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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为什么总要对她充满傲慢的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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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为什么总要对她充满傲慢的偏见呢? 霜冷月薄,夜空银蓝。 猛喝光一瓶烧酒的蒋经国,便点燃了周身的血液,每个毛孔都大张着,咝咝喷 着火,白眼球成了汪汪的血海,他好愤恨,可又不得不压抑着这无名怒火,火上便 凝了厚厚的霜,于是他的面庞就难以自禁地扭曲痉挛着。 轻轻推开办公室门的黄中美就吓了一跳,可还是进来且掩上门,镇定地问道: “哦,找我有事?” 蒋经国冷冷坐在办公桌前,冷冷盯着他,四目相对,一攻一守,却也是较量。 黄中美就有点头皮发怵,以往的小蒋可不是这样,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即便 暴跳如雷也不似眼下这样可怕可憎。 “你干的好事――”这奉化腔的国语,这阴恻恻的腔调,还有这充溢着俯视的 动作――一摞材料冷冷地掷落到黄中美的脚上,竟与老头子蒋介石一模一样,看来 “有其父必有其子”是不错的。“你自己看去――” 曾被蒋经国称做“老大哥”的黄中美一怔,可还是弯腰拾起材料。黄中美拾起 材料时,他看清了这是谁的材料!于是他不卑不亢、不请自坐到木沙发上,将材料 草草浏览了一遍。 专员公署的夜很静,西院专员办公室的布置陈设也一如以前,只是茶几上那具 骷髅拿掉了,代之以一束吐香的金桂。 “哦,与我两年前所调查的材料无多大出入,可见符合事实。”黄中美不动声 色、没心没肝地作结。 黄中美的态度刺痛了蒋经国。是的,两年前他们作过一次较量――也是深沉的 静夜,也是西院的这间办公室,也是一摞调查材料,也是这么对峙着。 困兽犹斗。他一拳砸在办公桌上:“你为什么这般狠毒?为什么没有一丝宽容 善良之心?你为什么要对她穷追不放?你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而后快?你清清楚楚 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明明白白晓得我和她是有结果的,我早正告过你:往她身上泼 脏水,就是往我脸上泼脏水。可你倒好,将黑状告到老头子那里!你究竟安的什么 心?你比我的敌人还要敌人!啊,你简直就不是人!你逼得我无路可走――” 无路可走…… 重庆林园官邸。老头子阴沉着脸,当着宋美龄的面将这摞材料抛掷在他的足 前:“你干的好事――你自己看去――” 起初他决没想到是关于她的材料,他以为又是赣南那班冥顽不化的腐朽势力和 明明暗暗的权术者对他的造谣诽谤,因此,他并不紧张地拾起材料,可刚看第一 行,他的脸唰地白了――是关于章亚若的调查! 他硬着头皮机械地翻阅着,他的眼前浮现了黄中美的身影,好你个“老大 哥”,竟敢把事情做绝!他恨得牙痒痒,却又发作不得。 “如梦方醒(口伐)。”蒋介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真有眼力,一个结过 婚、有过孩子,还跟别的男子搅不清的女子,竟被你捧为掌上明珠!你好糊涂呵, 一个女子,不论她出身贵贱、相貌美丑、文化高低,最最要紧的一条是名声!我早 就警告过你,这女子怕是有心计的,当心受骗――” “哦,父亲,她的经历并不是她的过错,她的不幸并不等于她的不洁啊!我也 早就说过,责任在我!一开始,哦,还没开始她就对我袒露了一切,为什么总要对 她充满傲慢的偏见呢?”热血燃烧着这个不忘责任感的男子,他奋不顾身护卫着无 辜的心爱的女子。 老头子被这顿抢白噎住了,好一会才拍案而起:“强辩!强辩!你明明知道一 切还往泥坑里钻,你不是糊涂,你是愚蠢!国事危艰,你还给我添乱!你自己会把 自己毁掉的!哦,还留下蒋家的血脉,简直是荒谬!你的作为,超过了我最大的容 忍范围,告诉你,我们蒋家绝不能接纳这样一个女子――” 蒋经国不寒而栗,父亲的性格脾气为人手段他不是没有领略过!他的眼前闪烁 着亚若执著又哀切的目光,一对儿子天真无邪的目光,他决不能没有他们!为了他 们――他噗嗵跪倒在父亲的膝前:“父亲,一切过错全在我!父亲,我理当承担一 切责任,我愿接受任何惩罚。” 在此之前,平素挺爱干预、争强好胜的宋美龄却一直静观不语,蒋介石的恼怒 实际上也牵扯上她,她为那章姓女孩子说过话。她后悔将章女子理想化了,以为一 切只不过一段缠绵悱侧又不失甜甜蜜蜜的罗曼史而已,谁知章女子竟有那么复杂又 难堪的过去呢?当然,她决不完全苟同蒋介石的观念,她自信受过西方教育,西方 文明的熏陶,对中国封建传统封建道德的桎梏很不以为然,她的优越的女性地位, 也使她的胸臆有意无意躁动着为女性抱不平的豪爽气,自然,一切适可而止!况且 她与章女子终究无缘,始终未能谋见一面,没有第一印象,好感的芽便没有根基。 更何况东方毕竟不同于西方,中国毕竟不是美国,就是在西方在美国,政界人物也 切忌桃色新闻的口伐!可此刻,父子冲突如此尖锐,她得出面调停了。她缓缓立 起,双眉一挑,那双丹凤眼便流泻着魅力与威严,她先望着经国――这个倔犟的男 子硬顶和软跪哪里是认错呢?“你呀,给你父亲,也给你自己出了个大难题呵。政 界复杂,人言啧啧,你分明是授人以柄呵。”继而眼波递向蒋介石,委婉又得体地 说:“可是大令,发脾气也无济于事嘛,经国又不是小孩子,天大的事,父子俩也 要心平气和地商议出个妥善的办法(口伐)?” 蒋介石瞥一眼儿子,终究是自己的骨肉,便叹一声:“你起来吧。办法?有什 么办法?你说,你怎么承担一切责任?又怎么惩罚你?你自己想想?你干下这种好 事体――” 宋美龄见蒋介石余怒未熄,忙说:“大令,天无绝人之路(口伐)。而今生米 已煮成熟饭,又给你添了一对小孙孙,大令,前天你看了照片不是蛮欢喜吗?” 虎毒尚且不食子,蒋介石的愤懑便转为无可奈何的叹息:“我早说过,又不是 东西,可以东掖西藏;又不是小狗小猫,到时好打发。怎么能严守秘密不透风声? 听说章女子在桂林似不太安分,非分之想是绝对不能有的,要不,看你今后怎么 办?” 站立起却仍垂首的蒋经国便化成了一支点燃的蜡烛,徒然地燃烧着自己,淌着 蜡泪,却无法照亮哪怕稍远点的前路。他能怎么办呢?他不能舍弃亚若和一对虎 儿,可他也不忍舍弃芬娜和一对儿女;他愧对亚若的自尊和执著,却也愧对芬娜的 宽容和忍让!即便是平民,恐怕他也无法在两者之间选择! 他离开重庆就又去了桂林,他主动邀亚若去隐山拜佛,他恳请亚若耐心小心地 等待,可是这算什么办法呢?权宜之计都谈不上,他该怎么办?怎么办…… 黄中美却已悄然而至他的身旁:“我想,我们相处多年,可谓肝胆相照,你该 了解我的为人和性格――敢做敢当。可这材料不是我搞的,更不是我递上去的。中 国有句古话:不事二主,哪怕是父子。喏,你看,这材料纸,这打印术,不是我们 新赣南拿得出来的;还有,这材料对赣南的地形风貌很陌生,以至闹了笑话,喏, 你看……”黄中美条分缕析,脸上甚至浮现出津津乐道的笑容。 看来,他错怪了“老大哥”,于是长长地舒了口气,可倏地,更大的恐惧和愤 怒袭击过来,那么―― 黄中美不紧不慢替他说了出来:“老头子的情报网络,纵横交错(口伐)。她 嘛,过去并没有涂上保密色彩,而今也没有保密措施嘛。” 天哪!情报系统盯上她啦? 危机四起,(口伐),不,杀机四伏! “怎么办(口伐)?”他满目惶惑和焦虑,他抓起了另一瓶烧酒,灌水般咕噜 进胃肠。 “有些话,你过去听不进,现在只怕仍听不进,可我还是要说,你是一个干事 业的男子,是前途无量的政治家,岂能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古人尚且懂得:妻子 如衣裳,将士似手足――” “不!她不是衣裳,她是人!活生生的人!我决不舍弃她!没有任何人能将我 们分离,除非死!”他近乎歇斯底里地发泄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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