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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上帝
江猎心
城西四十公里外山上的一座山庄近来引起了警察局的注意,侦察科长戈雷受命
前去暗查。
这一带青山秀美,绿水长流。近几年来别墅渐渐增多,而较鲜艳的是这座规模
宏大的山庄。几十座建筑物依山而建,看上去象个高级疗养院。
戈雷走进围墙大门,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先生,请问你带
了多少钱来?”
戈雷一楞--是赌城吗?他耸了耸肩,说:“来这儿必须带钱吗?”
“不带钱还来干什么?”中年人说,“当然,要是你愿意象我一样帮老板干活
而不计报酬的话,那么一个月也能免费享受半小时。”
“怎么个享受法?”戈雷顺着他的话说道。
“啊,你可能不相信,”中年人依旧神秘兮兮地说,“我在这半小时里,做过
官、做过将军、做过国王、甚至做过教皇……先生,你应该带一大笔钱来,痛痛快
快地享受一两天才是啊。人的一生如果失去了这最辉煌的一段,还会有什么乐趣呢?”
戈雷的目光触及他的眼神,不竟一楞--那种满足感,他只在吸毒者身上发现
过。
他认为自己遇到了精神病患者,便立刻他向里面走去。那人追了上来,发疯般
撕打。戈雷突然遇上了一条疯狗,虽奋力反击,也不奏效,实在弄得狼狈。
这时,一个声音喝道:“住手!”
戈雷好容易才看清楚站在前面台阶上的人,对视的双方目光都拉直了。
“这不是戈雷吗?”
“这不是胡思吗?”
两个老同学奔上去,手紧紧握在一起。
“分别二十多年了,你现在好吗?”胡思问。
“看来要比你差得远。”戈雷看看装饰豪华的厅堂,说。
胡思的眼神中透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
“谢谢的你的夸奖,不过说真的,我对于自己所创下的这份基业感到很满意。”
“我也替你高兴。不过,你们这里神秘兮兮的,也许会引起警察局的兴趣。”
“哈哈!”胡思大笑说,“我倒不担这份心。”
“这么说,你经营的是一种合法的服务业?”
“是的。要是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参观参观。”
戈雷跟着胡思最近一座建筑物。使他大吃一惊的是,门屏里竟是一片广阔无边
的田野。两支军队正在激战,旷野炮火冲天,枪声震耳,一个将军全身武装,正在
指挥战斗。
戈雷岁是个警察,但还没有见过这种气势,惊得返身就跑。但一出门,四周依
然静悄悄的。
胡思追了出来,得意地说:“怎么样,够真实吧?”
戈雷惊魂未定,骇然问:“这是怎么回事?”
胡思说:“还是等参观完了再谈吧。”
于是,他们往前走去,参观了一个又一个房间,每走进一个房间,里面就有一
个完整的土地;或一个大城市,或一座宫殿,或一片古战场,或一个王国……真可
说应有尽有。里面的任务实实在在,有皇帝公主、将军大员、黎民百姓……你可以
跟他们说话,跟他们一起喝咖啡,跟他们握手告别……
这一切使戈雷目瞪口呆。在胡思的办公室里,他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在一
个封建里有那么大的空间?我们看见的都是幻象吗?”
“绝不是。”胡思说,“时空=空间*时间,这是众所周知的常识。我二十几
年研究的成果之一,就是发现空间和时间都是有弹性的。我用一种特殊的一起,把
一片直径数钱公里的空间压缩在一个房间里,同时把与此空间共存的时间扩大相同
倍数,从而使这个时空温度地存在在一个房间中。所以,每个房间的时空都是实实
在在的,只不过时间和空间的量度同外界有所不同:外界一刻,等于里面数年;而
礼貌一丈,却等于外界千里。”
“那么那些人呢?还有那些建筑、炮火……难道都是实实在在的吗?”
“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这样的。”
“哪种意义上?”
“比如,在人的感觉器官这个意义上,它能给人的感官以满意的刺激。既然你
感觉不出他是虚幻的,那么当然是实实在在的了。”
“我全糊涂了。”戈雷直摇头,“我希望你能给我解释得浅显些。”
“这是我的另一项重大发明,也是我最值得引以为骄傲的成就。它是一种高能
波激发空气而形成的实体像。这种实体像有强烈的质感,对人的触觉、视觉、听觉、
嗅觉等都能产生同实体完全一样的刺激。所以你干支到的,都是‘实体’,而不是
‘虚像’。”
“照你这么说,那些炮火、子弹都是一种‘像’,对人是不会造成伤害的了?”
“错了。我的‘实体像’含有相当的能量,所以它具有同等的杀伤力。不过,
在控制中枢的巨型电脑里,我们输入了‘不得过度伤害顾客’的指令,所以人在其
中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你搞这些是为了什么?有什么社会意义?”戈雷不解。
“太大了。”胡思说,“你知道我们这个世界最多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失望!最多的是失望。”胡思说,“每个人死去时,都带着一颗失望的心。
有的人虽然长寿,却失望与没能同心爱的人终生厮守;有的人虽然贵为经理,却失
望与没能娶到老板美丽的女儿;有的人虽然位及将军,和平的世界却没能提供他建
立功勋的地方;有的人虽然当了总统,却失望与不能象古代帝王一样随心所欲地挥
动权杖……每个灵魂升上了天,都在上帝面前诉说我们这个世界的遗憾,你不认为
这是整个世界的悲哀吗?”
戈雷点点头:“确实如此,可这同你的服务业有什么关系呢?”
“你还没看出来吗?--本公司就是为这些人提供弥补人生缺憾的机会的。我
的总控制室的超级电脑贮存了世界上所有的信息,顾客进入新时空后,感应器就能
自动选择一种最能使顾客满意的方式来真实地实现他的梦想。在那个如意世界里,
顾客所有的欲望都能得到满足--除了当上帝。”
“那又为了什么?”
“因为只有我才有资格当上帝。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我
是万能的,至高无上的。”
戈雷看看他的眼睛,发现了里面的那份超乎寻常的自负,他点点头。
“你难道不想接受一次本公司的免费房屋吗,我的朋友?”当戈雷告辞时,胡
思说。
“谢谢!”戈雷说,“我对生活依然充满了信心,还不需要这种方法来安慰自
己。”
“错过这个机会,你会终生遗憾的。”
“我想我不会。”
“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注意上我们的?”临别时,胡思把手拍在戈雷的肩上,
问。
“因为,一个大型核电站建成后没有向外发电,所有的高压线都拉进了这个山
庄。”
胡思点点头:“确实,谁也想象不出一个新时空一天得消耗多少能量。”
第二年秋天。戈雷从报上知,那个城市遭受了一次猛烈的震灾,西郊的那个大
型核电站也毫无例外地受到严重破坏。
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生什么更值得注目的意外。只是,有人发现,那一带的精神
病院的病员几天内突然增加了几倍。
这些病员有的自称是亿万富翁,有的自称是成吉思汗,有的自称是拿破仑,有
的自称是教皇,有的自称是地球霸主……
其中还有一人一直念念不忘:“我是上帝!我是上帝!我是上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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