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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杨子荣智识小炉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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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杨子荣智识小炉匠 “差两分十点。”王团长看了看表,亲切地看着再过一点零两分就要出发的少剑波,他 们已经谈了两个钟头,所谈的内容全部是小分队在森林地带活动的战术问题。 “报告!”警卫员高波走进来,“田副司令到!” 王团长和少剑波立即离开座位,刚要出去迎接,田副司令已经跨进门来,他和少剑波握 了手,玩笑地问道: “怎么样?远征司令同志?” “一切都准备好了,离出发还有一点钟。” “一切!嗯?一切?”田副司令不慌不忙地坐在一个凳子上,“好吧,那你就汇报一下 你的一切吧!” 少剑波立在田副司令的对面,像在操场上背报告词一样: “小分队的组成,有侦察英雄杨子荣,战斗英雄刘勋苍,攀登能手栾超家,长腿孙达 得……” 他从人员说到装备,说到他所想定的战术,他所准备的一切。他显然有些满意自己的准 备工作,不觉流露出了一点骄傲的情绪。 “这就是你的一切吗?嗯?”田副司令的脸上现出了少剑波没有想到的严肃的表情。 少剑波知道首长已经听出了漏子,又知道他向来对部下战前的准备工作要求很严,不放 松任何一点微小的破绽,所以少剑波脸上一红,没有回答。 “嗯?怎么样?一切都报告完了吗?” “都完了!” “我问你,发生了伤号怎么办?” “这个已经准备了!”少剑波微笑着松了一口气,“每人带了三个救急包。” “三个救急包能解决伤病员的一切问题吗?” “轻伤是可以的!” “要是重伤呢?” “我相信战士们的全身本领和忍耐力……” “荒唐!”田副司令更加严肃地把眼盯着他,“如果那伤势超过了战士的忍耐力呢? 嗯?那只有让战士牺牲生命吗?” mpanel(1); “不!绝不是这个意思。”少剑波又有点着慌了,“我们要集中所有的智慧,用极少的 伤亡换取大的胜利。” “那只是你的主观愿望。要知道,茫茫无边的林海,不是你当年的烟台街;酷寒的北满 严冬,不是你胶东半岛上的春天;现在你是满山捉恶狼,不是烟台市的瓮中捉老鳖;你的战 斗全程至少是半年,而不是你烟台街上的一宿。时间地点条件都不同了,懂吗?” “是的!”少剑波心服口服地承认,“我只想让小分队更精干,尽量不让它有什么累 赘……” 田副司令看到这个心爱的年轻的部下已经有些难为情,脸上便现出了笑容,走到剑波跟 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我先给你记上这笔账,开始就主观潦草。你在日记本上也写上,你就写:‘老田这家 伙真厉害,没出发就把我克了一通’,还可以加上个破折号,‘不吉之兆’!” 三个人都笑了。 田副司令为了看看即将出发的小分队和不耽误少剑波的准备,便戴上军帽,说了声“快 准备你的卫生兵”,便走出门去了。 王团长和少剑波对笑了一下,一伸舌头:“好厉害!”王团长转回身向卫生队打电话, 让卫生队长立即派一个身强体壮、政治坚定的卫生员来,要带足防冻、急救、止痛的药品。 不多时,进来一个经常坐大车的患气管炎的卫生员,王团长一看生了气:“真乱弹琴, 快回去叫你们队长来,回去!” 那个卫生员揉着他还没睡醒的眼睛回去了。 当卫生队长走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他听了王团长的申斥后,提出了他的困难: “体格强壮的卫生员都下连队了,卫生队所剩下的两个男卫生员都是身体最差的老病 号,要不是这样他俩也早就到连里去了。那一个是脚鸡眼病,还不如这个害气管炎的呢!早 也没通知准备,现抓……” “好啦!好啦!”王团长不耐烦地走近电话机,向一营挂电话,“总机……总机……要 一营……要……” “报告!”一个清脆的少女的声音,使王团长转回头来,“用不着向营里调,我去!” 白茹――卫生队的护士长,十八岁的女兵,已全副武装,精神是那样的饱满,瞪着美丽的大 眼睛,直盯着还没挂通电话的王团长。 少剑波在一边不耐烦地把手一摇:“乱弹琴!你们卫生队好不好不来开这个玩笑?”他 把头一低,喘了口粗气,嘟哝道: “除了‘病号蛋子’,就是‘丫头片子’!” “别轻视女同志!”白茹不服气地一歪头,“哪一次战斗没完成任务?” 少剑波朝她一瞪眼,不耐烦地说了声“小分队不要女同志”,就走向电话机去。 王团长因为没挂通电话,把耳机向架上一搁,生气地说: “值班员又睡觉了,普遍的麻痹……” 白茹走上前去说:“团长,没必要再调连上的卫生员,我去!我的一般治疗技术比他们 高,保证完成任务!”她又笑嘻嘻地向前走了一步,“你调也调不来,各连的卫生员全到军 区卫生处学防冻去了,他们的训练班设在宁安县城。” 王团长朝她一笑:“不行,山林里,严冬的季节里,不是普通的战场,小白鸽!你吃不 消!” “不是普通战场,它也是战场。”白茹因为王团长常和她开玩笑,她平常也像对长辈一 样对待他,所以说话也就随便些,不像对少剑波那样拘束。“斯大林同志说过,共产党员不 是普通人,而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我是共产党员,什么特殊困难我也不怕。看看,”她从肩 上摘下了肥大的药包,边说边摊,“什么我全准备好了,防冻的,急救的,润擦的,注射 的,治疗的,什么都全,首长检查检查,哪一点我没想到?我没有病,体格好,觉悟也不 低,意志也坚定,自愿自觉!”她的话越说越急,清脆得像鸟噪一样,谁也别想插进半句 话。“你们首长们也常教育我们说:‘战斗的胜利是建筑在战士们高度的政治觉悟,钢铁般 意志和高超的战斗技术的基础上。’现在你们不让我去,是违背这条原则的,打击情绪,扑 冷水,妨碍战斗积极性……” “好了!好了!小白鸽,”王团长笑着一挥手,“别给俺戴帽子啦!” “谁呀?这么厉害!”田副司令走进来,向白茹一打量。 “好厉害的嘴!” “小山子战斗的抢救模范小白鸽。”王团长咧嘴笑道。 “好!她有资格参加小分队,让她去,给少剑波加上点累赘。”田副司令一面吸烟一面 说,“不过需要带上匹马。” “报告司令,别给我增加马的累赘,我绝累赘不了小分队和二○三首长。我相信我会是 小分队最有用的战士之一。” 少剑波还是不耐烦:“别啦!别啦!看她的身轻得像只鸽子,全身的力气也没有刘勋苍 一只手的力气大。女同志不成!” “什么不成,”白茹理直气壮地一歪头,“这是司令和团长的命令。” “对!”王团长笑着,“是司令和团长的命令,现在我命令你,马上去小分队,准备出 发!” “是,马上去小分队,准备出发!”白茹行了军礼,乐得一蹦一跳地跑出去了。 少剑波对小分队增加这样一个小女兵实在不满意,内心又怨自己事先没准备好,可是他 为了小分队的坚强精干,还是决心向王团长再次请求,“团长,白茹不成,还是……” “没法子!”王团长两手一张,肩膀一耸。“连里的卫生员全受防冻训练去了!”他马 上凑前一步,拍着剑波的肩膀,“白茹有很多优点,小分队战士都很壮实,是可以带了她 的,特别是她的技术高于一般卫生员。” 的确,白茹在人的心目中确是一个不平常的女兵,她曾因为在小山子战斗中从火线上一 连抢救了十三个伤员而荣获抢救模范,并升任护士长,她今年刚刚十八岁。 她很漂亮,脸腮绯红,像月季花瓣。一对深深的酒窝随着那从不歇止的笑容闪闪跳动。 一对美丽明亮的大眼睛像能说话似的闪着快乐的光亮。两条不长的小辫子垂挂在耳旁。 前额和鬓角上漂浮着毛茸茸的短发,活像随风浮动的芙蓉花。 她的身体长得精巧玲珑,但很结实。还有一个十分清脆而圆润的嗓子,善歌又善舞,舞 起来体轻似鸟,唱起来委婉如琴。她到了哪里,哪里便是一片歌声一片笑。她走起路来轻爽 而灵巧。她真是人们心目中的一朵花。因为她姓白,又身穿白护士服,性格又是那样明快乐 观,每天又总是不知多少遍地哼着她最喜爱的和她那性格一样的“飞飞飞”的歌子,所以人 们都叫她小白鸽。 田副司令看了看表,差两分十一点,“好啦!我不改变你的计划。你第一箭,射什么靶 子?” 少剑波很干脆地答道:“还是那只胶皮鞋,到现在为止,那是唯一有痕迹的目标。” 天阴地黑,疾风呼啸,飞沙扑面,北国的严冬降临了!小分队向山涛林海无边无际的老 爷岭出发了。 奇峰险恶犹如乱石穿天,林涛汹涌恰似巨海狂啸。林密仰面不见天,草深俯首不见地。 谁知这老爷岭到底巍峨有多高? 究竟连绵有多广?人说: “老爷岭,老爷岭,三千八百顶。”小分队几天的行军,才翻过了十几个山岭。第三天 的晚上,他们宿营在牡丹峰山半腰的一块吊悬着巨石的石洞里。这块巨石和牡丹峰比起来, 只不过像人体上一片小指甲那样大。可是少剑波三十六人的小分队,只占了这洞的一个小角 角。战士们立在这个难得的营房里,借着傍晚夕阳的余辉,眺望着森林的奇景。在他们对面 的一棵大树杈上,有一个碾盘大的大树洞,一只大黑熊爬呀,爬呀,爬上去了,钻进了树 洞。小分队现在每天和野兽作邻居。 一个寒风刺骨的早上,小分队到达九龙汇。这是在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上标记着老爷 岭心脏地带的一个小屯落。 它距林边最近的屯落也有二百余里。 这个屯落是因地势而得名的。屯的四周有九条大岭,向中心伸来,巍峨险峻,形似九条 巨龙。九条岭之间有九条山涧,涧中的激流冲向屯的南边,把一块交汇点上的老大老大的大 青石,冲成一个深潭,人们管这个潭就叫九龙潭。旱天涧无激流,潭中水平如镜,呈天蓝 色,映出九龙山岭的倒影,活像九条巨龙盘踞深潭。夜间,满天星斗映入潭中,恰似潭底又 有天空。雨天,涧中激流冲下,在九条激流的汇冲点,泛起一朵数十丈高的大水花,像一座 蘑菇形的棉花山。 屯人对这个奇险的深潭敬之如神,每逢农历二月二日,老百姓说是龙抬头的一天,又说 是山神爷的生日,家家户户到潭边焚香烧纸,摆供磕头。 全屯共有三十六户人家,在这山根涧边的黑土地上种粮食种菜,旱天不旱,涝天不涝, 年年丰收。农闲时,就挖参打猎采蘑菇,住的房子全是圆木搭成的大马架,或是靠山挖成的 窑窖。使用的家具器皿,很少有陶瓷器,大多是自己种的葫芦,大的当饭盆,小的当饭碗。 每家供奉着两个神龛,一是山神,一是龙王。 只是因为在上次大部队搜山时,杨子荣在这屯东南三十多里的地方捡到一只白色的胶皮 鞋,所以才把少剑波的小分队引到这里。可是匪徒在哪里呢?破胶皮鞋上是找不到任何答案 的。屯的周围也再没发现别的任何痕迹。 茫茫无际的林海,和为数很少的小分队,在探索匪徒的踪迹上碰到了难题。调查老百姓 时,他们只是说:“都是中国人,为什么还打仗?”或者说: “这里三年前有日本军队来过,以后再没看到什么队伍。”一连八天,事情毫无头绪。 热情活泼的少剑波,在人们的印象中还是第一次没了笑容,没了歌声。 少剑波坐在一所马架木屋里,想念着单独出去执行任务的杨子荣和孙达得。他俩是在小 分队进九龙汇的头天晚上,就扮成收买山货的商人,奔向捡胶皮鞋的地点去了,到今天已整 整去了八天了,毫无信息!他俩为什么扮成收买山货的商人呢?因为这里除了本地的猎手之 外,外来的人只有低价收买山货的投机商,而且是几年内才可能来一个两个的,来时用一些 粗布、农具和家具,交换群众珍贵的人参鹿茸和原皮等――极不等价的交换,使这里的群众 恨透了这类投机商。 杨子荣和孙达得来到捡鞋的地点后,在这密不见天日的大森林里,在这密不露地皮的烂 草丛中,像旷野里找针一样,寻遍了周围所有的山头,所有的小沟,可是几天中毫无所获。 虽然已是初冬天气,但他们俩每天都是满身汗。 “没啥希望了!还是另找别的线索吧!”孙达得十分疲倦地要求杨子荣。 “不!达得。”杨子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摸胡髭,“这只破胶鞋必有个来龙去脉。鞋 是人穿的,人不到这里,鞋自己绝不会到这里,对吗?”杨子荣为了鼓励孙达得的情绪,还 是装得信心百倍的样子。 “也许是猎手扔在这里的,或者猎手被野兽吃了,只剩下一只鞋。要不四外为什么一点 其他的征候也没有呢?” “这倒有可能。”杨子荣咧嘴一笑,从腰里掏出那只破胶鞋,仔细打量着。“达得你 看,鞋上没有血,我捡鞋的周围既没血也没人骨头,所以不可能是野兽把人吃了。另外,据 我了解,猎手们没有穿胶鞋的,村里的普通人更不可能穿这种鞋。你是个老山林通,是这样 吗?” “是的,是这样!”孙达得两只眼睛直僵僵的盯着远方,“不过也有特殊情况……”忽 然,他的眼神一转,“特殊……特殊……”一面说着,一面爬起来向对面的一个地方跑去。 杨子荣莫名其妙地跟在他后面跑。 孙达得腿长跑得快,跑到一棵大树下,突然跳了一跳,双手一拍屁股,回头狂喜地大声 喊道:“杨子荣,哈哈,特殊,特殊,特殊发现!” 他回过身来,把杨子荣拉到一棵大树下边,指着大树上人头高的地方,一块被刀子刮掉 了树皮而留下来手掌大的一片白茬。“特殊发现!” 杨子荣喜欢得满身紧张,迅速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兴奋地嚷道:“达得!是刀砍的痕 迹,没错!没错!”可是他马上犹豫起来,心想:“这一刀痕能说明什么呢?”他凝思了一 会,突然又兴奋地拍了一下孙达得的肩膀:“达得,这是咱俩三天来的第一个发现,常言 道:‘人过留踪,雁过留声。’难道匪徒在走过的地方什么也不留?没那事!达得,耐点性 子,再找!” 杨子荣顺大树绕了几个圈子,没有发现第二个白楂。他又凝想起来:“这一刀……是猎 手在试验他的刀锋呢,还是有人无意中随手削掉的?它与胶鞋有没有联系呢?它与匪徒究竟 有没有关系呢?”一连串的问号从他脑中掠过。 他靠在大树上,朝着白茬相背的方向,仔细地观察着前面的每一棵树。从树枝到树干, 从树干到树根,他一节一节一棵一棵地观察着。 “好!又一处!”他突然一声欢叫起来,“达得!来!又一处!”说着他跑向前去,在 离第一棵树四十几步远的又一棵树上,在人头高的地方,又是一片同样刀削的白茬。杨子荣 回头打量了一下,从胶鞋点到第一棵刀削的白茬树,再到他发现的第二棵,在这百米的距离 中,排成从东南到西北的一条直线。于是,他俩再向西北方向寻去,接着又发现了第三棵, 第四棵,第五棵……杨子荣搓了搓胡髭,向孙达得笑道:“达得,这一下可找着线头了。这 肯定是一个什么人,怕在森林里迷失了路而弄的路标,你说对不对?” “对!”孙达得来了神气,“一定,一定!不过是猎手弄的? 还是采蘑菇的人弄的?还是挖参的人弄的?还是土匪弄的?这可不敢保。” “不管是谁的,先得猜透这个谜,先查他个山穷水尽再说!” “对!干起来!”孙达得满身是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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