而是向峰下行去,他去找小蚱蚂谢五算账去了。 黄昏的时候,左人龙步出了翠竹馆。 他脸色极为沉着,双目紧颦,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出得门后,就站定了身子。 小蚱蚂谢五由一边树底下走上来,打了个揖道:“大爷,我等你老半天了!” 左人龙沉着脸道:“我叫你准备的船呢?” 谢五朝一边一指道:“准备好了。来!请上来吧!” 左人龙点了点头,信步向湖边行去,小蚱蚂谢五在后面跟上来道:“大爷,你见着 了江海枫没有?” 左人龙哼了一声道:“这事情你不要多管,你去吧!” 小蚱蚂谢五立刻一怔道:“怎么着,我不是给你划船么?” 左人龙冷笑道:“谁要你跟着?我用不着你!” 说着就上了小船,谢五在一边嘻嘻笑道:“大爷,你可要小心点,在西湖里翻船可 是常事!” 左人龙双手持桨,左右一分,小船已快若箭矢一般地驶了出去,小蚱蚂挤了一下眼, 道:“好家伙!” 正好有一艘渔船,由附近驰来,谢五打了个招呼,划船的丘老九,正好他也认识, 就把船划了过来。 谢五上了船,手指着远处的左人龙道:“老九,快,跟着前面那条小船,可别叫他 看出来!” 说着把丘老九头上的大斗笠摘了下来,戴在自己头上,丘老九糊里糊涂地忙跟了上 去,一面歪着嘴道:“什么事呀?” “你就别问了!”谢五道:“事完了,在瘦西湖吃螃蟹我请客!” 丘老九撇了一下嘴,气恼地道:“算了吧,给你小蚱蚂办事,我还想图什么!我也 不想吃你的螃蟹,你只要不耽误我太多的时间就行了。” 小蚱蚂全神贯注在前面,闻言连道:“行!行!我只要追上那个人,看看他去什么 地方就回来。你倒是使点劲呀!” 丘老九叹息了一声,他知道小蚱蚂是有名的难缠,自己犯不着得罪他,只得用力地 撑着长篙,把小船紧紧追了上去。 天山之星左人龙,对于使船,并不是生手,过去在天山附近的“诺布若尔”、“博 士腾”等湖泊里,他都划过船;并且也练有很好的水性。 他一路运桨如飞,全神贯注附近的形势,像是驰向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却是没有留 意到,后面竟另有一艘小船在遥遥地尾随着他。 他一路驰船,绕过了内湖,直向“雷峰塔”附近的水面上行去。 他的脸色仍未开朗,他忘不了昨晨在断崖所受的耻辱,这个面子,他是一定要挣回 来的! 小船绕过了南湖,在雷峰塔前靠岸搁浅。 然后他放下了桨,回头看了一眼,就下了小船,眼前生着高可过人的芦苇。 左人龙分着芦苇上了岸,这地方,他已五年没有来过了,看起来似乎有了很大的变 化。 眼前是一片翠茵的草地,雷峰塔修长的影子,懒洋洋地拖在地上,附近的净慈寺倒 和昔日一样地峙立着。 他怅望了半晌,心中默默地想道:“也不知我那老朋友,还住在此不在了?” 想着就大步向前行去,绕过了“净慈寺”,有一道翠竹绕生的窄道,左人龙就循着 这小道,一径地行了下去。 这是一处环境极为优美的地方,走不多远,可见两边开得五彩斑斓的野花,湖风遥 遥地袭过来,说不出的清新凉爽。 再向前行约有二里,地势看来就更荒僻了,不远之处有一处寺院,碧瓦红墙,背山 而立,规模十分宏伟。 左人龙就直向这座寺院行去。 他一路行走,步履轻快,绝不会想到,身后竟有人遥遥跟随着他! 这座大寺院,名叫“天竺寺”,乃是天竺佛门的一个寺院,寺内的僧人和尚,都是 二十年前由天山北路迁来的。 所以这寺院香火一直都不太盛,信士来此烧香的,更是少得可怜,整日冷清清的。 左人龙来到了寺前,迎面来了一个僧人,他就施了一礼,问道:“请问大和尚,有 一位挂单的木老先生,现在还寄居在此么?” 那和尚点了点头,道:“还在,他一直没有走。施主,你找他有事么?” 左人龙不由心中大喜,道:“既如此,烦请大和尚告诉他一声,就说他一位老朋友, 来专程拜访!” 和尚冷冷一笑,摇了摇头道:“施主还是自行进去的好,因为这位老人家很怪,脾 气也很不好,庙里的人,和他处得都不太好,小僧也不愿讨他的骂……” 说着回过头来,指了指道:“顺着这条庙廊走下去向右拐,有一个洞门,名‘小诸 天’,那位老人家就住在里面。” 说罢拱了一下手,扬长而去! 左人龙点了点头,说声多谢,遂向前直行下去,果然见有一个月亮洞门,在紫藤架 子底下。 那洞门上方,有一块云石翠匾,写着“小诸天”三个大字。 门内花枝错生,百花怒放,全然没有一些规矩。有的枝叶蔓延,有的错藤纠葛,一 望即可知,主人虽是一个雅人,但却是一个极懒之辈。 天山之星左人龙,昂然进入了洞门,就见群花堆累之中,有一座尚称宽敞的房子。 只是这房子显得相当的旧了,门窗上的油漆,都已斑斑点点剥落,倒是纱门纱窗还没有 破。 一走近,就闻到一股极浓的草药味道。 左人龙推开了纱门,正预备入内,却听得一个怪声音叱道:“我说过,不许你们进 来的,你们这些臭秃驴!” 左人龙噗嗤一笑道:“骂得好,只是我尚不曾出家,秃驴可骂我不着!” 那人咦了一声道:“你是谁呀?” 接着就有破鞋拖地之声,纱门开了,现出了一个身着月白绸衫,身材高瘦,发须雪 白,满面病容的老人。 这老人一见左人龙,先是皱了一下眉,紧接着“哇呀”叫了一声。哈哈大笑道: “小狗头,是你呀!” 左人龙上前亲热地执起他一只手,笑道:“老木!你这是怎么了?” 老人哈哈一笑,伸手把束在头上的手巾拉了下来,怪声道:“一点小病,全是这庙 里和尚给气出来的……” 摇了一下左人龙的手,手舞足蹈地道:“现在你来了,我的病就好了!” 左人龙笑着打量了一下这两间房子,只见堆满大小药罐,各种草药,东一束西一堆。 墙角有七八个小火炉,都还生着火,上面煮的是药罐子,满室药味,他皱了一下眉道: “你这是炼丹还是怎么着?” 不想那怪老人怔了一下道:“咦!你怎么知道?” 左人龙随便打趣,不想倒猜对了,就哈哈一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劝你还是少 作怪吧!” 这怪老人咧开大嘴呵呵一笑,骂道:“小鬼头!” 一面踢过了一张凳子道:“坐下!坐下,唉!咱们可是好几年没见了!” 左人龙冷冷一笑道:“凭你九指鬼老木二白,武林一绝,居然甘心在此一住十年, 你莫非就想死在这里么?” 木二白闻言怔了一下,好像他已很久没有听人提过这名字似的,紧跟着他哈哈的笑 了。 左人龙面色沉着地道:“我可不像你,自从在天山别后,这些年,我很做了些事 情!” 木二白歪了一下头,头上结着的三条小辫,吊在后脑瓜上,其白似雪,看起来极为 怪相。 这时他闻言之后,露出了牙床,桀桀笑道:“妈的,你这小狗在我老人家面前也吹, 谁不知你为了个女人,神魂颠倒,从天山一直追到了中原!” 说到此一撇嘴,冷笑道:“不提还算了,一提起,我可真不想理你!” 左人龙不由面色一红,在这位老友面前,他还真不能说谎。闻言后,苦笑了笑道: “你这话也不错,只是今天我来这里,倒不是为了这件事。” 这位武林中昔日闻名丧胆的九指鬼老,听到此,眯着一双细目,哼了一声道:“自 然,你他妈的找我,还会有好事?” 说着上下看了看他,笑道:“什么事吧?只有一件,可别找我打架,我现在是不行 了。” 天山之星左人龙面色一红,冷冷一笑道:“你把我左人龙看差了,我什么时候求你 替我打过架?” 木二白嘻嘻一笑,道:“这倒是实话,凭你那身功夫,谁打得过你?” 说到此,忽的站起身来,笑道:“对啦,你来得正好,我新近闲得没事,编了几首 歌,正愁没人唱,你给我唱唱!” 左人龙不禁烦道:“谁有工夫陪你唱歌?我看你真是愈老愈天真了!” 木二白摸了一下头,又坐了下来,怪不好意思地道:“满好听的,有一首是形容西 湖的,我哼两句你听听!” 一面说着脚板打了起来,翘着下巴唱道:“西子湖边风光好,柳丝就像那小娘儿们 的腰……”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