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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坐镇桂林 单线联系绝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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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坐镇桂林 单线联系绝密人 广州武汉失守后,广西成为中国西南抗战的大后方,桂林成为联络西南、华 南、华东的重要交通枢纽,也是新四军、东江游击区及南方数省党组织与重庆中共 中央南方局以至于延安联系的中转站,更是国内通向香港、海外的唯一通道上的咽 喉。海外支援国内的抗战物资,主要通过这条通道运进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也 于1938年12月在桂林设立了桂林行营,白崇禧以副总参谋长身份坐镇桂林,统一指 导长江以南几个战区对日作战。八路军桂林办事处,也不是一般的办事处,它是中 共南方局的派出机构,对内是中共南方局桂林办事处,根据中央及南方局指示,肩 负着联络湘、赣、粤、桂及香港、海外各地党组织的任务。李克农以南方局秘书长 的身份,坐镇桂林全权负责,对外称八路军桂林办事处处长。 打入国民党内部的秘密党员,均由李克农亲自领导,单线联系。其中最富传奇 色彩的是周恩来、李克农派到白崇禧身边的绝密人物谢和赓及神秘人物刘仲容。 谢和赓,广西人,其父谢顺慈与白崇禧的岳父马健卿同是清末秀才。谢、马两 家为世交。谢和赓倾向革命,经宣侠父介绍秘密加入中共。1935年左右,他到泰山 拜访冯玉祥,深受冯的器重。冯玉祥写信把他介绍给李济深、李宗仁和白崇禧。白 崇禧叹服谢和赓的才华,时值广西急需用人之机,谢与白同为广西人,并且与马家 是世交,因此,深得白崇禧重用。白的夫人马佩璋又将她唯一的表妹杜荣嫁给谢和 赓。这样,谢和赓这位秘密的青年共产党员,便进入白家的亲戚圈子。经过三年的 工作实践和悉心考察,白崇禧对谢和赓极为放心。抗战爆发后,白到南京就任副总 参谋长,谢和赓被白任命为中校机要秘书。 在李克农主持八路军南京、武汉办事处期间,谢和赓按照长江局的指示,只与 周恩来、李克农保持单线联系。他利用机要秘书的特殊条件,按照白崇禧的嘱咐, 起草了一份洋洋洒洒达万言的《全民军事总动员纲领与展开全国游击战争之方 案》。该建议书深得白崇禧、刘斐的赞赏。谢将此建议书交给李克农转呈毛泽东主 席和朱德总司令指正。这份建议书在周恩来、李克农的进一步修改下,被送到蒋介 石的办公桌上。蒋介石阅后,指示:“游击战重于正规战,政治战重于军事战”, 接受了中共的游击战思想。李克农兴奋地用那胖胖的身子拥抱着谢和赓,鼓励道: “小鬼,真行!” 在武汉时,白崇禧让谢和赓写一份《军队政治工作与群众政治工作之关系》的 讲演稿。谢和赓找到李克农,请求党组织给予帮助。李克农便向他提供了大量的材 料。谢熬了三天三夜,终于写成,交给李克农转交周恩来亲自审阅。李克农连夜找 到周恩来,认真推敲文句,对讲演稿进行了较大修改。第二天,李克农便将周恩来 用红笔删画过的讲稿转交给谢和赓,告诉他说:“恩来同志删的是白站在副总参谋 长的地位指责政治部工作失误的部分,改为本着白的军训部长的地位讲话。同时, 恩来提醒你注意不要让原稿提出的政治训练的原则和方法跟我党太相似。”望着李 克农憔悴的面容,谢和赓深知李克农与周恩来为此花费了大量心血。他喜愧交加, 按照李克农的指示,急忙复写了两份,毁掉周恩来删改过的原稿,将完成稿送到白 崇禧的大办公桌上。 白崇禧完全采用了谢和赓起草的讲演稿,向师长以上干部和师级政工官员进行 训话。人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位国民党军事领袖对高级军政干部训话的讲演稿, 完全出自一位共产党员之手,并且得到过共产党领袖的热情删改与斟酌!撤离武 汉,李克农在桂林建立八路军办事处后,谢和赓也随白崇禧在桂林行营工作。中共 南方局指示,谢和赓仍由李克农单线联系,为了确保安全,由当时在白崇禧身边负 责对外联络工作的刘仲容作为谢和赓与李克农之间的秘密联络人。 mpanel(1); 刘仲容也是广西人,父亲刘成烈,乃桂系元老,曾任桂系驻平津办事处主任, 与中共地下党有接触,并实际上为党工作过。受其父影响,刘仲容不满蒋介石的独 裁统治,倾向共产党的主张,是中共的亲密朋友。他曾在莫斯科中山大学与桂系另 一首脑人物王公度是同学。1935年8月,在广州,他被王公度介绍给桂系首脑李宗 仁。 经过严格的考察,刘仲容获得了李宗仁的信任和重用。他的确不是共产党员, 但在共产党员刘仲华的领导下,已参加了党的秘密地下工作,由刘仲华单线联系。 1938年秋,蒋介石任命白崇禧以副总参谋长身份兼桂林行营主任,坐镇桂林指 挥长江以南各战区的军事。而李宗仁的第五战区司令部迁到湖北襄樊,李宗仁即将 带刘仲容前往。李克农获悉后,立即指示刘仲容、谢和赓利用李、白即将分手,正 在安排人事的机会,请白崇禧的亲信刘士毅出面,建议白将刘仲容留在桂林行营工 作。白久慕刘仲容的才华和为人,经与李宗仁协商,任命他为桂林行营参议,负责 行营对外联络工作。 李克农主持桂林八路军办事处后,周恩来指示李克农继续与谢和赓保持单线联 系。李克农正式通知刘仲容:利用负责行营对外联络的便利及白崇禧委任的公开身 份,充当李克农与谢和赓之间的秘密联络员。除了在公开场合接触外,还可以进行 秘密来往。面对广西复杂的斗争环境,李克农十分关心刘仲容的安全,经常提醒他 遇事要冷静沉着,保持高度的警惕。当他获知刘仲容身边无枪时,特地送给刘一支 左轮手枪,以备防身之用。 远在重庆的周恩来十分关注谢和赓在白崇禧身边的位置,曾不止一次地嘱咐李 克农务必做好谢和赓的保密安全工作,并让李克农转告谢和赓:“无论怎样,也要 跟在白崇禧身边。” 一天晚上,李克农正带领办事处人员排练抗日救亡演出的节目,谢和赓突然急 匆匆地来到办事处。按规定,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允许谢和赓直接与自己联系的,更 不用说亲自到八路军办事处上门联系了。李克农马上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急 事。他让大家继续排练,自己带着谢和赓上楼谈话。 谢和赓是前来向李克农报告紧急情况的。原来,谢和赓的出色工作,获得白崇 禧的信任和重用,但却引起桂系少壮派潘宜之、邱昌渭的嫉恨。他们极力拉拢谢和 赓参加他们那一派,谢牢牢遵守李克农的嘱咐,决不参加桂系内部的派系斗争,于 是他们便怀疑谢和赓“紧跟白崇禧”是别有所图,向李宗仁与郭德洁出主意,请他 们出面向白崇禧建议,提升谢和赓为“少将”。谢和赓闻讯,感到事关重大,拿不 定主意,急忙找李克农商讨对策。 李克农也感到问题似乎很严重,立即问道:“他们是不是觉察到了一点什么蛛 丝马迹?” “不会。我一向谨慎小心”,谢和赓肯定地说,“他们是看见我少壮而不跟他 们一派,他们不放心,想调虎离山。” 李克农接着问:“调到哪儿去?” 谢和赓笑了笑说:“升级升官。当广西省党部书记长,兼广西绥署政训处副处 长,还要特批政训处副处长的军阶与处长相同,是少将衔。” 李克农点了点头,又问:“白崇禧是什么意见?” “白只是征求我个人意见。”谢和赓望着李克农,见他正全神贯注地听着,继 续说:“我早已成竹在胸,知道他需要我来操办回教的事,我就说:你不是要我重 视全国回教协会的工作么!除了行营秘书工作外,我想回教这项工作比什么都重 要;如果你觉得适当,调任我为政训处副处长,仍然是上校,我也没有意见。但 是,我不愿担任省党部书记长,我的组织能力不行。白听到我提到回教的事务,因 为我刚代表他到西北回教地区跑了三个半月,他很满意;这次,他听了便说:我看 你还是留在我身边好一些,我把你需要兼办的工作等情况,向德公报告好了。” 李克农听完汇报,笑着使劲拍了拍谢和赓的肩膀说:“小鬼,你已经把事情妥 善处理了,还假惺惺向我求教,你也学会耍鬼了!” 谢和赓调皮地说:“克公,这可是你教我的啊!” 智者千虑,也有一失。一生认真谨慎的李克农,在与绝密人物谢和赓单线联系 中,也曾有过一次不够谨慎的失误。 1939年春天,金山、王莹率领抗敌演剧二队应桂系当局邀请,来到桂林,筹备 访问南洋各地的募捐演出。金山、王莹是当时影剧界的明星,他们表演的街头剧 《放下你的鞭子》曾轰动当时大后方。为了筹组抗敌演剧二队,王莹把自己的积蓄 和贵重首饰变卖了,全部作为演剧队的经费,曾受到郭沫若、洪深的点名表扬。他 们在五战区的慰问演出,给李宗仁、白崇禧及谢和赓留下了深刻印象。李宗仁与夫 人郭德洁邀请金山、王莹率演剧队到桂林演出,然后由广西省政府出钱,资助他们 赴南洋演出,向华侨宣传抗战,募集抗战救国的资金和物资。 剧团到桂林后,李克农便将抗敌演剧二队改名为中国救亡剧团,名义上是无党 无派的爱国文艺青年组成,实际上在桂林筹备出国期间,归李克农领导。 有一次,在七星岩躲空袭出来,李克农与金山、王莹站在公路边谈话,商议在 剧团内成立中共特别党支部的事及出国准备演的剧目。三个人谈得很热烈。一边谈 一边慢慢走。李克农暗想,如果能与谢和赓交换意见该有多好啊,可是一连找了几 天,也没有见到他的踪迹。 正在此时,迎面开来了一辆敞篷吉普车,李克农认出这是桂林行营白崇禧的车 子,他眼睛不由得一亮,立即发现了乘车的青年军官正是他要寻找的谢和赓。李克 农喜出望外,挥手大声招呼:“谢和赓!谢和赓!” 坐在吉普车上的谢和赓顺着声音,认出了是穿着长衫、戴着黑色眼镜的李克农 在喊,因而犹豫着停不停车,但是司机已经闻声把车刹住。谢和赓望见李克农在大 庭广众之下招呼他,身边还站着一男一女,心中不由得怦怦直跳。 一年前在武汉,谢和赓因为年轻气盛,工作经验不足,有时没有注意掩饰自己 的身份,已经挨过周恩来的严厉批评了。那次他应王莹邀请,到郭沫若家作客。在 郭家的客厅里,许多文化人在谈古论今,作诗绘画。谢和赓跟当书法家的父亲谢顺 慈也学得两手,一时手痒,也挥毫写来。此时,周恩来到了,见了谢和赓,当即沉 下脸来,在与别人寒暄后,对谢和赓未予置理。事过后,董必武亲召谢和赓给予严 厉批评,并转达周恩来的话:“如果下一次再见到谢和赓出现在郭家的客厅,就要 考虑他的党籍问题。” 而此时,李克农却在环境如此复杂的大庭广众之下公开与自己联系,他感到吃 惊。他仔细看了看那一男一女,不是外人,正是金山与王莹。他此时乘车出来,正 巧是奉白崇禧之命给剧团送5000块现洋作活动经费,另外送4000块现洋给金山、王 莹作营养费。于是他犹豫了片刻,打开车门,跳下车。 李克农招呼谢和赓下车,是想让谢和赓一起参加剧团出国计划的起草工作,有 他这个“知情人”参加,所订的计划,更易于获得李宗仁、白崇禧的正式批准。 这四个人突然聚在一起,却使谢和赓、金山、王莹三人一下都明白了,都是组 织里的自己人。原来因单线联系而没有组织关系上的了解,由此都沟通了。当时, 谢和赓正在追求王莹,王莹惊喜地凭此识破了在桂系营垒中的谢和赓的秘密。 一贯办事谨慎的李克农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大意。按规定,金山、王莹、谢和赓 都由自己单线联系,他们间不发生横的关系,况且不到万不得已,不允许与谢和赓 直接联系,更别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善于应付各种局面的李克农立即采取了补救 措施。他警惕地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幸好,当时因为忙于躲空袭,国民党特务早已 不知溜到哪里,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后果。 事后,李克农电告南方局,向周恩来作了深刻的自我批评,请求组织上给予处 分。 为了这次在公开场合的会面,周恩来将李克农狠狠批评了一顿。在周恩来与李 克农数十年的战斗生涯中,这恐怕是周恩来对李克农的唯一的一次批评。 1955年春,谢和赓、王莹夫妇从美国回到北京时,董必武设家宴为他俩洗尘。 董老还请了李克农、田汉等作陪。酒酣之时,董必武还开玩笑地提起李克农的这次 疏忽,笑呵呵地说:“克公真是智者千虑,也还有一失。幸亏特务不灵,要不和赓 今天就不能在这儿喝酒了。哈哈哈。” 李克农也开玩笑地说:“要不是这次疏忽,王莹怎么能知道和赓的真正面目而 嫁给他呢?他们两位应该好好感谢我才是!”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开怀笑了起来,王莹、谢和赓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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