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三十八 黄峥:这么说,您是1963年11月下旬参加“四清”工作队的。工作的地点就 是河北省抚宁县桃园大队吗? 王光美:这有个过程。11月下旬,我正式到工作队报到。我参加的是河北省 委组织的省、地、县“四清”工作队。这个工作队的任务,是负责一个公社的 “四清”运动,具体就是到唐山专区抚宁县卢王庄公社。 整个工作队有220 多人,其中有一半是省属各机关的干部,另一半是县属各 级的干部,包括县、区和从一些公社抽调来的公社干部。还有少数地委的干部和 《中国青年报》的同志。 工作队队长是抚宁县委第一书记强华同志和省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肖风同志, 上面是省委书记处书记林铁同志挂帅。 在进村之前,工作队在秦皇岛集训,学习了一个星期。我也参加了。学习完 我们就下乡。我被分配到卢王庄公社桃园大队。为了便于工作,对外我是以河北 省公安厅秘书的身份,在整个工作队里我是一个普通队员,在桃园大队工作组里 是副组长。 省公安厅派了一个副处长跟我去。除了省委主要领导同志,工作队的同志和 当地的干部群众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这时强华、肖风两个队长都还没有下来, 他们也不知道。有少数人可能知道我是从北京中央机关下来的。桃园大队在北戴 河车站西面,离休养地海滨不远。 这个大队有200 多户人家,1000多人口,分4 个生产队。派到桃园的工作组 共20人,其中有8 个是县属干部,另外12人,包括我,是省级各机关的干部。刚 下来,工作组成员之间互相都不熟悉。进村的当天晚上,我们都分别在老乡家里 住下了,工作组长黄贤同志派了一个人来找我,要我去他那里商量工作。这时我 已经吃过安眠药,准备睡了,只好对来人说:“10点半了,我刚吃了安眠药,明 天再谈吧!”我问他贵姓,他说姓王,我脱口而出说:“噢,咱俩同姓。”这下 子可能就漏馅了,他们回去就猜测并留意打听我是什么人?我在桃园大队“四清” 工作组的工作就此开始了。 工作组根据省委的指示,参照先期进行“四清”试点的卢王庄公社蒲蓝大队 的经验,拟定了工作计划。大体分了这样几个步骤:先搞扎根串连,宣传两个《 十条》文件,初步组织贫下中农的阶级队伍;然后搞“四清”,清账目、清仓库、 清财物、清工分,干部“洗澡”放包袱;再搞对敌斗争;最后搞组织建设,掀起 生产高潮。 在离开北京之前,我曾请示少奇同志,问他,我下去应该注意些什么,工作 怎么做法?他简单讲了两句,说:“不要先有框框,一切从实际出发,有什么问 题就解决什么问题。要有马列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要理解党中央的基本政 策。除此以外,不要先有框框,一切从实际出发。”在桃园大队,经过发动群众, 确实揭露出许多问题:干部多吃多占、打骂群众、赌博成风,贪污盗窃的事也揭 发出不少。按照当时的政策,工作队组织有问题的干部向群众检讨、退赔,叫做 “洗澡”、“下楼”。春节前夕,这项工作告一段落,工作队放假回家过年。 我也回北京了。回家后,看到少奇同志和家里一切都好,我一颗悬着的心才 放了下来。少奇同志给我留了一些有关“四清”运动的文件、材料,我都认真地 看了。 mpanel(1); 这期间,少奇同志抽时间听我详细汇报了桃园大队“四清”的情况,谈了他 的看法。他说:犯严重四不清的干部,根子在哪里?我们说根子是在封建势力和 资本主义势力的腐蚀和影响,如一般所说的“错在干部,根子在地富”,这是下 面的根子,基本的根子。群众还提出有上面的根子,应该切实查一下。上面的根 子,包括上级机关的蜕化变质分子和一般干部的不好作风的影响。下面的干部给 上面的干部送礼物,请吃喝,甚至发展到相互勾结,上面就有人保护他了。少奇 还提出:“‘四清’和‘五反’以后,要制定出一些新的制度和规定。如,今后 干部下去应该如何工作?遵守什么制度?以便于群众监督,保证坚持勤劳、廉洁、 朴素的作风。” 少奇同志的这个谈话,我当时作了记录,回河北时向省委传达了。后来,少 奇同志自己还把河北省委的传达记录报送毛主席审阅。这期间,我在中南海春耦 斋舞会上见到毛主席。主席知道我下去参加“四清”,便向我了解情况,问得很 细。我讲到一些干部多吃多占等严重现象,主席说:为什么他敢这样?根子在上 面。毛主席还提议说:“你下次到南方搞一期,不要总在北方,我那里派两个人 跟你一起去。”我说:“到南方,我就怕话听不懂。”后来,我在桃园大队“四 清”工作结束后,又到河北新城县高镇大队参加了一期“四清”。毛主席办公室 果然派了秘书林克和卫士小张,随我一起去参加“四清”工作队。有一次在春耦 斋舞会上碰见江青。她对我说:“我现在身体不好,下不去了。你身体好……” 说话口气有点酸。我忙说:“你当年在武汉不也下去过吗?我还得向你学习呢!” 1964年春节过后,我又回到了桃园大队“四清”工作组。 自从毛主席重提阶级斗争,我一直努力紧跟。我自己感到比少奇跟得还紧。 整个运动的指导方针是以阶级斗争为纲,各“四清”试点单位揭露出来的问题越 来越严重。当时的感觉,阶级斗争形势十分严峻。在这种情况下,桃园大队揭出 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我和工作组的同志把问题看得相当严重,认为这个大队的领 导班子不象共产党,烂掉了。我们改组了大队党支部,处分了一些干部。后来证 明有些事情是不实的,这就错伤了一些基层干部。但我们在那里没有开过斗争会 斗过谁,更没有抓捕过一个人。对撤职的原支部书记,也是以人民内部矛盾对待。 桃园大队新的党支部建立起来以后,工作组就撤了,只留了少数几个人的巩固小 组,处理一些遗留问题。1964年4 月底,我结束在桃园大队的工作,回到北京。 黄峥:桃园大队的“四清”经验,后来影响比较大。请您给我们介绍一下当 时的情况。 王光美:1964年五一节前我回到北京。在乡下5 个月确实比较辛苦,自我感 觉身体有点差,我想休整一段时间再说。要不要再去参加一期“四清”?下一期 到哪里?当时都没有具体打算,也根本没有想到要总结一个“桃园经验”。之所 以后来形成一个“桃园经验”,并且产生那样的影响,我认为主要是当时社会主 义教育运动形势发展的需要。从1964年开始,在党中央、毛主席的督促下,社会 主义教育运动也就是“四清”运动,由试点转向全面铺开,成了全党全国的一项 中心政治工作。 各省、各中央机关都动起来了,派出了大量工作队。各级领导亲自带头,下 去参加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我回北京后,中央直属机关党委要我向机关干部作一 个关于“四清”的报告。这样,我在中直机关党委召集的干部会上,讲了桃园大 队“四清”的做法和体会。 不久,又应邀在全国妇联召集的会上讲了一次。少奇同志1963年一直忙于国 际事务和反修斗争方面的事,对“四清”运动没太管。1964年以后,他的注意力 才开始转到“四清”运动上来。1964年5 月至6 月,中央开了一次全国工作会议。 会上进一步强调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毛主席在会上说:全国基层有三分之一 的领导权不在我们手里。少奇同意毛主席的意见,提出在群众没有充分发动起来 以前,不能强调团结95% 以上的干部。 不久,中共中央书记处作出决定:成立全国“四清”、“五反”指挥部,由 少奇同志挂帅,并主持修改《后十条》。 这样,指导全国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成为少奇同志的一项重要工作。在6 月中央工作会议快结束的时候,6 月15、16日,毛主席、少奇同志等党和国家领 导人去北京郊区十三陵水库附近,观看了解放军北京、济南部队的大比武表演。 毛主席兴致很高,对比武表演很赞赏。主席还说,全军要普及“尖子”经验,部 队要学会游泳。 当晚,主席、少奇同志还一起畅游十三陵水库。罗瑞卿总参谋长负责安排并 陪着游。我和郝治平同志(罗瑞卿同志夫人)也下去了,我俩在一起游。下乡后, 我的身体差了,体力不行了,游不过郝治平。为了解面上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情 况,准备修改《后十条》,少奇同志决定到一些省市巡视。正好这段时间,各地 都在开三级干部会议,贯彻中央工作会议精神。1964年6 月底,我陪他离开北京 南下。第一站到天津。 河北省委正在那里召开工作会议,主要讨论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因为抚宁县 桃园大队是河北省“四清”的一个试点单位,刘子厚、林铁同志便要我在会上介 绍一下经验。7 月5 日,我在河北省委工作会议上讲了一次。这次比在北京讲得 详细,讲了两个半天。7 月6 日,我们离开天津到济南。山东省委也在召开省委 工作会议。省委的同志已经听说,我在河北省委工作会议上有一个报告,便要我 在他们的会上也讲一讲。 这样,我在山东又讲了一次。讲过之后,当时会上就反映强烈,要求印发书 面材料,组织学习。与会同志说是几个没想到:没想到我这样的人能下去,能真 正蹲点,能讲出这么一些经验。当时,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全面铺开,但工作队下 去之后,普遍面临的问题是不知道怎么开展工作。我的报告之所以引起注意,可 能就是这个原因。省委的同志向少奇同志提出,要组织传达学习我的报告。 这样,少奇同志就让我给河北省委打个电话,请肖风同志帮忙,将我在河北 报告的录音整理出来。离开山东,我们继续南下,先后到安徽、江苏、上海。在 上海,突然接到中央电话,说毛主席让少奇同志回北京开会。我们赶紧往回走。 回去途经郑州停了一下。河南省委的同志也要我讲一讲。于是,我留下作报告, 少奇同志先回北京。少奇回北京后,不知怎么中央没有开会。毛主席对少奇说: “大热天你们坐火车一站站跑干吗?不如坐飞机,可以多跑几个地方。”在北京 待了几天,8 月5 日少奇同志和我又再次南下。这回去了湖北、湖南、广东。在 广州住的时间比较长,8 月11日到,20日离开。 离开广东以后又去了广西、云南。这接连两次南下,少奇同志主要是和各地 的领导同志研究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调阅当地这方面的会议简报、材料,并且在 一些省的干部大会上作关于“四清”、“五反”和两种教育制度、两种劳动制度 的报告。少奇同志在广州停留,主要是为修改《后十条》。真正具体动手修改的, 是田家英和广东省委第一书记赵紫阳。他们俩把初稿写出来之后,交给少奇同志。 少奇又修改了一遍,加写了一些话。 8 月16日,少奇同志让田家英同志把《后十条》修改稿带回北京,呈报毛主 席和党中央审核。黄峥:这时各大区中央局的第一书记正在北京开会。田家英同 志将修改稿拿到北京后,中央书记处决定先印发中央局第一书记会议,让大家讨 论提意见,然后报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彭真等同志审阅修改。最后形成正 式文件,就是:《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一些具体政策的规定(修正草案)》。 后来习惯称这个文件为《后十条修正草案》。光美同志,“桃园经验”是不 是也在这期间形成文字的?王光美:是的。自从我在河北、山东介绍了桃园大队 “四清”运动的经验以后,南下的一路上每个地方都提出要我讲一讲。 结果只有在湖北武汉没有讲。王任重同志对我说:“天气太热,饶了你吧! 让大家听录音。”不少地方还要求印发书面材料。陈伯达几次找来,极力主张发 出这个材料,说现在下面特别需要这样的经验介绍。我说:“这是口头讲话,没 有文字推敲,当文件发出不行。”他说:“就这样好,口语化。”在这之前,周 恩来同志看到了我在全国妇联介绍桃园大队“四清”的讲话记录。 他给少奇同志写来一个条子,建议把这个讲话记录转发下去。少奇在边上批 了一下,说已经有人建议发全文,这个稿子就不要发了。少奇同志同意把桃园大 队的经验转发各地参考,要我再认真修改一下。这样,在广州的那几天,我就关 在房间里改这个记录稿。一天晚饭后我在外面散步,赵紫阳、田家英同志截住我, 要我参加他们一起修改《后十条》。 我说:“不行不行,我也在忙着改稿子呢!”我把讲话稿改出来后,交给少 奇同志。他拿去也改了一遍。8 月19日,少奇同志给毛主席、党中央写了一封信, 说:“王光美同志的这个报告,陈伯达同志极力主张发给各地党委和所有工作队 的同志们。王光美在河北省委的记录稿上修改了两次,我也看了并修改一次,现 代中央拟了一个批语,请中央审阅,如果中央同意,请中央发出。”少奇同志代 中央拟的批语,全文是这样的: “关于一个大队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经验总结”,是王光美同志在河北省 委工作会议上的报告记录,是在农村进行社会主义教育的一个比较完全、比较细 致的典型经验总结。文字虽长,但是好读,各地党委,特别是农村和城市的社会 主义教育工作队,急需了解这种材料和经验。现特发给你们,望你们印发给县以 上各级党委和所有社会主义教育工作队的队员阅读。这仅仅是一个大队的经验。 在许多问题上有普遍性,但在另外的许多问题上又有很大的特殊性。例如:中央 “双十条”的基本精神是彻底革命的精神;必须放手发动贫下中农和其他农民群 众才能解决干部的“四不清" 和对敌斗争中的各种问题,把社会主义教育搞深搞 透,形成新的生产高潮;在群众充分发动起来以后,要掌握群众运动的火候,适 时地提出实事求是地对待问题,强调贯彻中央各项具体政策的规定;县、区、公 社、大队、生产队的许多干部以至工作队的许多成员对于放手发动群众有无穷的 忧虑,不把团结百分之九十五的群众作为基础和前提条件,而片面地强调依靠基 层组织和基层干部,不把贫下中农作为我们党在农村中惟一的依靠;”四不清 “严重的干部和他们上面的保护人要用各种办法抵抗”四清“运动;等等。都是 带有普遍性的问题,即是在许多地方都要遇到同样的问题,因此,桃园大队的经 验是有普遍意义的。但是,各个地方、各个大队的情况,又是各不相同的,都有 它的特殊性,所以主观上不要先有框框,一切要从实际出发,有什么问题解决什 么问题。所以桃园大队的经验只能作为参考,不要把它变成框框,到处套用。到 底各个地方、各个大队有些什么情况,有些什么问题,这些问题又如何解决,都 要领导运动的同志在放手发动群众的过程中,进行艰苦的调查研究工作,并且认 真地同贫下中农商量和讨论,才能真正了解,并且找出比较最好的解决办法。这 是不能偷懒的,没有什么捷径可走或其他取巧的办法的。桃园大队的经验,只是 给我们指出了进行工作的一些方法和处理某些问题的方法,并不能使我们顺利地 去解决各个地方、各个大队的问题。这是各地同志阅读这个文件时必须注意的。 少奇同志将这套材料报送毛主席审批。8 月27日,毛主席作了批示:“此件 先印发到会各同志讨论一下,如果大家同意,再发到全国去。我是同意陈伯达和 少奇同志意见的。”根据毛主席的批示,“关于一个大队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 经验总结”及有关材料,又拿到中央局第一书记会议上讨论。大家都同意发出。 1964年9 月1 日,中共中央文件正式转发了桃园大队的“经验总结”。关于“桃 园经验”形成的前后经过,大体上就是这样。  --------   虹桥书吧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