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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夹皮沟的姊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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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章 夹皮沟的姊妹车 在月黑头的夜里。 小分队沿着森林小铁道,向深林里走去。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深山小屯,这个屯落对小 分队的行动计划,极为有利。 队伍里不见了杨子荣、栾超家和缴获许大马棒的那匹马。 天大亮,到了夹皮沟屯,当街上凄冷的人影,看到远方雪地上走着的小分队,便惊恐地 跑回家去,咣当一声关上房门,没有一个出来看的人。 小分队一踏进屯里,所看到的是:家家关门闭户,没有一家的烟囱冒烟,只有两所房子 还敞着门,一是屯中央的山神庙,一是屯东南已经死了几年的小火车站。 屯中没有一点生气,如果勉强说有的话,那只听到偶尔有婴儿的啼哭声,和车站上运转 室的破门被风刮的发出吱吱嘎嘎的悲叫声,这响声非常使人讨厌。 “找房子吧!”少剑波向各小队下了命令。 当战士们走到各家叫门时,房子里便发出了一种恐怖的喘息声。 推门进去,年老人和妇女,在恐惧的神色中,又看出他们满面愁容,脸皮青的和他们的 墙壁一样颜色。年轻的人把两只胳臂抱在胸前,怒目而视。 在屯中央的家里,少剑波和高波走进去。 “老大爷,我们在你家住住吧?” 高波亲切而温和地向房主人请求。 “随便,怎么都成。”年轻的房主人冷冷地这样答应。 “我们住到哪点呀?”高波满脸赔笑地道,“我们自己收拾一下。” “随便,怎么都成。”年轻的房主人一动也不动,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变化。 高波看到这种情景,自觉地退出来,想另找一家。可是一家两家、三家五家……都是这 样。最后走到一家,家中有两个老年人,和一个中年妇女,还有一个青年姑娘,一个四十左 右的高身大汉,站在正间地上。高波和剑波、白茹进来,那高身大汉一声没响,眼睛却是那 样仇视。两个老年人态度比较缓和些,可是十分恐惧,当少剑波看到那壮年汉子的凶态时, 便只说了两句一般的话,回身出来准备另想别的办法宿营。当他向外走的时候,只听那老年 人,大概他是当父亲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点慌恐颤抖的声音:“孩子,好好说话,惹不起 呀!不管怎么别惹出事来呀!唉!……” “怕他个吊!”那壮年汉子粗卤地回答着老年人,“要钱没有,要粮早被他们抢光了! 要命拿去!割掉头碗大的疤。” “别说这个,别说这个,”老年人惊恐地阻止着,“看样子不是座山雕的人,好像是些 正牌军。” mpanel(1); “正牌军?”壮年汉子一跺脚,愤怒地骂起来,“一个吊样,正牌军是官胡子,兵变 匪,匪变兵,兵匪一气通,都是些王八兔子鬼吹灯。” “孩子,你疯啦,咱们的嘴硬,硬不过他们的二拇手指头一勾勾。” “去他妈的!吊毛灰,反正是个死。” 少剑波听得越骂声越大,仿佛那壮年汉子故意要挑衅似的。 当少剑波听到战士们汇报的如此同类的一些反映时,内心涌出了一阵疑虑。本来他对这 个纯是林业铁路工人村,寄托着很大的力量上和技术上的希望,可是却碰到这样冷酷的态 度,这对他的计划是一大难关。但他对青壮年工人这种倔强的性格,无畏的精神,和全屯一 致的行动,内心却感到无限的赞佩。他召集齐小分队讲道: “同志们,看到了吗?群众还不知我们是谁,他们不了解共产党和人民解放军。他们把 对国民党和座山雕的仇恨,全移置在我们身上。我们是来剿匪,群众却把我们也当成土匪看 待,说起来真是委屈。” 战士们无可奈何地微微一笑。 “现在的关键,就是要群众认识我们,我们要用实际行动,来感动群众,提高他们的觉 悟。 我命令:不住老百姓的房子,全部驻在车站和‘满洲林业株式会社’的破房里,自己到 山上割草摊铺,自己打柴烧饭,立即向群众展开宣传,宣传的中心是:我们是共产党,人民 解放军。群众发动不起来,执行计划就谈不到。” 战士们按照剑波的命令展开了夹皮沟的群众工作。 原来夹皮沟是一个大木场,是森林小铁道的尽头。这里的木材堆成山,每年水旱两路运 到外面。旱路就是这条小铁道,水路是把木头用火车载到神河庙前的二道河口,从那里编成 木排,顺水放下,直入牡丹江。 全屯五百户人家,全是林业和铁路工人,日本投降后,这里的工人夺了鬼子的枪,打死 了山林纠察队,武装了自己,保护了祖国的财产和自己的家园。 不幸在座山雕匪帮被人民解放军击溃后,全部窜入此地。这个老匪开初千方百计想收买 这支已经武装了的工人队伍,可是工人们坚决拒绝加入匪股。 后来这个老匪怕工人们像杀山林纠察队一样把他们杀掉,于是便对工人实行了武装镇 压,缴了工人的枪。这些匪徒临拉到山里,把屯中的一切全部抢光。不用说工人们自己劳动 得来的人参、鹿茸、皮毛等贵重物品,就是连鞋袜被褥,妇女的首饰,也全部掠去。 现在人民政府还没有派人来组织林业生产,枪被座山雕全部缴去,也不能上山打猎,所 以群众没吃没穿,就在这里干挺干挨。光棍一条的,都跑出山去,自奔出路;拉家带口的, 走!走不了,去!没处去。 没有吃粮,又断了来路,现在只有在朽木树上,摘些蘑菇、猴头,用清水煮熟充饥,吃 得人们脸上灰青灰青。至于穿的,更加凄惨,伪满配给的更生布做的衣服,早已穿得稀烂, 像是雨涮过的窗户纸。有的人身上穿着一个牛皮纸的洋灰袋子,有的穿着破麻袋片,补了又 补,连了又连。有的全家四五口只有一条裤子,谁出大门谁穿,其余的在家光屁股盖着草帘 子。炕上的被褥,全是用当地出产的乌拉草编织成的帘子。实在没办法,青年小伙子上山 时,都披着用乌拉草编成的蓑衣,裤子也是用乌拉草织成的蓑衣裙。 少剑波和小分队了解了这一切,强烈的阶级同情感,使他们对群众的疾苦,引起了强烈 的焦虑。有的战士流出了眼泪。 屯子里像死一般地静,在一盏孤灯下,少剑波在一间十分窄狭的小屋地上,来回地踱 着。 他在白天和战士们一样,打柴,掠铺草,深入一家作宣传、调查、询问工作。他把自己 的两套衬衣衬裤,脱给群众,自己穿着空身棉袄。又把白茹的衬衣衬裤给了那个高身大汉家 的那个妇女和那个年轻的姑娘,这样全家总算有一件单衣蔽体了。战士们也学着剑波的榜 样,把自己身上仅有的衬衣送给群众。他们这样做,觉得自己的心里稍微宽慰了一点点。 少剑波踱来踱去,十分愁闷,一忽儿坐在炕沿,手按炕桌沉思;一忽儿又皱着眉头,手 扶下颏凝想。他脑子里千百遍地默念着:“不关心群众疾苦,是犯罪行为。可是我手里一无 粮米,二无衣服。有的只是枪和手榴弹,这怎么能解决群众眼前的饥寒呢?” 他的心是在焚烧。他现在的忧愁,已超过夹皮沟所有的一切人。“我管打仗,可是我是 共产党员,在夹皮沟屯里,我是党的最高领导者,也是党的政策的体现者,眼看群众这般情 况,难道可以坐视不理吗!但是,要管老百姓的吃饭穿衣,又怎么管呢?我怎么来当这个家 呢?……” 十点半了,高波端来一盆洗脚水。白茹在水里滴了些“来苏”,他俩督促剑波洗脚,可 是一连几次剑波像一点没听见,连眼睛也没动一动。直到白茹蹲在炕沿下给他脱鞋,他好像 这时才发觉他旁边有人。 “干什么?” “你还没洗脚呀!”白茹一面答一面继续给他脱鞋。 “去去去!现在顾不得这些,去!”少剑波不耐烦地推了一下白茹。 “洗脚也不耽误你考虑,烦啥!” 白茹继续坚持她的职责。 “去去去!”少剑波忽地站起来,“别找我的麻烦。”他又在地上踱着,拖拉着白茹已 经给他解开了的鞋带。 “这是我的责任。”白茹不高兴地瞅着剑波的背影。 “你只有督促责任,没有包办代替的权利。” “对不遵守卫生制度的,我就要包办代替。” “去你的!”少剑波一回头,“别多嘴,这不是开辩论会的时候,群众挨冻受饿,我还 没解决,哪顾得上自己这些小事。” “这不是小事!雪地行军后检查有无擦伤、冻伤,是一个卫生员的责任…” “还说什么?”少剑波声音更加严厉地道,“听我的口令! 立正!向后转,目标,各小队。 任务,检查战士们脚洗了没有,泡穿了没有,有没有冻伤? ――齐步走!” “我已经检查过了!”白茹随着剑波的口令向后转,一面走,一面气得急急回头辩驳。 “再检查两遍,一点钟以内不许你回来!” 白茹的小嘴一噘,嘴里小声嘟噜着:“要是战士们都和你一样,我这个卫生员可别当 了,哼,自己带头破坏制度。” 少剑波瞅着她的背影,“今天特殊么,下不为例,乱弹琴!” 回头又想他的去了。 白茹把脖子一歪,边走边嘟噜: “自己不守制度,还说人家乱弹琴,要是在鞠县长跟前,看看你敢这样。”她刚走出不 远,忽然扭回头来,向正在笑着跟出来的高波一噘嘴,小声道:“小高,包办也得让他洗, 洗完快给他拌点炒面吃,你负责!” 高波微笑着点了点头。 少剑波想了多时,忽然想起了林间百姓随口唱的一首歌: 獐狍猊鹿满山跑, 开门就是乌拉草。 人参当茶叶, 貂皮多如毛。 ……… 他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头一点,自言自语地道: “对了!马上组织战士,在附近猎一批野兽,这样可以暂时解除群众一点饥饿。从军事 上讲,也很适于我们这第一路的虚张声势。”他微笑地点了点头,很满意这种巧合。“不 错,就这样!”他又较快地踱了几个来回,“再让全团战士来个节约粮食,救济他们。政府 如果有这种力量当然更好。”他走到小炕桌边灯下坐着,思考了一阵,最后他果断地向桌子 一捶,“发给群众生产必需的武器,生产自救,他们是工人,完全可以放心。夹皮沟完全有 条件建成一个匪徒难犯的堡垒,这样我们剿匪的计划更可保证实现。” 他眉开眼笑,精神焕发,“还有,夹皮沟有堆山成岭的大木头垛,还愁什么,没问题, 这都是城市、农村和军事上急需用的东西。”他马上转过头向对面屋的高波、李鸿义喊道: “小高、小李!一致了,一致了!只要劳动,还愁什么吃穿;有我们夹皮沟的群众,哪 怕座山雕插翅飞上天去!好!就这么办!” 高波端着一碗刚冲好的炒面,站在门口,李鸿义跟在后面,他俩被剑波这没头没脑的 话,和他那高兴的神色给愣住了。 “好!就这么办!”少剑波高兴地向高波一挥手。 高波听他说“就这么办”,只以为是要吃的意思,连忙把炒面再搅两下,笑嘻嘻地递给 剑波,“正好,我刚冲的,满热乎。” “咳,这个不忙。”少剑波一摆手,“快,你们俩快去找两个机车司机,和几个装车的 工人,注意,别找伪满的那些把头,要找基本工人,白天我说过的那个张大山、李勇奇、马 天武,一定请来。这个用不着我说,你们满在行。” 高波、李鸿义答应一声“是”,跑了出去。 少剑波又换了一块大一点的松树明子,屋里灯光和他的心一样,更亮堂了,他拿出纸 笔,开始写信。 正写着,白茹从小队里回来,一进门看见满碗的炒面放在炕桌上一动也没动,剑波的脚 还是她走时的老样子,所变化的,只是剑波在紧张地写信。 小高、小李又不在屋子里,她想:“什么事把他急到这个样子?什么紧张的战斗也没使 他连饭也不吃、脚也不洗呀?小高、小李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因为‘麻烦他’,而被他支使 出去了呢?” 自从奶头山的战斗以后,白茹总是越来越那么关心剑波的一切。此刻她好像已觉得剑波 的脚在痛,肚子在叫,胃在冒酸水。这一切剑波自己根本一点也没感觉到,而她却代替他感 觉了,就好像她已在分担着他的饥饿和疼痛。“不管他发脾气也好,我还是得尽我的责 任。”白茹想着,走到他身旁。 “报告二○三首长,奉您的命令,第二次全检查完了。全体战士都洗了脚,穿了泡,吃 饱了。轻微的冻伤有五个人。现在已熄灯就寝了。” “嗯!”少剑波头也没抬。 白茹本想用这句话把他拉过来,再劝他先吃饭洗脚,可是当看到剑波信上写着解决夹皮 沟人饥饿的问题时,她决定不再“麻烦”他了。因为此刻她再硬让他先照顾自己,这不是在 关心他,确实正像他说的,是“麻烦他”。 白茹两只眼睛,已从他的笔尖,移到了他的脸上。灯光下,剑波的脸和他的心一样,是 那样的善良,是那样的刻苦坚韧。他写得是那样快,就像是在写家书一样。看着,看着,白 茹好像被人发现了内心的秘密似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她的眼光急忙地移开了剑波的 脸,低下了头,羞涩地望着自己的脚尖。 喳喳的笔尖声,夹着滴滴嗒嗒的表鸣,伴着他俩一粗一细的呼吸……少剑波用像飞一样 的笔,在信的左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这签名的图案,像一只飞翔的鸽子。白茹一眼看见, 心中又激起了一股浪花,长时间地在冲荡着。同志们对她的爱称是“小白鸽”,她想:“为 什么他把自己签名的图案构成这样一个花纹呢?好像以前他的签字不是这样,我在鞠县长那 里看到过……” 少剑波微笑着把信叠成一个燕子形,“这个计划是切实可行的。”他满意地自语了一句。 “我可以说话了吗?”白茹脸上的羞波未平,红霞又现,她眼睛并不看着他,好像她现 在倒怕他俩的目光相接。 “可以了!”少剑波微微一笑,看她一眼。 “不会再骂乱弹琴啦?” “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可以随便。” 白茹故作生气的样子,“今天全队只有一个卫生上的落后分子,他的落后表现是:一不 洗脚,二饭熟了不吃,三不接受卫生人员的督促,四不……” “好啦,好啦!”少剑波一边脱鞋一边嚷道,“别转弯抹角,就是我,我承认,接受!” “再说就不对了,明知故犯,错上加错。” “这你也得看情况。” “别强调客观啦!” “你也别太机械呀!” “制度就是得机械,要谁都灵活,还成什么制度。” “好啦!我马上改正。” 他俩的眼光一碰,噗哧一声都笑了。白茹趁着自己的胜利,展开她的卫生宣传,“你知 道吗?第一次世界大战,有一个部队传染病死的,比战伤死的多五倍,在帝国主义腐朽的制 度下,他们对待士兵……” “好啦,好啦,我的‘南丁格尔’,现在不是上卫生课的时候。” 白茹满身兴奋地换了一盆水。倚在门框上,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剑波洗脚。 少剑波好像感觉到,在和这个勇敢、美丽、纯洁的少女相处的日子里,慢慢地,自己的 心绪有点儿异样,尽管他对这个现象还没有仔细想过。 还是少剑波打破了这场寂静,“白茹,我好像还没吃饭吧?” “什么好像,干脆你就没吃,叫你吃,你说人家乱弹琴。 小高、小李不都叫你给支出去啦!” “没有,没有,我派他们去完成任务。” “不想个花招,你也支不出去。” “别说啦,给点吃的吧!”说着他伸手就要拿桌上那碗已经冷了的炒面。 白药一把给他夺下来,“这些冷了,我去再弄点热的!”说着转身就要跑。 “别忙,几个人的?” “我们早吃过啦!只有你一个人。” “不!要四五个人的。” “为什么?” “有客人,快!准备的不够,现倒咱们的干粮袋。” 白茹拿干粮袋跑了出去。 高波、李鸿义领进三个全身褴褛、冻的瑟瑟发抖的中年人。后面跟进来的是刘勋苍、小 董和孙达得。 少剑波忙拿起三件大衣,给他们披上,然后拉着他们上了烧得暖暖的热炕。 这三个人中一个是司机张大山,另两个是装卸工人李勇奇、马天武。李勇奇就是白天那 个骂人的身躯高大的汉子,看来很有力气,二十八九岁的年纪,只是因为饥寒所迫,显得格 外干瘦。这三个人是在小分队今早刚进屯时怒气最大的三个,看样子真是生死不惧,敢说敢 道的直性子人。 可是经过小分队一天的宣传,捐助了些衣服和粮食之后,最先流下眼泪的也是他三个。 当他们听到关于土改、共产党、工人阶级、人民解放军等方面的一些宣传后,好像他们全身 在抖动,他们的精神随着宣传者的每一句话在焕发着。战士们普遍反映自己的宣传效果很 好,群众也好发动。剑波向战士们说:“这个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们是工人阶级。” 吃过饭后,少剑波把话谈到本题: “工友们,很对不起,这一带地区我们向来没到过,你们的痛苦我们不知道,现在全屯 的男女老少眼看就要饿死,我们要想办法,咱们共同商量一下,要弄粮,要弄衣服,要保住 群众的生命。” “这办得到吗?”三个人一起盯着少剑波问道。 “能!”少剑波肯定地表示,“只要大家齐努力。” 李勇奇高兴地抢先说:“只要有办法,什么力我们也能出,工人没别的,就有的是力 气。” 少剑波为了驱走他们一年来已经绝望的情绪,加重语气道:“共产党,人民政府,只要 知道我们的苦难,一定会给我们解决。” 张大山在欢欣中突然转为沉默,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有粮无钱,也是枉然。” “这不怕,”少剑波挥一下手,“老爷岭有的是钱,只要我们劳动就成。大山同志,俗 话说的好,‘火车一响,黄金万两;火车一开,吃穿都来。’” 李勇奇眉头一皱,“首长!那是太平年间的事,如今可不这样,老乡们这样说:‘火车 一响,座山雕来抢,穷了百姓,肥了国民党。’工友劳动了七六十三着,还是鸡抱鸭子干忙 活。” “这不怕,”刘勋苍满有把握地道,“咱们有部队打这些狗娘养的。” “可是队伍走了呢?那反而更坏。”李勇奇显然为将来而担心着。“我们也没枪。”接 着他详述了过去被座山雕缴枪抢掠的经过,神情上增加了失望情绪。他着重地述说了当时大 家心不齐,而受了座山雕的骗。 少剑波点了点头问道: “要是现在有了枪,大家的心能不能齐呢?” “那没有错。”李勇奇一抖动膀子,十分肯定地道,“亏,咱们只能吃一次,下次咱就 不上当了。座山雕刚当旅长时有七八千人,那咱干不了,现在只剩他妈的二百人,要是有了 枪,夹皮沟人哪一个也能对付他仨俩的。” 张大山叹了一口气,“那次亏真吃得憋气,咱只认为他们也是中国人,怎么也会比小鬼 子好些,就因为这个上了当。如今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两手握空拳,连个出气的家什 也没有。” “现在共产党来应,解放军来灵。”少剑波坚定地握了一下拳头。 “那就能齐心,”李勇奇这条彪形大汉,从心里涌出一股热劲,“妈的,反正是个死, 能他妈的拚死,也不能活活饿死冻死。好汉不能受鳖的气,我李勇奇曾拿着一棵枪,销掉了 九个日本鬼子,老爷岭我飞来飞去打过没有数的野兽,现在若是有了枪,”他牙根一咬, “我怎么也拚他几个。” “好!”少剑波兴奋地道,“现在的问题是先让乡亲们吃饱肚子,到那时咱再说别的。” “对!”三人一起激动地道,“吃饱了什么都能干。” “那么张大山同志,”少剑波问他道,“机车能复活起来吗?” “能!”张大山十分有把握地道,“两台二十四吨的,一台十八吨的,点火就好,不用 修理,小鬼子投降时,我们机务组把它开到一个最好的地方,藏起来了,工友们轮班保护 它,一根毫毛也没损坏。” “那太好了!”少剑波又低头小声自语道,“只是雪太大……” “那不要紧,”张大山看透了剑波在耽心什么,“咱们还有台清道机车,雪再大也不 怕。” 他一停,显出耽心的神色,“只是电话没保护好,全被小鬼子给砸烂了。” “这倒不要紧,这条路上的火车,只有咱们的独一份,保险撞不了车。” “一点不错。”大家哈哈地笑起来。 少剑波见解决了机车这件大事,精神更加兴奋,转头对李勇奇问道: “勇奇同志,装一列车木材,大概需多长时间?” 李勇奇和马天武对面一核计,“二十四吨的小机车,能拉二十车,大概需两天。” “如果我们军队同志一块参加干呢?” 马天武摇摇头笑道:“不成,同志,这事虽是动力气的活,‘力巴头’是干不了的。” 他瞅了瞅站在一旁听的出神的白茹。 因为白茹戴着军帽,又被刘勋苍的身影挡了半边,他也没分出她是男的还是女的,“就 像这位同志这样,身体轻得像只小鸟,细皮绯面的,不用说抬木头哇,就是连根小杠他也拿 不动。” 大家一齐笑起来,笑声中刘勋苍把白茹触了一把,“看看,我说骡马上不得阵吗!”白 茹把嘴一噘,“去你的。”躲到他高大的身影背后。马天武这时从白茹的声音里才听出她是 个女的,觉得自己失口,有点不好意思。 孙达得、刘勋苍对马天武的话,有点不服劲,坚持地道: “我们都是干活人出身,肩枪能当兵,放枪能作工,现在家家缺粮,干得越快越好,我 们一定参加干。” 少剑波笑嘻嘻地向着马天武道: “干是一定干,我们请你们派两个人作指导。我们也学学徒。” 李勇奇、马天武为小分队这种为人民服务的热情所感动,好像全身立刻长了无限的力 气。“好!同志!一块干,首长,你下命令吧,什么时候开始?” “今晚就干怎么样?”少剑波亲切地商量道。 李勇奇、马天武以坚定的眼光,看着剑波,严肃而兴奋地道:“好!我们这就回去。” “有把握吗?” “有!”李勇奇的答声是那样自信,“我们有得是力气,有的是人,还有自己做得主的 两只手,什么事都可以答应,有把握!” “走!回去带部队!”刘勋苍等一起跑出去。 少剑波和李勇奇等三人紧紧握了手,看着他们高大的背影没入夜幕里。 过不一会儿,松明火把,照亮了夹皮沟。“哎哟嚎咦!” “哎哟嚎咦!”……响起了沸腾般的劳动的号子。从号子声里,听出了有男人,也有女 人,有大人,也有孩子。从火光下可以看出,拿松明火把的多半是老头老妇和孩子们。 天亮了,两台小机车拖着长长的两列车厢原木和清道车,有节奏地呼吸在车站上。它们 像长途赛跑的运动员,鼓足了劲,掌定了神,站在起跑线上,等待着飞驰的号令。 战士们,工友们,夹皮沟的人们,叉着腰,咧着嘴,立在机车的两旁。有的人汗水还没 干,呼出雾一般的白气。 张大山手把气门柄,守着熊熊的炉火,望着欢笑的人群。 高波带着剑波的信,坐在清道车上。 少剑波兴奋地喊道: “感谢工友们!你们辛苦了,我们超额完成任务。现在我们不是一车,而是两车,它俩 好比是双姊妹,我们就让它姊妹双双作伴前去吧!它姊妹俩几天就可以回娘家,它将给我们 捎来吃穿。现在我命令,出发!” 车站上顿时一阵狂欢的呼喊,在呼喊声中,姊妹车同时发出一声欢乐的长啸,呼喳!呼 喳!一前一后,奔向正南,两缕美丽的白烟,散在天空,回旋成美丽的云朵。 旷谷雪原,震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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