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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王一刀冷笑了一声,耸肩道: “这就是了,你一个劲在我跟前骂什么呢?我又没拉着你!” 黄丽真碰了个钉子,不作声了。二人押着马又行了一程,黄丽真哆嗦了一下道: “不行!先停停,我得下来。” 王一刀勒住了马,扭过头来,皱着眉道:“你又有什么事?天快亮了。” 黄丽真一面下马,一面带气道: “我受不了,得把皮斗篷找出来。妈的!在这鬼地方冻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她又看了王一刀一眼,端着一双肩膀,口中“哧哧”有声地道:“你怎么样?不找 个袍子穿穿?” 王一刀哼了一声道:“我干脆披被子好啦,还袍子呢!” 黄丽真一挑眉毛道: “咦!你这小子是怎么啦?我是好心,你知不知道?你冻死活该,关我什么事!” 王一刀瞪着眼也发狠道: “你光他妈瞎胡搅,你看见谁骑马穿袍子啦?要想暖和,在被窝里睡觉最暖和,行 么?” 黄花瘦女脸一红,朝着他直翻眼皮,王一刀重重叹了一声道: “快吧!别耗着啦,斗篷找出来没有呀?要是走岔了路,碰不着铜锤罗,咱们可都 得死在沙漠里,你还当是好玩呢!” 黄丽真听了这句话,倒是吓了一跳,一面在皮袋子里找出了她的红缎子面银狐皮里 子的斗篷,披在身上,一面又骂道: “妈的!铜锤罗要是不来,我叫鸟抓死他!” 才说到此,忽见她身后马背上的一双白额鸠怪叫了一声,四只亮光闪闪的眸子,一 齐偏头向漠地里巡视着。 黄丽真啊了一声,大喜道:“好呀!一定是铜锤罗来了……”笑向王一刀道:“好 啦!你也别急了。” 王一刀皱了一下眉道:“怎会这么快?别是……” 方言及此,就见那一双怪鸟,各自低鸣了一声,双双鼓翅而起,直向右前方疾飞而 去。 黄丽真跃身上马道:“快!快追它们去,一定是铜锤罗来了。” 说着飞马而前,王一刀也将信将疑地跟了上去,另外五匹马也全跟了上来。目光视 处,只见二鸟如弹丸似的身形,忽地由空中向沙面上投了下来。 王一刀一磕马腹道:“不错,是有人来了,咱们快追上去!” 黄丽真干脆尖着嗓门叫开了:“喂!铜锤罗!铜锤罗!是你来了吧?” 七匹马带着滚滚的黄沙直向右前方奔驰而去。果然,在十丈以外的平沙面上,他们 看见了一个极小的人影,不错,是一个步行的人。 现在不会错了,那一定是铜锤罗了。 王一刀一抖马缰,泼刺刺率先驰了上去。黄而真也纵骑跟上。 他们跑出了三四丈以外,清晰地看见那两只鸟,倏起倏落地在和一个人厮斗着,发 出“唏哩唏哩”的厉鸣之声。 王一刀怔了一下,大声叱道:“混账东西,是自己人,回来!回来!” 他一面说着,一面撮口吹了几声哨子。二鸟闻声,方自腾身欲起,其中之一忽然 “呱”地一声惨叫,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直向沙地上坠了下来。 二人不由大吃了一惊,顿时吓得一齐勒住了马,就见那另一只鸟,也似负了重伤, 斜着身子飞到了一边,落向了沙地。 王一刀脸色一变道:“这不是铜锤罗!” 黄丽真尖声叱道:“前面的人是谁?” 就见那人慢慢向二人马前走来,他一边走,一边发出令人听着发冷的笑声。二人发 觉,这人的一双手似乎太长了一点,有些像猩猩似的,把一双手垂在前面。他们还发觉, 这人的声音很怪,很沙哑。 mpanel(1); 在月亮的映视之下,这人的头发发出银白的颜色,很长;而且衣着也很怪! 在这冷清的月夜,尤其是在这宽广的大沙漠里,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那是相当 吓人的。黄丽真不禁吓得“刷”的一声,把宝剑掣了出来。她坐下的马,也吓得唏聿聿 地长叫了一声。 王一刀到底是个男人,可是也觉得头皮有些发乍,他大吼道:“来人是准?我可 要……” 就在这时,那人已走近了他们。二人都看清了来人的面容,那是一个身躯瘦佝的老 婆婆,只是她这种装束太怪了,二人有生以来,真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老婆婆身上穿着件肥大的黑色半截短袄,两襟处各拖着一条极长的狐尾,胸前围 着一串碎骨头,似乎是用各种不同的兽齿连成的串链,两袖不及手腕,露出一双白雪似 的细腕,腕上戴着一双极大的金镯子,在月亮下闪闪生光。 她下半身穿的是一幅仅及膝头的短裙子,双腿也是白得怕人,细得可怜,在接近足 踝处,各戴着一对光华晶莹的玉环。 她的头发白似秋霜,很稀疏的飘着几络,眉目口鼻,倒与常人无异,似乎反比一般 老婆婆显得美些,只是消瘦和苍白,令人看着,由内心泛起“可怕”两个字。 黄花瘦女吓得差一点叫出来,她一只手带了一下马头,掌中剑一晃道: “站住!你……是人还是鬼呀!” 这老婆婆咧开瘪口嘻嘻一笑,沙哑地道:“那两只白额鸠可是你们的?” 王一刀点头说:“不错,那是我们的。”黄丽真加上一句道:“那是青海莫教主的 爱鸟。” 他二人十分吃惊,因为这种白额鸠,普天之下,仅西藏和青海的一两处巨山上才有; 而且为数极少,实为世所罕见。 而今,这老婆婆一口就道出了这鸟的名字,不禁使二人相顾一惊。所以黄丽真这才 有意把莫老甲的名字抬出来,想使来人知难而退。可是这老婆婆闻言之后,咧口又是一 声哑笑: “我老婆子可不管什么教主不教主,你想用他来吓我,可是错了。” 她说着阴沉沉地冷笑了一声道: “这两只白额鸠,多半是活不成了,救也没有用,它们中了我老婆子的太阳掌!” 二人不由吓了个魂飞天外,因为这两只鸟师父爱若性命一般,平日就是掉一根毛, 也会再三追问;如今相继毙命,这还了得! 这一惊,顿时令二人作声不得,至于老婆婆所说的“太阳掌”,他们更是耳生得很, 还从来没有听过。稍停之后,王一刀才冷笑了一声道: “老婆子,你可知你已经闯下大祸了,这二鸟乃是西天一怪莫教主心爱仙禽,今天 你把它们打死了,嘿嘿!那你的命可也完了。” 黄花瘦女恶狠狠道:“莫教主可不是好惹的人物!” 这老婆婆一只瘦爪,在前额捞了一下头发,阴森森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果 真如此么?哈!” 她仰天笑了一声道:“那倒是正合我的心意!” 王一刀双手紧紧握着镔铁双拐,准备突然一击。他二人平素气焰如虎,岂是忍气吞 声之辈?所以在这老婆婆身前,迟迟不敢动手,那是为这怪老婆婆的先声所震。 试想那一对白额鸠,是多么厉害的一双怪鸟,双爪伸屈,能生裂虎豹身上肌肤,差 一点的刀剑,都休想伤它们。 这么厉害的东西,居然被这老太太在几个照面之间,双双击落在地,听对方口气, 竟是已毙在其掌力之下了。 王一刀和黄丽真又不是傻子,自然体会出来人绝非易与之辈,凭着他们一向欺弱怕 强的心理,所以顿时显得有些手足失措。 黄丽真此刻见对方只是谈话,并未出手,不禁胆子又大了些,她嗫嚅道:“老鬼! 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鬼?”这老婆婆龇牙一笑道: “哈!你真是好不知耻,你还不知道,你更像鬼么?你比我更丑,臭丫头!” 这几句尖刻的话,重重地刺伤了黄丽真,她气得急速地抖了一下,细眉一挑道: “老东西,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知道,我们可不是好欺侮的!” 老婆婆显得很安祥,她点头道。 “是的,我要暂时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你们得乖乖地、听话地跟我走!” 黄丽真张大了眼睛:“什么?带我们……” 老婆婆的脸一下拉了下来,显得极为可怕,道:“马上跟我走,要不然我就不客气 了。” 她说着回过身子,摆了一下手道:“走!” 二人顿时愣了一下,王一刀向黄丽真递了一个眼色,倏地由马背上往起一窜,掌中 镔铁双拐,夹着凌厉的两股劲风,直向老婆婆脑门上猛砸了下去。 这本是一刹那间的事情,“妙手空空”王一刀是以“冷刀”出名的;而且手法准、 快、狠,故此得了这么一个绰号。他这一手,施展得尤其干净利落,瞧他那种起身落势, 几乎是同一个势子,一双镔铁拐真够阴狠的。 在任何人的眼中看来,这个大意的老婆婆,是万难逃得活命了。 可是情形却是大大的不然,王一刀这对镔铁双拐,已堪堪落在了老婆婆的头皮上, 倏见这老婆婆,身形猛然向下一蹲,双手往上一托,是一式“巧托天书”的漂亮招式。 王一刀一咬牙,霍地向外一撤双拐,可是他仍是慢了一步,只听见“噗”的一声,这一 对镔铁拐的拐杆子,己实实地抓在老婆婆双掌之中。 老婆婆怪笑了一声道:“该死的东西!” 只见她向外一抖双拐,王一刀偌大的身子,竟由她头顶上,打车轮似的摔了出去。 可是这小子,倒也有一股子狠劲,竟是死抓着双拐不放,在沙地里打了一个筋斗。 抓着这镔铁双拐一摇、一撼、一夺! 可是这双镔铁拐,在对方的掌握之中,竟是固若磐石!休想摇动一丝一毫。紧跟着 这老婆婆双手霍地向上一翻,叱道:“去吧!” 她倏地一松双手,王一刀由不住身子向后直仰了过去!他在沙地里一骨碌爬了起来, 弄了满头的沙子,一时恼羞成怒,厉叱了声道:“老鬼!你欺人太甚了!” “妙手空空”王一刀,虽说没有什么太了不起的功夫,那是限于其质禀和根骨,以 及素日不十分练习的缘故。可是他仍是名师之徒,是得自高人传授过的,所以也不能称 他是窝囊废! 他双目赤红,往前一扑身子,又来到了这老婆婆身前,身形向前一探,双拐用“交 叉取莲”的打法,一取咽喉,一打小腹,镔铁双拐上,夹着“哧哧”两股劲风,一闪即 至。 沙地上那个老婆婆,又是一声哑笑,足踝上的玉环,发出了铮锵的一声脆响。王一 刀不禁怔了一下,因为他面前竟失去了那个老婆婆的影子。 这时候,马背上的黄丽真,忽然尖叫了声:“小心后面!” 王一刀倏地“怪蟒翻身”,刷地一声,把身子转了过来,迎接他的,是一双冷如寒 冷的瘦手。王一刀向后一收双肩,可还是慢了一步,已为那一双瘦爪搭在双肩的两处大 筋之上。王一刀只觉得打了一个寒战,顿时“扑通”一声,栽倒在沙地里,动也不能动 了。 黄丽真坐在马上不禁吓得呆了,她双手一按马鞍子,嗖地一声,已飘落在王一刀身 前,方要弯腰去察看一下他的伤势如何,老婆婆却忽然哑声叱道:“站住!” 黄丽真倒是真听话。她翻了一下眼皮,讷讷道:“你……你要干什么?” 老婆婆嘻嘻冷笑道:“干什么?告诉你!” 这“告诉你”三字,声音特别大,黄丽真吓得后退了一步,老婆婆手指移向地上的 王一刀道:“把他抱起来,放心,他死不了!” 黄丽真讷讷道:“我就是要抱他起来啊!” 老婆婆哼了一声道:“抱着他上马,跟着我走。” 黄花瘦女打了个哆嗦道:“跟……跟你走?上……上哪儿去呀?” 老婆婆嗖的一声,跳上了一匹马,一面带过马缰,冷斥道:“少问,跟着我走!” 黄花瘦女一向不讲理惯了,却想不到今天竟会遇到一个比自己更不讲理的主儿,她 虽是又气又恨,可是却不敢惹她。当时弯身把王一刀抱了起来,淡月之下,只见他牙关 紧咬,双目怒凸,脸上已沁出了汗珠。可想而知,这王一刀是如何的痛苦了。 黄丽真细看之下,已猜知他是为这怪老婆子点中了极厉害的穴道,而多半是为一种 特殊的手法所点,以至于第三者无法可解。 她抱着这个现眼的师兄,一时真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双腿发软。那老婆婆又催促 道:“快走呀!” 黄丽真一咬牙,叹了一声,这才抱着王一刀纵身上了马背。她冷笑道: “你要把我们弄到哪里去?你是谁?怎么我不认识你?” 老婆婆又叱了声:“少开口!” 然后,老婆婆带过马头往右面走去,一面回头嘱咐道: “跟着我走!放心,我绝不杀你们,因为你们跟我并没有仇!” 黄丽真闻言胆子大了一点,冷笑了一声道:“是呀!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老婆婆又斥道:“少开口!” 黄丽真不由赌气地把头向一边一偏,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了一事,口中“哦”了 一声,当即勒住了马。老婆婆闻声回头道:“什么事?” 黄花瘦女张大了眼睛道:“我们的鸟呢?” 老婆婆哼一声道: “我不是告诉你了么,它们死定了。走!少废话。” 黄丽真尖叱道: “死了!老婆子,不是我吓唬你,西天一怪莫教主,早晚找到你,会要了你的命, 你……” 她说到此,忽然把下面的话吞住了,因为她发现对方的脸色似乎极为不善,不得不 把下面的话忍住了,改为温和的口气道: “我是给你说真的!你这老婆婆,真是好没来由,你既然自己说和我们没有仇恨, 那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下手没个轻重,我师兄要是死了怎么办?人命关天,这个责任 你负得了么?” 老婆婆发出海狗似的一声怪笑道: “瘦丫头,你说得不错,你们是和我没有仇,可是有人和我有仇。因为如此,你、 你师兄,还有你那个师父,都连带着和我有仇了!” 她伸了下脖子,舐了一下干枯发皱的嘴唇道: “我既敢动你们,就不怕你那自以为了不起的师父,现在少说话,跟我走!” 黄丽真冷笑了一声道: “我当然得跟你走了,打不过你嘛!可是你也不要太神气了,我师父不来,还有几 个厉害的老前辈会来找你的。哼!” 说着她撇了一下嘴,现出一副女混混那种不在乎的味道。前行的老婆婆呵呵一笑, 回过头来,眯着眼睛道: “对啦!我就是等他们来,要不然我还不费这个事呢!绑你干什么?你也不值一个 大子儿!” 黄花瘦女被损得脸又是一红,噘着嘴说:“那你干嘛要绑我?” 老婆婆嘻嘻一笑道: “我不是说过了么?就是等那几个老东西来,一个是姓晏的老头,一个老道,还 有……哼哼!” 黄丽真拧着眉毛问道:“还有谁?这些人和你有什么仇?” 老婆婆唠唠叨叨地说道: “还有那个老姑子,等她来了,我还要问问她,凭什么她也跟着助纣为虐,我们从 今天起,已不是朋友了!” 黄丽真怔了一下道:“你和剑芒大师还是朋友?” 老婆婆回头看了她一眼道:“现在已经不是了,现在是仇人了!” 黄花瘦女缩了一下脖子道:“老太太,你是谁呢?” 这老婆婆又是一声叱:“少开口!” 经过一连几次的碰壁,黄花瘦女赌气不再理她,可是她肚子里却在咒骂着: “妈的,臭老婆子!早晚我要叫你知道我的厉害,我黄花瘦女能受你这个气?哼!” 前面的老婆婆,倒真是个怪人,她不许人家多开口,可是她自己的嘴却是停不下来, 又问: “你们好好的在青海,有福不享,到沙漠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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