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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大病初愈 被插白旗 刘芳和魏冬明从学院路分别回到家里已是天明时分,她看到哥哥刘春林在马路 边引颈翘首、焦急等待的样子以后,一种自责、一种悔恨立刻涌上心头。 刘春林看到刘芳身上的衣服湿淋淋的,脸通红通红、眼睛似睁非睁的样子,他 三步并着两步迎上去说:“妹妹,你病了”!他说着将手伸到她的额头上“呀”了 一声说:“妹妹,你烧得很厉害呀”!他说完以后就扶着她住家里走,他一边走一 边说:“爸爸今天要到北大荒去劳动,他昨天一夜没有休息总想等你回来说说话, 他等了一夜也不见你回来,妈妈也焦急地陪他坐了一夜,我见爸爸、妈妈那种疲惫、 心焦的样子,就劝他们休息去了。” 刘芳经过一夜的风吹雨淋,得了重感冒后来又转成肺炎,她高烧40℃以上,一 连几天滴水不进,她在口里一会地念叨着:“冬明,冬明,你在哪里……”一会儿 念叨着:“爸爸,爸爸,你没有错,你没有错……”她就这样在高烧和梦呓中度过 了二十多天,眼看就要开学了,她的病还未好、还未到京城中学去报到。 刘芳是学习物理的,她本应安排到物理教研组,但由于化学教研组组长张长立 的坚持,她学非所用被安排到了化学教研组,张长立为什么要把她安排到化学教研 组呢?他为什么能够把她安排到化学教研组呢?这要从张长立这个人和化学教研组 讲起。 京城中学化学教研组原本八位教师,在反右斗争中顾尔顺、孙为民、刘百兴被 打成右派,教研组长顾尔顺下放到农场劳动改造,孙为民、刘百兴留下来作为反面 教员,让他们在承担教学任务的同时,接受革命的大批判以教育广大群众。 张长立是京城中学反右积极分子,他因积极揭发批判顾尔顺、孙为民、刘百兴 而红起来,而且还成了校长刘茂盛的好朋友。因此,刘茂盛以突出无产阶级政治、 以政治带业务为由,将业务水平低下、教学能力平平的张长立提拔当了化学教研组 组长。 张长立三十五六岁,是京城中学有名的光棍汉,他脸瘦刮得像没有肌肉似的, 他的颧骨像是要戳破脸皮似的,他尖下巴、大包头构成一副典型的三羊脸,在他三 羊脸上镶嵌着一对滴溜溜转的三角眼。他的头总是梳得油光锃亮,衣服总是烫得笔 挺笔挺的。他之所以如此打扮是为了能够引起青年女子的注意;他的父母和同事给 他介绍了不下四十个女青年,但都是和他见了第一面不愿见第二面,为什么都不愿 意和他见第二面了呢?女青年们都说他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既可怕又可恶;对此, 张长立则另有一种解释:“我是一介书生,没有权力、没有势力,人们都嫌贫爱富, 所以……” 在反右斗争中,张长立成了京城中学反右积极分子,而且还当上了化学教研组 组长,他由一介书生变成为有权、有势的校长红人以后,他就想利用这种权势解决 其婚姻问题,而且他还想在化学教研组内部解决。但化学教研组没有青年女教师怎 么办呢?他想到了顾尔顺留下的编制空缺,他想利用这个编制空缺在化学教研组安 排一个青年女教师。为此,他先是拒绝了学校为他物色的有经验的老教师,后来又 拒绝了学校为他安排的青年男教师,他之所以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学校的人 事安排,就因为他是反右积极分子、教研组长、校长刘茂盛的红人!就因为他想在 化学教研组安排一个青年女教师! 得知刘芳分配到京城中学的消息以后,张长立找到了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对他 解释说:“刘芳是学物理的,分到化学教研组专业不对口,学非所用对国家、对学 校、对刘芳都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呢?我不也是学习物理的吗?” “你是一个特殊!你的政治很强,你以政治带业务做到了政治、业务双强,像 你这样的教师是少有的,也可以说是个特殊!”教导主任见张长立不但不脸红,而 且还得意忘形起来,于是就在心里骂道:“真他妈的不知道羞耻,都像你这样突出 政治还不把人都整死了吗?都像你这样业务强还不把学生都教成白丁了吗?” 张长立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他不但没有注意到教导主任的表情变化、没有听 出来教导主任在恭维中蕴含的讽刺和挖苦,而且还以政治、业务双强的特殊人物自 居,他以凌人的盛气对教导主任训斥道:“你要积极支持我的教学工作,要为我的 教学工作提供便利、创造条件!” mpanel(1); 这时,教导主任只好退一步说:“这样吧!我和校长商量商量再说!” “和校长商量!”张长立心想:“只要你和校长商量就好说,你知道校长是谁 吗?校长就是我张长立的影子!”他这么想了以后说:“你要快点和校长商量,别 影响了我的教学安排!” 张长立说完以后,他连看也没有看教导主任一眼就走了! 教导主任既对张长立的教训言语不满,也为他的盛气凌人而生恨,他看着他的 背影骂道:“什么他妈的反右积极分子,完全是个流氓。” 刘芳分配到化学教研组的方案定下来以后,张长立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 成天坐在办公室里等待刘芳来报到、等待刘芳来和他谈恋爱、等待刘芳来和他结婚、 等待刘芳和他双方携手上下班,等待……但等到快开学了还不见刘芳的影子,他不 免有些焦急起来,他想:“这是怎么回事情呢?她怎么还不来报到呢?难道……” 为了弄清情况,他到刘芳家进行了家访。 这是开学前的一个礼拜天,虽然是夏末,但气温凉爽宜人,这使喜笑盈腮的张 长立更增添了几分喜气。他一早就爬起来进行收拾打扮,他将皮鞋擦得油光锃亮、 头发梳理得锃亮油光,他把上下两头都收拾好了以后,又按照“以两头带中间”的 原则收拾中间,他从衣柜里精心挑选了一件白衬衣、一条蓝裤子、一条金丝领带。 他将上下两头和中间分别收拾好了以后,又站到穿衣镜前进行了整体检查,直到他 满意地说了一声“美男子”才结束了照镜子。他走出穿衣镜以后,哼起了“人逢喜 事精神爽……”的小调,提着一包点心往刘芳家里走去! 他走到刘芳家门口以后掏出镜子照了照,擦去了脸上的尘土、弹去了身上的灰 尘,然后又对他的大包头进行了梳理,他对这一切都做好了、感到满意了才敲门问 道:“这是刘芳的家吗?” 刘春林开门见来人不但其貌不扬,而且还有些怪异,但出于礼貌不得不问道: “你找刘芳有事吗?” “我是京城中学化学教研组组长张长立,刘芳分配到我们教研组,快开学了还 不见她报到,我特地来看一看!”张长立在自我介绍中突然冒了一股酸水,他想: “这是她的什么人呢?会不会是……” “我叫刘春林,是刘芳的哥哥。”刘春林进行了自我介绍以后,他转身向着刘 芳的房间喊道:“妹妹,你们学校来人看你来了!” “我们学校来人看我?不可能吧!是不是搞错了?”刘芳带着这些疑问来到客 厅,她看着张长立问道:“你是……” 张长立一见到刘芳,他那双滴溜溜转的三角眼就转不动了、耳朵也失听了,他 两眼死死地盯着她那俊秀的面孔,看着她的刘海头、白皙的皮肤…… 刘春林看到他眼迷心荡的样子就心生厌烦,但为了不失礼遇,同时也是为了打 破这种尴尬局面,他急忙转向刘芳介绍说:“妹妹,这是京城中学化学教研组组长 张长立老师,你分配到他们教研组了,他是特意来看你的!”接着,他又转向张长 立客气道:“张老师,你利用休息时间看望一个尚未报到的普通教师,我们实在是 过意不去呀!” 经过刘春林的介绍和客气以后,张长立才逐渐回过神来说:“哪里!哪里!既 然分配到我们教研组,我们就是同事了,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接着,他又向刘 芳介绍来意说:“其他教研组新分配的老师都报到了,刘老师至今还未去报到,我 来看看有什么困难?” “感谢张老师的关心!等两天我的病好了就去报到。” “刘老师,你是什么病?” “伤风感冒,一点小毛病。” 张长立“啊”了一声后自我表白说:“刘老师,你的工作分配可难了,学校要 把你安排到物理教研组,是我特地把你要到化学教研组的!” “我是学物理的,把我分配到化学教研组专业不对口哇?” “理化相通嘛,我也是学习物理的!把我分配到化学教研组不是很好吗?我照 样在教学上挑大梁、担任教学领导职务!” “我不能和你相比呀!你是老牌大学毕业生,功底深厚!” 听到刘芳的奉承话以后,张长立便得意忘形起来,他除了那双滴溜溜转的三角 眼不会转动之外,他的手、他的脚、他的……都动了起来,他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和 刘芳拉关系、套近乎的话说:“我们都是一个大学毕业的,我把你要到化学教研组 就是为了要互相有个照应,谁让你是我的小师妹,我是你的大师哥呢?我们……” 刘春林见张长立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样子以后下逐客令说:“妹妹,你不是 还要到姨妈家去吗?你该走了吧!” 刘芳明白刘春林的意思,她立刻起身到她房间里去。 “我专程来看刘芳,还未和她说几句话就要分别了,这趟路不是白跑了吗?还 有我这一包……”张长立正感到惋惜不止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不是我和刘芳压 马路的好机会吗?压马路可比坐在家里说话要浪漫得多呀!”想到这里以后,他在 小说中看到的情侣幽会的浪漫场面一幕接着一幕涌现出来,使他眼花缭乱、目不暇 接,他正想从中选择一两个最浪漫的场面作范本进行实践时,忽听刘芳说:“张老 师,再见了!” 刘芳回到她房间见张长立没有走的意思,她就想到隔壁石大娘家里去躲一躲, 于是就从她房间出来和张长立告别。 “刘老师,你姨妈住在什么地方?” 刘春林急忙回答道:“我姨妈住在灯市口!” “我家也住在灯市口,正好同路、我们一块走吧!” “我大姨妈住在灯市口,我二姨妈住在牛街,我是到我二姨妈家去,我们是相 反的方向!”刘芳说完以后,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就走了。 张长立感到没有理由和借口陪刘芳压马路了,于是就在心里埋怨自己不应该说 家住灯市口的话,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怎么办呢?他还未想出应变措施,刘芳已经走 了很远了,他也只好起身和刘春林告辞。 刘芳来到邻居石大娘家里,她从窗户看到张长立走了以后就回到了家里,她一 走进家门就说:“哥哥,这是哪里来的个无赖之徒哇?” “反正你以后得防备着他点,我看他不是个好东西!” 说话间,刘芳看到了张长立拿来的点心,她责备道:“哥哥,你怎么没让他把 点心拿走哇?” “没有注意到,你报到的时候给他送回去就是了。” 刘芳报到以后,她提着一包点心来到化学教研组,同事们都感到很奇怪,心直 口快的郑黎明看着她说:“刘老师,你报到还提点心呀!不是来贿赂我们这些老前 辈的吧!” 恰在这时,张长立从外面走进来,刘芳当着他的面对大家说:“这是张组长前 天到我家去拿的点心,我们因为不喜欢吃点心把它拿回来还给张组长。” “张组长,你这点心没有送出去怎么办呢?是留着下次送人呢?还是让我们大 家瓜分了呢?”郑黎明听说了点心的来历以后故意插话说:“我看还是让我们大家 瓜分了吧!” 张长立是个吃小亏占大便宜的人,他送给刘芳一包点心是想得到她这个人,像 郑黎明说的瓜分是绝对办不到的,因此他既没有丝毫谦让就接过了点心,他也没有 和大家客气就把点心收藏起来了。“ 刘芳上班以后,张长立经常以领导的身份找她谈话,向她布置工作,要她积极 批判右派,要她听他的课,要她向他学习,要她尽快提高教学水平,要她……但是, 刘芳并未按照他的要求和希望安排自己。她为了尽快熟悉教学业务、提高教学水平, 她只要不讲课就去听课;她听课采取的是淘汰法,开始对每个老师的课都听,在经 过分析比较以后,她最后集中到只听孙为民、刘百兴的课。 张长立为了赢得刘芳的心、为了显示他的教学水平,他在刘芳听他的课时拿出 了浑身的解数,满以为会赢得她的赞赏,没想到她只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讲得不 错!”他见她只听了他一堂课、说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他感到很生气,他特别不 能容忍的是,她经常听孙为民、刘百兴的课,而且课下还经常向他们请教教学中的 问题,他想:“她不向我教研组长、反右积极分子请教,不向我教研组长、反右积 极分子学习,反而去向右派分子请教、向右派分子学习,她这不是没有把我教研组 长、反右积极分子放在眼里吗?她这不是公然和右派分子站在一起蔑视我反右积极 分子、蔑视反右斗争吗?”紧随着他这些想法而来的是一顶对反右抵触、不满的帽 子,他想把这顶帽子作为紧箍咒戴在她的头上,使她听他的指挥、跟他走、嫁作他 妻!为此,他向校长刘茂盛作了汇报。 听了张长立的汇报以后,刘茂盛火冒三丈,他喝令张长立说:“你把她叫到我 办公室里来,我和她谈谈!” 刘芳奉命来到刘茂盛的办公室,她前脚踏进校长办公室后脚还未抬起来,就听 到了呵斥她的声音:“你说,你父亲是因为什么打成右派的?” 刘芳既未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所激怒,也未被怒目切齿的凶相所吓倒,她看着 端坐在校长椅上的刘茂盛说:“我父亲认为张伯钧、罗隆基等人是响应党的号召鸣 放、给党提意见,不能说他们给党提意见就是反党,更不应该把他们在意见上的一 致说成是反党集团。” “你说张伯钧、罗隆基是不是右派?” “这个我说不清楚!” “你认为你父亲该不该打成右派?” “如果张伯钧、罗隆基不是右派,我父亲就不应该打成右派;如果张伯君、罗 隆基是右派,我父亲顶多只能是同情右派,根本不应当打成右派。” 面对这个无所畏惧的女子,刘茂盛既想不出制服她的办法,也害怕灭了他一校 之长的威风,于是又厉声呵斥道:“你要和你右派父亲划清界限,你要和你身边的 右派分子划清界限!”他见她仍然挺胸抬头、面无惧色,就又补充一句说:“你听 见了吗?” “我父亲没有问题,我同他划清什么界限?我们教研组的右派老教师具有丰富 的教学经验,我向他们请教教学上的问题不能说划不清界限,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 的话,我以为有个问题就无法解释!” 刘茂盛本想以攻为守、退而求全结束对她的训斥,待想出制服她的办法以后再 说,他没有想到她还要提出问题进行辩驳。他认为,她这种态度不仅是对他这个一 校之长的蔑视,而且是对京城中学的蔑视,是对京城中学反右斗争的蔑视,有了这 种思想想法以后,他放弃了以攻为守、退而求全的策略怒斥道:“你说!你对什么 问题无法解释?” “让右派老师讲课,学生要不要听他们的课,要不要向他们学习?” “让孙为民、刘百兴讲课,这是上级党组织的决定,但上级党组织为什么要安 排他们这些右派讲课呢?我如果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还算什么一校之长呢?我如果回 答不好这个问题闹出了乱子……”他感到很难回答她这个无法解释的问题,面对她 这个无法解释的问题,他的态度变得平和了、口气也变得缓和了,他说:“把右派 老师留下来讲课,学生当然要听他们的课、向他们学习了!否则就不会把他们留下 来了,更不会让他们讲课了!” “学生听右派老师讲课,向右派老师学习科学知识,按……”刘芳故意停下来 看他有什么反应,当她看到他平和的脸上又起温色,眼睛里露出凶光、杀气以后, 她放慢语调问道:“按你刚才的说法,能说学生和右派老师划不清界限吗?” 但是,刘茂盛必定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一校之长、手握右派帽子的领导,他很快 就想出来了对她的解释办法和回答方式,这就是不解释、不回答;他认为她这个无 法解释的问题是在对她前面问题的解释和回答中产生的,如果不是因为对她前面问 题的解释和回答,怎么会有后面这个无法解释和回答的问题呢?如果我对她这个无 法解释的问题进行解释和回答,可能会因此而产生新的无法解释和回答的问题,我 何必去自找麻烦、自行烦恼呢?我作为一校之长、反右领导为什么要和这个微不足 道的小女子一问一答呢?我作为一校之长、反右领导,谁是右派、谁不是右派不就 是我一句话吗?我给她戴上一顶右派分子的帽子不就是最好的解释、最好的回答吗? 刘茂盛把问题想好了、主意拿定了以后,他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相反的问题, 他想:“我只能在反右斗争中给她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不能在反右斗争之后给她 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要戴也得等到下一次反右斗争才能给她戴呀!下一次反右斗 争什么时候开始呢?我现在应该怎么处置她呢?” 刘茂盛陷入了深思。 张长立静听刘茂盛对刘芳的呵斥、静观刘茂盛的表情变化、捉摸刘茂盛的心理 反映,当他看到他不再回答刘芳的问题,当他看到他现出蔑视的表情以后,他认为 他这是在思考对刘芳的处置办法,于是就将一张写了“插资产阶级白旗”的字条递 到刘茂盛手里。 刘茂盛看了字条以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笑过以后又对刘芳呵斥道:“你要 彻底转变你的资产阶级立场!”他本来还想呵斥她几句,但他却突然转身背对着刘 芳毫不耐烦地说:“你走吧!” 第二天早上,刘芳一上班就看到她办公桌上插了一面白旗,她原以为这是谁在 和她开玩笑,于是就将它拔下来扔到了纸篓里,张长立很严肃地说:“这面白旗是 你政治上的资产阶级色彩,你不能随便把它拔掉扔了,等你的立场观点和思想转变 过来以后,组织上会给你拔掉的。” “我是资产阶级白旗,你是什么阶级的什么旗?” “我当然是无产阶级的红旗了!” “你是无产阶级的红旗?我要把这面资产阶级的白旗给你插上!”刘芳说着从 纸篓里捡起她刚才扔的白旗插到了张长立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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