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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有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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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都是有病的人 王世考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而且据说她有大把的钱。我们推测,一致认为她很可能 是哪个老板包养的二奶。 没错!我们都是有病的人。 事后我将这事儿反反复复在心中过了好几遍。结果除了能印证那位阿sir 无比 英明的判断之外,找不出丝毫可以安慰自己的借口。我这里说的我们是指我、老猴、 老道我们哥仨。就像老道不是一个老道士一样,老猴也肯定不是一只猴子。这是我 们哥仨在一块时戏谑的称谓。当然,我自己的称呼更难听:牛编。怎么听都像是在 说牛的那玩意儿。事实上老猴说他当初第一次这么叫我时,立马就想到了那玩意儿。 所以老猴当时便不怀好意地打了一个哈哈,说牛――编!幸会,幸会。你们可能弄 明白了一点,没错,我是个编辑。这年头编辑还算一门不错的职业,我是说如果在 一家好的报纸做编辑的话,绝对是一个肥得流油的职业。遗憾的是,我混饭吃的是 一家私人老板承包的杂志,靠编一些乱伦凶杀包二奶的“纪实”稿糊弄打工仔混饭 吃。在广州像我们这样的杂志一大把,自然也就养活了一大批我这样的老编。 在做老编之前,我在一家老板厂打工,受资本家的剥削,于是用笔来讨伐资本 家,一不留神弄了一顶“打工作家”的草帽。还哆嗦一句,打工作家本来是一个褒 义词的,那些在流水线上获得了丰富打工素材的打工仔们鼓捣的文学,绝对是当下 的文学中最强的音符之一。然而当打工文学传到我们这一拨人手上时便变了味儿了。 我们被市场迅速地改写,成了泡制下三滥故事的高手。应该说是我们把本来不错的 打工作家的名声搞臭了,成了一坨狗屎。所以现在如果有谁介绍我说这是著名的打 工作家牛大山,我一定会很愤怒地还以颜色:你他妈的才是打工作家呢! 扯远了。说一说老猴。老猴姓侯,但老猴却说在他们老家不念侯,念“zhua”。 抓东西的抓一个音。但我们不管那些,依旧叫他老猴。老猴弄了一个小印刷厂,来 我们这儿拉单,想拉我们杂志到他那儿印刷,一来二去就混熟了。老道全名张道林, 在一家工厂当个小主管。自从我们哥仨结识后,臭味相投,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因 此有事没事要一起喝点酒。边喝边挖苦对方取乐。这是我们哥仨常做的三国演义游 戏,有时是我和老道一块儿对付老猴,一会儿却变成猴道同盟对付我了。这种游戏 让我们无聊的生活充满了啤酒泡沫般的乐趣。老猴的厂子太小,印刷业务不好拉, 看起来是有个架子,其实是个空心老板。老道那个厂也就几十号人,其实主管和工 人也差不离,凡事都要亲自上一线。我更不用说,在广州混了四五年,依旧是两手 空空。三个穷光蛋,又都没有女人,你想在一块儿能干出什么好事?当然,凭我们 的德行也干不出什么坏事,能干坏事我们早就发了。对了,刚才提到女人,我下面 的故事就与一个女人有关。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漂亮!而且据说她有大把的钱, 因为她住在海景花园。这可不是有一点钱的人就可以住进去的地方。而且,她很空 虚,从她空洞迷茫的双眼可以看出这一点。据我们推测,一致认为她很可能是哪个 老板包养的二奶。你想想看,当我们哥仨的生活中突然介入这么一女人时,我们会 怎么样。 这个女人,我姑且称她为A.为什么这样称呼,因我实在说不出她的真实姓名。 本来她是告诉我们她叫林红的。这个名字很美,让我想起了一句宋词:林花谢了春 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但后来那个阿sir 告诉我们她根本不叫林红。 当时的情况很糟,我们谁也没有去问她的真名了,因此只有称她为A. mpanel(1); A 介入我们的生活,是在2002年的3 月15日。这个日子是绝对没错的。因为那 天我们哥仨带着几分的醉意走出那间啤酒城时,我亲眼看见对面商场的电视墙上在 播放3.15晚会,李咏在那儿主持,好像在说什么补药吃坏了人的那档子事。我当时 说了句那些王八蛋该一个个毙了。老猴说毙了谁。我说毙了你。老猴说为什么要毙 了我,凭什么毙了我。老猴喝红了眼,借酒发疯。老道说没人毙你小子,毙你小子 还浪费一枪子儿。老道没醉。这小子喝酒从来不醉。我讨厌他那副众人皆醉我独醒 的样子。醒了有什么好?人要是对什么事都太清醒了反而会痛苦。我曾经是清醒的, 我为我们打工的兄弟姐妹鸣不平,我用我脆弱的笔大声疾呼,我爱这片土地和在这 片土地上默默奉献的打工人。可后来我学会了醉,醉了的人是可以不负责任的。那 一天我就有了七八分的醉意。老道将老猴的那辆二手吉普开了来,说哥几个去兜兜 风。吉普车经过了改装,敞着篷,酷呆了。我和老猴上了车,站在车上,老猴叫着 :同志们好!我扯开嗓子说:首长好。老猴说:同志们辛苦了!我说:为人民服务。 那感觉我们真的成了三军统帅了。车在广州城迷离的灯光中开得东倒西歪。看看开 到了珠江边,远处的海印桥长虹卧波,美得醉人。老猴喊停车停车。老道一个急刹 车,我往老猴的身上倒了过去,老猴的头撞到了敞篷的栏杆鬼哭狼嚎着。 老猴跳下了车,歪步到了一个路灯边,掏出家伙便撒开了尿。我和老道也跳下 了车,三个人站一排,比谁尿得远。我突然间想起了那已远去的童年,童年的时候, 我们一群毛孩子也这样站成一排,喊一声:金××,银××,不屙尿的烂××。便 将尿威武雄壮地射向前面。我正在胡思乱想,却发现老道突然打了个尿颤,摇了一 下,一脸的慌张,接着我又看见老猴也草草收场。我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就看见 了A.我也打了个冷颤,摇了一下。我们三人逃上了车。上了车,老猴又开始牛逼起 来了。喊,靓妹,并且很阿飞地吹了一下口哨。没有想到A 居然朝我们的车走了过 来。老猴这下有点慌了,说话声音有点发抖。但老猴到底是老猴,老猴说,靓妹, 上车一块兜兜风。好哇!A 的眼里闪出了一朵灿烂的火花。A 就真的爬上了车。当 时我想,这女人也许是个流莺。但很快我就发现我们错了。当老猴乘车开动之际将 A 揽在怀里想吃豆腐时,A 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老猴吓坏了,弹开了手。A 抓 住了车栏,却没有喊下车。老猴不敢造次。老道将车开得行云流水,在环城的高速 公路上转了个圈。下高速时已是凌晨一点。我们觉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畅快过。 A 下了车,我们说还没请教小姐芳名呢?A 说,我叫林红。我们讨好地说,你住哪 儿?我们送你。A 说,我住海景花园。我们就将A 送到了海景花园门口。临别时, 老猴给了A 一张名片,说以后多联系啊。看A 走远了,我们三人才略带惆怅地各自 回窝。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老猴都没有找我们喝酒,应该有七八天时间吧。老道打电 话找过我几次,问我这几天有没有看见老猴。我说老猴这小子这几天牛了,打他电 话他也不接。老道那天下了班赶过我这边,说哥们,几天没喝酒心里憋得慌。死活 要拉上我一块儿去喝酒。少了老猴,这酒喝得没个鸟劲。老道说去洗洗脚吧。老道 对洗脚情有独钟。说实话这玩意我还真没洗过。别看我整天嬉皮笑脸全没个正形, 可咱毕竟是打工仔出身,骨子里还是有太多从乡村带来的传统,我对那些风花雪月 的场所一直不太感冒。但老道说牛编你小子是不是有毛病,有毛病我给你整两颗伟 哥,正宗的,如假包换。我说你他妈才有毛病呢。老道说没毛病你小子不近女色? 有句顺口溜咋说的?别人赌,你不赌,大伙说你二百五;别人捞,你不捞,大伙笑 你是草包;别人嫖,你不嫖,大伙一起造你谣。我说老道你小子从哪听来这些乱七 八糟的?好好好,我算是怕你了,为了咱男子汉的清白,就舍身花一回吧。老道说 他埋单,咱也就当仁不让了。去了洗脚城,中药泡了脚,小姐便开始给洗上了脚, 又是洗又是按的。天地良心,打四岁起我就没让别人给我洗过脚了。也许是这段时 间太累,也许是那洗脚的小姐手法到位,我居然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做 了一个梦,梦到些啥醒来全忘了。走出洗脚屋,老道问我感觉咋样。我说没我想象 中的那么糟,那按摩的女孩儿也没把我怎么样。老道说你以为做按摩的全是性饥渴 呀。 两人在大街上瞎晃荡,也没个劲。我说,咱们去找老猴吧,看这小子这几天在 干嘛。于是打电话到了老猴厂子里,老猴不在。两人便去了老猴的窝。老猴大小是 个老板,房子是租来的,不过挺大,一个人整了个三房一厅。不过地儿不太好,在 杨基村。老道说人家老猴就是故意在那儿租房子的,住在那儿可真是阅尽人间春色 啊!老道的眼里闪动着神往的光芒。 该说正题了,我们到了杨基村,你猜我们在老猴的窝里看见谁了?谁?A 呗。 我们敲门,老猴开门,见是我俩,一愣,将胳膊支在门框上居然没有请我们进去的 意思。老道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拱身便进去了。于是我们看见了A. A 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了我和老道,茫然地看了我们一眼,又将目光停在了 电视屏幕上。这么巧。林小姐。我向A 伸出了手,我自信我的这个动作很具有绅士 风度。A 又将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缓缓地落在我的脸上,眼里依旧是那种空洞 的迷茫。A 伸出了手,但怯怯的,与那天晚上我们邂逅时判若两人。A 的手真凉啊。 苍白的手在我的手心里没有挣扎,如同一块冰。我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A ,觉得 A 的脸色如同她的手一样苍白。 老道擂了老猴一拳,说你小子重色轻友。 老猴嘿嘿一笑,伸手抓着那硕大的猴头上的寸板,只是傻笑。笑了半天才说, 林红刚过来的,你们就来了。林红,也就是A 这时似乎突然认出了我和老道,脸上 漾满了笑,孩子一样地雀跃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脸也因兴奋而泛起了一片 潮红。A 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眼里的火花开始燃烧。林红的举动吓了我一跳。认出 我来了吧!我说。嗯。A 点点头,坐在沙发上,苍白的脸上泛着孩童般的幸福,说 我给你们削苹果。A 便从茶几上拿了刀,又拿了一只苹果,仔细地削了起来,全然 不理会我们。A 削苹果时很细心,也很熟练。闪亮的水果刀在她的右手上静立不动, 左手轻轻地转动着苹果,苹果便如同一个美丽的少女在轻轻地褪去裹在身上的轻纱, 将晶莹的肉体呈现在了我们眼前。 我一直不清楚老猴是怎么找到A 的,也许是A 找老猴,他们很快就住在了一起。 老猴发誓说他没有动过A.刚开始我是不信的,后来我相信了老猴,在哥们面前他不 用对我们掖着藏着什么。那么说老猴是真的不值了。记得老道曾悄悄地问老猴,林 红怎么样?什么怎么样?老猴反问。老道做了个性交的手势。老猴挥手一拳打在老 道胸口,说你他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猴还说,你别看她温温顺顺的,脾气来了 乱砸东西,动不动便玩儿刀子。老猴又叹了口气,说我这回怕是喜欢上这娘们儿了。 我差点相信老猴这一次是动了真情了,可后来的事情证明了老猴的话中是有水分的。 关于A 的身份,一直是一个我们忽略了的问题。老猴说她是一个台湾佬包的二 奶。我们说她对你说的?老猴说:猪!这事我好问她?但她住在海景花园,那儿你 不知道,有名的二奶村。你看她整天不用干事儿,动不动还发小姐脾气,我看八成 是个二奶。我们也旁敲侧击过A ,她似乎也表示了默认。似乎有一次她还透露过她 跟的那个人也姓林,开了一家很大的鞋厂。我们不便多问,也就基本上先入为主地 认可了老猴的看法。 自从在老猴那儿见到A ,一直到后来我们分开,A 就一直住在老猴那儿。老猴 为A 单独置了个房间。我以为老猴真的是要改邪归正了,也是,都三十出头了,该 有个家了。但以我的感觉,A 是不适合做妻子的。她太任性,喜怒总在一转眼间。 刚才还在和我们说说笑笑,说翻脸就翻脸了,老猴整天被她折腾得团团转。记得有 一次,A 突然说要吃冰淇淋。老猴屁颠屁颠地下楼去买上来,A 却不知为何抓起冰 淇淋就摔在了地上,还跺上了一脚。冰淇淋在地上画出了一道红红绿绿的弧线。我 一直不明白,老猴是哪根神经犯了贱。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当时我真的曾这 样想过。直到有一天,老道一脸深沉地对我说,牛编,你知道老猴干吗对林红那么 好?我说为什么,一只脚服一双鞋,一个猴子服一根鞭竿,老猴是爱上了林红呗。 啊呸!老道突然激动了。老道一激动便爱口吃,脸憋得通红,手在空中比划了 半天,说那女、女、女、女…………女了半天没有下文。人。我说。女人,老道这 一口气顺了,脸色也缓过来好多,这才压低嗓子跟我说,那女人有大把的钱,老猴 是为了那女人的钱才跟人家好的。他的厂子快撑不下去了。那女人答应给他投资50 万。老道这回口齿挺伶俐的。 50万?我虽然对老道的话感到有点突然,但仔细一想,以老猴的为人,除了钱, 似乎没有别的更好的解释。可林红那么有钱要给老猴50万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道嘿嘿一笑,说,是阿红亲口对我说的。 阿红!我记得我当时听见老道这么说时,的确吃了一惊,我们从来都是叫A 林 红的。而这阿红,就有了些许亲热的成分。想到这儿,我的心里竟泛起了一股淡淡 的醋意。 阿红对我说,老猴答应娶她,她说她不想跟那个马老板了。我说怎么又成了马 老板了?不是说她跟的那个台湾佬姓林吗?老道瞪了我一眼,说,姓马。阿红说她 不想跟那个姓马的了。老猴对她好,她要把她的后半生交给老猴。老道说到这儿时, 恨恨地说,老猴他妈的也太不够哥们儿了,捡这么大一便宜还瞒着咱们。我也觉得 老猴这小子做得有点过分了。于是两人一致同意多往老猴那儿跑。刚开始我是没有 什么明确想法的,跑过几次后,发现老道居然有了要和老猴平分秋色的意思。而A 也居然有点动摇了。我的心便开始有点按捺不住了,我们哥仨平时玩三国演义是玩 儿溜了手的,这会儿我要再隔山观虎斗,似乎也不符合我们的游戏规则。 老猴的厂子里要守着,老道又要受资本家的约束,只有我有大把的时间。于是 便经常到老猴那儿照顾A.我们聊天,你说我还能聊什么呢?我对A 聊文学,从米兰。 昆德拉到惠特曼,专捡外国的大师侃。我说这些时,A 总是专注地盯着我,一会儿, 眼里满是柔情,一会儿,又空空洞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我讲完了,A 总 会给我削一个苹果。A 说,你说得太好了。A 又说,你真的很有本事。我叹了口气, 我说有本事有什么用?现在文人都穷,你看我,混了这么多年,一事无成,想出一 本小说集,可人家出版社要包销一千册,一千册要一万多块,还要交书号费,弄下 来得两万块呢!我说这话时眼睛没有看A ,但我知道我一定没有脸红。红脸是多少 年前的事了,这些年来,我已将脸皮历炼得厚如城墙。A 说,不就是两万块么,你 没有?我说我一个小编辑,每个月工资还不够自己花,一时间上哪儿弄那么多钱。 A 说,我有啊!我有很多钱,我还有金砖,我给你出。我现在已无法形容我当时的 心情,我激动得连心都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出书梦!我的出书梦,真是做梦也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圆了。我当时激动得抱住了A ,当然也不排除假装激动而乘机将 感情加深,免得A 说过之后便忘了的意思。我抱住了A ,在屋里转了起来,一圈、 两圈……A 的双臂紧勾住我的脖子,纤细的双腿绞在我的腰际。她开始惊呼,继而 大叫。我完全是高兴疯了,我以为A 是因兴奋而在故意呼叫,等我转晕了倒在沙发 上时,我发现A 的脸色如纸,双唇乌黑,手脚也变得冰凉。我吓坏了,我叫林红, 林红,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她闭着眼不理我。我急了,我想起了电影中的人工呼 吸。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嘴对着A 的嘴,做起了人工呼吸。当我呼到第八口气 时――是第八下,没错。我每呼一下心里就默数一次,希望她能快点醒过来――我 呼到第八下时,听见了老猴的冷笑。我的脊梁骨上升起一股寒意,呼地出了一身冷 汗。我看见A 的眼终于睁开了,A 还坐了起来,A 还扑进了老猴的怀里嘤嘤地哭了 起来。我………我想对老猴解释什么,老猴铁青着脸,说你出去。我知道解释是无 用的,我迷迷糊糊地走出了老猴的家。 事后我是觉得挺对不住老猴的,我希望老道从中当和事佬,毕竟是那么铁的哥 们儿,可别为了一个女人弄得大家别别扭扭。老道一口就应承了下来,但我和老猴 终于没有和好。老道说:老猴说了,他没有你这号哥们儿。后来我想,以老猴的性 格,我先认了错,他是会原谅我的。一定是老道根本就没把我的意思传达清楚。也 有可能老道根本就没有想过当和事佬,我和老猴闹翻了,他不正好可以有机可乘, 这是我们常玩儿的三国,我应该早想到这一点的。可当时我把希望全寄托在了老道 的身上。我是不好再去老猴那儿找A 了,找不到A ,我的书就要泡汤了。我让老道 帮我约A 出来,老道说别别,哥们儿,不是我不帮你,我要是这么做,老猴还不把 我给废了。 老道在老猴的面前都说了我一些什么我不得而知,当时也无法得知,现在是不 想知道了。我只有三天两头在杨基村转悠,希望偶然能见到A ,但我没碰到A ,倒 是好几次见到了老道,有时看见他进去,有时见到他出来。就是在说不清第几次老 道进入老猴的家时,我明白了,老道这小子根本就没想到过让我和老猴和好,我怎 么就这么蠢呢!当时我几乎没多想,就到公用电话亭里打了老猴的电话,我捏了嗓 子说,是侯生吗?你快回家看看吧,家里出事了。我挂了电话,便躲起来远远地盯 着老猴住的楼道口。不出我所料,老猴一会儿便开着敞篷吉普风一样地杀了回来。 车还没停稳,老猴便蹿上了楼。没两分钟,老道便下来了。老道垂头丧气,走几步 回头望望,气愤愤地飞起一脚踢在了一株小树上。一个老太太冲老道骂了两句广东 话。老道吼道,老不死的骂什么骂。从屋里出来个男仔,手里拿着一把西瓜刀。老 道撒开脚丫子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天晚上,老道早早地来了我这边,口口声声说老猴不够哥们儿。我为你说了 那么多好话,他娘的老猴吃独食,就是不肯原谅你。老道说。我心里在冷笑,嘴上 却附和着老道。老道说走,去喝两瓶。两人便来到一个排档,胡乱点了两个菜,喝 了起来。那天的酒喝得一点都不痛快。而且我们俩人还没喝上两扎生啤就醉了。平 时我们哥仨在一块儿,五扎是湿湿碎的。老道也醉了。这是我记忆中老道第一次醉 酒。 这以后一连几天,老道再也没找我喝酒了。我也不喝酒了。我们俩似乎约好了 似的,谁也不打谁的电话,仿佛在赌气。老猴也没有再打我的电话。我想,我们这 哥仨算是完逑了。完了就完了。这年头,谁离不了谁呀! 老猴突然给我打了电话,是在我和老道喝最后一次酒后半个月的事。老猴在电 话里带着哭腔说牛编,你一定要帮兄弟我呀!你要给我作证,不然,哥们儿我就完 了。我说什么事,老猴说你先别问,你快到杨基派出所来。 老猴给我打电话,而且遇到了难事,求到我的头上我还是要去的,甭管帮不帮 得上去一趟还是要的。我骑摩托赶到了派出所时,老道也在那儿。 我们见到了老猴。老猴戴着手铐,神情萎靡,感觉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老猴一 见我,眼里闪动着希望的火苗。他是记者,你问他,他可以给我作证的。老猴对一 个警察哀求着。我把我的名片递给了那个一脸阴沉的警察。说实话,我的手当时在 打哆嗦。在广州这么多年我最怕的就是警察,虽然我并没有干什么大奸大恶的事, 何况我这种记者是水货,一文不值的。然而警察看见了我名片上的杂志社记者和作 家的头衔后,还是给了我很大的面子。哦,是作家。请这边坐。警察将我和老道领 到了外间的办公桌边,还给我倒了一杯纯净水。要给老道倒,老道说谢谢不用了。 警察便没有客气,坐下来公事公办。 警察说,你认不认识她? 我一看照片,是A.林红。我说,认识,不是老猴的女朋友吗? 你能把你所知道的关于她的情况详细讲一讲吗?警察说。 我便将我们从和A 认识到后来的一些事讲了。当然,我没讲我和A 的事,也没 讲老道的事。 没什么大事吧?我问。 没什么大事?警察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侯志强涉嫌诱奸精神病患者,并且对其 施加暴力。 林红?精神病患者?我和老道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还将手边那塑料杯里 的水弄泼到了办公桌上。那警察将被水弄湿的一沓材料纸挪到了一边,递给我一支 笔,说,在这儿签个字吧。 林红,她怎么会是精神病患者呢?她不是一台湾佬包的二奶吗? 她不叫林红,也不是什么台湾人包的二奶。警察说,她是从市精神病院跑出来 的病人,患有间歇性幻想症。你们三个人同她接触这么久都没有看出她有问题?! 我傻傻地望着那个警察。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是不是也有病啊!警察也摇摇头。 我迷迷糊糊地在笔录上签了字。 我们都是有病的人。我说。 我说着走出了派出所。 老道也走出了派出所。 老猴当然就没我们这么幸运了。据说,弄不好他得在监狱里呆上一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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