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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当这部书稿终于完成时,我并没有松一口气,因为我不知读者将会怎样评判。我急 切地期待这本书的尽早问世,希望拥有众多的读者,希望读过这本书的朋友能宽厚地接 受它,喜欢它。 写作的过程是艰苦的,对我来说更是如此。一是我长期勤于动口,而疏于动笔,写 作不是长项;二是我不可能有一段宁静而无事的时间,一天都没有。在这样的状况下能 完成本书,多亏了几位朋友的鼓励与鞭策。 第一位当属姜丰,曾在新加坡获辩星称誉的复旦大学研究生。姜丰分配到电视台工 作,又与我同在一个部门,我们是同一办公室的同事。今年初,她送给我一本书《温柔 尘缘》,并题字要我留念与指正。这使我受到了一次冲击与震动。像姜丰一样年轻的作 者我见过,比她出书多的同龄人也见过,文采与学识超过她的同龄人也并非凤毛麒角。 姜丰和我在同一办公室,低头不见,抬头见,一位小姑娘天天上班而已,但她能成书并 已发行,使我自愧弗如,颇感汗颜。尤其是她的一句话:“您为什么不写本书呢”,至 今犹在耳旁。我读过不少书,也萌生过写作的愿望,但一直觉得那得将来的事。岁月不 饶人,没有姜丰这样一位近在咫尺的榜样的提醒,我还有可能一拖再拖,也可能就打消 了原来的念头,毕竟不是人人都留下一本书呵。 正当我决意动笔之际,上海人民出版社的陈军给我打来了电话,约我一部书稿,我 当时几乎不知道写25万字的一本书,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姑且不论水准如何,就一 口答应下来。我接到他的电话是3月份,他希望我8月份交稿,我说,没问题,我认为这 正是机缘凑巧。答应交稿是一句诺言,也就成了来自外部的压力与自己内心的责任感, 这对于督促自己写作是有好处的。年初,由于《人与自然》这一栏目已步人正轨,其他 节目我可接可不接,预计时间会有的。却没料想非计划的工作竟接二连三地落在身上, 我身为中央电视台的员工,无可推脱,节目一个接上一个,出差一次跟着一次。完成份 内工作已感力不从心,这25万字的书稿怎么办,直到5月份,我才写了几万字。我不是专 业作家,就算有一段写作时间也不见得能得心应手,一如所愿,何况还没有时间。这时, 陈军左一个电话右一次电话,并亲自来京催我的稿件,使我不能像以往一样,答应了几 家出版社试试看,最后以忙以借口,不了了之。我要感谢他,如果不是陈军以不屈不挠 的态度来催促我,这本书年内可否完篇,天晓得。 第三位要感谢的是山东济宁电视台对外部主任周长行。他是《大京九》摄制组的编 辑之一,我是这个节目的主持人,我们相识并有机会接触与交往,当他听说我要出书感 到困难颇多时,就主动抽出时间帮我,他对我最大的帮助就是鼓励。我曾在出差途中、 车上、路上、住宿地、拍摄空暇与他漫谈构想,他则用录音机录下,并请人整理。虽说 那整理出来的录音记录不可能当成书稿,但这不断的谈话,谈的又是写书的内容,把我 引人了一个创作的意境。他是第一位以热情和溢美之词来肯定我的读者,当一些文字我 自己还并无把握拿给他看时,他已真心地喝起彩来,好,妙。没有这近在身边的鼓励, 也不可能使我打起精神,增强信心。 阵军在后面推,长行在前面拽,小姜丰在一旁一路小跑,她的又一部书就要问世, 我比她多吃了这么多年饭,再不努力何以心安。 我是长期以来以自己的声音和形象进行创作的人。主持人在当今也算得是一件令人 羡慕的工作了,我热爱我的本职工作,也已经尽力而为。但我一直认为,迄今为止在各 种文化载体中,仍只有印刷文化,才是最正宗、最到位、最隽永的诸多形式中的上品。 唯有读书高,当然,也唯表写作高,即使在美国新闻界,也认定写作是一名记者的最重 要的基本功。然而,我长期以来,却完全忽略了对于写作的修炼“少壮不努力,老大徒 伤悲”,信不谬也。 任何专业要想做好,除了本人的全力以赴,认真投入外,都必须具备本专业的从业 素质。我爱读书,也很钦佩羡慕下笔万言、文采飞扬的文人作者,也曾萌生过何妨一试 的念头,但“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这条古训,我未执行,竟久而久之望高山而仰 止,束缚了自己的情思与手脚。自责也无济于事,还是本身缺少才力,正如人人在听了 帕瓦罗蒂那充满华采、响遏行云的歌声,振奋之余,也被感染得想一展歌喉,但又怎敢 走上台去出乖献丑呢?基本这一点,我倒是又宽宥了自己的以往。 mpanel(1); 不得不承认,写作对我是十分困难的事情,我不具备这方面的资质。现在能使我有 信心去完成此书,除了朋友们的鼓励之外,我认为我的生活与工作经历也是我的优势与 动力。天赐良机,让我从年轻时起就从事了当代最有发展前景,伴随科技进步,日臻完 美的电视事业。在这个时代的信息漩涡里,我在三十多年的时光中,接触了那么多常人 所难以接触到的事,接触与认识了那么多的各行各业的人,半个多世纪为世人所熟知的 人与事,我都有机会、有条件和有幸接近;再加上我本人的坎坷、感悟,因而有那么多 说不尽的话题和道不完的情愫,我自己也实在觉得有责任与有义务把这一切诉诸笔端, 给我的后代留下一点线索。如果他们愿意了解以往,那就从一个普通的典型人物身上发 掘,这或许应了越具备典型性就越具备普遍性的道理。 因此,本书只能算做我写作的一个开端,我不想就此打住。我将继续写下去,将来 也许会有更多的适于写作的时间。万事开头难,对于我来说,这次写书的最大困难还是 缺少时间,这本书是我从睡眠里挤出来的时间完成的,这不仅是一种信誉的约束,也是 对自己以往荒疏的惩罚。 这本书每天的写作时间是晚上10点之后至第二天凌晨2时许,因为白天几乎不可能坐 下来铺纸。写作对我来说是苦差事,但我也上了瘾,恕我大言,才刚写这么几个字就说 上瘾。不过,每当夜深人静,回首往事,我就进人一种无怨无悔的亲切与欣慰的心情之 中,我仿佛自言自语,给自己讲故事,也像是对我的友人,对我的同龄人诉说衷肠。在 人类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里,有这样一个普通的人,经历了那么多曾难于承受的风浪和 事件,在软弱的心灵上,产生了一波又一波的震响。至今,我仍是一个弱者,看见人家 吵架也会心慌无措,我正是以这种心境把发生过的事,和接触过的人以及我的感悟,诉 诸笔端。在出差的路上、在飞机上、在旅店中,我愿与世无争地一个人坐在一小块地方 进人自己的天地。今年8月,该是我交稿的日期,我却必须去俄罗斯与波兰采访。一天奔 波,晚饭之后,我早早回到房间,伏在灯下不停地写,我足不出户,失去了与同行伙伴 漫步异国街头,一睹夜幕下那神奇街景的机会,却在回味东方那生我养我的那方热士中 过去所发生的事。我有时真想上街逛逛,但一诺千金,古人能做到的,我辈又怎能轻诺 无信呢。于是,我在寂静的异国他乡的旅店房中,一字一字写下去。 关于描写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场的一篇文章《正气辈歌》,计有六千多字,就开始于 莫斯科,完成于华沙。《半师半友书画缘》写于空中8小时飞行中,《那也是我生命中的 一段时光》写于波兰古城。我把刚写成的稿子给我的伙伴看,有时念给他们听。辛少英 看着我写的干校生活的那一篇,独自咯咯笑了起来,她问我,真是那样吗?我几乎不知 应该怎么回答她,往事不但对于3O岁左右的人不可思议,就连我自己也恍如身在梦中, 我没有“文王拘、仲尼厄、屈原放逐、在丘失明、孙子膑脚”的大起大落的人生际遇, 我的所谓坎坷,几乎是我这一代人共同的经历。写自己的感受就不可能不提及往事,没 有往事,又怎会有这本书。我写东西,都是源自我的记忆,我引用的别人的话或者读过 的书中的引文,也都凭记忆。于是,我尽量让它准确,把握不住的,只好割舍。即使如 此,也难免会有一些事和引文失去准确,这就难为了编辑阵军。后期编辑中,他会有许 多工作要做,我的故事,他无法核查了,我的引文,要劳他去翻书。如有疏漏那责任在 我,在我的好读书不求甚解,想引用又不准确,这就是我文章的不够严谨的缺陷。但对 于往事情境的记忆疏忽,不是我个人所能避免的,尽管人的大脑应当记住与储存比现在 更多的信息,可是我们每年每月、每时每刻所接触的信息,有的我们自己就把它清洗了, 就像消磁一样,再回忆可就难了,不消磁也不可能都那么准确。有这么一个例子,一位 美国教授在给一班学法律的学生上课时,然一个匪徒持枪冲出教室,一会儿又莫明其妙 地消失了,这是教授安排的一场戏。事后,教授立刻询问目睹匪徒的学生,让他们描述 出匪徒的外貌特征,穿着打扮。这些学法律的学生,尽量仔细地回忆与描述,可笑的是 十个人描述成十种样子,连衣服的颜色都记得不一样。可见,人脑很难像仪器的记录那 样准确,仪器也有失误和误差,何况人的记忆。好在我与的是感受与回味,事情的细节 就不能拘泥了,这也是告诉读者的心里话。 我要感谢梁晓声,他十分热情答应为本书写序。从今年我打算写书开始,我就想找 到他,跟他聊聊,求得他的帮助。但电话打了几十次,都没人接,我一直奇怪晓声何以 深人生活或请创作假用这么长时间。当我终于找到他时,本书已经脱稿,惜未能听取或 采纳他的意见,但晓声在电话中,爽快答应:“我写序。” 我和晓声相识多年,但过从不甚密切,原因是大家都忙,我和他在很多方面心意相 通。这大约是因为我们都是在城市胡同里长大的缘故,我在北京,他在哈尔滨。他曾下 乡去兵团,我下放去干校,大体经历相仿。因此,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晓声答应为我写 序,使我很高兴。 我还约了姜丰为我写序,她也很仗义地为我写成。她说,这是非同一般的选择,按 常规,写序要找长辈或成就比自己高的人。我非自傲,我只想找朋友与知音者,有感而 发地为我的书写序,周长行也写了一篇。我感谢他们的盛情,我觉得这就很完美了。出 版社也可能出于他们的考虑,把姜、周二位的序当成跋,但我想,无论放在开头或结束, 都是序,都是对我的鼓舞,都使我感到温暖,一个好汉三个帮,我不敢称好汉,却希望 多一些人相帮。 我在去年读一本杂志时,看到一篇非常感兴趣的文章。可惜当我想剪下来时,找不 到了。那是一位外国人发表的他父亲给他的40条做人的忠告。父亲对儿子说,自己没有 财产留下,只有这些做人的道理,儿子在发表父亲的遗训时,情不自禁地觉得父亲对他 恩重如山。这40条遗训,我看了也颇受教益。记不得全文,只记几条;要儿子奋斗,靠 自己奋斗,要儿子有成,专一的有成,要儿子有了钱做一些慈善事业,要儿子当心出卖 你的人就在你身边。其中还有一条是这样的;“你不要以为这个世界上会有人真诚帮你。” 这句话,给我刺激很大。这话到底是对还是不对颇费周详。我想译者可能把“以为”二 字译得有点走味,如果把“以为”改为“指望”就更准确,人生在世,没有人帮是不成 的。但时时事事处处都指望或依赖别人帮也是不成的,那是对自己而言。实际上,济困 扶危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我在自己一生大部分时光中,都先后得到许多朋友帮助,这 次出书,还是有这么多朋友相助,这个世界上好人、好心人、善良人是大多数。因此, 我仍旧依赖与指望别人的真诚。不然,我怎么会有今天这点小小成绩。 前几年,有的人访效好莱坞的一位演员的做法。据说,这位好莱坞影星在领奥斯卡 奖时,有人问其感想,这位影星说,此奖非我莫属。于是,连一些小报记者也跟着起哄: 你瞧人家,咱们中国人太虚伪,假客气,自卑心理,你瞧人家……就应该那样才对。 可怜的同胞呀,你太无知、太可怜、太可气了。这样的偶然出现的表态,在美国也 会被认为是精神病。中国的传统文化传统观念,一直崇尚廉虚与谨慎。谦虚不仅属于东 方,西方也是一样的。 当然,这是对大多数人而言,狂人与小人各国都有,有大志而口出大言都各国也有。 韩信曾扬言领兵多多益善,并非狂言大语,而是大将风度,那是语言与内心,言语与行 动相匹配的,怕的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味自我膨胀。 前不久,我在深圳看卫星电视,正赶上一个内容是美国颁发艾美奖的节目,那场面 与盛况不比奥斯卡颁奖仪式逊色。大多是喜剧片与喜剧演员获奖。令我耳目一新的是, 几乎每一位获奖者走上领奖台时,都毫无例外地列举编剧、导演、摄影、音乐、服装、 灯光、音响、化妆、美工的名字和功劳,感谢他们对自己的帮助,毫无例外地赞美竞争 对手。获奖者几乎人人都这么发言,“这次评奖强手如林,之所以我是幸运者,实属更 得观众偏爱”。其中一位获奖者,是从衣袋中拿出一份名单,逐一感谢每一位协助他工 作与成功的人,生怕遗漏。 我不过写了本书,并非佳作,更未获奖。但出于我自己的重视与珍爱,仍情不自禁 地感谢帮助过我的诸位,其中还包含帮我打印稿件的我还不曾认识的朋友,没有他们, 我也会延误交稿日期。 书的内容大部分是自己所有过的经历,在经历之中,有许多人是作为我的描述对象, 有许多经历失却了他们就失去了价值与色彩。还有一些令我过去难堪与屈辱的经历,当 时,找曾有过怨恨,我对那些陷我于不幸处境的人极端反感,但随着时光推移,或者说 随着我事业的稍许成功,渐渐把原来的不快冲淡了。我是一个主张宽容的人,我也是一 个不会样样都报之以牙眼的人。对一件人为造成的不愉快的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像挨 了一鞭子的马,一个劲往前跑,不要在原地打做一团。我这么多年就是把别人有意无意 对我造成的伤害,化成一股哀兵心态,一个劲只管往前冲,化愤懑为动力,这也是我的 人生哲学中的一个章节。 何况往事,亲切的更亲切、不愉快的既然过去也转为珍贵的回味;更何况站在多方 视象,看过来想过去,很多人做很多事,哪怕是错事,也不会是一种残忍的恶人心理, 那是那个时间、那个环境、那种思潮造成的,也不能单怪一个人。至于小丑一样的恶人 恶事,相信他自会有报应。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几乎是一种规律。因为一个恶人绝不会 单单欺侮你一个人,仅是你个人对头,否则不是恶人。要是他人人都欺侮,必然有人会 越众而出,他必然会在人人喊打的过程中,惨遭覆灭。 我到此刻,真的不但原谅了造成我挫折与痛苦的人,而且还有感谢之心,没有他们, 就没有那难堪的经历,没有曲折的人生,生活就过于单调,而单调的生活不可能产生震 撼人心之作。幸亏我有了一点,平庸生活中的小小反差,使我的经历稍有曲折,使我的 心灵曾蒙阴影,在这样的时光中,我才对人生,对自己的今后有了更多的思考。所以在 此,在书的结尾处,我要向这几位我不知他们现在何方的人,表示我的感激。同样,没 有他们,就没有我丰富的人生,没有值得回味的人生之路,就不会有本书。 谢谢,谢谢您的阅览。   黄金书屋 扫描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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