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panel(1); 　　　　　　　　　　　　　　　送亡妻远行 作者：王正旺 （上） 有谁见过这样的场面？ 1999年12月18日上午9 时，武汉市青山火葬场，一场婚礼和葬礼同时进行。低 沉的哀乐中，身着洁白婚纱的新娘赵丽娜静卧在鲜花丛中，新郎邓施维静静地站在 一旁，深情地献上象征热烈爱情的红玫瑰，口中低低地对新娘倾诉着…… 参加这场“婚礼”的100 多位亲朋好友，再也抑制不住悲痛和感动的泪水，大 家一齐哭出声来。 青梅竹马孕育真挚情感 邓施维比赵丽娜大3 岁，他俩都是武汉市青山区人，从小青梅竹马，从小学到 初中都在一个学校读书。赵丽娜身体单薄，邓施维一直像大哥一样对她呵护有加。 1990年3 月，初中毕业的邓施维应征入伍来到济南某部队。一到军营，他就给 正在读初三的赵丽娜写了一封信，告诉丽娜通信地址，并叮嘱赵丽娜：“如果有人 欺负你，你马上写信告诉我！”3 月27日，丽娜礼貌地给施维回了信，鼓励邓施维 在绿色军营中好好干，争取上进。 赵丽娜的回信给了邓施维极大鼓励，他处处争先，在新兵连训练中取得第三名 的好成绩。此后，两人一直保持书信往来，相互勉励。初中毕业后，赵丽娜上了技 校，这时，两人正式确定恋爱关系。 鸿雁传书，情意绵绵。身在军营的邓施维恨时光不能飞逝，恨不能马上回到心 爱的姑娘身边。1992年2 月，上级给邓施维所在的司令部几名上军校的名额，表现 优秀的邓施维有幸入选，他却顾虑重重。他写信告诉丽娜：“如果去读军校，复员 时间起码要推迟4 年，毕业后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你身边，所以我决定放弃… …”丽娜马上回答，批评邓施维儿女情长，劝他“好男儿要以事业为重”，但深信 “爱情至上”的邓施维，最终还是为爱情而放弃了这极为难得的深造机会。 收到邓施维的来信，赵丽娜急得哭了，她马上回信，狠狠数落了邓施维儿女情 长，不思进取，其后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理邓施维。但情窦初开的赵丽娜经不住邓 施维一封封灼热情书的烘烤，最后还是接受了他的一片痴情。 不久，赵丽娜的父母得知女儿与邓施维在谈恋爱。两位老人正告女儿：“你现 在还小，还在读书，不是谈恋爱的时候，以后不准你们来往。”1993年6 月，听话 的丽娜给邓施维写了一封绝交信：“这世界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可是我配不上 你……”邓施维痛不欲生地回信说：“只要你过得好，我不打扰你；如果有人欺负 你，我永远是你最后的防线。” 1993年底，邓施维退伍回乡。回到武汉第二天，赵丽娜还是上门看望邓施维。 不过，她是以朋友身份来的。此时，已从技校毕业的赵丽娜在一家棉纺厂上了几个 月的班，正被一位英俊的男孩追得紧。邓施维还是一副大哥口吻：“不论怎样，你 有什么事找我帮忙，我会义不容辞地帮你的，但我不会超出界线。” 五年痴恋后谈婚论嫁 退伍的邓施维被安置在中南冶金地质勘探公司上班。日子在忙碌中过去，转眼 就到了1994年6 月。 6 月25日晚上9 点多钟，邓施维正在家看电视，突然看见楼下有一个女孩儿在 喊他，出门一看，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丽娜！他飞奔下楼，关切地问道：“是不是 有人欺负你了？”赵丽娜咬着嘴唇，看着邓施维默不作声，眼泪刷刷地往下流，最 后轻问：“我想跟你和好，你嫌不嫌我？我要还你一辈子债……”邓施维说：“我 们之间不存在什么债。其实，我一直在牵挂你……”这天晚上，他们两人谈心到清 晨5 点才分开。 mpanel(1); 两颗炽热的心再次碰撞在一起，从此开始了醉人的热恋。也许是天意捉弄人， 两人的爱情并非一帆风顺。不知什么原因，赵丽娜的父母还是不肯接受邓施维，邓 施维从不敢去赵丽娜家。 经历过最猛烈风暴考验的爱还怕什么呢？家庭的阻力丝毫未能动摇邓施维和赵 丽娜的真情。1995年，赵丽娜下岗离开棉纺厂，四处做临时工，而邓施维一个月也 仅有几百元工资。与许多幸运的同龄人相比，他们俩的生活实在太清贫了，可这一 切，反而更让他们体会到爱情的纯真与可贵。 （中） 赵丽娜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她在一篇日记中这样写道： “平平淡淡才是真，也许是对的吧。当然，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多挣些钱，以后 我们才能平凡地生活。不要大富大贵，只要能够平安地生活，两人白头到老也就心 满意足了。我只想两个人不争不吵、相敬如宾地过一生，行吗？如果我们还会有些 不测风云你会离开我吗？我们能永不分开吗……？” 两人执著的爱恋终于感动了双方父母。1998年11月23日，两人领取了结婚证书。 因为邓施维所在单位正集资建房，他们计划再积攒一部分钱，于2000年5 月1 日结 婚。 残酷厄运无情降临 命运有时特别残酷。1999年9 月份，赵丽娜老说“胃痛”。这是她的老毛病， 邓施维照例给她买回一些胃药吃。但这次却有点儿异常，赵丽娜吃了一个多月的药 仍未见好转。邓施维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她怕做胃镜而迟迟不肯去。好说歹说，赵 丽娜终于同意去医院。邓施维因要上班，11月3 日一早，他让哥哥送丽娜到医院去。 临行前，他叮嘱丽娜：“一定要做胃镜。” 11月5 日，邓施维的哥哥从医院拿到检查结果。赵丽娜要看检验单，被邓施维 的哥哥搪塞过去。这一天正好是邓施维生日，他也打电话问哥哥，哥哥回答说是胃 炎。邓施维一听放心地说：“这病好治。” 第二天上午9 点钟，哥哥找到邓施维上班的地方：“你出来一下，我给你说件 事。丽娜得的是胃癌。”哥哥拿出了赵丽娜的病历。 邓施维如五雷轰顶，当即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他觉得这不 可能。 此时赵丽娜正在邓施维家躺着。哥哥见邓施维情绪不稳，便将他带到自己的一 个朋友家。呆坐了约4 个小时，下午1 点多钟，邓施维才平静下来，回到家，丽娜 正躺在床上看报纸，见他回来问道：“查得怎么样？”邓施维笑着说：“病历拿不 出来，医生要你星期一去住院。” “可以，早点儿住院早点儿好。”也许，丽娜是想到还有半年就要结婚了，希 望能健康地嫁给心爱的人吧。 邓施维再也忍不住，借故跑到五楼平台上哭起来，过了好一阵子，才回到三楼 的家。但他还是不敢直面赵丽娜，“一看见她就想哭”，他几次忍不住跑到楼上掉 眼泪。就这样，强忍悲痛，他哄了赵丽娜一个下午。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11月7 日一早6 点钟不到，邓施维一人来到江边他和丽 娜经常散步的地方。面对滔滔江水，过去美好的时光一幕幕浮现在邓施维眼前，他 禁不住泪流满面，号啕大哭：“我们的生活才开始，路刚刚铺好，好日子快开始了 ……老天哪，你为什么这样不公平？！”晨练的人们都惊奇地看着这个伤心的小伙 子。 9 点多钟，估计丽娜该醒了，邓施维赶紧回到家。他边走边想，他们的婚礼还 没有举行，本来计划外出旅游的，可丽娜说她家亲戚多，最好还是请亲戚们吃顿饭， 她这次住院恐怕难以出院，今天不把这事当着她的面办了，将来会有许多遗憾的。 回到家，他骗她说：“今天我们叫些亲戚来吃饭吧。”她问：“为啥事呢？”邓施 维说：“我今天难得休息。”赵丽娜高兴地答应了。 邓施维打电话叫来了赵丽娜的父母、叔叔、大姨夫妇、小姨夫妇、哥哥嫂子， 还有她的几个好友。面对着最亲爱的人和自己的家人，丽娜显得特别高兴。仍不知 情的亲友们频频举杯，祝福这对年轻人，邓施维怕自己忍不住落泪，每隔一会就到 外面走廊站一会儿。后来实在忍不住了，邓施维假装买烟，将赵丽娜的大姨爹叫下 楼，说出了实情。 （下） 大姨爹安慰道：“你要冷静，再到别的医院去查一查，说不定是误诊呢。”这 随口说出的一句话，犹如黑暗中的一线光亮，顿时让邓施维信心倍增：是的，一定 是误诊！丽娜会没事的！ 11月8 日，邓施维将赵丽娜送到一冶职工医院住院，然后马不停蹄地将赵丽娜 的胃切片送到武汉各大医院检查，可结果仍是那般残酷。医生们都说：丽娜的病情 已没有救治的希望了。 3 天后，赵丽娜的亲戚们几乎全知道了。邓施维告诫他们：“哪个在她面前走 露风声，哪个在她面前滴一滴眼泪，我就跟哪个翻脸！现在滴眼泪等于要她的命。” 住了一段时间，赵丽娜问邓施维：“我的病怎么还不见好转？”邓施维心如刀 绞，哄骗说：“你这是复合性胃炎，只能慢慢治。药用猛了会伤身子，治不了根。” 12月2 日，赵丽娜说住在医院心烦，见到的都是病人，好像自己真是个病人。邓施 维强装笑脸说：“对，你的胃病本来就不算什么事，我们回家去住吧。” 邓施维知道，死神正一步步逼近他心爱的丽娜，可他仍不肯放弃哪怕是最后一 线希望。西医不行还有中医，他又到处寻找中医偏方。 爱人病逝伤心欲绝 12月中旬，赵丽娜感到胃部越来越痛，不得不又住进医院。这时，她也许知道 了自己的真实病情，情绪开始变得反常起来。有时候，她会突然问邓施维：“你跟 我在一起后不后悔？”有时又自言自语：“我要死了。”邓施维还是一副老样子： “哪个人不得病？你的病不过重一点儿。好好听医生的。”丽娜听话地点点头。 12月15日晚上，邓施维单独陪房，赵丽娜冷不防说：“你再找一个吧！”邓施 维故意不高兴地说：“不行，我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小小的胃病算个什么？我们 不是说好了，以后由你写出我们的恋爱史吗？”含着悲伤和苦涩，丽娜笑了。 16日晚10点半，丽娜终于闭上了双眼。让邓施维至今痛心不已的是，他当时刚 好回家去拿东西，在丽娜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竟没能陪伴在她身边！他闻讯后像 疯了一样，赶到病房，立在床头，轻轻地揭开被子，抚摩着丽娜的头发和那最亲爱 的脸庞…… 16日深夜，邓施维将丽娜送进殡仪馆后，径直来到丽娜家中。他对岳父岳母说 ：“我爱丽娜，就要跟她结婚，不管是阴还是阳。穿上洁白的婚纱，举行热闹的婚 礼，也是丽娜的心愿，我想明天送别时跟她举行婚礼。”面对如此痴情的女婿，两 位老人失声痛哭，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回到自己家，他不敢跟妈妈说，因为妈妈有心脏病。他叫醒爸爸和哥嫂说： “明天在火葬场，我要跟丽娜举行婚礼。”爸爸怔了许久，说：“孩子，你这样做， 没有人会说你错……” 17日一清早，邓施维就起床上街买婚纱。他在青山区转了一上午，只有出租婚 纱的，没有卖的。的士带着邓施维满街转悠，直到中午才在武昌的一家服装精品店 内找到一袭洁白的婚纱。他还买了两朵红色玫瑰，婚礼上怎么可以没有红玫瑰呢？ 1999年12月18日，是亲友们为丽娜送行的日子。邓施维一大早就起了床。他特 地穿上了赵丽娜亲手缝补过的一件灰蓝色西服。上午9 点，亲友们陆续来到青山火 葬场。低沉的哀乐中，身着洁白婚纱的新娘赵丽娜在鲜花丛中安睡，邓施维静静地 伫立一旁，献上象征热烈爱情的红色玫瑰。他轻声对亲友们说：“你们先离开一下 吧，我要跟丽娜说几句悄悄话。”待亲友们退后几步，邓施维最后一次凝视着自己 的新娘，亲吻丽娜的额头、脸颊，喃喃自语：“你就安息吧，有什么心愿托梦给我 ……” 在场的亲友们再也止不住泪水，顿时哭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