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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皖南事变前后   一九四○年下半年,毛泽东从对国内外局势的分析出发,一再向党内发出警告: 要有足够的精神准备,来应付突然发生的事变,应付最危险最黑暗局面的到来。这 种危险果然很快就出现了,那就是国民党顽固派在一九四一年一月制造的震惊中外 的皖南事变。同一年前那次反共高潮不同,这时斗争的焦点已从华北转移到华中。   位于黄河和长江之间的华中地区,处在十分重要的战略地位。它是连结八路军 和新四军之间的枢纽,是经济文化比较发达的地方。当日本侵略军占领华中地区以 后,在敌后同样有着一大片可以发展抗日游击战争的广阔空间,这里的人民同样热 切地期望有人能领导并组织他们起来打击侵略者。   毛泽东在华北敌后抗战的战略展开大体完成后,很快就把眼光投射到这块重要 地区上来。他在中共六届六中全会就提出“巩固华北,发展华中”的任务。他说: “为了策应正面主力军的战斗,为了准备转入新阶段,应把敌后游击战争大体分为 两种地区。一种是游击战争充分发展了的地区如华北,主要方针是巩固已经建立了 的基础,以准备新阶段中能够战胜敌之残酷进攻,坚持根据地。又一种是游击战争 尚未充分发展,或正开始发展的地区,如华中一带,主要方针是迅速地发展游击战 争,以免敌人回师时游击战争发展的困难。”他强调:“现在就应该准备这一形势 的到来。”①会后,周恩来在一九三九年春来到皖南新四军军部,帮助他们确定了 “向南巩固、向东作战、向北发展”的正确方针。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中共中央中 原局书记刘少奇到华中敌后,负责指导华中工作。   新四军向华中发展,面对着和八路军向华北敌后发展时不同的许多新的困难。 首先,新四军是抗战开始后由原先分散在南方八省十四个地区(不包括琼崖红军游 击队)的红军游击队改编而成的,指挥系统以前并不统一,武器装备和军事训练也 比八路军差,需要经过整编训练,再开赴前方作战。其次,华中大部分是平原、湖 沼、水网,地势不利于游击战争的初期发展。再次,新四军组建比较晚。军部在一 九三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才成立。一九三八年二月,军部命令江南各游击队到皖南 歙县的岩寺集中,江北各游击队分别在湖北黄安七里坪和河南确山竹沟集中。当他 们进行整编训练后准备开赴华中敌后时,华中敌后的政治形势已比八路军初入华北 时要复杂得多,新四军不仅要同日军作战,而且要时刻防备国民党顽固派从背后来 的袭击。刘少奇曾叙述过这种情况:“由于敌人的进攻,国民党最初对敌后的形势 估计得过分严重,他们惊慌失措,退却逃跑。那时敌后是空虚的。到了这时候,国 民党逐渐了解了敌后的具体情形,又看到我们在华北敌后的大发展,它对于敌后的 观念有了改变,觉得敌后还是可以经营的。国民党最初是不愿到敌后去的,而指令 我们到敌后去抗战,他们自己站在后方。然而在此时,他们就大胆、积极地向敌后 伸展,恢复他们在敌后的统治,并严格限制与排挤我们。”②   当时主持新四军工作的中共中央东南局书记项英,在坚持南方三年游击战争和 组建新四军的工作中是有功绩的。但他有一个很大的弱点:缺乏远大的战略眼光, 犹豫不决,优柔寡断。他过分夸大了面对的这些困难,举棋不定,贻误了新四军向 华中敌后发展的最好时机。   一九四○年初,新四军的兵力主要分布在三个地区:叶挺、项英率新四军军部 和第三支队驻在皖南;陈毅、粟裕率新四军第一、二支队开辟苏南根据地后成立江 南指挥部;张云逸率新四军第四支队开辟皖东根据地后成立江北指挥部。   这时,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新四军的战略发展方向应该放在哪里?对这 个问题,有着两种不同意见。刘少奇到中原后向中共中央建议:抽调八路军一部南 下,而在江南的新四军渡江北上,大力发展苏北。项英则认为:华中的南部各省在 政治上和群众基础上都对我有利,北部的发展也必须有南部配合,况且驻皖南的部 队要北渡不但是困难的,而且是危险的。因此,他主张:努力发展和增强皖浙赣等 地的工作。 mpanel(1);   面对这样两种意见,毛泽东、洛甫、王稼祥等在一月十八日举行中央书记处会 议,经过研究,决定支持刘少奇的意见。十九日,王稼祥起草了中央书记处致项英 并东南局电,指出:“新四军向北发展的方针,六中全会早已共同确定,后来周恩 来到新四军时,又商得向南巩固,向东作战,向北发展的一致意见。华中是我们目 前在全国最好发展的区域,在华中可以发展(彭雪枫部由三连人发展到十二个团, 李先念部几百人发展到九千人),而大江以南新四军受到友军十余师的威胁和限制 的时候,我们曾主张从江南再调一个到二个团来江北,以便大大的发展华中力量。” “由江南抽兵到皖南,请考虑,因为我们觉得似乎皖南发展较难,江南发展较易, 江南陈毅同志处应努力向苏北发展。”③十天后,毛泽东和王稼祥又致电项英、叶 挺,强调“你们主要出路在江北,虽已失去良机,但仍非力争江北不可”,并要求 他们“须秘密准备多数渡江,为紧急时用”。④根据这个要求,新四军江北部队立 刻抓紧时机向皖东敌后发展,到三月间就从原来的五千人发展到一万五千人左右, 为向苏北发展开辟了道路。   新四军刚取得一点发展,蒋介石立刻命令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第 五战区副司令长官、桂系将领李品仙,第三十一集团军总司令汤恩伯,苏鲁战区副 总司令韩德勤等部向江北新四军进攻。这是国民党顽固派企图在华中发动新的反共 高潮的信号。   面对这种严峻局势,毛泽东立即发出“磨擦中心将移至华中”的警告,并且及 时作出如下部署:“以淮河淮南铁路为界,在此线以西避免武装斗争,在此线以东 地区则应坚决控制在我手中。”“将来八路军到达华中后,则应坚决争取全部苏北 在我手中,陈毅部队立即应当向苏北发展。”他提醒处在国民党军队三面包围下的 皖南新四军军部:“顽方有可能利用其优势兵力向新四军军部地区进攻,因此军部 及皖南部队应预先有所准备,以免遭袭击,万不得已时可向苏南陈支队靠拢,再向 苏北转移。”⑤四月一日,毛泽东又为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起草电报,要求八路军 立即抽调四万至五万人的兵力,在三个月内外到达华中,增援新四军,创建新的敌 后根据地。   遵照毛泽东的部署,江北的新四军以劝告和争取的态度暂时制止了桂军的东进, 同时在军事上击退了苏北方面韩德勤的进攻。   四月初,蒋介石要求朱德、周恩来赴重庆谈判华中问题,顾祝同也邀请新四军 政治部主任袁国平赴上饶商讨新四军的活动区域。毛泽东已经清醒地看到:“目前 局势相当严重,蒋介石似已下了这样的决心,即是挂抗日的招牌,做剿共的实际。” ⑥但从大局出发,他仍同意周恩来去重庆通过谈判来力争时局好转。同时,他又起 草给彭德怀、黄克诚、刘少奇等的电报说:蒋介石“与我谈判条件,欲把我八路军、 新四军统统纳入黄河以北,划定黄河以北为我两军防区的企图。但第一,华北敌占 领区日益扩大,我之斗争日益艰苦,不入华中不能生存。第二,在可能的全国性突 变时,我军决不能限死黄河以北而不入中原。故华中为我最重要的生命线。第三, 此次蒋令韩德勤、李品仙、李宗仁、卫立煌及所有鄂豫皖苏各军向我新四军进攻, 衅自彼开,故我仍应乘此时机派必要军力南下。”⑦   这时,蒋介石已打算将军事进攻的重点从江北移到江南。他们分析江南新四军 的情况后认为:“叶、项在皖南,如瓮中之鳖,手到擒来;陈、粟在苏南,如海滨 之鱼,稍纵即逝”⑧。因此,顾祝同在谈判中多次提出要江北新四军全部南调,以 便切断新四军和八路军会合的可能,并使他们集中到苏南狭小地区后再加消灭。   对国民党的这种企图,毛泽东已有察觉,他认为,新四军在苏北有力地打击韩 德勤部的进攻后,顾祝同一定会对皖南、江南的新四军采取加紧压迫的手段。他最 担心的是皖南的情况,因为停留在皖南的新四军军部,北面是受到日本军舰严密封 锁的长江,东、南、西三面都有国民党的重兵,随时有被突然袭击的可能。他致电 项英,询问新四军“军部及皖南部队被某方袭击时,是否有冲出包围避免重大损失 的办法?其办法以向南打游击为有利,还是以向东会合陈毅为有利?渡江向北是否 已绝对不可能?”⑨等问题。稍后又电告项英:“顾(祝同)有对皖南江南我军采 取压迫手段之可能,望项准备应付办法,唯决不可先动手,应取自卫原则为有利。” ⑩   江南的新四军正处于险境之中,这已是十分清楚的事实。但对如何走出险境, 项英同陈毅、粟裕之间又出现不同意见。项英认为:“江北部队不南调,冲突仍不 免,全国局势日益恶化”,主张“江北之叶(飞)、张(道庸)两团全部急返江南, 以应大事变”。⑾陈毅、粟裕则认为“皖南地非敌后,处在三战区包围圈中。苏南 是我军对日作战和向东向北发展的基地。而且以当时我军的兵力来看,暂难在皖南、 苏南两处应敌。为此,我们建议皖南军部率部即向苏南靠拢”。⑿毛泽东和中共中 央支持陈、粟的意见。四月二十六日,中央书记处致电项英、陈毅并告刘少奇、张 云逸:“皖南军部以速移苏南为宜。”并再次重申一条重要的原则:“在团结抗战 时期,我军不应向友党后方行动,而应向战争区域与敌人后方行动。”⒀   局势已日见恶化,而项英的犹豫不决只会使正在恶化的处境更加恶化。五月四 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给东南局及新四军的指示,对项英提出尖锐的批评:   “在一切敌后地区和战争区域,应强调同一性,不应强调特殊性,否则就会是 绝大的错误。不论在华北、华中或华南,不论在江北或江南,不论在平原地区、山 岳地区或湖沼地区,也不论是八路军、新四军或华南游击队,虽然各有特殊性,但 均有同一性,即均有敌人,均在抗战。因此,我们均能够发展,均应该发展。这种 发展的方针,中央曾多次给你们指出来了。所谓发展,就是不受国民党的限制,超 越国民党所能允许的范围,不要别人委任,不靠上级发饷,独立自主地放手地扩大 军队,坚决地建立根据地,在这种根据地上独立自主地发动群众,建立共产党领导 的抗日统一战线的政权,向一切敌人占领区域发展。”   “八路军、新四军和华南游击队,在西北、华北、华中、华南愈发展,共产党 在全国范围内愈发展,则克服投降危险争取时局好转的可能性愈增加,我党在全国 的文章就愈好做。如果采取相反的估计和策略,以为我愈发展,彼愈投降,我愈退 让,彼愈抗日,或者以为现在已经是全国分裂的时候,国共合作已经不可能,那就 是错误的了。”   “在应付可能的全国性的突然事变的问题上,也只有采取斗争的方针,才能使 全党全军在精神上有所准备,在工作上有所布置。否则,就将再犯一九二七年的错 误。”⒁   这个指示到达后,陈毅立刻率部北渡长江,挺进苏北,打破了国民党打算消灭 在苏南地区的新四军的图谋。但项英仍固执己见,没有东出苏南同陈毅部会合,丧 失了转移的时机,对国民党军队可能发动的突然袭击也仍然不作准备,这就使皖南 新四军军部陷入愈来愈危险的境地。   这时,国际形势又发生新的重大变化。一九四○年六月五日,德国对法国发动 全面进攻。五天后,意大利向英、法正式宣战。在德国军队闪电式的进攻下,同月 二十二日,法国贝当政府向德国投降。英军从欧洲大陆退守本土。国际形势的大变 动直接影响到中国的抗战。日本企图在英、法无暇东顾之机加紧进攻中国和侵略南 洋。七月二十三日,日本大本营发出:“迅速处理支那事变”⒂的命令。   六月二十六日、二十七日两天,中共中央召开政治局会议讨论目前时局问题。 毛泽东在会上作报告,透辟地分析了法国投降、英国从欧洲大陆撤退后的国际形势 及其对中国抗战的影响。他指出:英、法失败将带来两方面影响。一方面,促进德、 意、日扩大战争胜利的贪欲;另一方面,又驱使美、英和法国的残余不得不对抗德、 意、日。对中国说来,“从英、美、法方面发动的东方慕尼黑危险,已经不存在了, 或至少可以说很大地减少了”。“中国投降危险的主要来源,已由英、美、法移至 日、德、意,而日本是策动中国投降的最主要的外来力量”。对国内的阶级关系, 他一直主张作好两手的准备:既要警惕国民党顽固派发动突然事变,又要力争时局 的好转。这时,他对国内时局的好转抱着比前一时期乐观的态度,认为中国目前的 抗战形势是:“一方面投降危险空前的增长了,一方面好转的因素亦增长了”, “总的形势是于抗战有利的”。他还指出能够推动时局好转的两个因素是:共产党 力量的发展是迫使国民党主体既不能投降又不能“剿共”的最主要的国内因素;国 民党党内与党外存在着广大的中间势力,还保存着更多的积极性,这也是使国民党 主体既不能投降又不能“剿共”的一个重要原因。⒃这个分析,同他在三月间提出 的“发展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孤立顽固势力”的思想是前后一贯的,并且把 争取中间势力的问题放在更明显的地位。   根据会议的决定,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了抗战三周年纪念对时局宣言,并为 《新中华报》撰写了纪念抗战三周年的文章《团结到底》。在这篇文章中,他深情 地写道:“中华民族的兴亡,是一切抗日党派的责任,是全国人民的责任,但在我 们共产党人看来,我们的责任是更大的。”“共产党员要作抗战的模范,也要作团 结的模范。”“抗战的第四周年将是最困难的一年。我们的任务是团结一切抗日力 量,反对投降分子,战胜一切困难,坚持全国抗战。”⒄   在形势转变关头,使高级干部正确地掌握党的政策是十分重要的。七月六日, 毛泽东在杨家岭中央大礼堂向延安高级干部作《目前形势的特点和党的政策》的报 告。他说:“中国处在新时期中,空前困难时期与空前投降危机是快要到来了。” “今后的一年将是异常困难的一年。”但“全国统一投降、统一反共是可能避免的”, “我们的方针即是避免此种可能,逐渐争取好转”。他提出:在反共高潮稍见减退 的情况下,对国民党应强调团结;要继续扩大八路军、新四军及抗日游击队,但应 “限制在战区、敌后及边区二十三县”;纠正在执行统一战线中的“左”倾错误, 但右倾也要反对。毛泽东在分析中间势力还保存抗战积极性时,提醒大家:“中间 势力的成分现在比前次更有了新的补充,把国民党中央军的大部分也放在里面了。 中间势力观念在党内尚未普遍,这是要注意纠正的”。⒅   他在十三日为这次会议的讨论作总结时,又专门谈了团结和斗争的问题:“我 们又强调团结,又强调斗争――对付一切又抗日又反共的顽固派。”“有时强调团 结,有时强调斗争――依顽固派的态度是以团结为主还是反共为主而定。”“斗争 为了团结――为了延长合作时间。”“不论哪一方面(政治、军事、文化)目前时 期都以团结为主。但不论哪一方面都同时又斗争,因为国民党顽固派的反共政策是 没有变化的。”“即在目前时期,某些地方,反磨擦斗争还可表现为地方高涨,例 如苏北。”⒆   毛泽东自己也积极从事争取中间势力的工作。六月间,他几次会见到延安访问 的南洋华侨领袖、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主席陈嘉庚等,向他们详细介绍国内 抗战情况和两党磨擦问题。当年随陈嘉庚一起到延安的庄明理回忆:“陈先生在延 安会见了毛主席,心里十分畅快”。“延安之行以及与中共领导人的会见给陈先生 留下很好的印象,从此把战胜日寇,祖国抗战必胜的希望寄托在中国共产党的身上。” ⒇   然而,形势的发展表明毛泽东对蒋介石态度的估计还是乐观了一些。蒋介石把 国际形势中几大力量相互对峙的局面看作他“解决共产党问题”的大好机会。七月 一日至八日,国民党召开五届七中全会。十六日,他们提出一个“中央提示案”, 要求将陕甘宁边区,改为陕北行政区,归陕西省政府指导;划定八路军、新四军的 活动区域限制在冀察两省、鲁西北及晋西北一部,并严令八路军、新四军在一个月 内全部开赴上述规定地区。这就使正在进行的国共谈判陷入僵局,中共谈判代表周 恩来返回延安。   七月三十日和八月一日、四日、七日、八日,中共中央开了五天会,听取并讨 论周恩来关于抗日统一战线工作的报告和南方局工作的报告。会议最后一天,毛泽 东作了长篇发言,充分肯定周恩来领导下的南方局工作,特别是统一战线工作有了 很大发展,注意了中间势力。中间势力是一个中心问题。他强调今后要更加重视国 民党统治区域的工作。他说:“过去中央工作方向偏重军事和战区,过去对南方及 日本占领区注意很少,今后政治局须用大力加强这方面。中央今后注意力,第一是 国民党统治区域;第二是敌后城市;第三是我们的战区。”(21)中共中央把国民党 统治区的工作放在全局中如此重要的地位,在以前很长时间内还没有过。为了推动 形势向好的方面发展,中共中央决定,周恩来回到重庆继续同国民党谈判,各根据 地在加紧对日本侵略军作战的同时也要做好反磨擦的准备。   从八月二十日起,八路军在华北的正太铁路沿线同时向日军发起大规模的交通 破袭战。这次战役,八路军共出动一百○五个团,二十多万人,到十二月上旬基本 结束,史称“百团大战”。八路军前后作战一万八千次,毙伤日军二万余人、伪军 五千多人,俘虏日军二百多人、伪军一万八千多人,八路军伤亡一万七千多人。   正当八路军在华北同日军浴血苦战时,蒋介石却加紧在华中部署对新四军的进 攻。他认为新四军在苏北的力量比较弱,争夺华中可“先从苏北下手,后打皖南”。 九月三日起,国民党江苏省政府主席韩德勤所部分两路大举南下,向已由苏南渡江 北上的新四军陈毅、粟裕部进攻。新四军多次呼吁韩德勤停止内战,并一再退却。 韩德勤自恃兵力远远大于新四军,一再进逼。二十七日,陈毅明确表示:退到黄桥, 决不再退,省韩进攻,只有自卫。中共中央这时调黄克诚率八路军第五纵队南下增 援。黄桥决战前一天,毛泽东致电周恩来说,我们的方针是“韩不攻陈,黄不攻韩; 韩若攻陈,黄必攻韩。望先告何应钦停止韩之行动,否则八路军不能坐视”。(22) 十月四日,韩德勤以多于新四军守军一倍的兵力向黄桥发动总攻。新四军在陈毅、 粟裕指挥下,经过四天激战,歼灭韩部主力一万一千人。接着,新四军请曾任江苏 省长的苏北著名爱国人士韩国钧到韩德勤处斡旋,却遭到拒绝。韩国钧回来气愤地 说:“和平无望!你们还是赶快回去准备自卫吧!”(23)国民党顽固派这次进攻黄 桥的惨败完全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刘少奇后来在总结时说:“很明白,如果顽固派 在我们的任何一次和平提议之后,停止进攻,那他们也不会弄到那种地步的。”(2 4)   黄桥战役后,新四军在苏北敌后站稳了脚跟。十月十日,八路军第五纵队南下 的先头部队同新四军北上的先头部队会师,打通了华北和华中联系的通道。黄克诚 在《自述》中写道:“黄桥决战的胜利和八路军南下与新四军会师,为确立我党我 军在华中敌后抗战的领导地位奠定了基础,并对以后抗战形势的发展有重大影响。” (25)中共中央随即决定由陈毅统一苏北军事指挥,刘少奇在苏北与陈毅会合后布置 一切,毛泽东十分重视苏北抗日民主根据地的建设,作了一系列的重要指示。由于 江浙是中国民族资产阶级的中心地区,因此,毛泽东在十月十四日发来的电报中就 特别强调争取民族资产阶级的问题。他指出:“苏北根据地的工作对全国有重大政 治影响,而对民族资产阶级的正确政策,成为我们建立苏北模范抗日根据地的中心 问题之一。”(26)   十月十九日,国民党方面由何应钦、白崇禧以正副参谋总长名义发出致朱德、 彭德怀、叶挺的电报,要求八路军、新四军在收到电报的一个月内全部开到黄河以 北,并从已有的五十万人缩编为十万人。这封被称作“皓电”的电报,是国民党发 动更大规模反共高潮的开端。   十月二十四日,毛泽东收到周恩来从重庆发来的电报,对形势作出这样的判断: 目前国民党方面的种种情况“均证明反共高潮是在着着上升,何白十九日电是表示 了国方决心”。“如果国际形势更利于英美派,局部‘剿共’会进入全面反共。” (27)毛泽东指出:“如何有步骤有计划有秩序地冲破这一严重局面,这就是今天我 们要解决的问题。”(28)   蒋介石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发动新的更大规模的反共高潮呢?这同剧烈变动 着的国际形势有关。九月间,德、意、日在柏林签定三国军事同盟条约,英、美也 签定协定,两大集团的斗争更加激烈,都想拉蒋介石加入他们的联盟。苏联也正在 继续援助国民党政府。这种局面使蒋介石得意忘形。毛泽东认为:“蒋介石现在是 待价而沽,一方面准备加入英美同盟,一方面也准备加入德意日同盟。”(29)他判 断,无论哪一种局面出现,国共之间的严重斗争都是不可免的。新四军在苏北的胜 利,也促使蒋介石更急切地要向皖南的新四军军部采取报复行动。   当时,中共中央对蒋介石准备投降的危险是估计得比较严重的。十月二十一日, 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临时会议,讨论形势。会议认为,时局有由小风波转到大风波 的可能,党的工作布置应放在准备整个东方大黑暗的基点上。毛泽东在致一些主要 地区负责人的电报中强调:“我们应估计到最困难、最危险、最黑暗的可能性,并 把这种情况当作一切布置的出发点”。“总之,我们要准备对付一切情况,任何一 种情况我们都要有办法。”(30)   对举国瞩目的“皓电”,中共中央没有匆忙地作出答复,而是反复磋商,权衡 各方面的利弊得失。毛泽东对处理这个问题的态度特别慎重,因为:一方面,他认 为时局还在变化中,蒋介石现在仍是动摇的,“全面反共的决心也不容易下”(31); 另一方面,他考虑到“皓电是哀的美敦书”,(引者注:哀的美敦书即最后通牒。) 对这个问题如果操切从事,可能导致同国民党决裂,“此次决裂即有和大资产阶级 永久决裂之可能,故政治措词容易,军事部署困难”。(32)   由于考虑到可能出现最危险最黑暗的局面,毛泽东曾设想过两种方案:一种是 政治上进攻、军事上防御,也就是只在反共军队进到八路军、新四军的根据地时再 反击,八路军、新四军不打入它的后方;另一种是政治和军事上同时进攻。毛泽东 认为这两种方案各有利弊,采用前一种方案,政治上占上风,但军事上将被国民党 构筑的纵深封锁线围困,将来出不去而受日、蒋两军严重夹击,危险也是很大的。 采用后一种方案,军事上能制机先,不被封死,但是,人民不了解,政治上不利。 究竟采取哪一种方案?毛泽东并没有立刻下最后的决心。十一月一日,他电告周恩 来:“究采何方案,我们尚在考虑,亦请你们提出意见。”(33)   十一月二日,毛泽东又电告周恩来:“中央几次会议都觉此次反共与上次不同, 如处理不慎,则影响前途甚大。故宣言与指示拟好又停。”(34)   十一月二日,中共中央书记处讨论周恩来十一月一日来电,来电提出“还是用 朱、彭、叶、项名义通电答复何、白”(35)的建议,并反映中间势力迫切“望我们 让步,以缓和破裂”(36)的情况。书记处会议决定采取表面和缓、实际抵抗的态度, 宣言暂时不发,只发一简要的对内指示及答复何白皓电。毛泽东在同日给周恩来的 电报中说:“此次反共是国民党发动的,投降危险是严重的,但各中间派纷纷议论 揣测,我们在时机没有成熟以前不拿出积极办法,稍等一下再说话不迟。现距何白 皓电限期尚有二十天,拟日内拟好复电,待十号左右拍发,不必复得太早。”(37) 第二天,毛泽东、朱德、王稼祥致电叶挺、项英:“何应钦、白崇禧皓电,中央决 定用朱、彭、叶、项名义答复,采取缓和态度,以期延缓反共战争爆发时间。对皖 南方面,决定让步,答应北移。”(38)同时,毛泽东仍作着两手的准备。同一天, 他给周恩来的电报中说:“我们现在是两面政策,一面极力争取好转避免内战,一 面准备应付投降应付内战,而把重点放在应付投降应付内战方面,方不吃亏,方不 上蒋的当。立即准备对付黑暗局面,这是全党的中心任务。有了这一着,就不会重 蹈陈独秀的覆辙了。”(39)   十一月九日,毛泽东起草的以朱、彭、叶、项名义复何、白电(通常称为“佳 电”)经过反复斟酌后定稿。电文态度严正而坚决,措词委婉而恳切。首先叙述了 八路军和新四军四年以来在抗战中取得的战绩,以表明“遵循国策、服从命令为捍 卫民族国家奋斗到底之决心”。然后就行动、防地、编制、补给、边区、团结抗战 之大计这六个方面,对皓电的无理指责作出明确答复。   防地问题是皓电的中心内容,强令八路军和新四军限期北移。佳电对华中敌后 各部请求免调的理由,列举了四点。一、“华中敌后各部,多属地方人民反抗敌寇 保卫家乡而组织者,彼等以祖宗坟墓田园庐舍父母妻子所在,欲其置当面敌军奸淫 焚掠之惨于不顾,远赴华北,其事甚难。”二、华中敌后各部在现在防地坚持抗战, 符合蒋介石庐山谈话和告沦陷区同志书的精神。三、华中敌后各部调离后,其家属 及留守人员的安全毫无保障,甚惧平江惨案、确山惨案之重演。四、华北地区,水、 旱、风、虫、敌五灾并重,该地军民以树叶为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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