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躁动的老少爷们儿(1) 　　第二章　躁动的老少爷们儿 　　眼下的金山矿是信息最为敏感的时期，特别是有关矿山破产的事儿，稍有一 点儿风声，就引得几万只耳朵侧棱着听，听着一点儿芝麻大的事儿，就传说地上 滚着一堆大西瓜。这不，许争先副局长的小车刚走，在矿上就传起矿工搅黄了矿 上开破产会的新闻，还特别提到于清，可能是他在矿上比赵黑子名气大，都说是 他带领一伙弟兄们将局里领导轰走的。 　　于清的媳妇叫铁花，在矿里一个分区当出纳员，这些天她正为矿上要倒闭的 事儿着急上火，听说于清出头跟着搅和，心里挺不踏实。她正和四个姐妹骑着自 行车走在矿区小路上，她们是合伙进城去搞调查，想提前走自谋职业的路子。她 们要经过于清的家门口，铁花拿定主意要回家去看看于清作的是哪股妖。 　　小路边的电线杆子下头站着外号叫做小蝴蝶的矿山小美人儿。小蝴蝶姓胡， 在矿里当家属工的时候经常参加业余文艺队演出，演一回蝴蝶舞，小胡演得最好， 打那以后，她在马尾巴头上总打个红蝴蝶结，大家就叫她小蝴蝶了。她手捧一把 瓜子儿，正嗑得满嘴香气，她看见铁花姐妹几个骑车过来就举手打招呼：" 喂， 铁花，你们干什么去？" 　　铁花听见小蝴蝶的喊声就急把车停下，其他姐妹也纷纷下了车。姐妹中孙嫂 年岁最大，她看着小蝴蝶身穿白色上衣和蓝色带背带的女工裤子，再加上后脑勺 上的红蝴蝶结，打扮得像个学生，孙嫂就啧啧地赞美着：" 看，小蝴蝶打扮得多 漂亮。" 　　姐妹中的祝小梅年岁最小，也最闯愣，她说：" 可惜一朵花插在朱本年那堆 牛粪上。" 　　铁花瞪了祝小梅一眼：" 别瞎说！" 然后她把车推到小蝴蝶身边，说：" 我 们五姐妹出去找活干，你也跟我们去呗。" 　　小蝴蝶长个瓜子脸儿，一边嗑瓜子儿一边问：" 找啥活呀？" 　　铁花说：" 搞搞调查，什么能挣点钱就干点什么，总比在矿上扎脖儿强啊。 跟我们走吧。" 　　小蝴蝶将眉头一皱，说：" 我们家不是有个病婆婆嘛，还有那个朱本年，我 得守着炉灶，围锅台转。" 　　铁花像下命令似的说：" 让朱本年管家，不兴他总打麻将。" 　　小蝴蝶把一只手往一条大腿上一拍，说：" 中了赌毒了，死马一个，没治了。 没法子，我是红颜薄命啊。你们去吧。" 　　铁花一脸的不满意：" 矿山都要破产了，朱本年再这么醉生梦死的不行。" 　　小蝴蝶将一个瓜子皮儿吐在地上：" 哼，他醉生梦死，我可清醒着呢，他养 活不了我的时候，小蝴蝶会飞。" 　　" 别胡扯。有空儿我教育教育他。我们去了。" 铁花边说边跨上车，几个姐 妹都上了车。 　　小蝴蝶向她们扬扬手：" 祝你们成功！" 　　五姐妹骑车的功夫都不怎么样，一个个七歪八扭地离去。 　　于清所在的居民区都是红瓦顶青砖墙的平房，是上个世纪80年代后翻修的房 子。由于房子的地下是矿井采掘区，那时地面已经出现塌陷，原来的平房又都老 旧，又怕地面不能负重不敢盖楼，便只在原窝上进行手术。又是二十年过去了， 这些住宅也都是旧房了。好的是家家都有个小院子，就显得比住楼房宽敞。 　　不到十分钟铁花和姐妹们就来到于清家门前。铁花让姐妹们先等她一会儿， 她下了车就径直进门去。她家是一明两暗式的房子，一明就是一进门的客厅，也 是做饭的地方；两暗是一明左右的两间居室。由于金山矿大部分居住点儿都是地 面沉陷区，像这种住宅就是不错的了。这还得感谢于清故去的老爹，他在解放前 就在金山矿当矿工，解放后又为煤矿生产作出很大贡献，这是他分得的房子。老 人留下的这份福利由他的儿孙享用了：于清和铁花住左室，他们十四岁的女儿于 芳芳住右室，由于芳芳现在在省城的一所艺术学校里学习，所以那屋一直空着。 　　铁花身高一米七○，在女人中就算是大个了，人长得苗条，过耳的头发发尖 往腮前卷，两眼明亮动人，矿上年景好那阵儿，她是文艺活动骨干。因为她有文 艺细胞，她省吃俭用，给刚念小学的女儿买了一架钢琴，高小毕业后又送到省艺 校学艺术专业。芳芳学两年了，这两年基本上把他们两口子这么多年的积蓄给造 巴得差不离儿了。铁花办事儿泼辣，心直口快，她看见于清坐在灶台旁端个大瓷 碗正提里吐噜地吃面条，她开腔了：" 我说，你挺有功的，外边没人供饭呀？" 　　于清一时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停下手里的筷子，问：" 啥有功？ " 　　" 哎，你不是跑到矿部把领导的会给搅黄了吗？" 　　" 谁瞎说，我到矿部院子里看看，一看赵黑子他们往楼里闯，我和大康、小 李就回来了。这不刚弄口面条吃。" 　　" 你还有口面条吃，我呢？" 铁花说着夺下于清的碗，把剩下的半碗面条扒 拉到自己嘴里，她抹抹嘴说，" 我说于清，关于矿里破产的事儿你可别跟着瞎哄 哄。上万的人张着嘴等着吃，产出点煤不够一百个人糊口的。我是管钱的，这些 日子我就没沾过钱边儿，这种死企业，不另寻出路，大伙等着饿死呀？" 　　于清皱了皱眉头：" 国家不能让咱们饿死吧？" 　　" 破产就是不让你饿死！金山矿是死木头一个了，它没阴凉可乘了。要想见 绿，赶紧自个儿栽树去。我可先向你打个招呼，我是支部委员，我可和办公室的 几个姐妹合计好了，我们要和金山矿拜拜了。" 　　于清不明白：" 还没宣布矿上破产呢，现在就拜拜？干啥？" 　　铁花说：" 早一点儿拜拜早一点儿有活路，告诉你，我们组成一个娘子军， 跳出矿山去打天下，我得给我女儿挣钱去！" 　　于清摆摆手，胸有成竹地说：" 你先别急，金山矿是国家的，又这么大，兴 许能有点什么特殊的对待法。" 　　铁花用手指戳戳于清的脑门儿：" 死脑瓜，幻想，你也不看报纸，全国有几 百个像咱们一样的资源枯竭了的城市，那叫上亿人口呀，怎么特殊对待？国家有 那实力吗？鞍钢的牌儿亮不亮，大不大？都有大批职工下岗呢，你于清长三个脑 袋？" 　　于清摸摸自己的脑袋：" 脑袋倒是一个呀，大坑下还有那么多的煤呢……" 　　没等于清把话说下去，铁花就拦住他：" 得得，那由国家来考虑，用不着你 动大脑，你还是赶紧想想换个什么样的新活法吧。对不起，吃了你半碗面条，你 再下一碗吧，我得赶紧和几个姐妹出去踩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